《负师恩》

第 23 章 春宴(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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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之前,皇帝衮冕金饰,垂珠十二旒,十二章,天子之尊,不怒自威。

徐玟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在皇帝阶前跪了下去,

“老臣幸不辱命,西南百姓得陛下裨龙军护佑,民生安泰,可得三十年太平,臣还请回了西南圣物,呈献陛下,四万列国,山河万里,皆归于陛下执掌。”

“爱卿快起!”

皇帝令左右扶起徐汶,又看了一眼锦缎之中的那团碧鳞琥珀,回头问一众儿子,“你们觉得这圣物,该安放在何处好?”

三皇子略微思索,上前躬身道:“斜月观中的三清圣水,或可洗去苗地未明之厄。”

太子道:“方寸大师佛法高深,可请他为圣物开光除晦。”

其他一众皇子也多是赞同二人说法。

皇帝问徐玟:“徐太师,你觉得呢?”

徐玟笑意里掺杂了行路和受伤的疲惫,“老臣才归家不过一刻,这一位大师一位天师都不曾听过,不过臣在西南之时便已查验过此物,一路也是同吃同睡地看着,臣以为这苗疆的圣物并无恶咒,不过为防万一,老臣觉得,就依旧例来吧。”

靖朝开国一来南征北战,打过周边的无数小国,这种一国之宝也不是没收上来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传闻都有,靖朝没有不敢收的。

不过是放护国寺驱驱邪罢了。

皇帝道:“一颗珠子而已,保不了苗地的昌盛,也影响不了我大靖的国运,从前怎么处置的,这个也怎么处置,老三,就交给你了。

“儿臣遵旨。”三皇子跪下领旨。

而后皇帝走下台阶,揽着徐玟的肩,“爱卿,朕在明池宫置宴,为你接风洗尘,顺道让医正瞧瞧你的腿,走吧。”

“臣谢陛下隆恩。”

君臣离去,留下一堆儿子面面相觑。

五皇子痴痴吞吞道:“那就是请斜月观的天师了?”

三皇子轻轻扫膝,“不须拿主意,父皇的话你是听不清吗?”

太子望着碧鳞琥珀,一语不发。

领着奉宝的宫人经过的三皇子,特意在太子面前停住,“原该是兄长的差事,但东宫事务繁忙,父皇才将此任交予了臣弟,兄长不会生气吧?”

太子未受挑衅:“一切听凭父皇安排就是。”

回到东宫,太子章晔看向宋观穹:“观穹,你说父皇为何要把这差事交给老三呢?”

宋观穹道:“殿下将科举办得完满,又肩膺吏部差事,,万事未有差错,陛下怕是担忧太子辛苦。”

“你也拿这话敷衍孤?”太子不满。

“圣心难测,陛下正当盛年,阶上站一块儿的都是年轻强壮的儿子,从不能总是偏爱一人。”宋观穹自觉已经说得明白了。

太子漠然道:“便是儿子多,也只孤一个是太子,是储君,将来名正言顺承继大统之人。”

他看不明白,宋观穹也不再说,沉默下来。

“你说他真会请斜月观的三清圣水?”

陛下说遵旧例,三皇子就不会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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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例都是二十年前了,难道还能把死掉的护国寺主持挖出来?”

“总归还是在护国寺,请老主持的徒弟来,也是一样的。”

太子冷哼一声,“最后还不是要归入佛门,老三费心拉拢的钟天师,不会有一点用处,现下还费心避开方寸大师,两边得罪罢了,过了这一次,孤定要让他看清自己的位置。”

“殿下,裨龙军已回,这皇城更是固若金汤,三皇子再是得意,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裨龙军回来,与老三无益,于他又有何益呢?

章晔自小被封为太子,被唤“太子”已有十三年之久,怎的父皇还没有半点退位之相呢?

“裨龙军一回来,父皇手里的人手又多了,孤东宫的势力不显,如何能占得先机呢,观穹,国公那边可有消息?”他又惦记起了定国公府的兵权。

“父亲不会带兵踏出边关一步,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太子既然听不明白,他也无心奉陪。

太子想留,又不知还要说什么。

自己看重宋观穹,反而纵出他如此态度,太子如何不气恼。

宋观穹起身走出了大殿之时,东南角引路的内侍见他出来,站住了脚。

跟在后面的人高大壮硕,隐在屋檐的阴影之下。

他也不看,好像知道来的是谁,笑了一下,径直走出了东宫。

那厢未露脸神秘人进了东宫,与太子密聊了一个时辰。

而后,殿内隐约传出的说话声变得激动而喜悦。

半个月后。

晋国公主的婚期越来越近,偏偏这时候,突然传出了皇帝身体抱恙的消息。

她的婚事也愈发紧锣密鼓,存了给皇帝冲喜的意思。

将为新妇的晋国公主坐在马车之中,面上没有半点喜意,她掀开帘子,“这就是那位女师父住的地方?”

她这阵子时时被盯着,连出宫都难。

宋世子身边的人事早已查出来,却生生耽搁了大半个月才出来。

宫婢道:“是。”

先前晋国公主派人去查与宋观穹有往来的女子,找来找去,也只有一个刚到建京的师父,还有一个西越侯府嫡女的师妹。

晋国公主下意识觉得那个年纪相仿、门当户对的师妹是宋观穹的心上人,不过如今项小姐人并不在京中。

但离京之前,此人就常去国公府,让晋国公主更肯定心中猜测。

既然项小姐不再,她只能先来拜会一下宋观穹的师父,看能否拉拢一二。

车帘外远远见一个不起眼的门脸,沉棕木门被打开,一个紫袍玉带,头戴皂罗折上巾的女子走了出来。

晋国公主远远看着,仍能瞧出那女子姿容脱俗,气韵内敛,并无半分山野之气。

宋世子的师父这般年轻?

她有些不敢信,问道:“这就是宋世子的师父?”

宫婢回道:“听闻宋世子的师父只大他五岁,这似乎……对得上。”

说话间,女子就上了曹承亮的马车,二人相携离去。

晋国公主皱起了眉,“她竟与曹承亮往来。”

曹承亮在建京名声可不好,宋世子的师父却和他厮混在一起,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况且宋曹两家从无往来,这女子难道要打破此例?

她凭什么?

宫婢说道:“奴婢听闻杨夫人原是打算将她说给自己的弟弟,她却说自己已有婚约,拒了和杨夫人提的婚事。”

晋国公主一下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一个百器监监丞,怪道她看不上,原来是勾搭上了曹承亮,为了攀附高门,连这样的谎也能撒得出来。”

山野出来的女子,谁不会被建京的富贵迷了眼睛,可她偏偏是宋世子的师父,这般行事,定会污了世子声名。

“让人跟上去瞧瞧他们要去哪儿。”

“是。”

晋国公主难得出宫一趟,接连扑空,懒散地挥了挥手:“回宫去吧。”

鸾驾掉转,只是还未进宫门,跟随的人就回来了:“曹世子带着那位女子去了徐家的宴会。”

“徐家的宴会?”

还以为他们是私会,没想到如此光明正大,难道里边有宋世子的授意?还是说她弄错了人?

晋国公主略微思索,便叫转道徐家,“本宫也去凑凑热闹,顺道,将宋世子也请过去,看看这位女师父,做的什么勾当。”

宫女忧虑道:“公主,上一回用东宫的牌子请过……世子怕是不能轻易相信了。”

晋国公主理了理袖子,“去徐家罢了,他有什么好顾虑的,不来也打紧,他不来,便是不在意这个师父,本宫也没有拉拢这个女武夫的必要了。”

话毕,又让人去打听宴上都去了什么人。

夏诉霜一出门就觉察到有人盯着这个院子,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远处的车马刻意藏着身份,瞧不出来历。

她也不多理会,对眼前人道:“让曹世子久等了。”

“不久不久,在下也是才来。”曹承亮绷直了脊背,暗自打量了她一通。

没想到夏娘子会穿男装出来,不过倒另有一番清丽俊秀的滋味。

“夏娘子,请。”

“请。”

他伸出的手被忽略了过去,夏诉霜径直上了马车。

一路上曹承亮都在说着赴宴的都有什么人,还有一些酒宴上的规矩,夏诉霜有求于人,反应给得恰到好处,场面不至于冷下来。

原本平稳行进的马车突然停了。

曹承亮掀帘子为随从:“怎么回事?”

“前面一大群人堵住了路,好像是吵架。”

曹承亮催道:“去看看,无事就让他们都散去吧。”

“是

。”随从挤进人群,很快又小跑了回来,“是几个和尚和几个道士打起来了,堵住了路。”

曹承亮问:为何当街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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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是一官员家中死了老太爷,当家的官老爷请了和尚来做法事,但老夫人非要请道士,结果出了差错没有谈好,今日两边都来了,不知道是谁先砸了谁的家伙事,就打了起来,一直打到街面上,堵了路,如今金吾卫已经来了,马上就能过去。”

和尚和道士打架?

夏诉霜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修行之人也要抢生意?”

曹承亮了然,跟她解释道:“有银子谁不赚啊,靖朝的佛道之争由来已久,几年就常有高僧老道开坛论辩,互有胜负,不过圣人英明,并未将其中任一奉为国教,百姓信的也驳杂,不过像这样直接打起来的,还是头一次见呢。”

夏诉霜只记得国公夫人是信佛的,但也仅此而已,这些教派争斗听一耳朵就罢了,神神道道的事,她没有半点兴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金吾卫就来将人领走了,他们的马车继续往前走。

到时,徐府门前已经停满了马车。

三公之一的徐家,是当朝顶天的家族,人人都提着贵重的贺礼赶早来,天还未亮门前已是络绎不绝的人,宾客唱贺礼的嗓子都要哑了。

夏诉霜和曹承亮到时,明堂里已经站满了人,二人站在最边上,一点冠礼的场面也没看到,只听到赞者的只言片语。

曹承亮说道:“我刚刚从缝里看了一眼,太师现在就坐在上首呢。”

小儿子的冠礼,他是要来担正宾的。

夏诉霜穿着男装就是为了方便行动,她看向正堂的方向,凭借纤细的身型从缝隙之中穿行,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无遮无碍的望见了坐在上首的老人。

十四年之后,夏诉霜重新见到了他。

那日火光里持刀斩杀父兄的人影,有了清晰的脸。

耳边的所有声音顷刻见全被夺走,换作长长的蜂鸣。

看到了——

原来凶手长这模样。

她的剑终于有了所向之处。

可惜此时没有带隙光剑,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夏诉霜只能竭尽全力,装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将这张脸狠狠刻在心里,不容有一丝错认。

徐玟似有所感,看向右手边的人。

人群里有很多张脸,眼睛看向不同的地方,他注意到了一张雪白的脸,穿着男装,但仍看得出是个女孩儿,和她柔和得没有杀伤力的目光,带着好奇往这边看。

这样的视线再寻常不过,徐玟没有多加理会。

冠礼结束,他就离开了。

夏诉霜同他对视一眼,手指轻颤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人潮慢慢地退去,她的手突然被人拉住。

夏诉霜紧绷的身子抖了一下,立刻看去。

曹承亮低声责备:“你方才怎么乱跑,要是

冲撞了什么人怎么办?”

她的脸无比苍白,定定看了曹承亮许久,看得他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才开口:“我只是被人……挤到了这儿。”

“是吗,那你这脸色……是怎么了?”

夏诉霜抽出自己的手,交握在一起,“刚刚人太多了,挤到了……”

“这样啊,那没事了,咱们出去吧。”曹承亮搓搓指尖,颇有些遗憾。

折春宴在徐家小公子加冠礼之后,是由徐家长房媳妇主持的,徐太师已不会再出现。

徐府的下人在前面引路,整座徐府非常大,布局规整,越往后走,亭台飞阁,奇石绿潭开始映入眼帘,路也变得曲绕起来。

曹承亮落后一步,止不住和夏诉霜絮叨:“今日徐府来的都是建京城里有身份的人,处处都得讲规矩,说不得见到一个就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当然我爹是许国公,我都得罪得起……也不是,总之,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徐家有几口人?”夏诉霜将一路所见记在心里,突然问道。

“几百口吧,怎么了?”

“人丁兴旺,好事。”

可惜凭她一个人,杀不完。

曹承亮有些不明所以,这建京能排到前头的家族,哪家不是动辄百人,根深树茂,才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支起门庭。

绕过树影扶疏之后,即见一处湖中水榭,上面丝竹笙箫,清歌妙舞不一而足,隔岸酒案齐备,仆从往来斟酒,已有郎君诗兴大发,对着满园春芳大声吟诗,热闹非凡。

徐家小公子见曹承亮来了,迎上前来,“你怎来得这般迟?”

曹承亮道:“路上出了点事,子毓莫怪。”

子毓是徐家小公子新取的字。

夏诉霜穿着男装,在一群郎君之间并不突兀,但她头一次独处于如此多的男子之间,极为不自在。

“这位是?”徐小公子一下就注意到了曹承亮身边的女子。

纵是男装,亦不掩国色。

能和曹承亮走到一块儿的,说不得是平康坊哪家秦楼楚馆里的雅妓。

他这样想,别人自然也这样想。

早在进园子之前,就有公子哥注意到夏诉霜,并在酒宴之间传开了,众狐朋狗友暗叹曹世子又得了什么艳福,还特意带到折春宴上来显摆。

夏诉霜未知众人已在心中轻慢她,只是看到眼前的徐子毓,就想到了阿霁,他还有半年才行冠礼。

眼前这位徐公子比自己大徒弟还要长一岁,却没有阿霁高,她看他也不用仰头。

曹承亮引荐道:“这位是宋世子的师父,江湖上有‘剑仙’的美名。”

夏诉霜行了一礼。

“原来是宋世子的师父!”徐子毓眼中还有几分天真,“定国公竟然给世子请了这么年轻的女师父,可你又是怎么跟曹世子在一块儿的。”

“民女一山野村妇,有幸交了曹世子这位朋友,才得见此佳宴。”她语调平淡,眼眸沉静。

徐公子大族养出来的涵养,没有再多相问,但总有狭促的,明里暗里问她和曹承亮的关系。

“夏娘子,咱们都知道曹宋两府不对付,往后,你是站在曹世子一边,还是宋世子一边呢?”

调戏漂亮的小娘子确实比作诗有意思,轻浮的年轻郎君们一听此问,忍不住起哄。

曹承亮连连摆手,让友人们放过他,又忍不住偷看夏诉霜的反应。

这样的声响也惊动了不远处稍高些的出云台。

那是徐家未出阁小姐们的玩处。

今日是公子的冠礼并春宴,原和小姐们没什么相干,但衡安郡主和徐家小姐是手帕交,憋闷了一个冬天,春天终于来了,当然得找个由头好好乐一乐。

媳妇们在园子里办宴,她们就在稍高处的出云台举行小宴,裁布画画,顺道还能悄悄偷看来徐家见证冠礼的年轻郎君们。

天气一天赛一天的暖,仕女们迫不及待换上了春衫出游,春分卷得裙角翻飞,纷扬如蝴蝶。

听到起哄声,女孩儿们不由看了过去。

有小姐道:“那里边似乎有为女子。”

“哪个?哪个?”

“就站在曹世子身边的。”

女子的肌肤在日光下剔透雪白,眉眼更是有别于男子的柔和清澈,轻易就能认出来。

一位小姐说道:“曹世子如此殷勤,莫不是带了位雅妓来赴宴?”

徐二小姐嫌恶道:“怎可什么人都往徐府带!”

“曹世子可是建京有名的纨绔,什么事做不出来……”

“嘘——知念还在这儿你,别说了。”

姐妹们看向身后唯一没有看热闹的女子。

曹知念定了亲,自认沉稳许多,况且她早习惯了别人贬损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没有半点动气,只垂目将眼前春景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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