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娅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洗漱好做好上班前的准备后，她推着自行车出门，到筒子楼外面的早餐摊子买早点，这里卖的都是最简单的豆浆油条和包子，卖早餐的大姐跟她一样住在筒子楼里面，林娅早上上班的时候每天从她的早餐摊子前经过，有时候上班来不及会在她这买点早餐路上吃，因此卖早餐的朱大姐也认识她。

朱大姐看她推着自行车出来，笑意盈盈道：“林娅，又这么早去上班啊。”

“是啊，朱大姐，麻烦给我来一杯豆浆，还有两根油条。”林娅扶着自行车站在早餐摊子边，等着朱大姐给她现炸油条。

“好嘞，你先等一会，炸好这锅油条就给你装。”朱大姐站在油锅前一边说话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摊子底下放着一个放蜂窝煤的炉子，看起来比一般家用的炉子要大一些，炉子里面这会火烧得正旺，朱大姐炸油条的时候，她旁边有一个老婆婆负责帮忙打豆浆、装包子，还有收钱，不然到上班高峰期那会，朱大姐一个人忙不过来。

虽然现在天还很早，但这一小会时间，朱大姐的摊子已经来了好几个客人，林娅现在住的筒子楼里有上百家住户，早餐摊子背靠居民区，又停靠在马路边上，两边来来往往骑自行车上班的人很多，早餐摊子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错。

油条一毛钱一根，素菜包子一毛钱一个，肉的两毛，五毛钱的早餐就可以吃饱，林娅暗中计算着成本，她昨晚想着自己可以做点小生意，首先想到的第一个就是卖吃食。

林娅会做饭，手艺还不错，除了做包子麻烦点，油条豆浆茶叶蛋这些做起来都很简单，只是要花上时间，还有前期的准备成本，朱大姐的早餐摊子是一个推车，推车应该是找人专门定制的，估计要花上一点钱，还有炉子、做饭用的工具，再加上食材和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估计前期的成本就要花掉好几百块了。

林娅在想事的时候，朱大姐的油条也都出锅了，她把油条分装好递给另外两个客人，转头见林娅脸色不太好便开口问了问：“林娅，你今天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林娅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昨晚一整晚都在做噩梦，梦里一会儿看到赵明坤被人捅刀子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一会儿那个被捅刀子流了好多血的人变成了林娅自己，梦境反反复复，她被惊醒好几次，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早上又一大早起来，现在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最近工作是有点累，不过也还好，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林娅笑了笑，问道，“朱大姐，你们平常开早餐摊子，应该也很忙吧？”

“嗐，可不是。”说到这朱大姐就有话聊了，“我跟你大哥两个人，每天早上三四点钟就起来，要到市场买菜买肉，回来连口水都喝不上，又要着急火燎地洗菜切菜揉面包包子，要不说我们家的早餐摊子生意是这一片最好的呢，就是因为食材新鲜，每天都是一大早上现做的，这味道才能好，来吃的老顾客也就多了，就是我和你朱大哥两个人哪，甭提多辛苦了，尤其是这大冬天的。”

“你看，最近你朱大哥就是因为太辛苦了，腰出了点毛病，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才让我婆婆过来帮忙了。”

朱大姐叹了口气：“所以说啊，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你们这些小年轻可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您说得对，是要好好照顾好身体。”林娅笑着点了点头，接过油条后，打了声招呼，便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了。

林娅骑车到剧院的路上合计了一路，卖吃食这个小生意不太适合她，这是个细致的体力活，每天起早贪黑的，林娅白天要上班，不能因为这个事耽误工作，而且她现在租住的那个小房间，也没有条件做食物去卖，所以这个选项只能排除。

到了剧院后，林娅进更衣室换好衣服，就早早到了排练室练舞。

她基本上每天都是最早到排练室的那一个，等身上微微出了点汗，其他舞蹈演员们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于蓓蓓是到的最晚的那个，她急急忙忙地推开门进来，被带队老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后，才走到林娅身边，低声抱怨道：“今天一大早，又跟我嫂子抢厕所，害得我迟到了。”

林娅好笑道：“你这次怎么没抢赢？”

于蓓蓓是江市本地人，跟父母还有哥哥嫂子住在一起，平常跟大哥嫂子的关系不怎么好，林娅听她说过几次跟她大嫂抢厕所的事情，几乎每次都是于蓓蓓赢。

“还不是因为……”于蓓蓓刚要说话，两人的动静被带队老师注意到，被眼神警告后，于蓓蓓只好把嘴巴闭好。

等排练结束，于蓓蓓才拉着林娅到一旁，讲她跟她大嫂每天一大早为了抢厕所斗智斗勇的事，林娅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讲完后，于蓓蓓问她：“我们明天放假，你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去柳亭路逛逛。”柳亭路那边有一个很大的服装批发市场，林娅打算趁着放假去那边看看。

“是吗，那我也去，我过两天要去约会，刚好想买一套衣服，要不你帮我选一套约会时穿的衣服吧，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比我好。”

林娅这个人长得好看在剧院里是公认的，但她穿衣服也很有自己的风格，虽然衣服看起来都不是很贵的衣服，但被她穿出来就格外好看，于蓓蓓一开始对林娅也有些抵触，觉得她长得太好看了，跟她站一起会有压力，但后来发现林娅这人性格还挺好的，在剧院从不拉帮结队，不会背后说人嫌话，虽然长得好看，但行事低调，不是张扬的性子，于蓓蓓就愿意和她这样的人相处，后来两人便慢慢熟悉起来，成了朋友。

林娅：“你不是说你上个月的工资花超了吗？”

“我又向我妈要了一点。”于蓓蓓父母都是双职工，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舞蹈演员每个月一两百块钱的工资根本不够她自己花的，不过她吃住都在家里，不用花钱，爸妈每个月还会给她补贴一点，勉强还算够用。

虽然她大哥大嫂对爸妈私下偷偷补贴她的行为有些小意见，但她爸妈给大哥大嫂的贴补同样不少，家里的侄子侄女养得白白胖胖的，不都是她爸妈出钱出力吗。

于蓓蓓本来在家里住着挺好的，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家里的房子有点小，大哥结婚后，嫂子住进来，后来又生了两个小孩儿，家里住着就更拥挤了，原来她觉得没什么，反正她有自己的小房间，但她大哥大嫂渐渐看她不太顺眼，明里暗里总拿话挤兑她，盼着她早点嫁出去，好把房间让给他们用。

于蓓蓓个性逞强，虽然跟大哥大嫂吵了好几次，但到底伤情分，后来便想着尽快相亲，找个男人嫁了算了。

不过相了那么多次亲，她也没碰上中意的，好在前段时间，她妈妈单位的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个家境长相都不错的男人，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也算年轻有为，不到三十就已经在单位里当上主任了，上次两人约会的时候，那人还送了她一条水晶手链，于蓓蓓觉得这次自己是真的要定下来了，等过段时间双方见过父母，就可以开始谈婚论嫁了。

“对了，我对象不是送了我一条手链吗，我想回送他一条围巾，你也帮我挑一挑吧，我想来想来去还是觉得送围巾最合适了。”

听于蓓蓓说起围巾，林娅倒是想到自己或许可以卖围巾，现在是冬天，围巾帽子手套这些保暖的东西大家都要用到，卖这些东西至少保险一些，不会亏本。

上班时间过得很快，林娅其实一直都在担心，今天上班后，要是方主任来问她，昨天跟赵明坤的相亲情况，她要怎么回答，难不成告诉人家，相亲相得挺好的，本来都打算接触接触了，结果回家做了个梦，又突然改了主意？

林娅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方主任说，更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赵明坤。

好在一直快到下班时间，方主任都没来找她，还是后来听其他同事说，方主任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林娅才松了一口气。

可她这口气刚松完，下班扶着自行车走到剧院门口，看到不远处抱着手臂倚在摩托车前，一看就在等人的赵明坤后，她心里那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

看来赵明坤这个人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昨天说好的“再联系”，今天就过来找她了。

昨天相亲完赵明坤送她回剧院的时候，两人说好的“再联系”，虽然没有确定具体再联系的时间，但赵明坤知道她的工作地点，随时可以到剧院去找她。

但林娅没想到，他今天就来了。

在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的时候。

林娅今天中午又睡了一个午觉，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再次梦到那本书，让她能多看到一些关键的有用的细节，比如赵明坤最后被仇杀，捅他刀子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在昨晚的那个梦中，她只看到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地下车库里，那个凶手戴着口罩，脸上大部分都被口罩盖住，林娅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具体长相，认不出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让人失望的是，林娅今天午觉根本没有做梦，不止如此，她一觉醒来，莫名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以后估计都不会再做跟那本书有关的梦了。

所以，她其实帮不上赵明坤什么忙。

林娅呼出一口冷气，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到赵明坤面前。

赵明坤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他个子高，大衣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压身高，反而衬得他背影挺阔、身姿挺拔，整个人褪去些少年感，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了。

林娅走过来的时候，赵明坤也看到她了，他身体离开车身，迎上前两步，开口道：“下班了？”

“恩，下班了。”林娅点了点头，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才一句话，赵明坤就感受到她态度有点奇怪，今天的林娅跟昨天的林娅相比，态度似乎冷淡了些。

“没什么事，就是华兴路那边新开了家电影院，”他掏出两张电影票，“找你去看电影。”

“不好意思。”林娅微微低下头，没有看他，“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先回家。”

赵明坤打量了她一眼，把电影票塞回口袋：“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林娅赶忙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车，“我自己骑车来的。”

赵明坤没再说话，场面安静了一瞬。

“那我先走了。”林娅没再看他，打了声招呼便推着车往前走。

赵明坤锋利的眉毛皱了皱，看着林娅推着自行车从他面前经过。

林娅走出几步后，扶着自行车正准备骑上去的时候，听到后头传来一声：“等一下。”

她只好停住动作，转回头看向赵明坤：“还有事吗？”

赵明坤从身旁的摩托车上取下来一个东西，几大步走到林娅面前，抬起手就往林娅脸上伸过来。

林娅吓了一跳，刚准备闪开，两只冰凉的耳朵就被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罩住。

“这是护耳罩，骑车的时候风大，戴着这个耳朵不会冷。”赵明坤帮她把戴歪了一点的耳罩重新扶正，“好了，回去吧。”

林娅今天的头发没有披散下来，绑成了一个马尾辫坠在身后，两只耳朵光秃秃的露在外面，离开剧院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其实已经冻僵了。

护卫罩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毛茸茸的短毛笼罩住整个耳朵，暖乎乎的，一丝风都不透，冻僵的耳朵一下子好受了很多。

“谢谢。”林娅没有过收人礼物的经历，她想了想，从随身背的包里掏出一个小钱包，问他：“这个护耳罩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赵明坤瞥了她一眼道：“不用钱，路上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