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素馨在回忆上辈子金铃儿所作所为，白锦锦也在找合欢解锁她上辈子那一段经历。

上一世，苏寒枝已经没了，金老将军苟延残喘的危在旦夕，柳风羽还是个半大孩子，名声不显。金素馨只记得京城有人来南镇找金老将军的后人，特别着急的那种。

白央央用这一世同样的招数，让自己的儿子金繁桃和女儿金铃儿代替【被金家收养的孩子】，也不知来人太蠢，还是并不关心孩子的真假，白央央这一招狸猫换太子是成功了的。

那时候，金素馨还只是个被吴大夫偷偷保护着的小可怜，扮成男孩子在吴家医馆当药童，并不敢露面。她哥金浅棱已经溺水而亡，她娘有些精神状态不对了，之后为了不让她给黄老太爷做妾，把所有的积蓄私房都包成了一个小包袱塞给她，让她逃，逃得远远的。她娘半夜拿着一把菜刀砍残了金祥玉，一路杀到了黄家，伤了黄家好几个家丁，也砍了黄老太爷几刀，砍得黄老太爷不敢对金素馨有非分之想后，趁乱出逃。

一直跑到了白秀才夫妻的坟前才停下来，只是她倒下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

金家没有人给她收尸，最终还是看守着白家屋子的陈大娘埋了她。

这些事情，都是在金素馨变强大之后，回头来找她娘才知道的。

而她娘遇难时，她只是个什么都打听不到的弱鸡。吴大夫担心她意气用事，得知她娘变故之后，立即直接带她离开了南镇。

后来回南镇的金素馨，孤身一人在她娘坟前，用十指刨土，哭得肝肠寸断。

金家与黄家，在她一声令下后被夷为平地。

狸猫换太子成功的金家兄妹被带去了京城，老将军那时候已经双目浑浊、口不能言了，金家兄妹成了将军府的小主人。金繁桃虽说能说会道却没有真本事，交了一群纨绔当兄弟，只不过将军府有足够的银子给他挥霍，捧着他的人自然多。金铃儿一心嫁个好人家，处处留情，沾惹桃花，甚至还打起了王公贵族的主意。

他们俩硬是把将军府的后人活成了一个笑话。

京城每一家都在看这两土包子的笑话。

直到金铃儿来京城三年后，铁了心要嫁给夏国的质子高观涟。

说起来，这个夏国的质子高观涟的父亲，正是当年害得金老将军一家家破人亡那细作头子。

之前在大衍当质子的夏国储君，体弱多病拖了几年，就给拖死了。大衍常胜将军余威犹在，大衍皇帝还特别硬气，被打怕了的夏国国君又屁颠屁颠地送了孙子辈的孩子来当质子——特意挑了在大衍当细作却死去那儿子的孩子。

高观涟是带着恨来的。

他跟他爹一样恨着夏国王室，恨着夏国国君，也恨大衍皇室，恨着金老将军一家。

他安静地蛰伏在京城当质子好几年，听闻他爹曾经的对手死的死、残的残，便觉得索然无味。也提不起兴趣去对付没有还手之力的老将军。

直到听到金老将军的孙子辈被找到带回了京城，他来了兴趣。

特意去做局之后，高观涟是大失所望的。

金老将军的孙子辈太不成气候了！

孙子是个扶不起的烂泥，孙女就是个草包！

那团烂泥都不需要他出手，就活成了一个窝囊废的样子。

他几句话，就哄得那草包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此生非他不嫁。

高观涟觉得自己做局就是做了个寂寞，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憋屈。

就这样？

就这样他还不如回夏国跟他的堂兄弟们争那国君的位子呢！

高观涟当了五年质子，也到了约定回夏国的年纪了。

他向大衍求娶墨玉公主，以示不会与大衍为敌的诚意。

墨玉公主文静聪慧，腹有诗书，若是有心，可为夏国文化环境做出很大改善。高观涟对她没有男女之爱，但希望她能爱夏国子民——都是老百姓，公主仁慈，有大爱。

也给他继承夏国国君加重了筹码。

而这厢，金铃儿占着金老将军孙女儿的身份，如果真的嫁给高观涟，那就不是大家看土包子的笑话，那是大衍演笑话给夏国看呢！

瞧瞧，大衍护国将军他孙女，嫁给了夏国的质子呢！要知道质子他爹几年前刚药倒将军府一屋子的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那种！

神特么一笑泯恩仇啊！跨越世仇的爱恋呢！

多么讽刺！

大衍皇帝允了高观涟求亲墨玉公主，没同意金铃儿的要求。

金铃儿哭着喊着要给人家做妾！

在金铃儿的认知里，高观涟一回夏国就是要继承国君位置的，她一过去就是皇后，即便不是正妻当不了皇后，做个妾室也是贵妃！岂不是比随便嫁个青年才俊之类的要划算多了？况且高观涟长得俊，还特别爱她，允诺了她许多事情。

金铃儿不知道，有些男的，特别会画大饼。她为了嫁给高观涟，求到金老将军床那儿去了，跪在床头喊着求祖父成全。

……金老将军给活活气死了！

金家的铮铮傲骨，全给金家兄妹霍霍完毕了。

金铃儿真的不顾一切，偷偷跟在高观涟身后去夏国。就在金老将军死后还没过完头七。若不是高观涟想看金老将军下葬后再走，估计她连送老人家入土为安的心都没有。

金老将军后人没有傲骨，这是连骨头都断了！上赶着给仇人糟践，给人看笑话！

大衍的百姓看到的不是笑话，而是耻辱。

好在，这事儿最终没成。

高观涟带着金铃儿回夏国，脚步刚刚离开大衍国土，两人就暴毙而亡。

据闻是中毒，七窍流血，死状甚惨。

那会儿，在医药方面天份甚高且又刻苦钻研的金素馨，正巧就在附近。跟她一起的还有给她保驾护航的武林高手柳风羽。

金素馨蒙着面，一身黑衣，对着吐血吐得视野模糊了的高观涟说话，声音冷得成冰：“你爹用下三滥的手段害了金老将军一家，他既然死了，那便父债子偿，让你也试试被毒死的滋味。”

高观涟与金铃儿一死，大衍便没有那么憋屈，许多人都在暗暗揣测是谁下的手。

京城有人甚至重金悬赏线索，不为别的，就是家里房子地契银子太多，相赠送一些给那位英雄。

金素馨至死也没有宣扬过自己才是金老将军家的后人这件事，她之后不断地在医药方面取得突破和贡献，又机缘巧合与徐三娘有了商业往来的联系，钱财累计到了巨大的数目。再回头去整金家与黄家，只不过是一件极小极小顺手为之的事。

柳风羽问过她，为何不为金老将军后人正名，也免得金老将军九泉之下含恨。

金素馨笑了笑，摇头。

金老将军一生光明磊落，可她见了太多黎明前的黑暗，心里早就百孔千疮，行事总是随心所欲。说的不好听一点，她是个阴毒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就算向所有人说，她是金老将军的亲孙女，也没有给将军府增添所谓的荣耀，获取不了好名声。不如就这么安静地给将军府报仇。

随着高观涟死去，夏国大乱，也因为高观涟这一辈的堂兄弟除了他，没有几个特别出色的，叔伯之间相互制约陷害，愣是让他有了做局的机会。他死后不久，夏国国君也没了，一群争权的王子王孙打成一堆。

等到尘埃落定，夏国又被大衍夺了两座城池。

大衍皇帝查到了除去高观涟的幕后英雄，暗中召见了金素馨，问出了柳风羽问她的同样的问题，并表示可以昭告天下所有的真相，让大衍百姓知道她受的委屈和她做出的贡献。

金素馨拒绝了。

用她的话说，她的这些手段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如果有机会，让她领兵作战，堂堂正正地将夏国打个落花流水，她才有继承将军府名声的资格。

只是她年纪略大了，兵书读的不好，身体也不太给力，因为试毒制药，也没有拼死一战的资本。

回忆总是有些灰暗的，金素馨舒了一口气。

上一世，她该报的仇都报了，只是人生路上有许多不能弥补的遗憾。

但是谁的人生没有遗憾呢。

金素馨从回忆转回现实，不由得笑了，好在她运气好，能够重来一世，弥补她上辈子的遗憾。

哥哥还在，母亲还在，苏先生还在，祖父也还在……且都健健康康的，将她当做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宠着。

金素馨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只怪车窗外的阳光太刺眼。

白锦锦便把窗帘放下来，打趣道：“咱们馨儿舍不得南镇呢，刚一离开就不舍。”

真正不舍得人都在身边呢。金素馨在心里说，却做出害羞的样子，捂着眼睛耍赖，继续将头枕在白锦锦头上不起来。

白锦锦用手指轻轻地给她梳头发，温柔地说着让她安心的话：“放心啦，我们家的房子和苏先生的房子都托给吴大夫和徐三娘照看啦，会有人定时清扫的。以后馨儿想回南镇来，仍然会有屋子住的。老白家的房子也有陈大娘住着，祭扫这类的也不用担心的。”

她说的都是她自己担心的事情，金素馨爬起来，趴在她肩头问：“娘，你不舍得南镇吗？”

白锦锦哪有什么舍不得，但如果是原身的话，定然是不舍的吧，她轻轻点头：“有一点，不过娘更舍不得你们。”

“我也舍不得娘。”金素馨笑嘻嘻地，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娘，这世间总是好人有好报的，就像你照顾我和哥哥，以后我们会过得更好，是吗？”

白锦锦见她情绪好了很多，刮刮她的鼻梁，笑道：“对的呀。”

“那坏人就应该遭到报应对不对？”金素馨看着白锦锦，眼底藏着认真。

白锦锦发觉她在找认同感，便依然轻松道：“对的呀。”

金素馨笑嘻嘻地抱住她，语气轻松道：“娘，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去京城你不要怕，以前都是你护着我和哥哥，以后，换我和哥哥保护你的。”

白锦锦笑了：“傻孩子，你祖父是皇上亲自封的护国大将军，有他在，谁敢欺负你们，顺带的，也不敢欺负我呀。”

金素馨也笑：“娘，你等着，我以后行军打仗，也挣个护国将军回来，你是我娘，说都不敢欺负你！”

这是她第二次说打仗之事，白锦锦查她生平，也没见她向谁透露过要当将军的心声，唯有一次，还是被皇帝暗中召唤。女主是个隐忍不发的人，这一世在自己面前说过两次，白锦锦估计她是真有这愿望，而且特别强烈。如今这看似孩子气的玩笑话，不过是为不久的将来做铺垫。

孩子有理想抱负是值得肯定的事，且他们的梦想应该被保护。白锦锦顺势转移话题：“那馨儿可要多学知识，多认字，多读兵书，还要勤练武，身体棒头脑厉害，才能当一个带的好兵的将军呢！”

金素馨眼睛一下就亮起来，眉飞色舞的：“娘，我读了外祖父留下的笔记，跟祖父探讨时，祖父都说我厉害呢！我跟哥哥学认字，哥说我是个天才！我力气大，祖父也赞我是个练武奇才！我厉害着呢！”

时刻证明自己是个当将军的好料！

白锦锦喜欢她这意气风发的样子，比起沉默安静思虑重重的模样好看太多。一时无话，只看着自己的孩子无比骄傲。

金素馨却是真的害羞了。

娘看她的样子太宠溺，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不知道自己又什么好得意的！

白锦锦后来才明白，这时候金素馨说的“坏人要遭到报应”是指的金家一家的结果：矿区有个角落发生了事故，有几个人埋在了矿洞之中。好巧不巧的，正好都是金家几个人。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的。

“馨儿真是活泼呀！”金老将军与金浅棱坐的马车在最前头，听着金素馨变得话多且声音变大，好奇听了一耳朵。

金浅棱自然也听到了，就笑：“她特别喜欢在娘面前吹牛，像个小话痨似的。别人她就不爱搭理了。”

金老将军很欣慰：“白姑娘待你们兄妹如亲自，日后定要好好孝敬她。”

因为白锦锦和离，且并未生育，金老将军觉得叫她夫人不是很妥当，便以姑娘相称。

金浅棱点头应是：“孙儿晓得。”

白锦锦母女俩的马车在中间，苏寒枝师徒俩的跟在最后。

“风羽？”

柳风羽听到师父在叫他，忙从发呆的状态中回神：“师父？”

师父仿佛是问了他什么话，可柳风羽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那晚夜色下树林里，小姑娘那句轻言细语“……还有你……”，像是冲到了他的心房。

“我问你，倘若我想求娶锦娘，该如何表示诚意？”师父在问他。

柳风羽仔细观察苏寒枝的神色，发现他认真又苦恼，这是碰到了难题。

师父还在碎碎念：“锦娘她似乎以为我在开玩笑，可我给她送小礼物她也没有拒绝，她还回送我许多礼物，锦娘应该是不排斥我的呀。”

柳风羽略有些无语，金素馨她娘送了好多吃穿住行的东西给师父，也给了他啊！人家那是感谢师父给他们家很多帮助啊！

师父送人家的那些书纸和一些把玩的小玩意，人家也许以为是夫子给学生的回礼之类的吧！

师父他不开窍啊！

柳风羽原本还想给师父指点迷津，但一想到自己因为人家小姑娘一句话，已经好多天没睡安稳了，便觉得自己也没资格说师父，于是吞吞吐吐道：“不如问一问金老将军？”

金老将军是娶过妻的已婚人士，肯定比他们自己瞎琢磨要来得靠谱。

晚上在客栈休息的时候，苏寒枝便真的去金老将军房间问方法。

金老将军：……你想娶我孙儿他们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