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陶小诚的跳楼，苏小济正式宣布早上的四节课结束。

教室黑板上方的挂钟也随之再次发生改变。

就像寻常的课表一样，眨眼间，挂钟上的时针和分针就指向了午休的点。

随着苏小济的一声“下课了”，教室里的同学们走出教室，纷纷朝着食堂走去。

江怀雪看了眼窗外，水潭里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正常”模样。

江怀雪和林翊没跟着这些鬼去食堂，突变的时间和现实时间流速并不相同，从进入特殊磁场到现在他们也只感觉是过了一个多小时，并不需要怎么休息。

四中的公告牌一共有四块，四块公告牌上的内容一致，分别设立在八栋建筑之间的四个方向。

正好在一、二号教学楼之间的位置就立着一块公告牌。

江怀雪和林翊走出一号教学楼，在湖心广场通向外面的道路口处就看到了十分显眼的公告栏。

公告栏上贴着很多通知表格，江怀雪扫视着被各种纸张贴得密密麻麻的公告栏，终于在左下角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则被撕掉了大半页的澄清公告。

公告的内容是——

【发生于我校11月2号的跳楼事件，系为跳楼学生任某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正常的主动自杀行为，同学间切勿流传不实谣言，学校在悲痛万分的同时保证……】

剩下的内容被撕掉了。

而11月2号，这个时间点距离现在不多不少，正好两个星期。

公告上说的任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任舟。

江怀雪继续在公告栏上寻找，可惜再没有找到其他任何关于学生跳楼的线索，甚至这些公告连谈都没谈到过这件事，学校完全是一幅正常运转到现在的模样。

江怀雪盯着左下角被撕掉大半的公告沉思，他发现这则公告的纸张边缘和其他A4纸不太一样。

江怀雪立刻靠过去用手摸了摸这则公告的四周，果然摸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这个公告上原本还贴着其他的A4纸，现在却全部都被撕了下来。

只有贴在公告栏上最底下的这张A4纸被撕下来了半张，还有小半张因为长期的粘贴在公告栏上异常牢固，没有被顺势撕走。

有人不想让别人看到这则公告，所以撕走了这些东西。

但是他的动作太急切，就连还剩下半张纸粘在公告栏上都没有发现。

不过已经足够了。

任舟跳楼的澄清公告在最下面，江怀雪察觉到被胶带残留在公告板上的小块纸痕堆叠了三张——

四个跳楼的学生全部对应上了。

并且还可以确认任舟是第一个跳楼的学生。

从任舟开始，有四个学生在学校跳楼自杀的消息才从四中流传出去。

全都对上了。

“林哥，我们回去吧。”

江怀雪转身说道。

骨架本身就偏小的少年穿着宽大的校服，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照得晃眼。

少年眼眸发光看向林翊的模样更显乖巧。

林翊“嗯”了一声，两个人重新走进湖心广场。

江怀雪说的回去，当然指的是回广场中心的小水潭里去。

整个广场上只有他们两人。

江怀雪还没靠近小水潭就发现了危险。

被血液和尸体浸泡过的小水潭怎么可能还会像之前那样平静。

江怀雪站得远远地看着湖心的水潭，体内感受到一种微弱而又奇怪的拉拽力。

启动后的牵魂序法就连人类都会受到影响。

江怀雪看向小水潭，皱着眉纠结：“我觉得这里是出口。”

他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纠结的点却是：“我不想碰这些水。”

哪怕这些都是活水，但也是浸泡了不止一具尸体的地方，江怀雪嫌弃极了。

毕竟在林翊给他讲解牵魂序法的时候，江怀雪就明白了，至少有四个学生跳楼能从教学楼上跳进广场中心的水潭里，肯定是受到了牵魂序法的影响，死后在瞬间自然就被拖拽到了这里。

林翊问他：“为什么不是图书馆？”

按照八卦图的位置，修建在东北方向的图书馆赫然代表着三吉门中的生门。

正常情况下是最有几率成为出口的地方。

林翊话是这么问着，但江怀雪就是能感觉到他和自己一样，压根就没把图书馆当做是出口。

但在表面上江怀雪还是要装装样子。

他说：“因为不一样呀。”

面对喜欢的人，小少爷的耐心要比平时多得多。

“这个特殊磁场是一回事，学校本身的八卦阵型又另一回事。”

一个是死在学校里的鬼魂搞出来的东西，另一个则是学校本身早就出了问题。

不能把这两个概念混为一谈。

江怀雪就没有掩饰过他在探查灵异事件方面的天赋。

他真的很适合当一个猎鬼者——如果能够完成天赋觉醒的话。

江家千方百计想养废的人，可能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原本就能够给他们带来家族想要的东西。

可惜现在却闹成这样。

林翊丝毫没有是他引导了江怀雪发现江家秘密的自觉。

江怀雪还在继续说着自己的分析：“但是特殊磁场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我也是在陶小诚跳楼的时候才突然想到的……咳咳。”

他本来就被周小凭掐得嗓子非常不舒服，这会还在大段大段的说话，终于难受得止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林翊状似体贴地接过他的话茬，替江怀雪把还没说完话说了出来：“所有已知是跳楼死亡的学生都出现在了这个小水潭里，所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对吗？”

江怀雪缓过来了一些，他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的用力程度出卖了他在面对林翊时的活跃程度。

林翊眼里闪过一丝深意，又说：“你觉得任舟是核心鬼魂？”

江怀雪接着点头，这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林翊指了指前面的小水潭：“我们要怎么出去？”

林翊这幅一点力都不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觉醒了天赋的人是江怀雪。

江怀雪嗓子不舒服，在脑子里组织了一番凝练语言，正准备开口用最简洁的话语告诉林翊自己的想法。

谁知就在这时，一阵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突兀响起。

教导主任从一号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月光把它的影子拉得更加细长，它不断挥舞着手里的巨大剪刀，发出令人胆寒的破空声。

江怀雪这会终于看清楚了教导主任的脸。

因为它的整个身形都被拉得很长，比例非常怪异，原本就显得刻薄的五官跟着变长后更加刻薄凌厉，在似人非人的区间徘徊，反而因为恐怖谷效应看得人心生强烈惧意。

“午休时间不去吃饭休息，怎么还在广场上逗留起来了？”

教导主任锐利的目光透过戴在脸上眼镜，死死地盯着江怀雪和林翊两人。

它完全无视了江怀雪脖子上显眼的伤痕。

江怀雪发现比起之前早自习快迟到的时候，现在教导主任的态度虽然也很差，但已经比之前追杀他的样子好了许多。

至少不是直接动粗，可以先听他们的一个狡辩了。

这种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们拿到第一、二名的成绩，成了今天好学生吗？

江怀雪故意朝林翊的方向靠了靠，之后才对教导主任说：“老师，您误会了，是林翊同学在向我请教问题，我们聊得投入了一些就忘记了吃饭的事情。”

他非常适合装乖，只要态度稍微好一点，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成绩优异的乖小孩。

“非常抱歉老师，这种错误我们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江怀雪认错态度诚恳，逗留原因让教导主任生不起气来，再加上这两个优等生违反的更是一条小纪律，这么一想，教导主任就挥了挥另一只没有拿剪刀的手，准备放过他们。

能在这种教导主任面前得到宽容，永远都是只属于优等生的特权。

在教导主任的注视下，因为学生的身份，江怀雪和林翊几乎是被逼着在往学校餐厅的方向走。

林翊不是没有办法对付眼前的怪物，只是他和江怀雪都觉得没有必要。

两人在不知不觉间还默契出了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直看着他们的教导主任突然发话：“等一下。”

刚走出去没几步的两个人又停下脚步。

江怀雪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老师？”

只是这次他乖巧的伪装没有讨到教导主任的欢心。

教导主任被拉得细长的一双眼睛不断地在江怀雪和林翊的身上打转。

“你们两个——”

“是不是早恋了？”

江怀雪先是一愣，他极力掩盖住心里不合时宜的开心，努力撇清两人的关系。

“不，咳咳……不是的老师，我们两个刚才就是在一起学习。”

他急切地解释起来，喉咙里传来的痛痒让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江怀雪感受到一只手掌轻拍在他的背上帮他舒缓咳嗽。

是林翊的手。

林翊开口了：“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在我们之前是有什么先例吗？”

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教导主任的早恋指控，反而两三句话让原本磨刀霍霍准备惩罚他们的教导主任熄了火。

江怀雪这会低着头正难受，自然也看不见林翊看向对面怪物的眼神。

林翊的眼睛里带着一股浓烈的黑暗，倾泻而出的杀意和压迫让教导主任的身体一颤，本能地察觉到了巨大危险。

林翊只无声地对它说了一个字：

“滚。”

他早就是一切负面的结合体了。

一个眼神震慑住这种低级怪物不足为奇。

教导主任立刻找补：“算了，下不为例。”

“好学生千万不可以早恋。”

说完它就朝着小水潭的方向匆匆走去，显然是放过了眼前的两人。

江怀雪这时才缓过神来，他抬头看向教导主任离开的背影。

他怎么会有这个怪物有点落荒而逃的错觉？

江怀雪小声地说：“谢谢林哥赶走了它。”

他话音的带着一股沙哑的尾调，就连道谢的话语都说的要比之前磨人得多。

林翊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莫名泛痒。

他淡然说道：“不用谢我。”

“应该是说到什么关键词才让它走的。”

林翊撒起谎来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