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说，任舟这个队友要比林翊好得多。

江怀雪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费力演戏，拐着弯地揣摩林翊的心思，才能达到让他来帮自己的目的。

江怀雪直接叫一声，就使唤得动任舟。

就像现在江怀雪刚一踏入镜中世界，任舟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它想得简单，只要江怀雪做的事和它目的一致，就不会过多质疑。

更何况任舟本来就比林翊要信任江怀雪得多。

江怀雪一进入镜子里的世界，任舟就果断跟了上来。

镜子里的世界和镜外的环境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镜子里的世界要残破很多，处处都透露出一种凄凉感。

任舟从来没发现这个地方，它好奇地左右环顾：“这是哪？”

虽然各种建筑装修都一模一样，但肯定不是它熟悉的那所学校。

江怀雪没有回答，只是让任舟跟他走。

一人一鬼走出厕所，走廊上的视野变广，站在高处可以清楚地看到四中里所有的树木绿植都变得枯黄一片。

远处学校外的城市模样覆盖上一层雾气，非常朦胧迷幻，整个四中就像是被隔绝了起来。

虽然这里本来就是被隔绝出来的镜中世界。

学校里的每栋建筑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一整个学校都像是已经被废了很久的样子。

到处都是蜘蛛网和落叶。

深秋的四中更显寒冷，江怀雪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带着任舟就朝着高二四班的教室走去。

重新走进这间教室，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才是真正的高二四班。

整个镜中学校都十分破败，唯独这间教室没被灰尘覆盖。

教室里摆放得不够整齐的桌椅、讲台上粉笔盒里使用痕迹明显粉笔，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所有的细节都表示着有人使用的痕迹。

之前无论现实世界还是特殊磁场里的两个高二四班教室，虽然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和这个教室比起来，任谁都能分辨出来那两个教室都缺乏着一股人味。

小班教学的人数再少那也是二十个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保持绝对的整齐。

更重要的是江怀雪发现任舟刚踏入教室就脸色一变。

终于被它找到了！

原来它脑子里一直模糊着只觉得非常重要的东西藏在这个地方。

任舟就说它一直能感觉到这间教室很重要，却这么也找不到教室里独特的地方，到底哪里重要它始终不得章法。

直到它跟着江怀雪走进镜中世界才发现了这个第三个教室。

不对，这个真正的教室才是第一教室。

每当夜幕降临，学生都走干净后，没了阳气影响的任舟才能现身。

在这期间把真实的高二四班藏入镜子，再调换出两个假的教室也不算难事。

这招难度不大，但使得十分聪明——顺着任舟在磁场里的招数摆了它一道。

怪不得任舟一直都找不到真正的高二四班。

江怀雪看着任舟直冲冲地走进教室，朝着屋子最后面走去。

教室后方堆放着两张没人用的桌子。

任舟凭着直觉掰开课桌，手伸进其中一张课桌的桌箱里一摸，轻松就摸到了一张照片。

任舟看到照片上的内容后神色复杂，它转身把照片交给了江怀雪。

江怀雪拿过照片，照片里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一个是任舟，另一个就是周小凭。

两个人肩并着肩，甚至周小凭还伸出一只手搂住任舟，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看起来十分亲密。

这是一张用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整张照片上都蒙着一层特殊的质感，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洋溢出来的美好。

谁能想到这张照片里的两个高中生一个死的比一个惨。

两个人生前的关系绝对不像周小凭否认的那样生疏。

任舟没有死前任何的记忆，但死后潜意识里一直提醒它最重要的东西却是和周小凭的一张照片。

任舟对它和周小凭的关系隐约有些猜想，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不然它不可能在死后还一直向要帮周小凭。

它只是有些失望。

原本任舟以为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会和周小凭的死因有关，结果找到的只是一张照片。

还是不清楚周小凭的死因。

江怀雪把照片还给了任舟：“不用失望。”

“你猜为什么你能轻易找到这张照片？”

任舟的脑子一下没转得过来：“因为我比你先走过来搜索课桌？”

江怀雪摇头。

他没那么大本事。

“如果没猜错，你和周小凭都是高二四班的学生。”

特殊磁场里一直都在表现高二四班。

“你们死后课桌就被搬到了教室最后面，如果这张照片谁都可以找到的话，应该早就被拿走了。”

而不是放在空空如也的桌箱里等任舟过来。

任舟听懂了江怀雪的意思。

如果这张照片真的平平无奇，它和江怀雪根本就拿不到这张照片。

“这是周小凭想方设法留下的照片。”

为的就是证明周小凭和任舟不是陌生同学。

目前已知的是，没有任何一个鬼魂在死后会完全忘掉自己生前的记忆。

任舟的记忆一定被动了手脚。

江怀雪说：“所以你和周小凭的关系就是寻找它死因的关键。”

他甚至怀疑周小凭和任舟应该从小就认识，不然任舟死后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清除掉它所有的生前记忆。

人鬼天生就拥有隔阂，很少有人会愿意帮鬼的忙。

如果不是来了个既愿意帮忙又脑子好使的江怀雪，任舟走不到这步。

被千方百计藏起来的照片怎么可能会普通。

江怀雪三两句就说服了任舟。

正是因为明白人类对鬼魂的戒备和不信任，它才对江怀雪好感倍增，充满信任。

鬼魂做不到百分百的清醒，有好几个时刻任舟都其他鬼魂的受到影响，不受控制地失去了理智，变得浑浑噩噩。

陶小诚跳楼后，任舟就恢复了清醒，它就觉得江怀雪肯定被自己吓跑了。

每到那个时候任舟都抵挡不住弑杀本能——它也算是被人害死的恶鬼。

没想到江怀雪在这之后依然选择了帮他。

没有江怀雪，任舟完全就找不到这里，自然也看不到什么照片。

他真是个好人。

江怀雪不知道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凭他和其他人理解不同的脑回路，在任舟面前刷足了好感。

“你现在有回想起什么东西吗？”江怀雪想了想，说出他之前就有的怀疑：“你的死和周小凭有关。”

任舟是在四中里倒数第四个死掉的学生，从他之后每个离奇跳楼的学生都被外界发现，怎么想都是从任舟这里开始出的问题。

周小凭的死状太惨，根本就不可能是跳楼死的，而且虐杀的动静太大，后期学校里死了四个学生的时候，四中已经获得了不少关注度，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再让周小凭惨死。

任舟看着手上的照片，越是想要回忆，脑子里逐渐开始产生一种尖锐刺痛。

在任舟努力回忆的时候，江怀雪走到黑板旁边的公告处。

周小凭是一个重点高中的学生，他社会关系简单，每天的作息也规律，想杀他没那么容易。

周小凭也不可能是在校外被虐杀的，那样阵法起不到作用，四中费力构建出来的八卦阵法也就失去了意义。

——周末放假的时间直接被江怀雪排除掉。

学校里有那么多的学生，想要虐杀掉周小凭没那么简单，幕后之人势必会选择一个完美的机会出来行事。

必须是一个时间充足还不会被人发现的时候。

所以江怀雪来到公告处前，试图找出这个导致周小凭死亡的“机会”。

公告处上贴着这学期的课程表和班里的各种分组情况。

无论是各个学科的学习小组，还是打扫卫生的分组，周小凭和任舟的名字都紧挨在一起。

江怀雪看着公告栏上的课程表和各种时间安排表，脑中逐渐呈现出一个清晰的时间线。

高中生的作息简单规律，周小凭和任舟每天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不难想象。

江怀雪盯着高二四班的课表，体育、音乐之类的课程完全没有被挤掉。

四中是沪城的重点高中，注重学生成绩的同时更是希望学生们能够全面发展，即使是高二，学生们也有各种活动可以参加。

江怀雪发现每个同学一学期都必须要参加一到两项课外活动，公告栏上有一张可以涂改的自动报名表，方便让班主任查寻学生们对课外活动的参与情况。

任舟和周小凭就一起参加了一个话剧活动。

他们演的是一场小话剧，难度不大，毕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除了帮忙客串几句词的配角外，主演只有三个人——

任舟、周小凭和苗云云。

还有一个女生。

江怀雪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在厕所里哭泣的女鬼。

公告栏上还没撕下来的话剧活动海报上写着演出时间，就贴在自动报名表旁边。

不知道什么原因，任舟三人报名的时候距离话剧活动开始只剩下四天的时间。

他们星期二报的名，话剧活动星期五晚上就要开始举行。

偏偏可以请假排练的体育、音乐课之类的艺术课程都在星期一和星期五。

他们如果要抓紧时间排练，晚自习的时候排练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江怀雪能想到这点不难——是个不想耽误学习的学生都会这么选。

而四中的走读生不需要上晚自习，住校生晚自习上到九点就可以回宿舍。

这意味着九点后学校的教学区域就没人了，三个学生就算想的是下了晚自习在没人的时候排练到十点左右再走也很正常。

周小凭和任舟都是住校生，公告栏上还贴着他们宿舍成为文明宿舍的表彰。

所以两个人就算晚点摸黑回宿舍，他们的舍友也不会觉得奇怪。

住校生的身份也否认了周小凭放学后被掠走杀掉的可能。

直接拐走的话肯定会被他的舍友发现的。

江怀雪抽丝剥茧，找到了大致的真相。

如果周小凭是死在话剧排练的时候，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对幕后之人来说，这就是完美的机会。

任舟和苗云云两个学生根本就不足为惧。

高二四班公告栏上的这些可以暴露出太多消息的告示都没被撕下来，更是证明幕后之人已经脱离校园很久了，完全不了解这些东西。

任舟努力想了半天，灰白色的脸上都憋出一股难受的暗色，还是没能回忆起自己生前的记忆。

就在任舟想自暴自弃的时候，还是江怀雪出声稳住了他的心神。

“别慌。”

任舟总觉得江怀雪有一种安全感。

哪怕江怀雪的体质比寻常人类更脆弱娇气，可是任舟待在他身边情绪就是会稳定很多。

江怀雪说：“我们去隔壁阶梯教室。”

他已经在用最快的时间破题了。

四中的各种设施齐全，每栋教学楼的五六楼最中间都有一间阶梯教室。

任舟三人的话剧排练要用上电脑，而且还会不可避免地发出吵闹声，最好的排练地点就是既有电脑又自带隔音的阶梯教室。

从老师那里借到钥匙并不难。

任舟乖巧地跟在江怀雪身后，一人一鬼来到阶梯教室门口。

原本江怀雪以为阶梯教室的大门会上锁，他还想让任舟暴力破门。

结果他轻轻一推，阶梯教室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门后堆满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