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不是你想要就有，它没有固定的时间，没有固定的环境。

灵感的诞生都产生在突然之间，不会有任何征兆。

而且灵感只有在当时最好，错过了时间，即便有当时的记忆，也没有当时的状态。

灵感可以说是一种不可复制的超级buff状态。

把握住了，一飞冲天，得一传世名作也不是不可能。

没把握住，那估计会郁闷一辈子。

秦启和王元或许知识上有区别，但这一点上明显有共知。

顿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秦启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甘愿做王元的案台。

竹筏上，少年郎有些笨拙的用河水为王元磨好墨。

王元持笔，秦启背纸，竹筏下鱼儿张望，这番奇景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驻足围观。

“河中那几人在干嘛？”

“好像是准备作画？”

“啥？作画？竹筏之上？开什么玩笑，看那年轻人的样子，怕是平地持笔都不稳，还水上作画，我看是发酒疯吧。”

“咦，跪着那人好像是鹤鸣书院的秦启，秦明远吧。”

“好像真的是他，怎么可能，秦明远是鹤鸣书院有名的秀才，今年有望中举，怎会在这里胡闹？”

“谁知道，估计是花酒喝多了吧...”

岸上众人议论，王元听之不闻，他现在的精神完全沉浸在天地之中，脑中只有先前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

随着精神和天地达到某种共鸣，他终于落笔。

漆黑的墨汁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河水的晶莹，灯光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光芒外人不可视，那少年郎却似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眼中惊奇连连，而看王元的目光也变得尊敬起来。

“还真的在作画啊，就是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估计是乱画的，有什么好看的。”

“话不能这么说，不管如何，能在竹筏上作画也算是本事，起码普通人没有那个胆量。”

“这话我是认同的，秦明远和那不知名小兄弟此番作画也算是开了先例，只要成品还算过得去，便能传为佳话，若是成品极好，历史留名也不为不可，哪怕是失败，也能一醉抵消，传扬出去，少不得名声...”

“嘶，如此说来，秦明远怎么都不亏啊。”

“呵呵，道理是如此，只怪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这种作画方式。”

“也得有人配合才行，估计很少人会有秦明远这般大义。”

“不说了，不说了，好像画成了。”

在众人议论中，王元的画也到了最后关头。

随着他最后一笔落下，天地为之一静，空气都停顿下来，明明之前还无法看清的内容，这一刻在岸边众人眼中清晰可见。

那是一副唯美的画面。

竹筏荡漾在河面上，一少年撑杆，两位书生闲谈，竹筏四周是欢快游动的鱼儿，水面倒映的是两岸的繁华。

画作内容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画面，只是平淡的人与自然。

不知为何，见到此画的众人内心都变得非常平静，他们仿佛也成为了画中乘坐竹筏的书生，望市井之繁华，享“鱼水”之欢乐。

“身临其境，大师之作？！”

“怎么可能，这么年轻的宗师？”

“没什么不可能，‘大家’可以做到跃然纸上，只有宗师可以身临其境，大家也都看到感受到了吧，刚才那种身临其境，绝对假不了。”

“是啊，身临其境，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感受到丹青的身临其境，今天真的是开眼了。”

“不得了，不得了，竹筏作画，宗师挥笔，此画怕是要流传千古。”

“可惜，如果大师画的是此情此景，流传度恐怕会更高。”

“那么做就太刻意了，反而诞生不了传世名作。”

“说那么多，这位宗师到底是谁？如此年轻，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

话题到此，岸上众人却是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皆露出疑惑，显然不知道竹筏上作画的是何人。

而此刻，要说对传世名作感触最深的，不是亲手绘制的王元，也不是旁边全程观摩的少年郎，而是秦启。

作为传世名作的案台，秦启是用身体感受到一股伟岸之力在背上诞生。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像，就像亲自孵化了一只神兽。

对，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孩子’它爸不是他，孩子它妈也不是他，但窝是他啊。

用身体见证传世的诞生，他有说不出的满足。

“这次乡试我必中。”

秦启无比坚定道。

“呵呵，那我提前恭喜明远兄了，辛苦你了。”

王元很是随意的卷起画作，就像不明白手中画作是何等珍贵的东西一样。

秦启扭头看了看背上，确定画作已经被取下，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咦，弯了这么久的腰居然一点事没有。”

一起身秦启就发现异常，在竹筏上蹦跶两下，直惊的四周鱼儿四散。

不过片刻，那些鱼儿就游了回来，一个个都露出小脑袋，看向王元。

不，是看向王元手中的画作。

它们似乎也知道，自身也是画作的一部分。

“大，大人，我，我还能看一眼吗？”

少年郎有些结巴的询问，作为长乐坊的船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里不明白王元手中画作的价值。

王元扫了眼少年郎，很是平淡道：“不可以。”

“啊？哦...”

少年郎一脸的失望，比先前被秦启拒绝还要失望。

“此画是天成，自然属于天地。”

“？”

秦启和少年郎都疑惑的看着王元，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王元没有解释什么，伸出那只拿着画卷的手，缓缓走到竹筏边缘。

似乎是察觉到王元要干嘛，四周观望的众人都是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

在众人的注视中，王元扫了眼四周，淡淡道：“长乐坊很美，我也希望这里能一直这么美，天地有灵，太原有难，以此画祭天地，保太原长安。”

画卷落下，自动轻轻展开。

画卷中的事物仿佛活了过来，书生，鱼儿，少年郎，竹筏，明月，彩灯，一切的一切，明明很平淡，却让人心平气和，只觉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画卷落下，与水交融，绵长的长乐河微微一颤，无数鱼儿跃然而出，溅起明月，散落珠光，而后纷纷游向画卷所在，像是朝圣，又像是在争渡。

两岸群众早已震惊在万鱼争渡的画面中，没注意到竹筏悄然靠岸。

“给你，今晚算是你赚到了。”

秦启把一锭银子丢给少年郎，他虽然不喜欢坐少年的竹筏，但是承诺的价钱不会少。

少年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如此高的报酬，一时有些慌神。

“大人不用那么多，十文，十文就够了。”

“十文？你当我是谁，说是一两就是一两，你收着就是。”

秦启一副阔佬模样。

事实上他也是真的有钱。

一两银子听上去不多，实际上一文钱就相当于一块钱的购买力，还是八九十年代那会儿的一块钱。

一两银子是多少？

一贯钱，也就是1000文，到了二十三世纪起码也值四五千。

长乐河百米不到的宽度，一次摆渡收费四五千，还一副不在意模样，这不是阔佬是什么？

其实从秦启的阔绰侧面就能看出这个世界贫富之间的差距。

穷人还在为几文钱烦恼，有的人却几十上百两的往青楼消费。

真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也是王元‘献祭’画卷的主要原因。

因为在他看来，那幅画除了让那些风流人物变本加厉的去享受生活，完全没有其他作用。

保佑太原长安？

话是这么说的，但一副画能有什么用。

想要太原长安需要上位者的英明，一幅画低不了什么用，哪怕是传世之作。

如此，还不如销毁，还能免去诸多烦恼。

嗯，说销毁也不对。

王元看向少年郎，道：“给你的你就收着，难道一两银子都守护不住？”

少年郎闻言，身体一震，低头捏着银子，沉默半晌蓦然看向王元，郑重道：“我能守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