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贾赦喜得龙凤胎,无论放到那里都是件喜事，只不过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不太好，偏生是中秋宫变的那一日出生的,而且两个孩子之所以会提早出生,多少也和中秋宫变的惨事有关,是以这喜事中也多少带了几分哀凄。

圣上连失数子,偏生贾赦这边又喜得龙凤胎，怎么说总是打眼了些，于是乎,贾赦与石芷彤商量了一下,这洗三和满月,甚至是百日都不办了，甚至对外还把两个孩子的出生日子往后推一日，为的就是避免刺激到圣上那敏感的神经。

石家虽然每每在石芷彤耳边说着贾赦偏心,即使不请宾客，百日之时，自家人热闹一日也算不上什么，不过贾赦与石芷彤拿着中秋宫变与国孝说事，石家也不好说话了,再加上后来贾石两家的关系淡了,更是没得说嘴了。

随着时日过去，这圣上钦赐的忠靖候府也修建好了,贾赦二话不说便带着妻儿直接从夏德全给的贾宅搬到了忠靖候府中，气的贾代善捂着胸口直喊着不孝，不过无论他怎么说,贾赦就是不肯回荣国府，连带着四个孩子也不许他们回荣国府。

没办法,贾代善只能来回荣国府与忠靖候府看他的宝贝小孙子了，到最后甚至还直接住进了忠靖候府赖着不走了，总归是自个亲爹，贾赦能把他丢出去吗？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让贾代善住了进来。

不得不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当贾代善仗着身份不要脸起来，贾赦还真拿他没办法。

不过贾代善住归住，两个孩子的事情贾赦说什么也不让他插手，再加上两个孩子也小，都养在石芷彤房中，贾代善再怎么的也不好进儿媳妇的房里抢孙子，即使他想把小孙子抱到自个房里养，孩子还没断奶怎么养？最后贾代善只能郁闷的跟着焦二诉苦了。

且不说前事，石家忍了洗三，忍了满月，忍了百日，但见贾赦似是连两个孩子的周岁都不准备办，石母便有些来气，当下便带着儿媳妇来到忠靖候府抱怨了。

一听到石母的斥责，石芷彤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再一听到是两个孩子的周岁之事，连忙笑道：“母亲这是什么话呢。孩子周岁只有一次，咱们自然会办两个孩子的周岁的。”

她怎么可能舍得委屈自己的孩子，她和贾赦商量过了，先前是没办法，但也没有把孩子们藏着掖着一辈子的事，该拉出来见人的时候还是得拉出来见见人，怎么说这满月、百日都错过了，这周岁可不能再错过了。

石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犹豫道：“要不让你二哥和二嫂子来帮衬一下吧。”

她一方面是心疼自家的外孙和外孙女，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让自家老二露露脸。这一年来，虽然可卿郡主在圣上膝下一样受宠，但俗话说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

没了其他的皇孙对比着，可卿郡主虽是受宠，但也不见圣上有偏爱到那去，石家也只有石父得了一个职位。

那怕石母连着进宫了好几次，跟太子妃暗示、明示了数次，也不见圣上加恩于自己的次子，想着贾赦也算是朝中新贵，便想着借着帮贾家办喜事的机会拉一下关系。

别看贾赦眼下身上只有一个忠靖候的爵位，但她听得可卿郡主说了一句，说是圣上有意让贾赦接一接应天府尹一职。

这应天府尹是个夹心活，不说旁的，这京里的贵人多，官多，一块牌匾下来说不定都会砸到官了，那怕是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好说这背后里有些什么人，这位子着实不好做。

不过同样的，要不是真有几分能力，又入了圣上的眼，圣上也不会把这重要的应天府尹交给了贾赦。

是以石母思前想后，还是带着老二一家子过来帮忙，老二本就跟贾赦交好，让贾赦帮着说上几句，那怕是个虚职，也总比让老二一直在家里闲着。

石芷彤微微一沉吟，跟二嫂谢道：“那就麻烦二嫂了。”

虽说想要远了石家，不过怎么说石家都是他娘家，而且母亲都开了口了，要是推的过了，怕是寒了母亲的心，是以石芷彤犹豫再三，还是应了下来。

石芷彤在贾赦回府之后也跟贾赦说了一句，她埋怨道：“我瞧母亲这话里话外都带着二哥，你说母亲是什么意思呢？”

母亲没再记着爵位，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不过一直推着二哥和二嫂子出来，也不知是为了何事，她虽也希望丈夫提携一下二哥，可这也要有机会啊，自家夫君现在还不如是个闲职呢，那有法子帮得上二哥什么？母亲真是找错人了。

贾赦笑道：“怕是石家分家在即，岳母有些急了。”

这树大分枝，本就是理所当然，石家老大的长子都在谈婚事，准备要娶妻了，石家老二再待在石家中难免有些尴尬，是以听闻石父有意给几个儿子分家。

石勉也没少为了这事跟他抱怨着，是以一听见石母的一个劲的推儿子出来，便猜出石母的想法了。

石芷彤微感疑惑，“即使光珠(石家长孙)要议亲了，也没必要把二哥分出去吧。”

说句不好听的，别说是三代同堂了，这年代四代同堂的也不曾少见啊。况且石父与石母还在，全然没有必要急着分家呢。

“咳。”贾赦尴尬的轻咳一声，“怕是经济不好，开不了源，便想着节流了。”

石家只剩下石父这么一个虚职，还有一个缮国公的爵位外，家里也没多少其他的进项，但这家中人口又多，时日一长，石家的手头自然紧了些。

况且要分也不可能光分出石勉那一家子，石父膝下还有好些庶子呢，自然是一起全分了出去，这各房上下的月例银子，再加上四季衣裳，头面首饰，还有人情往来，这么一分家，少说也给石家每年省了好几千两银子。

石芷彤微微皱眉，忧心仲仲道：“家中还不至此吧。”

记得红楼原著里也是好几年后，贾府这才有着入不敷出的问题，少说还有十来年呢，怎么石家竟然比贾家更早一步有这问题呢？

石芷彤将疑惑略略一说，贾赦忍不住笑着轻点石芷彤的鼻尖叹道：“你是多瞧不起咱们贾家啊。”

他贾家好歹有个货真价实的将军，且不说平时得的赏赐，还有冰敬、炭敬等收入，就算是打仗时的灰色收入都是一笔巨款，说句不好听，贾家早期时，当真是不缺钱，要不那供得起秦可卿吊命的人参。

相较之下，石家当真是早早就吃起了老本，且不说太子妃的嫁妆掏空了小半个石家，虽然石家几个男人身上都有差事，不过都是些虚职，当不得真。

再加上废太子之事，石家可说是比贾家更早边缘化，就算在前世，石家也是比贾家更早落到二流世家的地步。

当然啦，石家会突然在短短一年之内缺起银子来，多少也有贾赦推波助澜之故，谁叫石家一双眼睛尽往着自家的爵位，贾赦一气之下便忍不住出手了。

不说别的，还真是挺有效的，至少石家是没那心思盯着自家身上的爵位了。

贾赦微微沉吟，“你要是遇到你二嫂子，不妨劝她几句，这时候分家，总比以后分家好些，越晚越是麻烦。”

石芷彤心中一动，“夫君是否是知道了些什么？”

贾赦轻声的吐出了四个字，“国库欠银！”

当年就是这事，倒下了一堆世家，就连贾家也是毁于这事上。

石芷彤一楞，“那我哥哥……”

“放心吧！”贾赦直言道：“要是石家肯狠下心来，这笔银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四王八公之后那个真会没半点银子，家里随便拿点东西出去变卖都能换银子，只不过就是看石家肯不肯拉下这个脸罢了。况且石家欠的银倒是比贾家少的多，要还也容易些，不似贾家，那怕伤筋动骨也还不全，最后被抄了家了。

石芷彤先松了一口气，不过又想到了一事，“那瑚哥儿？”

瑚哥儿将来可是要继承荣国府的啊，这么一来，不也同时继承了荣国府的大笔债务？

贾赦微微沉吟，“这笔银子我早就备下了，这些年来也劝父亲和伯父将府里收益年年存笔银钱做还债用，到时大家溱一溱，应该不是问题，再多的，大不了分期付款便是。”

倒不是他不想先还银子，只不过这银子要是先还了，势必暪不过他人，这欠银子的人家这么多，就他们荣宁两府还银子了，要是让旁人知道做何感想？

是以这银子得备，但不能还，至少自家不适合做这出头鸟。

听得贾赦一说，石芷彤也安下了心，继续准备着自家的捉周宴不提。

虽然石母送了二哥和二嫂子来帮忙，不过说句实话，她还真没什么需要二哥和二嫂子帮忙的地方，毕竟才刚出了国孝，贾赦也不好太打眼了，不过就请了些亲近的人家来罢了。

不过虽然贾赦没大办，但前来送礼的人家着实不少，四王八公几个老亲家一个不落，像林家、夏公公处，甚至连温家也都送了礼，就连老熟人应天府尹也让人送了份礼来，让贾赦着实捉摸不透。

不过这送礼也就罢了，最让他觉得诡异的，莫过小夏子公公竟然亲自跑了一趟，着实让贾赦疑惑。

贾赦拱了拱手，下意识的想要请小夏子进去吃酒，“小夏子公公怎么来了？”

小夏子尴尬一笑，咳了两声道：“咱家先恭喜贾大人了。”

他可真不知道贾大人在今天举行捉周宴，这下子可真是尴尬了。

贾赦难掩得意之色，“同喜！同喜！”

按说这时候小夏子要是来贺喜的，这礼也该送上了，不过小夏子吱吱唔唔了许久，这才从手上摘下里掏一条石榴石十八子手链道：“别看这不过是条石榴石的十八子，这可是圣上亲赏的好东西。”

圣上用的东西，自然没有差的，这石榴石十八子颗颗都有姆指大小，一水的正红色，也算是难得了，而且又以佛家七宝为坠，端是精致无比，要不是真好，小夏子也不会时时带着了。

但是他生的可是一对龙凤胎，小夏子公公就给一条手链，要他两个孩子怎么分呢？这下子大伙当真是尴尬了，不过也可看出小夏子压根没备礼，只能随手拿东西出来充数了。

贾赦微微挑眉，既然不是喝酒，小夏子过来做啥？不过小夏子也没卖关子太久，直接说了两个字，“石头！”

贾赦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望向温院判，万没想到就连温院判也是一脸惊愕之色，显然也毫不知情。

贾赦心下一沉，强笑道：“夏公公是想要什么石头？雨花石还是太湖石？太湖石咱们家里没有，不过雨花石倒有一些……”

“贾大人是个明白人，何必要奴才明说呢？”小夏子总算把先前的尴尬劲过了，笑道：“圣上想问问石头的事情，贾大人还是请吧。”

说着微微侧身，就等着贾赦了。

“夫君！”同来迎接小夏子公公的石芷彤脸色微白，“这是……”

“没什么。”贾赦拍了拍石芷彤的手，“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去就来。”

石芷彤那怕有好些话想问，但也知道眼下不是问话的时候，她点了点头，强笑道：“夫君得快点回来，怎么说今日也是两个孩子的周岁呢。”

贾赦又安抚了石芷彤一阵，这才匆匆而去。

“小夏子公公，”入宫之时，趁着左右无人，贾赦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怎么一回事？”

小夏子公公可是夏德全的徒子徒孙，他相信小夏子也没那胆子背叛夏德全，是以圣上怎么会突然知道了小石头的事？

“唉。”横竖贾赦也算不得外人，小夏子也就直说了，他忍不住苦笑道：“这事……都是甄家闹的。”

先前太子妃犹豫不决，石头皇孙这事便被暪了下来。

除了太子妃怕石头皇孙跟其他皇子一样，成了皇权底下的牺牲品，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有些不好说了。

堂堂一个嫡皇孙，就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出生，然后被送走，虽说是因为有着宫里各方势力的合起来齐心方能达成，不过这话终究是不好说了，总不能跟圣上说你底下的人上下一起联手骗你吧。

再加上夏公公和温院判都尊重太子妃的意思，甄妃又去了，是以这事一直没有让圣上知道，但随着时日过去，圣上一直清扫着甄家人的势力，这后宫里与甄家有关的宫女被清了大半，就有一个知道小皇孙事的宫女为了自保，将这事揭了出来。

然后再顺藤摸瓜下来，圣上不但知道了当年太子妃生的是龙凤胎，还知道了小皇孙被夏德全送到了海靖公主的手上，就连贾赦也帮了一把的事也全都知道了。

小夏子略略说了这事，有些愤愤不平道：“夏爷爷向来最受圣上信任，因着这事都在圣上跟前跪了一整日了，也不见圣上叫起，再这样下去，我可真担心起夏爷爷的身子啊。还有太子妃……”

小夏子担心道：“太子妃都在乾清宫前脱簪待罪了，但圣上连太子妃也不理，可卿郡主都吓的哭厥了过去，圣上也不过就是让御医去瞧了瞧，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的事情。”

贾赦微微一叹，夏德全和太子妃只是被罚跪算是不错了，要不是今天做出这事的人是夏德全和太子妃，说不定平康帝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贾赦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对圣上而言，太子妃是可靠的嫡长媳，夏德全也是亦仆亦友的贴心好友，而他不过是个便宜表弟，感觉自己危矣啊。

果然，当贾赦一进宫中，这前脚才刚踏进乾清宫里，圣上的茶盏马上对准他的额头丢了过来，只听平康帝骂道：“你还有脸见朕！”

他平日里是多么照顾贾赦啊，要爵位有爵位，要官位有官位，结果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敢暪着他！

贾赦头一偏，瞬间避过圣上砸过来的茶盏，看得小夏子公公……等人都快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啥？

这圣上无论赏些什么，都是他们的福份，那怕是圣上让人把他们揍一顿了，也是他们该受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敢躲开。

而且更惊讶的是，贾赦不但避了，而且还开口了，说的极直接又残忍，“要不是咱们把小石头送了出去，你以为他能活的下来吗？”

“怎么活不下来！”平康帝怒道：“他可是堂堂嫡皇孙！”

嫡出的嫡出皇孙，可比老三留下来的那个庶子更有资格坐上他这个位子。

贾赦直接把平康帝的幻想给揭开，“且不说中秋宫变那日发生的事，四皇子连太子庶孙都不放过，他会放过堂堂的嫡皇孙？”

贾赦微微一叹，“圣上，太子已废，嫡皇孙保不住的。”

要是太子仍是太子，这事或许不同，但当太子已经不是太子了，太子自身都难保了，

平康帝大怒，“老子难道会护不住自己的孙子？”

中秋夜宴那次不过是个意外，要是那时知道有小石头的存在，他必定会时时带着小石头，自然不会让小石头出事。

不过平康帝虽然自信，但所有的人，包含夏德全与太子妃在内，不约而同齐刷刷的摇头。

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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