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确定,在商得意来之前，康楚幻已经答应了和蔺春时看电影，如果不是存了介绍蔺春时和商得意两人认识的心思，他其实并不会仅仅因为蔺春时一句‘没事吧你去吧’就临时改约。

康楚幻嘴角抬了下,示意蔺春时上前,继而左右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身份。

“这是美术学院大一的蔺春时。”

“这个是财经学院大一的商得意。”

除了身份,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前缀，蔺春时双手插兜的姿势没变，应了声：“你好。”

还算礼貌,相比之下,商得意的话比蔺春时长了一些。两人的距离拉近之后，商得意忽地眉间闪现出些许疑惑，掌心拖住下巴,说了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康楚幻讶异,搭了话：“上次在停车场？”

“不是。”商得意道：“更久之前。”

一边说，商得意一边尝试着想了一下,然而在脑海中搜寻一圈，并没有什么结果。“算了，无所谓,上车吧。”

车主发了话，确实也没什么别的好耽搁的。

康楚幻替蔺春时拉开车门,目送着蔺春时上了车,接着想到什么，侧目对商得意道：“要不我来开吧？”

他想得是他来开车,那么商得意即便不会去后座和蔺春时同坐，应该也会多点精力来聊天，结果这话刚落地,后座上便又响起蔺春时之前那令人深刻的语调。

蔺春时：“要不~我来开~吧~”

音量不高，但相当的阴阳怪气。

康楚幻从来只听过鹦鹉学舌，却不知道鹦鹉原来还有姓蔺的，一时失语，啼笑皆非。

“……”顿了下，康楚幻才回头去看蔺春时。

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脱线，脊背坐直些许，主动道：“我控制一下。”

康楚幻：“……”

两人说的话其实有几分怪异，但商得意并没在听，她嘴上说着算了，实际上是个非常执着的人，丢了东西一定要找，浮现的问题也一定要想透解决。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尘封许久的回忆竟还真叫她挖了出来，商得意突然道：“你以前是不是拍过矿泉水广告？”

蔺春时当初拿下奥X铜牌之后，曾经跟着体育团体接过两个代言，因为他的外貌特征非常初中，广告上给了他不少C位。

被商得意这么一提，康楚幻跟着一个激灵，想了起来，同时也意识到不看奥运的商得意究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蔺春时。

——答案是康楚幻的抽屉，他少年时曾偷偷买齐过蔺春时参与过的所有代言。

……天啊，康楚幻当即插嘴，试图打断商得意的话茬：“你换美甲了？”

商得意不跟他思路走，目光一落在康楚幻脸上，满满都是看破一切意味深长的调侃，唇上顿时带了笑：“堵我嘴是吧。”

康楚幻：“……”

商得意：“你坐后面去，今天我开车。”

“……”

上了后座，康楚幻心脏砰砰乱跳，费了些工夫才缓过来。

而等缓过来之后，便又不得不面对起此刻面前刻不容缓的问题——

车子开了起来，但车里太安静了。

蔺春时虽然没玩手机，但人往车里一戳，一个字都不曾有，商得意那边亦不开口，三人的气氛称不上尴尬，可也多少令人坐立难安。

康楚幻正是搭在两人中间的那根梁，如何能放任车内结冰，他取出手机，打了几个字，然后拍拍蔺春时的手臂。

蔺春时正发呆，被拍了才回神，移动视线，看见屏幕上写着一行字。

康楚幻：【你不说些什么吗？】

话很寻常，但方式是在两个人面对面的情况下通过文字来传达，蔺春时的思绪霎时飞远了。

他忽地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康楚幻的那一天。

严格来说，蔺春时对康楚幻其实是一见钟情，在他拉住康楚幻的手心在人家手里写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早早喜欢上了人家。

那年蔺春时的年龄不大，才十三岁。

小学六年级，这个年纪谈喜欢似乎有点太早，但事实上，就在遇到康楚幻的前几天，他还因为同班同学里有人给女同学送情书的事情而找到他爸那里。

他同他爸道：“梯形面积都搞不明白，还能明白什么是爱情，那情书上还有错别字，我真不懂他们有什么意思。”

他那除了美貌就只剩下沉默寡言的父亲试图和他解释，但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等你遇上那个人你就懂了。”

之后蔺春时在柔道馆里按照身高排队，冷不丁一转头看见小小帅气的康楚幻，果然便懂了。

他没告诉他爸，也没告诉发小沈眷，只藏在自己心里，一直藏到现在。

意识回归，蔺春时看着眼前的文字和貌似很期待他开口的康楚幻，想了想，道：“要不我唱首歌吧？”

“……”康楚幻原本只是想让蔺春时开口破破冰，闻言不由一顿。

他想起火锅店的前车之鉴，浮现出些许不好的预感，但在蔺春时颜色浓郁的紫瞳面前，到底还是问了。“你想唱什么？”

蔺春时：“《电灯胆》吧。”

“……”

这首歌最终没有被蔺春时唱，但歌名被商得意听了去，很快被化为车载音乐，响彻整个车厢。

歌手女士的音调凄迷柔婉，吟唱着情场失意的心酸和伤感，声音萦绕在三人中间，单曲循环，久久不散。

“假使不能公开妒忌，学习大方接受，

同行时要殿后，谁冷落旧朋友。”

……

“呆望你们热吻，应该伤感还是快感。

能回避嘛，我怕了当那电灯胆。

黏着你们，来来回委曲中受难。”（注）

“……”电灯胆，电灯泡。

康楚幻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实在是一首好歌。

应景、真应景。

康学长在这音乐声中完全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总算到达商场的停车场。

停下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康楚幻呼吸到车外的新鲜空气，感觉自己不像是去购物，反而像是重获新生。

和他不同，蔺春时和商得意即便不说话也不觉得不自在，停好车以后，三人结伴同行。

乘电梯到了商场一楼，入目便是不同的化妆品护肤品专柜，远处有几家连锁首饰店，近处是一个面包坊。

蔺春时需要的东西近在眼前，康楚幻主动提议：“先给你买吧？”

蔺春时应了：“行。”

三人一起来到柜台前，满眼都是当前最新款的口红商品，康楚幻主动带人过来，实则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问商得意：“小商，你帮着看看。”

商得意便问蔺春时：“你都需要什么？”

蔺春时不化妆，对这些东西了解应该不多，不想开了口，却是内行。“一整套都要，妆前隔离，遮瑕，粉底液，定妆，腮红眼影……对了，粉底和口红色号市面上这些都不行，我买几个自己调。”

商得意乐了：“你还能自己调？你调一个我看看。”

两个懂行的人凑在一处挑选商品，康楚幻有些插不上话，他退后一步，看着蔺春时和商得意，只看一眼便不由出神：

这两人并肩在一处，不仅外貌上相配得益，就连身高也配得正好，男的比女的多十公分出头，很符合恋爱匹配中常说的完美体型差。

体型差啊。心头微微失落，康楚幻刻意移开视线，结果冷不丁看到隔壁内衣店，不由得微微愣住。

只见那家店面门口左右分别挂着一男一女两位模特的巨幅广告，女性那位康楚幻不认识，但是另外那位只穿着黑色平角内裤的男性他却非常熟悉。

……就是他自己。

说来康楚幻今天游泳的时候还以几乎同样的方式在泳池边展露过躯体，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有点上头。

怎么会这么巧和幸好没拍脸两个想法同时出现在脑海中，康楚幻一时不太想让这幅广告被蔺春时看到。

他真的好大啊。

然而现实似乎偏偏要和他作对，他越不想被看到，蔺春时看到的越快。

康楚幻一回头，蔺春时和商得意莫名已经闪现到他身后，三个人一起看着内衣店前的大照片。

商得意评价：“行。”

蔺春时则道：“嗯。”

商得意最近一直忙着大学入学和军训，QSQ公司的商单并不是每一个都亲自接手，康楚幻其实并不清楚商得意有没有认出他，然而他也顾不上去辨别，光顾着看蔺春时的神色。

蔺春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片刻后移开视线，向前走去。

康楚幻松了一口气，觉得蔺春时多半是没发现，但转瞬又诧异起来，“你怎么进去了，要买内衣吗？”

他之前完全没听蔺春时说。

蔺春时没答话，也答不出话，只暗自闭了下眼，尽可能平息心绪。

防不胜防也就算了，这种广告打出去，谁能不花钱？

J市竟然有这么贼的商家！

……

商得意不知是避嫌还是没兴趣，并没跟着进，但其实店内男女内衣都卖，除了睡衣睡袍，还卖些别的衣帽装饰品。

康楚幻也怕触及隐私，有意拉开和蔺春时的距离，不想没过两秒就被蔺春时叫了一声。

“哥。”蔺春时站在镜子前，头上戴了顶崭新的棒球帽，问康楚幻，“好看吗？”

康楚幻闻声望去，怔楞：“……”

蔺春时调整了一下头上帽子的位置，疑惑：“怎么了，不好看？”

“……”倒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康楚幻轻轻吞咽一下，比蔺春时更疑惑些许：“这会不会……有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