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平息后，幸存者挨个爬到地面，他们被消耗过多体力，又受到惊吓，跌坐在地正狼狈喘着气。

黑色的虚影仍在不远处活动，众人回想起规则，忙不迭攥紧自己的衣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必须冷静，那些怪物根本不可怕，只是数量多了点。

“咱们都扛过那么巨大的怪物了，还会怕这些小垃圾？”

“是啊，咱们这还有大哥呢，你说对吧大哥。”

但无济于事。

催眠的话语无法平复内心，怪物持续向前爬行，玩家表面强颜欢笑，心率却悄然超过临界值。

“嗖”的一下，怪物的速度极快，只留下一抹闪过的黑影，某位重达两百斤的家伙便被轻易叼走，躺在不远处的血泊中。

同伴的死亡是一种信号，让原本溃散的队伍再次崩溃。

“啊！救，救命。”

“不对，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应该回去，地下才安全一些，我们就不应该上来！”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呜呜呜。”

在恐惧的趋势下，妄图维持冷静，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被困玩家本是被盯上的猎物，心率素质较差，如今再想要回坑洞内，身下的地面又再度合上。

指尖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他们不断刨地，频频回头查看逼近的怪物：“为什么回不去了？为什么！”

冷汗从头顶淌下，又有玩家被袭击，剩余人不敢放肆喘气，纷纷闭上双眼，龟缩在各个角落。

江蔓沥蹲下身打量，土地的缝隙完全消失，仿佛没存在过，他本以为是树根撑起地面，现在看来更像是地面在活动。

莫非地面拥有生命？

相关猜测无法证实，在诸多求助的眼神下，他挨个绕开其他人，准备观察其他地方。

“不，不...别这样。”玩家们哀求，想拉住江蔓沥的袖口，又因阻拦而收手。

怪物蜂拥而上，诡异的身躯数次擦过小腿，令众人汗毛倒竖。

江蔓沥轻轻瞥了一眼，便径直走过去，在规则的束缚下，怪物反而得让道。

怪物的形态多种多样，眼前又是没有见过的品种，他们似乎是群居生物，一只动会牵连无数只，聚起时声势浩大。

宛如不可名状的生物，浑身漆黑浑浊，向下滴落肮脏的黏液，提醒不过三十厘米，但足足有上百只，密密麻麻塞满视线。

唯一的色彩是那双眼睛，猩红又可怖，圆鼓鼓瞪着玩家，宛如打量上好的肥肉，口水从咧开的嘴角流出。

“求求你了，再帮帮我们吧，不要离开这里。”一位阿姨挽留道，因恐惧跪在地上。

泛着鱼腥味的怪物将其团团围住，为了保持冷静，她垂头避开视线，发颤地手并拢，不断祈祷着。

他们又在渴望什么呢？是渴望自己杀掉所有怪物？

那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江蔓沥不禁叹气。

“抱歉，目前需要你们自己保持冷静，我帮不上什么忙。”江蔓沥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如水，犹如陈述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他总是如此，话语比其他人低几分，听上去无精打采，但又不掺杂任何感情。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却像是冷酷的恶魔。

国字脸的大叔猛地抬起头，颤抖的嗓音训斥道：“那你要把我们全部抛弃吗？明明只是随手的事情，你父母没教过你吗？真这么做了，晚上能睡得着觉吗？你做梦都是...”

慷慨激昂的话语导致面部充血，大叔的话语戛然而止，被窜过的黑影夺去性命。

不过眨眼之间。

沈青眠耸肩道：“你们还是省省力吧，可别把自己气坏了，别什么事都想着其他人，小J老师是你爹啊非得帮你？”

“你！”幸存者被怼得说不出话，碍于伺机待发的怪物，他们将咒骂声噎回去。

江蔓沥察看角落的怪物：“可以的话找个隐蔽的地方，他们不会选择穿墙。”

冲击力分明能直接将墙体撞碎，怪物却统一选择绕道，戏耍般踱步，露出尖锐的獠牙，击溃人类最后的心理防线。

是性格恶劣，还是另有原因？江蔓沥摩挲着下巴，周围陆陆续续有人擦肩而过，埋头寻找安全的场所，唯独他站在路中间思考，显得格格不入。

沈青眠大摇大摆走近，搂住他的肩膀：“干啥呢，想什么这么入迷？”

江蔓沥不喜其他人贴着自己，用手掌将某人推开：“我在想心率还会有什么作用，是心率越高味道更好？刚刚在洞里也是，在进食前，树根特地将人抛起，刻意提高玩家的心率。”

沈青眠打个响指：“那简单啊，捉一个问问呗。”

“嗯...”江蔓沥沉思。

半晌，沈青眠才难以置信道：“不是吧？我就开个玩笑，你还真想啊。”

江蔓沥一板一眼道：“暂时没有发现能说人话的怪物。”

“啧。”沈青眠猛地跳起，托着下巴打量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小J老师如此爱学习，是十万个为什么宝宝吗？”

江蔓沥瞪了他一眼，一句“呵呵”快要脱口而出，又默默收回视线。

江蔓沥望向不远处的乱象，幸存者们拉起任何能抵挡的物品，还在与怪物盘旋。

垃圾盖化身盾牌，一群人小心翼翼向前，双手不断向前推。

江蔓沥正色道：“在游戏里，每个设定，每个现象都会有存在的意义，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像是面无慈悲的神明，脱离于人世，俊美的面容掺杂几分冷漠。

但他又感慨道：“可眼前的一切，也不能用游戏形容，死亡是真实的，不能让他们嚣张太久。”

江蔓沥不是完全的求知者，对太多事物都感到索然无味，但在他进入游戏起，便是全盛状态面对。

他会拿出绝对的实力，应付眼前的困难。

而此时此刻，他甚至感到一丝兴奋，在面对截然不同的世界，面对一切未知的挑战，赌上自身全部时，他感到兴奋，感到生命的鲜活。

怪物们蜂拥而至，探着脑袋张望，江蔓沥立刻握住颤抖的手臂。

他会死，但绝不是现在。

沈青眠将江蔓沥的状态看在眼里，他戳了戳对方的胳膊：“欸，咱们接着开箱子？”

“行。”江蔓沥收回思绪，二人再次回到快递堆前。

由于人员走动，纸盒散落在地上，沈青眠搓着手，跃跃欲试道：“咱们先开哪个呢？你说会有好东西吗？”

“不清楚。”反正这次，江蔓沥绝不会动手。

杜绝一切抽卡类游戏！

拒绝赌博，从你我做起。

“行呗，那我来呗。”沈青眠故意拖着长音，不知在韵什么味。

他蹲下身嘀嘀咕咕：“这位客人，您的取件码是多少，亲亲立刻帮你取。”

江蔓沥：？

“你又在玩什么？”江蔓沥问道，颔首回答：“货架30，取件码是4007。”

“这不是找点乐子吗，好嘞！亲亲这就帮您去拿。”沈青眠打诨道，代入角色时，说话语气截然不同，“咦，很抱歉呢，盒子里什么都没有。”

江蔓沥：“早有所料。”

或许是增强参与感，必须在江蔓沥指出后，沈青眠才会有所行动。

结果自然毫无悬念，盒中没有满意的道具。

望着剩余纸盒愈来愈少，沈青眠擦了把汗：“奇了怪了，总不能啥也没有吧？哦！这后面还有个货架，感觉要出货了。”

江蔓沥也一起翻找，不愿轻易放弃，匕首的手感不错，虽使用后手臂感到酸痛，但大幅提高自身能力，若是能开出相同品质的道具，通关率定能有所保障。

正当两人专心研究快递盒时，鬼鬼祟祟的人影靠近。

原先龟缩的玩家纷纷靠近，面对怪物时他们唯唯诺诺，当瞥见好处时，各个壮着胆试探，左顾右盼地抄起快递，视线避开江蔓沥。

“哎哟，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有我的快递啊。”

“看什么看，拿个快递怎么了？这是你家开的？”

“抱歉...”

众人理直气壮，神情中掺杂些许尴尬，他们大多不知道快递盒中有什么，只是听闻“道具”等字眼，便打起占便宜的想法。

江蔓沥立刻出声阻止：“等等。”

可心虚的家伙步伐飞快，将地上的快递疯抢，不顾江蔓沥的阻拦，径直撞开条路。

狡猾的男人抱紧快递盒，边拆边抱怨：“这群人仗着自己聪明，就把好东西都留着自己，还等一下？信不了一点，肯定是想独吞！”

当他满心欢喜打开后，弹出的却是一条三头蟒蛇，心脏因此剧烈抽动，给予怪物可乘之机。

无数小怪扑上前，庞大的数量构成一座大山，哭喊声被分食殆尽，只剩下地面扩散的血泊。

另外五人跌坐在地上，他们回想起江蔓沥的话语，终于拿出勇气奔跑，妄图找到躲避场所。

怪物怎会放过到嘴的食物？几人逃跑过程中被扑倒，同样沦为晚餐，“咔吧、咔吧”的咀嚼声响彻在巷子里。

江蔓沥抿着嘴，他毕竟是涉世未深的青年，还是低估人类的卑劣，在末日的情况下，人们本就会相互猜疑。

凝视地面的狼藉，半晌，他才摇头道：“走吧，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沈青眠却扯着他的衣服，待玩家全部离开，才小心翼翼站起来，从衣服中掏出纸盒：“酱酱！看看这是什么，聪明的我早有所料，趁机藏好了一个，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夸我。”

“嗯？”江蔓沥夸赞道：“很有先见之明，你来打开吧，说不定是好东西。”

“不不不。”沈青眠双手捧着盒子，塞到江蔓沥的身前：“最后一个还是给你开吧，这次你放心好了，百分百是好东西。”

江蔓沥推举：“正因为是最后一个，所以才更不能给我。”

“别，你这个想法就太怪了，其实无论谁去开，这里面不装着一样的东西吗，都是你的心理作用罢了。”

江蔓沥迟疑，扭头直视对方，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我来开？不过是撕开的事情。”

算不上累活，眨眼便能完成。

“我...”沈青眠哽住片刻，闪过一丝苦笑，迅速调整为笑嘻嘻的状态，用力搂住江蔓沥。

“说什么呢，咱们不是好兄弟吗，我这人吧讲义气，玩游戏自然不会忘记我兄弟。”

在江蔓沥拍开自己前，沈青眠拉着他转身，面向数以万计的怪物：“你看咱们有这么多观众，你要翻出什么好东西，不得高兴死他们？”

观众？

江蔓沥眯着眸子：“我不觉得想吃我血肉的家伙，能称得上观众。”

“你只要心里觉得是，他们就是。”沈青眠义正词严道，指向不远处的黑色不明物，取了“大黑”“二黑”等名字，为了展示他的想法，在怪物堆中慢跑。

运动时心率提升，但又刚好卡在临界点，怪物们感知到猎物，却无法攻击，能做的只有屁颠屁颠跟着跑，酝酿怒气。

沈青眠嘻嘻笑出声，神情爽朗：“看吧，这不就是观众吗？你看，我这一抬手他们还跳起来了，多配合啊！”

怪物感受到被戏耍，他们发挥群居动物的优势，又招来一大群兄弟姐妹。

可惜对手是“心理变态”，两人非但没有瑟瑟发抖，沈清眠反而狂笑不止：“哈哈哈，你看观众多配合，还会给咱们推广呢，一小又来这么多。”

难不成这家伙一直认为怪物是观众，所以能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江蔓沥的眼神变得怪异，仿佛在研究珍稀物种。

“别这样看我...”沈青眠忍不住吐槽，胡乱揉搓江蔓沥的脸蛋：“你就说你开不开吧，反正说什么我也不开了。”

江蔓沥板着脸：“你再动手动脚试试？”

沈青眠立刻高举双手，做投降的动作，满脸无辜。

在长达几十秒的对视中，江蔓沥败下阵来，叹口气接过纸盒：“的确，无论是谁去开，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恒定的，在这种事上争执是没有意义的。”

不可名状的怪物拥有智力，他们会设置陷阱，在外游荡过于冒险，江蔓沥需要寻找规则中的安全屋，而不是在四面通风的小巷里，与笨蛋争执谁去打开盒子。

幼稚又可笑。

但...谁没有天真的时刻呢？

沈青眠看穿江蔓沥的想法，吹着口哨道：“好好好，看你大发神威了！”

话音刚落，江蔓沥深呼一口气，倏地拉开封口，动作利落干脆。

霎时，代表出货的金光浮现，光线的边缘为彩色，将二人完全笼罩。

江蔓沥不禁感到一丝确幸———难不成，次次倒霉，玩游戏只能保底的自己，终于要时来运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