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烧》

Hea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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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ted:88.

今年的年夜在二月, 一个刚刚好,和煦初始的月份。

滨阳是座情绪干脆的城市,和崇京相仿, 热烈时烤肺,寒冷时刺人, 强烈却也短暂,季节转折往往在某个不经意的夜晚。

二月初的时候, 滨阳降下最后一场暴雪,堆在树坑枝丫的白, 让城市过年氛围更多一叠层次感。

大年三十这天,沈爰穿了一套新定制的红绿色宋制汉服, 插在盘发上的银步摇随走动晃着, 俏得像画里逃出来的小美人,一出门在超市菜市场频频受人打量, 还有女生惊艳地偷偷拍照。

易慎在她身边, 一身黑衣双手提着蔬菜水果, 跟富家小姐的帅保镖似的。

“易慎,你发现没, 好多人看我诶。”沈爰凑过去小声说。

易慎“嗯”了一声。

她挑眼儿, “啧”了一声, 撞他的胳膊, 暗示。

这么多人都看我,你不懂我想说什么吗?

易慎刚给肉铺子的老板扫了码, 叹气, 偏头,老实开口:“今天很漂亮,比平时还要漂亮, 美得我都配不上你了。”

沈爰扑哧弯了眼,听到了想听的。

“到也没必要这么浮夸,下次不要等我提醒你啦。”

易慎心里叹息,脸上却是笑的。

这次上门,他依旧带了一堆礼物,两个保姆跑里跑外四趟才拿完。

沈老夫妇已经回到近郊别墅府邸养老,今年过年所有人都回这边。

沈爰进了门带着礼物,直奔爷爷奶奶,高兴都挂在脸上:“爷奶!我回来了!猜猜我带什么礼物回来啦。”

易慎帮保姆拿完所有伴手礼,往客厅一扫,看见那哥俩已经来了。

沈逾坐在茶盘前,抬头看他一眼,微笑道:“过来喝茶。”

易慎颔首,换了鞋走过去,和沈绰对视。

才几天没见,他的脸色可变得彻底,满面红光,散漫中带着春风得意的傻逼劲儿。

一看就是跟生窈和好了,傻狗,什么都挂脸上。

易慎唇角微动,坐下,接过保姆递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过年好。”

“家里年夜饭没有外面丰盛,希望你都吃得惯。”沈逾客气两句。

易慎余光瞥见厨房里忙活的大厨们,就知道这沈总又面不改色凡尔赛呢,顺着说:“没事儿,我不挑。”

“晚上我可以帮着包饺子。”他主动说。

霄粤湾练的活儿可得派上用场。

沈绰嗤笑一声:“行啊,这么狗腿子,今儿是打算提亲是怎么。”

时机合适他随时可以,易慎本来想这么说,想了想,开口却是:“我想先跟她求婚。”

他明明白白告诉这兄弟俩,他对与沈爰的未来是有明确安排的,只是先后顺序。

沈逾点头,在这个时候插话:“你们两个先定下来,订婚的事,需要两家人一起商量。”

易慎一个人不够,得让祁家人过来。

易慎点头,赞同沈逾的安排。

“前几天合作方从云南拿了点普洱给我,放玄关了,你尝尝,味道可以我再跟他订。”

沈绰葛优瘫在沙发上,睨着易慎这副人模狗样的劲儿,悄悄叹气:行啊,大哥的喜好都摸透了。

妈的,都到现在了还是看不惯他!

沈爰跟爷爷奶奶腻歪完了,陪着老两口从楼上下来,看见二哥和易慎没打起来松了口气,“你们今天喝的什么茶,好香。”

“爷爷私藏的茉莉花,”沈逾眯眼笑,无奈:“我可是磨他很久才拿到的。”

沈爰扭头,挽着爷爷的手臂:“爷,你小气了哦。”

“哥哥本来就爱茶,你有好东西还不跟他分享。”

沈知松吹胡子哼哼:“这小子从我这儿拿走多少好茶了,你就会听你大哥一面之词。”

沈逾摇头失笑,表情格外生动,成熟男人的魅力从镜片后的笑眼释放出来。

“爷爷,什么好茶我也要!”沈绰举手,懒洋洋不着调的:“家里四个孩子呢,怎么就给大哥一人啊——”

“你一边去吧,就知道喝酒的玩意儿。”沈知松双指指他,数落。

沈爰笑得肩膀颤,她看向一旁看书“不问世事”的三弟,“阿玉,过来吃点心。”

“我等着吃饭,傻瓜才在大餐前吃甜食。”沈周玉瘪嘴,骄矜道。

沈爰:……你这个死劲越来越像二哥了。

就在这合家欢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保姆和厨师都在忙,沈爰起身:“我去看看,你们谁点外送了?”

她溜去玄关,一把拉开内室的门,父母的模样映入眼帘的瞬间,沈爰差点叫出声。

“……爸,妈妈!?”

周云雁卷发盘起,歪头挥挥手:“乖乖,过年好啊。”

沈爰捂住嘴巴,赶紧往回看了一眼,家人们坐在客厅,完全不惊讶,感觉提前就已经知道了。

她扭回来,往前扑进爸妈怀里,把他们搂住。

父母身上的大衣带着外面的寒气,可她的胸口却热热的,鼓胀着惊喜幸福。

“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要回来…”再开口,沈爰就挂了哭腔。

“没什么比surprise更好的新年礼物了不是吗?”周云雁捧起女儿的脸左右打量,点头:“看来你过得很开心嘛。”

沈爰惊讶:“是我胖了?”

周云雁笑了:“脸上写着幸福呢。”

“走吧,进屋。”沈仲辉揽着母女二人,加入这一大家子的热络:“爸妈,我们回来了。”

沈仲辉夫妇走进去,几个孩子都站起来了,纷纷问好。

易慎跟着打招呼:“叔叔阿姨,过年好。”

沈仲辉一眼盯上易慎,和沈绰一样,没什么好脸色但也算半推半就接受了。

他看着这一表人才的大小伙子,点头,闷闷“嗯”了一声,走过去:“今天中午跟我喝点儿。”

易慎干脆答应:“好。”

沈爰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亲妈,小声问:“妈妈,奶奶叫你回来的?”

周云雁和她咬耳朵:“神奇吧?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没醒酒呢。”

沈爰悻悻一笑。

不管怎么说,奶奶和妈妈逐渐变和睦是最好的势头,她能感觉到,奶奶不如前些年那么严厉了,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管不过来了,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让她松动了观念。

果然,生活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一家人聚齐,享用大年三十最丰盛的午宴。

吃过饭后,保姆和厨师都离开放假了,在地下室落灰的麻将桌终于“重见天日”,六个人形成好几拨娱乐局,大哥陪爷爷下棋,奶奶,沈爰,沈绰和爸爸四个人搓麻将,沈周玉跟在沈爰身后作“最强大脑”。

电视开着,播着各个台的新年节目,两个不会打麻将也不会下棋的就看电视。

易慎在周云雁身边正襟危坐,支着膝盖,大手合在一起,不难看出有些紧张。

两人上次独处,是六年前,在公园湖边。

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有些恍惚,总觉得似是昨天的事儿。

周云雁慢悠悠的,还没有说话的意思,拿起砂糖橘剥开,盯着电视里的搞笑节目哼哼笑着。

她手指围着橘子转了一圈,澄黄橘子皮被完整剥下来,周云雁刚偏眼要去找,一只手很有眼力见地及时递来了垃圾桶。

周云雁转头,和易慎对上眼,手一松丢掉橘子皮,笑了:“行啊,眼里有活。”

易慎不太懂人情世故,按理说说句“应该的”,但他觉得太不是自己风格,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收起所有垃圾。

周云雁把一半橘子塞进嘴里,说:“我想过你俩会和好,但没想到这么快。”

“圆圆刚回国,脚恨不得都没立住呢,就跟你又好上了。”

易慎回想当初跟这位女士说过的话,复述:“我跟您说过,我是认真的。”

“谁也没说你不认真,”周云雁轻叹,玩着剩下一半橘子,“你在国内所有动向,我和她爸看得一清二楚。”

“为了跟圆圆重归于好,你甚至不惜要破坏掉祁家财团原本稳定的权力结构,不顾风险和后果。你要是我儿子,我肯定骂你一句逆子。”

易慎勾唇,这时候把亲哥搬出来:“没有家人的支持,我不会贸然这么做。”

重建的前提是先摧毁。

“我没骗你吧?”周云雁说。

易慎:“嗯?”

“我当初跟你说,圆圆是个好心眼的孩子,只要你对她的好,成倍地盖过了不好,她自动就忘了。”

“全记着你的好。”周云雁盯着他,慢慢吃掉剩下的橘子:“不然怎么让你小子追得这么轻松?”

轻松吗?

沈爰确实饶了他很多次。

易慎短暂笑一声,毫无征兆反问,带着点质问的意思:“所以六年前,您那一出,是考验我,还是否决我?”

周云雁眉尾跳了跳,咀嚼的动作变慢。

她倒是没想到这小子的手这么深,连这么闭塞的消息都能打听到。

“你怎么知道是我?”

“如果本就瞧不上我,又何必做这一出来为难。”易慎看向她,寻求一个答案:“所以您为什么要让我们做一道怎么选都是错的题。”

他定会为了沈爰背信弃义,而沈爰也绝不会让他因为爱情放弃刚起步的事业。

“您难道没有想过,我们两个可能会因为这道题,彻底断了缘分。”

周云雁支颐,与沈爰神似的棕色眼珠里蕴含着深不见底的神秘,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你这不是答对了吗?”

易慎目光淡然。

“我这道题到底是为了是考验你,还是否决你,取决于你的所作所为。显然,你答对了,答得也很漂亮。”

“我那时候考验的不止你一个人,圆圆也必须经历这一遭。”周云雁坐直身子,余光望向远处打麻将的女儿,“这些年你成长了,应该不难想通。”

“这样一道简单的题,十几二十岁的你们没能力给出毫发无损的答案,就算强撑着黏在一起,最后也只会撕开得更难看。”

“爱是需要距离和时间检验的。”她说:“至少对你们两个来说,需要。”

易慎沉默了。

已经过去的事,他不再纠结周云雁做的到底对错,结果是不论自然人为的困难,他和沈爰都走过来了,未来再有什么也都是小儿科,没人再能分开他们,这就够了。

易慎已经用“未来”向所有当时呈质疑态度的人证明了他的觉悟。

周云雁这次特地回来过年,就是为了女儿的婚事,祁家人今年必定是要上门的,她这个“不合格”的母亲也该合格一次。

她一定要亲眼监督,分毫较真,守好女儿此生一次的婚姻。

周云雁恢复往常那副幽默悠哉的姿态,旧话重提:“小伙子,当年的话我再问你一次。就是头破血流,倾家荡产,未来后半辈子你也只认圆圆一个吗?”

易慎的回答也一如既往。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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