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内，英国公李承恩正在寒风中竖着耳朵，站在一处小院中，偷偷听屋里之人的聊天。屋里的却是他的亲儿子李无衣和张沐安。

只听得张沐安说道：“在本朝初期，军队实行的是府兵制，即以州县为单位，按户籍征兵，轮流驻防京师和边疆。”

“如此一来，朝廷既保证军队的质量，也有利于避免地方武将与部队过于密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府兵制逐渐出现了问题。一方面，由于战争频繁和徭役繁重，府兵逃亡、逃役现象严重，导致兵源不足和士气低落。另一方面，由于边疆形势的变化，需要在边境设立固定的军镇，以应对吐蕃、突厥等外敌的侵扰。这就需要招募流民客户参军入伍，形成了募兵制。”

李无衣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这点之前老师给我讲过。”

“但是募兵制的问题在于，所有的士兵都是专职士兵，需要国家出资赡养，但是发给士兵钱的人，却是十方节度使。”

“节度使则是多个州县范围内拥有军事、财政、人事等权力。这也导致了士兵们其实只知道是节度使给他们发钱，供他们吃喝。”

“你说他们亲近谁呢？”

李无衣听到这里，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声音开始有点结结巴巴：“可……可是如今各大节度使都忠于朝廷，自然不会有问题啊。”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屋外的李承恩点了点头，募兵制的利弊他自然清楚，但是就如李无衣所说，只要圣人任命的是忠于朝廷之人，自然不会出现大问题。但是李无衣其实有点不清楚，那就是起初节度使是有着三个原则，“不久任，不兼任，不遥领。”

意思是节度使必须坐任府中，不能远离管辖区域，并且只能任一地节度使，而且会经常轮换。但是如今圣人却将这个潜规则给打破了。

“你去苍云可有私心？”张沐安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李无衣一愣，而屋外的李承恩也认真了起来，他也想听听自己儿子内心到底是何想法。

“自是……有私心的……”李无衣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天策府如今已经不再受朝廷重用，我入天策三年，这三年朝廷可有丝毫封赏？死在暗处的兄弟姐妹倒是不少。”

“所以我觉得还不如去那边关，痛快杀敌来的好一些。”

听到儿子的话，屋外年仅三十五岁的李承恩，却深感疲惫。如今，他与天策府众将苦苦撑下的局面，越来越难支撑。往年只身为长安禁军的神策，如今也开始被派往其他地区，近日更有消息，圣人欲将金吾卫合并至神策军内。

张沐安接着说道：“人都有私心，所以节度使也有私心。”

“朝廷以各节度使所管军队数量拨与军饷与军粮。而节度使要想增加募兵数量，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不断要对外征战。”

“你可知十方节度，哪里士兵最多吗？”

“不知……”

“那你可知道那里战争最为频繁吗？”

“拢右？”

“不！是范阳和平卢。”张沐安看着李无衣，慢慢说道。

“可是……”李无衣不解。

“可是明明奚与契丹都与大唐和亲了，为何还战争不断是吗？”张沐安解惑道。

“新罗、白济臣服，高句丽亡国，奚与契丹和亲，如今范阳和平卢早已无仗可打，为何每年安禄山能报上来那么多的战报，呈上那么多人头。”

“为何？”

“简单，坑杀平民……”

“什么？！！”李无衣大惊失色，骤升而立。屋外的李承恩更是听的目瞪口呆。

“安禄山以镇抚为由，设宴诱骗奚人和契丹人百姓，在宴中投入麻药，这种事，他这两年应该干了不止一次了。”

杀良冒功！正是安禄山每年给朝廷交出的答卷。在朝廷眼中，此时奚人和契丹人依然有着反意，所以每年都会增加范阳和平卢的驻兵。

“当然这些事情干个几回，对方也都该明白过来的，所以安禄山必须寻找新的战场和战争，这样圣人才会明白他还有用处，范阳和平卢的兵还有用处。”张沐安接着说。

“河北道紧挨着河南道与河东道，那河南道不与邻国接壤，自然没有战争。而河东道毗邻突厥，正好是大唐的心腹大患，你说如果你是安禄山，你会往哪发展？”

李无衣说道：“以薛直将军的性子，他绝对不会答应安禄山的拉拢。”

“那样的话，奚和契丹必然会在一年内被安禄山彻底逼反，倒时恐怕问题会更严重……”

“……”

张沐安说的有点渴了，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而李无衣此时已经默然不语。

~~

砰！

朱剑秋的房门被猛然推开，房间内的朱建秋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朱剑秋本能的想去拔剑，结果一看来人却是自己的上司统领与生死战友——李承恩。

“出什么事了？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一脸迷惑的朱剑秋被李承恩一路拽到了国公府的巨大舆图之下。

李承恩弯腰抱拳，向朱剑秋严肃道：“军师，我有要事请教。”

朱剑秋见状，神情也严肃起来，抱拳回礼：“统领请问。”

一只木棍被李承恩拿起，棍尖指向雁门关的位置，缓缓问道：“如果我是安禄山，想合理夺取雁门关的控制权，我应当如何做？”

朱剑秋猛然看向李承恩，见李承恩不似在开玩笑，也没有问询原因，而是闭眼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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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反契丹和奚人后，一方面可以以此继续扩大范阳驻兵……”张沐安盯着李无衣说：“另一方面，可以放契丹和奚人入境，驱赶他们进攻雁门关，随后从背后以援军为由，彻底夺取雁门关控制权。”

“苍云军虽强，但是却只有千人，在数万大军两面夹击之下，必然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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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安禄山就可以向朝廷请示，雁门关驻军失利，而他们再次击退契丹和奚人，一功一过之下，按照当今圣人对安禄山的喜爱，可能会将雁门关划为安禄山掌管。”朱剑秋向李承恩分析道：“就算这次没有成功，苍云军损失惨重，再也无法威胁到安禄山。”

朱剑秋讲到此处，终于出声问道：“统领，你为何如此问，难道安禄山有反意？”

李承恩回想着那个少年的话，摇了摇头：“目前情况尚不清楚，这只是一种推断，事情应该还没有那么严重。”

“我吩咐你一件事。”

“统领请说。”

“去打探一下剑南商会的一个客卿，名叫张沐安，最近他以惩恶扬名长安。”

“此人我略有耳闻。”朱剑秋问道：“统领可是想让这人加入天策？”

李承恩没有回答，而是又说起另一件事：

“我欲在上元节后放无衣去苍云……”

朱剑秋听闻，脸上的严肃褪去了一些：“怎么，终于肯放雏鹰自己飞了？”

李承恩：“嗯……替我起草一篇推荐书吧，让他去给薛直将军当个亲兵。”

咚咚咚！

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屋外传来管家的汇报声。

“老爷，剑南节度使派人前来，正在府外等候，您是否要见一见？”

李承恩和朱剑秋对望了一眼。

为何这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突然派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