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死后，新上任的洪承畴就要聪明了许多，进京后跟皇帝吹得天花乱坠，但一场决战也没打，只是带着军队跟在清军后面收拾残局。

崇祯十二年二月，多尔衮带着清军在关内也算闹腾够了，这才从河北青山口出关返回辽东，同时带走的还有四十多万从内地劫掠来的百姓。

这是满清第四次入塞，也是规模最大、明朝损失最多的一次，清军入关长达七个月，先后败明军57阵，攻克山东济南府、3州、55县、2关，杀明总兵两名、守备以上将吏百余人，连宣大总督卢象升都战死了。俘获人、畜共462300余，获黄金4037两、白银977460两。活捉德王朱由枢、郡王、奉国将军朱慈赏、监军太监冯允许等。

这次入塞可是将崇祯的底裤扒个干净，事后崇祯大发雷霆，将上下百官斥责个遍，同时还下旨将卢象升臭骂一顿，卢象升的家属请求褒恤时，崇祯帝不允，最后到了崇祯十四年，也就是两年后，崇祯才算给了卢象升应有的待遇，追任为太子少师、兵部尚书，赐祭葬。

北京官场一地鸡毛，但这与赵大嚣没啥关系了，他在得知清军已经退回辽东后，马上给礼部上了辞官的请示，收拾一下准备回南京。

钱直爱听到赵大嚣辞官后很不理解，赶紧过来想要劝说赵大嚣，哪知道正看到赵大嚣在收拾行李。

看到钱直爱来了，赵大嚣笑道：“师兄过来可是劝说小弟的？如果是就不用烦劳师兄了！”

“启明，很多读书人想要求得一官半职而不得，你为何要辞官呢？”

“师兄，小弟实在是厌倦了，你看官场成了什么样子，卢大人殉国，竟然得了这么一个下场，你说这官当的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家当我的富家翁了！”

崇祯对卢象升的处理方式确实有些过了，但中国古代讲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帝就是你爹，打你骂你都是爱护你！但你跟你爹闹脾气就是你的不对！

钱直爱虽然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但赵大嚣可不管这些，他是经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根本听不进去钱直爱说的那套，老板不好老子跳槽换工作还不行吗！

赵大嚣反倒劝起了钱直爱：“师兄，你也看到朝廷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是别在京师待了，依着皇帝这番作为，早晚就众叛亲离！”

赵大嚣这话已经触犯了王法，吓的钱直爱赶紧劝道：“贤弟万万不可这么说，让厂卫听到可是大祸一件！”

“哈哈，师兄太小心了！这时候江山风雨飘摇，大家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哪还有人管咱们说什么？”

钱直爱以前在南直隶的时候不了解北方情况，现在这半年来的所见所闻，让他心中也对明朝的前途产生怀疑。

看到钱直爱低头不说话，赵大嚣感觉应该在劝劝这家伙，这孩子虽然是钱谦益的傻儿子，但人还不错，赵大嚣可不想他死在北京。

“师兄，皇帝为了救京师，将在剿匪的洪承畴调了回来，你看着吧，不出半年，流寇必定死灰复燃，到时候可就不是朝廷能扑灭的事情了！师兄你与小弟相交一场，小弟提醒你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钱直爱虽然以前总听到北方情况危急的传闻，但基本不怎么相信，可现在却亲眼看到，再加上赵大嚣在边上一顿忽悠，钱直爱低声问道：“贤弟，难道大明能。。”

“嘿嘿，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京师终究不是久待之地，师兄还是应该回南方为好！”

这时候赵德进来说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请赵大嚣出发。

赵大嚣抱拳说道：“师兄，小弟要回南都了，你可有什么需要小弟带回去的？”

钱直爱赶紧拿出给老婆张氏的信，说道：“这是给贱内的信，请贤弟有空送到府上！”

“请师兄放心，小弟一定送到！还有师兄不用去码头送我了，上次就出了事情，这次就免了吧！”

提到上次被救之事，钱直爱脸色一红，说道：“贤弟，大恩不言谢！在此别过吧！”

赵大嚣与钱直爱互相施礼，然后起身离开了院子。

朝阳门外码头经过清军的蹂躏，早已经没有半年前的繁华，不过因为北京上百万人口还需要运河运输粮食，所以运河上的船还是很多的。

上了船后，赵大嚣看到不远处古朴的北京城墙，心暗叹道自己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能回来了。

从码头出发，这一路上的情景都跟北京差不多，运河两岸聚集着大量的流民，他们或走或蹭船，都想远离北方早一点逃到相对平安的江南。

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老百姓，赵大嚣站在船头久久没有说话，崇祯十一年前的山东还算平稳，除了靠海的登莱出现过叛乱，其他地方老百姓还能吃口饭。

但这次清军入塞对老百姓的影响太大，赵大嚣听说济南一地就被清军屠杀十七万，这可是十七万条生命，就算赵大嚣在无情无义，也不能装成看不见。

如果赵大嚣还是以前送快递的小哥，他也只能在网络上抒发一下自己的心情，可现在赵大嚣有了传送门这种神器，可以为天下老百姓做点什么，这就让赵大嚣产生了别样心思。

船顺着运河缓缓南下，进入山东地界后流民越来越多，等到了东昌府后，码头上的流民足有十多万，真是扯地连天一眼望不到边。

赵大嚣让赵德去找了一个年轻的流民叫上船，想问问本地的情况，那知道赵德下船后被上百人拉住，都想抓住这个机会逃离东昌府。

最后实在没办法，赵大嚣只好拿出自己锦衣卫的腰牌，找到了码头上维持秩序的巡检，让他派出士兵维护秩序，这才把赵德救了上来。

赵德也算经历过生死的老兵，但刚才情况实在太凶险，他一人面对上百流民，稍有不慎就会被挤死，上船后的赵德吓的脸色发白，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东昌府这里自然不能待了，赵大嚣直接让船老大开船，离开这个凶险的地方，船开出去老远，赵大嚣才问赵德岸上的情况怎么样。

“老爷，那些饥民都饿疯了，小人看到很多人眼睛都红了，小人在河南见多了这样的人，他们肯定吃过了人肉，要不是官兵来了小人估计是上不来了！”

赵大嚣看到河岸上跟着船只缓缓移动的流民，叹气说道：“不是生死时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不是吃不上饭，谁又能去吃人肉呢？”

赵大嚣的手下都是河南人，前几年河南的景象和山东这里差不多，赵德赵正他们也都经历过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现在听赵大嚣这么说，一个个都如同感同身受一样。

赵正这小子虽然好色，但却是性情中人，他说道：“老爷，咱们船上还有些吃的，何不给他们一些？”

“哎，能救得一时，能救得一世吗？再说粮食都给他们，咱们吃什么？东昌府没有补给成，距离下一站济宁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听说清军兵峰最远到达济宁，估计到了也没有补给，没粮食你吃什么？”

赵正一听自己要没吃的，赶紧打消了救济灾民的念头。

船只走了三天后到达东平州，这里也被清军占领过，情况跟东昌府差不多，船家根本都没敢靠岸，直接穿城而过。

又过了三天，终于到达了济宁州，这里虽然发现了清军，但因为距离太远，清军主力并没有到达这里，但守城的将领也吓得够呛，得到清军离开山东地界后才敢解除戒严。

济宁州因为基层统治机构还在，虽然当地官员没有拿出粮食救济流民，但也能派出军队维持运河码头秩序，赵大嚣的船才敢靠岸。

到了这里，赵德才再次上岸找了一个从济南过来的流民打探消息，实际消息跟官方消息没啥出入，济南城被破，全城被杀了十多万，剩下的青壮、工匠十几万人都被清军掳走，现在济南基本成了一座空城。

看着饿的骨瘦如柴的流民，赵大嚣拿出一百两银子，让赵德在码头上采购了几石粮食，发放给这些流民，虽然数量不多，但也算聊胜于无了。

从济宁州出来，沿岸的情况逐渐开始好转，除了天气逐渐转暖，流民能弄到吃食外，还有能逃到这里的流民基本上都是青壮，那些老弱不是在半路上饿死，就是成了这些青壮腹中的食物。

船只到了淮安府，情况变得又不一样，淮安这里盐商极多，虽然他们生活奢侈，但看到城外流民增多，还是能拿出些粮食救济流民的，所以淮安城外聚集了十数万从山东过来的流民。

赵大嚣记得历史上南明皇帝朱由崧当皇帝前就在淮安，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接触一下烧烧冷灶，那知道上岸找人问过才知道，淮安这里根本没有避难的宗室。

这时候赵大嚣才想起来朱由崧登基前是福王，封地在河南洛阳，现在李自成还在陕西晃悠呢，哪有心事跑到洛阳玩什么福禄宴，看来是自己历史记错了。

虽然没找到朱由崧，但既然到了淮安那就好好休息一下，这座运河上的大都市可不能错过，在过几年清军南下生灵涂炭，想要恢复现在这个样子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赵大嚣带着手下三十六人上了岸，开始一顿胡吃海塞，什么文楼汤包、平桥豆腐、软兜长鱼、钦工肉圆等淮扬名菜统统吃了个遍，完事还跟淮安的失足妇女深入交流了几次，算是让手下兄弟彻底享受了一把！

赵正这个色鬼到这可真是如鱼得水，赵大嚣看到这样子好笑，问道：“赵正，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姑娘，何不出钱替她赎身？”

那知道色鬼赵正大摇其头：“老爷，这种风尘女子玩玩可以，但娶来当老婆可不想，小人还想娶一个良家妇女延续香火呢！”

赵大嚣哈哈一笑：“好，等回到南都，我就给你们张喽，让你们每人都娶上老婆延续香火！”

这可是件大事，赵正害怕赵大嚣反悔，追问道：“老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他哥哥赵德为人严谨，听弟弟敢质疑老爷，气的骂道：“混账，你敢不相信老爷说的？”

赵大嚣笑道：“老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不仅要给你们娶老婆，还要给你们分土地分房子，让你们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这下连赵德都有些不信了，他赶紧问道：“老爷，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回去就办，地已经有了，就在禄口，每人先分二十亩！”

中国人最希望的是什么，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吗？河南人尤其注重这点，赵正听赵大嚣说完，也不管女人了，咕咚跪在地上给赵大嚣连连磕头。

赵大嚣肯对手下施恩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路上看到流民的惨状，赵大嚣想了很多。到了淮安又看到城内这些大商人大地主纸醉金迷的生活，赵大嚣终于下定决心要亲自下场参与这场天下争霸。

中国历史有一种怪圈，就是不管什么王朝，大概寿命也就在三四百年，寿命到了就是一次改朝换代，而伴随着改朝换代的是天下人口锐减七八成。秦汉农民战争、三国乱世、隋末农民起义、唐末黄巢起义、元朝进入中原、元末农民战争，还有眼前的这场没有结束的明末农民战争。

每次乱世都是以中原百姓削减七八成为代价，未来的清末太平天国更是如此，因为人口增加，太平天国更是造成了江南各省死亡七千多万，如果算上北方的捻乱，那十几年间全中国要减少上亿人口。

欧洲历次大战虽然也死了不少人，但不管从人口绝对数量或者人口比例，都远远不及中国，甚至连太平天国运动中的死亡人口都比不上。

作为一个中国人，赵大嚣虽然有各种缺点，比如贪财好色等等， 但他看到东昌府那些流民的时候，心中被深深触动了，既然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个时代，为什么要逃避呢？

这一路上赵大嚣经过深思熟虑，到了淮安府算是彻底下定决心，尽自己最大努力，要带领中国人摆脱这种怪圈，就算不能让全中国富强，但也要保证这些普通老百姓吃饱饭，这才对得起老天给自己的那个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