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西烨话落，卧室里长久寂静。

战无敌终是望着那盘豌豆黄，叹息道：“老三啊，你说你对老宅有感情，爸妈都相信你。

不仅是你，爸妈对老宅也有感情，你姐对老宅也有感情。

可人这一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是有感情就可以一直拥有的。

天下总有不散的宴席。

而且，爸妈跟你提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设想，都想过了。”

战无敌端起茶，喝了口，润了润嗓子，接着道：“爸妈知道，你对我们的孝心是真的，你对姊妹的感情是真的，你对老宅的感情是真的，你想要地底下的东西……也是真的！”

战西烨坐着不动。

战无敌苦笑：“不是你不可以要。而是，我就算给你，你也护不住！”

战西烨摇头：“爸，我承认老四很睿智，也是军方的人，但我也不差。

而且自古父母都是跟着长子养老的。

大哥死了，我就成了长子，我有义务给你们养老。

你们完全可以跟我、瑶瑶还有我们以后出生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当年，你们送我出去，并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

如今，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过，我也可以跟瑶瑶留下定居的。

如今华夏正值崛起之时，处处商机，我在异国他乡都能站得住脚，在故土，自然更是如鱼得水。”

郑恩淼耐心解释：“老三啊，我跟你爸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

当初我们一起留学的同学，收拾行囊在渡轮上远眺越来越远的家乡，每一个人都热泪盈眶，壮怀激烈地发誓：我们学成归来，一定要建设我更繁荣之中华！

但是，那一颗颗赤子之心，有多少能保持到最后的？

那一船一船出去的留学生，过个三年五载，能回来报效祖国的寥寥无几啊！

更不要说，你这一走就是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你为了生存，为了利益，在异国他乡艰难厮杀，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你还能是二十年前，爸妈送到渡轮上，对你千叮咛万嘱咐的老三吗？

你不是了……

正如你说，当初送你出去，我们没有征询过你的意见。

你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你，并没有任何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

老三，你跟瑶瑶什么都想要，你们想要祖宅，想要家业，想要一地下的文物古董，想要爸妈疼你爱你，还想要你们拿走这一切之后，兄弟姐妹们都能不计前嫌地围绕着你们，对你们笑、对你们好，我们一家子还跟从前一样团结友爱。

可是啊……

人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

不是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啊！

其实你这些想法，你自己也知道难以启齿！

可你还是开口了。

为什么呢？

因为你唯一的筹码，就是时至今日，爸妈还记得你最爱吃的豌豆黄啊！

爸妈对你付出的是最多的，就说这豌豆黄，你爱吃，我们一记就能记一辈子！

可是老四爱吃什么呢？

老四啊，他五岁之前爱吃的麦芽糖，如今早就不爱吃了！

他每次回来，一桌子菜，他不挑食，什么都吃！

他难道真的没有喜好吗？

他难道真的没有欲望吗？

他有的，他的欲望就是五岁以后，一边孤零零地生活在郊区，一边流着眼泪看着远方，盼着爸爸妈妈早点来接他！

可他长大就没有欲望了。

为什么呢？

他明明也是个人啊，他也该有七情六欲啊！

因为他知道爸妈有多难！

他知道爸妈是为了让他活下去，才把他送走的！

而你不知道！

你到现在还抱怨我们把你送走的时候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可是我们缺席了老四一整个童年，再见面的时候，他对我们没有任何抱怨，他只是抱住我们哭，问我们身体好不好，问我们愿不愿意跟着他去随军，我们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却坚定地说，以后有他在，家里万事交给他，他来负责一切！”

战西烨听到这里，忽然双手掩面低头哭了起来。

战无敌夫妇也心疼战西烨。

他们也知道他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