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支援，省医院救助团共二十八人，全部从志愿者库中抽取。

年龄超过五十岁，结婚不满一年，生育不满三年，怀孕、一年内曾身患重疾者，会自动取消资格。

剩下的志愿者将由系统随机抽取，但院方设置了概率，经验丰富且未婚的医护人员更容易抽中。

他们要先坐三个小时的飞机去拉萨，再转火车去日喀则。下了火车，还要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车才能到达驻扎医院。

赶往拉萨机场的途中，梁颂晟接到了哥哥的电话。保镖已前往别墅，经全面调查，周边无异常情况，门窗也没有撬动的痕迹。

娴姨也报来平安，余念一切良好。

第二天早上五点，医疗团队顺利到达拉萨。九点半，他们踏上了去日喀则的火车。

梁颂晟找到座位号，正欲拎起行李。

“梁主任，我来。”

说话的，是前两天冒失闯入钟严办公室的规培生。

好像叫……

时桉。

对方戴套头耳机，染黄头发，潮流青年给人感觉浮躁。五官倒是清秀，也算礼貌。

梁颂晟收回手，默认他搬行李的行为。

梁颂晟正欲落坐，时桉晃晃手里的票，“梁主任，要不我先进去？”

车票是后勤部集体买的，座位随机。

梁颂晟的手机嗡嗡震，年轻的声音传进来，“梁先生，到了没有？那边冷不冷，穿得厚不厚？”

“目前在拉萨火车站，要倒车去日喀则。不冷，穿得很厚。”梁颂晟的声音低沉且温柔，“你呢？身体好点了么？”

“好多了，本来也没事的。”

“在家注意安全，关好门窗。”梁颂晟又说：“牛奶记得喝，喝完要刷牙，嘴也要擦。”

“嗯，我知道了，梁先生也要注意安全。”电话那边顿了顿，“还有就是，嗯，那个……”

梁颂晟没催，默默等着。

大约过去半分钟，柔软的口吻，耳边有羽毛在瘙，“我、我等您回来。”

梁颂晟瞟向窗外，被风卷过的云朵有了温度，压在心口，像是大团。

他捏紧金属框，“我尽快回去。”

另一边，温暖灿烂的阳城。

余念按掉电话，抱着熊跳进床里翻滚。

呦吼~大古董走好远啦~

自由的日子终于开始了哇！

余念鞋都没穿，抱着直播设备嗖嗖跑下楼，在客厅找了处宽敞的区域，插上平板电脑、声卡，准备好麦克风和补光灯，

调整镜头，余念又蹭蹭跑上楼，把各种衣服试了个遍，最后选择了梁颂晟总爱穿的黑色衬衫，搭配浅灰色暗纹领带，再套上白大褂。

他在站在镜子前，左瞧瞧、右照照，哇！念念医生实在是太酷啦！

就是外面这件有点大，跟偷偷穿了男朋友的衣服似的。

余念愣住，灼热感从耳根往额头蔓延。

他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可不就是偷偷穿嘛。

自我审视完毕，余念翻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他左手拿针管，右手是消毒棉棒，在镜子前比划了好几圈。

一切整合完毕，余念登陆直播间，并打开了摄像头。

火车驶离车站，在轨道上平稳前行。

梁颂晟握着手机，沉浸在心口的那团棉花中。他不在意周围的动静，自然也感受不到旁人的目光。

但时桉傻了。

刚才的通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卧槽，真他妈牛批啊！

小道消息靠不靠谱？

这人真是神外的老古董？

这放不下来的嘴角，还有这黏糊到拉丝的语调。这哪里严肃古板了？这分明是个知心老大哥啊！

他哪里恐怖，哪里不近人情？知心老大哥比大魔头钟严好一万倍！

张爽那个畜生，真他妈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让他来急诊科，感受下大魔头的威力，才知道梁主任是什么人间温柔。

张爽是时桉的研究生同学，目前在梁颂晟手下实习，平时没少和他抱怨。

胡思乱想间，时桉的手机亮了起来，是闹钟。

草，差点忘了正事。

他点开手机，登陆D站直播间。

可爱的语调传出来，“米娜桑哦哈哟，让大家久等啦！”

感受到梁颂晟的目光，时桉才发现忘连耳机。他急忙按了静音，“不好意思梁主任，我马上……”

我去？！

梁颂晟被吸引，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按理来说，年轻人的爱好，他们古董医生应该不感兴趣，但知心老大哥却沉迷了。

表情还有点耐人寻味。

这让时桉犯了难，他是按掉手机，还是……

“声音打开。”

时桉抽神，“啊？什么？”

梁颂晟：“手机音量，打开。”

“哦哦。”时桉照做，把手机递到方便梁颂晟观看的位置。

他心潮澎湃。

哇靠，同是医生，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

要是魔头钟严看到，只会骂他不干正事、闲得蛋疼，再没收手机，逼他写反思、写病史。

再瞧瞧人家梁主任，不仅不批评，还和他一起看！

这是什么五千年难遇的好医生、好主任、好大哥，他是天上的神仙，是地上的活佛。

我要为梁医生申冤平反，

张爽，你真他妈不知好歹！

音量增大，嗲嗲的语气飘出来。

“爸爸不在家敲开心~”

“可以出来直播辣！”

“是呀是呀，爸爸在外地忙工作，要去好久的嘞。”

“这段时间没有人管。”

“终于自由啦！”

梁颂晟眼睛都不眨，“这是什么？”

时桉说：“这个是D站的直播间。”

“直播间？”

“对，就是在线表演节目的地方。这里面有很多主播，一边表演才艺一边和观众互动。”

时桉指着屏幕，“这个主播叫念酱，他主要出cs和跳宅舞，很火的，有一百多万粉丝呢。”

梁颂晟回忆，“是cspy？”

“对对，就是那个，角色扮演。”时桉说：“就好像现在，念酱在cs医生。”

“真别说，虽然衣服有点大，但穿他身上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念酱的声音持续传出。

“米娜桑要乖乖的哟！”

“今天是念念医生呀，不乖要给你打针呢。”

时桉盯着屏幕，越看越不对劲。

虽然他穿的白大褂很常见，但衣领的标志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

钟主任也有件差不多的。

时桉抽回思路，异常激动，“哎哎哎，开始开始了，梁主任准备好，念酱要开始跳舞了。”

节奏响起，遮小鹿脑袋的主播摆好动作，光着脚丫，跳起欢快的舞蹈。

蹦蹦跶跶，热热闹闹。

见梁颂晟专注，时桉干脆把手机摆他桌板上，“梁主任，念酱是不是挺可爱的？”

梁颂晟的语气猜不出情绪，“你喜欢他？”

时桉摇摇头，“他不是我的菜，我对直播也没啥兴趣，要不是帮张爽录屏，我也懒得看。”

梁颂晟：“张爽？”

“嗯，他是我同学，他最近在您科室轮转。”

梁颂晟：“他很喜欢？”

“岂止是喜欢。”时桉凑近些，压低声音，“那简直是痴迷到疯狂。”

张爽和时桉本科就是同学，七年了，他成天守在念酱的直播间，一期不落。屏保是念酱的照片，音乐播放器是念酱翻唱的歌曲，就连闹钟和铃声也不放过。

成天左一个念酱右一个念酱，眼里心里全是念酱，跟魔怔似的。

时桉：“今天张爽得观摩陈主任手术，就让我帮他录视频。”

“他们玩直播的人挺疯的，为了哄主播开心，经常往死里砸钱，几万块像大风刮来的，说刷就刷。”

“但这个念酱还行，不开打赏通道，粉他不怎么费钱。”时桉扯嘴，“那些随便给人打钱的都是傻逼！”

“诶对了，他们有PK赛，得替爽哥支持一下。”说着，时桉在屏幕右下角给点了个攒。

直播间很热闹，念酱的人气持续走高。

弹幕上轮番弹出各种老婆、男朋友、亲爱的之类的称呼。

梁颂晟挎着脸，“为什么这么叫？”

“现在就是这样，流行叫喜欢的主播老婆，耍嘴炮而已，没啥意义。”时桉又压低声音，“不过，www.youxs.org，挺傻逼的。”

“真不懂这些人，老婆老婆叫那么热闹，结果脸都没见过，谁知道真人到底怎么样。”

时桉哼了声，“网络上P图美颜这么猖狂，现在看着可爱，搞不好现实就是个怪大叔。这帮傻子们还当舔狗呢，笑死！”

“就我的经验，网上越完美，现实生活中差距就越越大。他要真好看，还舍得挡脸？”

时桉喋喋不休。

“也不知道张爽咋想的，被他搞得五迷三道，成天要死要活的。”时桉加了句讨好的话，“有时间看小屁孩，还不如多去研究研究病例。”

“跟着这么好的主任，就该多学点临床经验，好好充实自己。”

“真以为喊句老婆，人家就能叫你老公了？”

“别看他在屏幕前软乎乎的，私下里没准根本不这样。”时桉转头，“梁主任，您说是不是？”

梁颂晟没理，周围盘旋着低气压。

他盯着视频背景里，挂在客厅的祖传古董画，还有小主播身上，从他衣柜离奇消失的白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