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炁化生》

第二十章受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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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一条不知名的狗狂吠着,配合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形成一曲激烈昂扬的交响乐。脖颈上的汗浸湿我的衣襟,双膝跪在发烫的大理石地面上,小腿快要失去知觉,头顶是正午烈阳。

我已经跪了两个小时了。

昨天半夜我刚回到家,原本常年不曾有客人的家里却突然有人到访,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母亲陈拾梅。屋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气氛很不好。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针锋相对,但我心中还是不免刺痛。也许是青春期的荷尔蒙作祟,我并未予这个冷血的女人过多眼神,脱了鞋径直走上楼梯。

我太累了,没有精力再和她吵。我需要足够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思路,这一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比我以往的十九年人生中发生的事情都要匪夷所思。

沉默对峙的后果就是我一大早就被从睡梦中揪起来,到顶楼的花园里罚跪。面前盘着头发的女人似乎精神也有些憔悴,素日里一直带着的镶金流苏耳环今天也取下了。我将拐杖自以为潇洒地一甩,双腿跪在地上。早上九点的重庆已经烈日当头,小花园地上铺着未抛光的大理石,陈拾梅坐在玻璃花房的树荫下,一脸阴郁地瞪着我。

她终于开口,我本以为又免不了一番日决,但预料的高音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番极其平静的语气。

“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陈拾梅搜出我的手机,站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低着头,刺目的阳光叫我几乎睁不开眼,脚步声渐渐离去。整整十年,没有哪一天我不曾想着逃离,从前我与谢启明不止一次地谈起这个话题,却总是以他的不理解草草结束我的忧虑。他不理解我每天坐拥一栋几百万的豪宅究竟还有什么不满,也无法理解像我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有什么好忧愁。

可我却羡慕他父母双全,羡慕他阖家幸福。我甚至有许多年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都是一个人度过,以前小,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如此疏远我。现在长大了,我却不想再去思考了。有时候想太多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反而会徒增烦恼。我的母亲也许是憎恨我的,连带着我的父亲一同憎恨我。

他人总说我和母亲长得像,但我知道,她无数次望向我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我父亲的影子。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如此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

烈日的炙烤让我脑子发昏,我莫名想起抱着颜汜的感觉,记忆中那是彻骨的冰凉。

不知他现在出院了没。

我双眼一黑,往前倒下去。据有记忆以来,我从小就身子虚,小小大大的病生了不少,我妈曾说我的最高纪录是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八天都在医院里。所以每每想起那些回忆,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恨她。

我似乎是因为没吃早餐低血糖晕倒了,再次睁开眼睛是在我房间的床上,谢启明正坐在我的电脑桌前热血沸腾地打游戏。

嘴里有点甜味,脑子还是不太清晰。我索性再次闭上眼睛,陈拾梅似乎又出去了,我也几乎不过问她究竟为什么不爱归家。

小时候以为她是找到了新的爱情和家庭,这么多年她身边男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有一个让我对他喊爸。我曾和她开玩笑说是不是要集齐十二星座,得到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我操,上啊!他妈的打团了还在刷野。”谢启明一把扯下我的耳机,随手就丢在了一旁。

“老谢,你懂爱情吗?”我冷不丁地问一句,他吓了一跳。随即立马跑过来,“二丫,你醒啦?吃点啥不?我想吃炸鸡。”

“自己点。”我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他非常熟练地拿起我床头的手机,一边点一边说,“咱们二丫长大喽,开始好奇爱情了。”

“你到底懂不懂?”

“我知道个球。我他妈又没谈过。”谢启明头也不抬地哼道。

我犯了个白眼,心说问这呆子也是白问。凭借儿时模糊的记忆,我相信我的父母是因为爱才在一起的,应该不是什么包办婚姻。我父亲是许家老三,也算当地小有名望的家族。母亲也是娘家的独生女,我外婆外公的掌上明珠,两个人称得上一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其实按照我母家的传统,我父亲应该入赘的,但是我母亲应该是非常爱他,才会不顾家人阻拦跟随他去了西安。

所以我根本无法想象当年究竟是怎样的变故会让如此相爱的两个人走到如今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我点的双拼,一半椒盐一半番茄酱。”谢启明说完,将手机丢给我,又坐回电脑前了。

感觉思路稍微清晰一点后,我撑着坐起来,将床边的小桌子拉出来,翻出床头柜里八百年都没开封的笔记本和签字笔,打算理一理这一个月以来的事情。

我向来是优秀的社会主义新青年,对于鬼神之说是不相信的,很多时候所谓的诡异事件背后其实都是人类的恶意和贪欲在作祟。现在置身事外再来冷静地回忆在祖宅地下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可以解释为一场人为的阴谋。

而这个阴谋母亲一定是知情的,父亲当年也许就是因为参与了才和母亲决裂。那工厂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股势力,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在引我入局。

没错,是引。冥冥之中我似乎感受得到有一股力量在引导我去重翻当年的旧事,而我的母亲却极力阻止。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母子俩似乎一直都不对付,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而她却又正好叠满了川渝女性的强硬属性,我觉得要不是因为我残疾,从小到大不知道要挨她多少打。

所以每次我犯错,她要么用尺子打我的手心,要么就罚跪。自从我步入少年时代,就很少感受到母爱了。她教给我的人生道理甚至还不如我学校里的心理医生多。

也许是多年的经历让我产生了极大的逆反心理,我越来越对这个谜团充满好奇心。想太多脑子又开始疼起来,我揉了揉太阳穴,合上笔记本。谢启明游戏也打完了,刚好下楼去拿外卖。

“哎,你说四哥这会在干啥啊?”谢启明一边嗦手指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管他呢。”肉质的香味瞬间打开我的味蕾,我这辈子也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吃垃圾食品。

当时我们走的时候原本想找颜汜要个电话号,谁知护士说他需要静养,愣是不准我们进他病房。我们没办法只好先走了。不过,地球这么圆,总有一天会再相遇的。

当我们再去许仙阁里找那部座机时,连同整面墙,都被重新浇筑了水泥。那电话早已不知去向。苏哲也因为没看好我而被罚了一个月工资。其实说实话我觉得挺对不起这哥们儿的,因为说白了这事也是我自己非得要查,和人家没啥关系。

但我不敢反抗陈女士。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在家里百无聊赖,要么画图要么搞搞雕塑,谢启明也去练车了,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长蘑菇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是一封电子邀请函,发件人署名吴世恩。看到这个名字我愣住了,觉得特别眼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放下手机,继续手上的雕刻工作,突然灵光乍现。吴世恩,好像是吴承泽的孙子,他老人家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出版过很多美术类的教学图书,我们以前经常临摹他的作品。

想到这里,我飞快地再次打开手机,仔细阅读起那封邀请函的内容。

大概是说这周末吴老的私人宅邸会举办一场画展会,邀请各界人士前来观展,但是这种级别的大佬没理由邀请我这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啊。受邀的应该都是一些业内精英或者亲朋好友才对。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我决定去看看。这种机会也算是难得,吴家的声誉在我们这一行也算响当当。传说他们祖上就是唐代画圣吴道玄,虽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吴老的名号一打出来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以往吴家也举办过这种画展,他们家曾经有一个小辈画的一幅画被人以四十万的高价买走,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艺术的力量。所以,我这次纯粹是秉承着学习的态度去的。

接下来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周日当天也不见雨势减弱。在祖宅待了一个月,我的头发也长长了些,不过也懒得出去剪了,便随意拢到耳后。在衣柜里翻出来一件黑色高领衬衫,配了条西裤,还装逼地戴了副银边眼镜。希望这样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的艺术学子,而不是什么爆发户二世祖。

叫好车后,我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拿着伞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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