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怎么看到的，他活了一千多年？”我问道。人活百年已是长寿，突破百年之人寥寥无几，怎么可能会有人活那么长的时间？那还叫人吗？说是某种妖魔也不为过。

“你听说过重瞳吗？”叶澜问道。

我努力搜寻记忆中相关的资料，突然想起来不知是在哪本文献里看到过，好像项羽就是重瞳子。重瞳，指的是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的特殊现象，又叫对子眼，形成这种眼睛的原因是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从o形变成∞形。此外，这种瞳孔的形成虽然并不会影响光束的进出，但在现代医学上被认为是早期白内障的表现。在中国古代，由于医学知识的匮乏和对神灵的迷信，拥有重瞳的的人一般会被误认为是圣人，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先天残疾。

可我和吴煜对视的时候也没发现他眼睛有问题啊？

“吴先生可自控这种重瞳，也就是说，外人是看不见的。”叶澜又从电脑上点出来一份资料，那东西破破烂烂的，好像是某种年代久远的丝绸，上面写了一些弯弯曲曲的文字，看不清楚。

“他用重瞳看见，你就是一千多年前，那个画下原本《地狱诸相图》的人。听说你是去看了一眼吴道子画的那张，回来之后凭记忆临的？你就不好奇怎么可能只是看了一次就能完整地画下来？”叶澜搭着我肩膀的手指点了点，被谢启明一把打开，将我扯回他的臂弯里，然后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别闹。”我拿开他的手臂，坐直身体，示意叶澜继续讲。

她继续道，吴煜之所以如此疯狂地寻找太岁，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重瞳不稳定，需要太岁的力量来辅助，十多年前，我的父亲并不是完全一无所获，他确实偷到了一部分太岁，并且以高价卖给了吴煜，就在两人达成合作之后，他却利用吴煜的技术独自偷走了全部的太岁。

而他之前对我施三重瘴，也就是为了检验他所看到的过去，重瞳可见往世来生，他确信我的前世就是那个画下《地狱诸相图》的人。因为三重瘴，分别也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幻境里的景象基于现实又跳脱现实，也有许多是我自己潜意识的幻想，例如我渴望左腿痊愈，渴望过去父母双全的家庭，以及，见到那个幼年的颜汜。

倘若他的重瞳看到的并非是我，那我一定走不出来幻境，除非颜白露亲自来解，但我却是在她回来之前就清醒过来了。

也就是说，三重瘴并不是吴煜随心所欲发动术式的，而是依据重瞳。

难怪这个东西被他们玄师传得神乎其神，因为能修习的人首先就有一个硬性条件。我将她的话半信不信地听着，人到底有没有转世轮回都不一定呢。

“对了，那这个玄师到底是干嘛的？”我选择问一个稍微实际一点的问题。

没想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刘迦又转过头来，嗤笑一声：“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对人了。”叶澜也笑了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诸葛澜，风后奇门的传人。”

听到这个姓氏，我不由得一愣，立马就想到了三国里那位传奇军师，不过历史不在我的专业范畴内。

“玄师其实是世人加以我们的称呼，一开始的名称是炁师，分类也不像今天这么明确。我们诸葛一脉传承奇门，另外还有六壬，太乙，我们这些炁体充足的人都被统称为玄师。虽然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炁，但后天的修为却可以改变自己的炁运，这东西和人的各种方面都挂钩。”叶澜说道，她又指了指我的左腿：“你这条腿应该就是缺少了某种炁才会造成残疾。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所有身体不健全的人都是这个原因。有的是人为，有的是天意。”

“…那你们，具体是做什么的？”

叶澜却不再讲下去了：“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几十辆车在山里一直走到半夜，停在了一处树林里，吴煜和齐禄站在最前方，一挥手，几十个人立马上前拿下帐篷，开始扎营。

我和谢启明坐在车上，想不通这帮人为什么非得趁夜里进山。而且云南这边蛇虫鼠蚁太多，我们俩被咬了好几个包，虽然换上了新的登山服，但那些细小的虫子还是没办法防住，只好找叶澜要了花露水，不过也不怎么管用。我现在就怕地上有蛇，这地方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你俩还真是少爷啊，他妈的滚下来帮忙。”刘迦踹了谢启明的腿一脚，他立刻演技大爆发，抱着腿就往后倒下去了：“哎哟腿断了。”

他见状无语地走开了，继续工作去了。那个贼兮兮的黄毛搓着手又走过来，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没安好心，他先是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庄钱，似乎是来跟我赔罪，我心道你他娘的刚才还想挖老子眼睛。

“刚才兄弟们多有得罪，许公子别介啊。”庄钱拱手朝我拜了拜，看他样子也是二十岁出头，活像个社会上的毒瘤青年。

但是这样的人往往吃得开，他一定知道不少这次行动的情报。于是我笑了笑，将他搂到车上一起坐下。

庄钱见我没生气，试探道：“那…小弟想问问，你们家那个独眼的兄弟，什么来路啊？我们这可没人敢把迦哥打成那样。”

原来是来打听颜汜，我笑意更甚，对他道：“那你先跟我说说你们这一路都是些什么人？”

他一听有门，连忙点点头。

齐禄这一次带来的人不少，除了他们这些打手伙计，还有诸葛澜那样的“技术人员”，有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他们都叫他道爷，这人对吴煜也是恭恭敬敬的，一直坐在车里，也不说话。还有个小姑娘，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非常瘦小，她一直跟在吴煜身边，我之前还猜是不是他女儿，但是两人长得完全不像。

这小女孩儿叫沈鸠，其他更多的庄钱也不知道了。总之这些人，男女老少一应俱全，但不光是吴家人，这里一共聚齐了吴，沈，诸葛，齐，四家的人，那个小女孩应该是他们沈家的代表，这些人的领头是吴煜，而他们和我二舅都是合作关系。

找张破画而已，至于吗？吴煜之前还骗我说原本被烧了，那他来这里找什么？这么多年渣都不剩了吧。

吴家的人里头除了本家的，还有一部分是像黄毛他们这样的雇佣来的，这些人的目的无非是想来赚钱，刘迦则是负责管理他们。

那个寸头叫崔岩凯，他是和黄毛一起来的，这人走到我们旁边，拿了瓶水说道：“那老头儿是沈家的，叫什么…阳颠子，说话神神叨叨的，真是个羊癫子。”

阳颠子？这应该是道士的一种称号，就像颜汜的师父叫伏麟子一样，看来他也是玄师。

“他旁边那个长得像竹节虫一样的男的就是他徒弟，不知道叫什么。”

我又看过去，果然就在那老头坐着的车门旁边看到个人影，天色太黑，刚刚我还以为是颗树，他们俩形容得极为准确，这人身形修长纤瘦，四肢奇长，的确很像一只竹节虫。这男人看五官约莫三十多岁，却没有眉毛，眼睛深陷入眼眶中，看着跟肾虚一样。

“咱俩也是半路入道的，就知道这么多了。”庄钱摇了摇头，“许公子，你也给咱们讲讲呗？”

我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和她不熟的，只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后来再相见，她总是明里暗里地帮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一边胡扯一边到处瞟着颜汜的身影，生怕她听去了一个字。

“啊？你俩不是旧交？那他为什么帮你啊？”

我摸了摸下巴，转头朝谢启明问道：“为什么呢？”

他也很懂地作出一脸凝重，缓缓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暗恋你。”

庄钱和崔岩凯的表情顿时像吃了屎一样，一脸扭曲地走开了。

“笑死了，这俩二缺。”谢启明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看着四哥没？好像刚刚下车之后就没看到她了。”我收起笑容。

这帮人扎营的地方在一大片空地中间，山里空气不错，能见度也不低，但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颜汜的身影。

“哎你别说，还真没看到。”谢启明也道。

齐禄走进了吴煜的帐子，他们这一趟用的帐篷都是一种特别大型的，我也不认得这种东西到底是不是旅游用。趁他们都忙起来，我就和谢启明溜到jessica的帐篷里，想来看颜汜是不是在这。

“他和几个伙计开路去了。”jessica坐在简易的单人床上，她卸下浓重的妆容，取下耳环，将一头长发扎成丸子头。

“舅妈，我们这一趟是要找什么呀？”我坐到她身旁问道。

“吴煜那个疯子，他来找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来几块饼干递给我。

我谢过之后拿起来边听边吃。

“三面佛活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自己都厌倦了，所以他对于死亡的追求已经疯魔到了超越永生的地步。”jessica说道。

“他真的活了那么长时间？可是他看起来和我二舅差不多大啊？”我问道。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吴煜原本不姓吴，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从哪来的，只知道吴家的人都说他几十年来的长相都没有变化，他一直都在找一些东西，但重点不是这些东西。而是这些东西所代表的背后的意义，也就是对于他而言的“死亡的意义”。

这次来找的那副画，其实说实话没人知道究竟存不存在，是吴煜和他身边那个诸葛澜很相信，也没人知道他们找这些东西具体干嘛，久而久之，玄师里就传有个老不死的喜欢找死。

“那你们跟着他来干嘛啊？”我问。

“你不知道这画的传说吗？”

我摇了摇头，jessica说这画的原作是作者亲眼见到并描绘下来的，他本人虽然不久之后就死了，但这画却可以让人见到已死之人。

“齐禄，是来找你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