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魔头你!》

19水月新镜 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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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是永安城昏昏沉沉的雪天。

城主府上负责采买的人, 在花又青和另一个瘦瘦女孩之间权衡利弊,终于选择了那个没病的小姑娘。

临走前还看着花又青的脸惋惜,叹这么漂亮, 喜好幼女的城主肯定喜欢……可惜了,病成这个模样,就算带回去也活不了, 又怎么能伺候得了城主大人呢?

缺粮少食的时候,管事的人开始来餐馆里选小丫头,不仅能省下银两,还自认为积了功德。

花又青吃了那个女孩给的一粒果子,肚子痛了一整晚,面黄肌瘦, 进气少出气多,病恹恹,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也因此,她没有成为那份功德的幸运,饿到几乎看不清东西,也听不到声音, 胃里是破竹蓖和干草,那些东西不能消化, 在胃里堆积, 好像划伤了肠子,她好像能感觉到体内有血在流。她天生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雪崩之前, 她上山捡干柴,就曾看到山上方有几个人在做法。

因为啃坏了竹筐,不高兴的老板将花又青丢到外面, 等冻死她再下刀。

然后,大师姐温华君来了。

她们千里迢迢来此处超度亡魂,也救了只剩一口气吊着的花又青。

粮食紧缺,师姐们食物亦不多,三师姐掏出冻硬的馒头,放在花又青坏里,心疼地要她慢点吃。

冷风卷白雪,厚到几乎埋了膝盖,三位师姐轮流背着她,一瘸一拐,艰难涉雪而行。

花又青啃着硬馒头,用牙狠狠地刮下一层馒头皮渣渣,狠狠地啃回了人间。

她第二条命是大师姐给的。

她愿意为师姐们去死。

昔我往矣,雨雪霏霏。

飘在额头上的雪花渐渐融化成水,一路落在眼皮上。

花又青在傅惊尘背上醒来。

火红的斗篷仔细地裹好身体,密不透风,她揉揉眼睛,疑惑问傅惊尘,现在是要去哪里。

“送你去金开野处,”傅惊尘简单说,他那被咬伤的手臂,已经隐隐约约泛着黑紫——同那些妖尸别无二致了,“你还是更适合和人在一起,他们会保护你。”

花又青没说话。

十年后的她,从八卦的五师姐季从仪处听得许多往事。

而关于玄鸮门,能获取的信息却少之又少,譬如玄鸮门的人竟然也会外出做任务,竟也会有外门弟子——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没听说过。

包括青龙山出现妖尸的事情,花又青亦不曾听到半丝风声。可见,妖尸一事中,玄鸮门中的人及时处置了这片区域,只是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

她希望不要太糟糕。

花又青问:“那哥哥呢?”

傅惊尘说:“等我恢复正常,就去找你。”

花又青说了声好,过了一阵,又低声:“骗子。”

傅惊尘没回应,像没听到。

离开山洞,越往下走,妖尸越多。

甚至不单单是人,就连一些动物,也开始癫狂。

粗壮的松树下,一只灰扑扑的兔子正在贪婪地啃噬着蛇肉。那兔子眼球的颜色像沉满死尸的血塘,黯沉沉的每一点生气,花又青瞧见,打了个寒噤。

傅惊尘视若无睹,跃过树梢,问花又青:“听说过虎妻的故事吗?”

花又青心有余悸地回头看那只食蛇的兔子。

她无精打采:“和动物谈恋爱吗?现在应该还没有发展到可以接受人,兽恋的地步吧?”

??清水派中并不禁止恋爱结婚,但自立派起,便禁止未成年、师徒、人,兽、兄妹、训,诫、监,禁、乱,伦、多人运动——这些帮规,听闻是建派初期某位长老立下的,听闻对方参考了晋翠山大火书局的话本禁止题材。

——后不知是谁,默默将“师徒”划去了。

花又青怕自己跌下去,谨慎搂住傅惊尘的脖子。

她能辨认出对方身上狼血的味道,他大约刚饮了狼血不久,这让花又青有种自己正在狼背上的错觉。

她仔细分析:“人在老虎的食谱上吧,这和人同炖猪蹄谈恋爱有什么分别?退一万步来说,这体型上也不相衬啊,而且人和老虎的大小——”

“你的小脑袋都装着些什么东西?”傅惊尘打断她,“是青龙山发生过的一件奇闻。”

花又青竖起小耳朵。

傅惊尘说:“那是八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八十年前,住在青龙山脚下的方二,靠打猎为生,家境贫寒,年近四十,尚未娶妻。

四十岁这一年,他上山打猎,无意间得了一具虎皮;第二日,在捡到虎皮的地方,又遇到一貌美少女,年十五六,容色动人,她主动跟方二回家,与他结成夫妻。

夫妻六年间,俩人十分恩爱,还诞育了两个孩子。

听到这里,花又青面露惊叹之色:“人和老虎怎么能生下孩子呢?”

傅惊尘说:“我又没说那女子是老虎。”

“哎?”花又青挠头,“是吗?可话本子上不都这么说的吗?不然深山老林,怎么会有漂亮的女孩子要死要活地嫁给他呢?这难道不都是写书的男人们在意淫吗?”

傅惊尘说:“你知道得倒挺多。”

“一般一般,”花又青谦虚,“人间第三。”

老枝栖寒鸦。

就连吃惯了腐肉的鹰隼,此刻也不安地扇动翅膀,立在树枝顶端,僵僵地看着飞过去的二人。

“八年后,有人看见那女子吃人,”傅惊尘说,“声称她刨开新坟,俯在尸体上啃咬。方二不信,回去询问妻子,谁知妻子竟翻出方二捡的那具虎皮,披在身上,带着两个孩子一同跑到山林中,再没有回来。”?

花又青等了等,没等到下文,她惊讶:“这就是结局啦?没有讲之后老虎托梦说二人有缘今日已了,然后方二又遇到一模一样的貌美人类女子,两人顺利成婚一举得男三年生俩五年生仨?”

傅惊尘说:“没有。”

花又青点评:“是个不够爽的男性爽文。”

傅惊尘平淡地说:“在虎妻离开后的第七日,有人发现,方二横死在房间中,似被老虎啃噬,惨不忍睹。”

花又青:“……为什么突然变成恐怖文了啊!!!”

傅惊尘继续:“从今往后,但凡弯月之夜,虎妻都会下山寻觅猎物,尤其是那些穿着红斗篷、像炖猪蹄一样香喷喷的小姑娘——”

谈话间,两人已至幽林。

千山万壑的松木静静成林,雪落无声,高山远出,幽幽传来兽鸣,似是老虎的哀鸣。

花又青汗毛竖起,死死抱住傅惊尘,大气不敢出,直到听傅惊尘闷笑:“刚刚这句逗你的。”

她愤怒:“讲鬼故事吓呼小孩也是你的特殊爱好吗?”

“我想说,八十年前,”傅惊尘说,“虎妻作乱时,当地百姓便延请了玄鸮门的人来处置——当时料理此事的,是玄鸮门上任掌门,弘光。”

北风凌厉,冷不丁,花又青想起那日偷听的话。

叶靖鹰摇头叹息,说这是一桩孽。

她抿了抿唇,抱紧傅惊尘的脖颈,小声:“你怀疑现在的妖尸和玄鸮门有关系?”

“嗯,”傅惊尘简单地说,“玄鸮门那边已经派其他弟子过来,大约也有了解救之法。”

花又青对玄鸮门不太信任。

他们想到的解救之法——该不会是制造雪崩封山,然后彻底焚烧整个村镇吧?

事实上,的确如此。

城镇内,妖尸横行,唯独正中高楼上,灯火辉煌,弟子戒严,又有符咒庇佑,暂时无妖尸敢接近。

符修宗主温丽妃观察了那几个被妖尸咬伤后的弟子,干净利落地画下几道化尸咒。

不过转瞬间,方才还在哀嚎□□的弟子,便成了一滩浓臭的血水。

温丽妃命人清扫,特意叮嘱,不可碰到一点,隔空以术法焚烧殆尽。

金开野面露不忍:“温宗主。”

温丽妃低头,擦掉手上朱砂。

用过的丝帕被她随意丢在地上,明烛下,她端正的脸庞上尽是冷意:“按掌门的意愿来,催动雪崩封路,再放大火,待这些妖尸全部被烧死,就不会影响外面的百姓。”

金开野犹豫:“到底还有这么多生灵。”

“成大事者,都不拘一格,”温丽妃不以为然,“我知道此次内门弟子折了许多,你心疼——但三月后便是外门弟子的考核之日,死几个,再选几个进来便是。”

金开野没有说话,待温丽妃同他擦肩而过后,才忽然开口:“温宗主。”

温丽妃:“还有何事?”

金开野躬身,行了个本不该的大礼,他恭恭敬敬地问:“这能催动雪崩封山的术法,听闻只有掌门的嫡传弟子会用,是吗?”

雪落无声,妖尸的声音却惨烈异常。

哀哀痛嚎,像垂死的觉魂在口申口今。

寻常的术法对付不了他们。

温丽妃率众弟子以朱砂做化尸符,颇为见效。

遗憾又有几名弟子被咬,尚未尸变,亦被同门弟子含泪化掉。

玄鸮门弟子居住的位置贴了多重针对妖尸的符咒,靠得越近,符咒的攻击力越明显。

待走至金开野房门前时,傅惊尘的唇角已经流下殷红的血,他能感受到强烈的痛,但未在意,强撑着,以剑挑开窗闩。

窗子打开,傅惊尘背着花又青,轻盈跃入房间之中,不动声色擦去唇角血液。

房间内并未点灯,栖息在床上的金开野猛然惊坐:“谁?”

他敏锐暴起,一手掐向傅惊尘脖子,傅惊尘倾身避开,长剑出鞘,亦架了个空。

花又青急急出声:“我们来此,不是为了打架!”

金开野一惊,收了掌风,后退两步,双指掐诀,点亮圆桌上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闪烁,烛芯跳动。

金开野错愕明显不正常的傅惊尘。

“你竟然还没死,”金开野咬牙切齿,“可真是——”

话语未落,傅惊尘背上的花又青露出半个小脑袋,眼睛乌溜溜,脸颊亦有血色,呼吸正常。

金开野生生转了话头:“——吉人自有天相。”

傅惊尘沉声说:“我不同你啰嗦,青青不慎被带到这里,我将她托付于你——倘若她有半点损伤——”

“不可能,”金开野一口截断,他张开手,烛火闪闪,他的眼睛中亦有光闪闪,刻意放缓了声音,“倾倾,过来。”

花又青不下去,她直接问金开野:“玄鸮门是不是想要封山、烧了这整个城镇?”

金开野一顿,并未回答。

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

花又青留在傅惊尘背上,她咬了咬唇,又问:“……妖尸是不是玄鸮门一手造成的?”

金开野矢口否认:“绝不可能。”

“我之前听说过,冤死之人不甘的魂魄最毒,”花又青说,“有的术士会故意寻找屈死的人,以此炼蛊。”

金开野沉了脸:“傅惊尘,我知道你对玄鸮门多有怨怼,但这不是你教坏小孩子的理由,她才多大?你为何教她如此不堪的话?”

傅惊尘淡声:“你也配说不堪二字?”

“好啦好啦,讲正事,”花又青吃惊,“你俩怎么搞的像求偶期打架的公孔雀啊?听我讲完我的猜测,好不好?”

她说:“人有三魂,灵魂、觉魂和生魂,又有七魄,喜、怒、哀、惧、爱、恶、欲。现在人间常见的毒物,多是作用于□□,其实,很多术士一直在研究,能直接作用于人魂魄的毒物,又名控魂——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这些都是课上老师讲的,我就不多说了。”

花又青清清嗓子,说:“我现在怀疑,妖尸其实就是觉魂被污染的人类,也正是因为被破坏了觉魂,才会不知疼痛,不知疲惫,只知嗜血。这不是什么妖气,实际上是中了觉魂的毒。”

金开野出声:“可有化解之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喽,”花又青双手一摊,跐溜一下,自傅惊尘背上滑落,她认真地说,“我想知道,八十年前,玄鸮门的弘光掌门,在这里做了什么。”

金开野如何能知?

他是几位宗主中年纪最轻、资历最低的那一个,八十年前,他尚未出生。

玄鸮门上下等级分明,这些秘辛亦不会随意向外人道之。

金开野揭下自己房间的符咒,让花又青和傅惊尘暂且藏匿在自己房间中,孤身去寻温丽妃。

温丽妃轻飘飘地说什么都不知,一句话便堵了他的嘴。

迫不得已,金开野又修书一封,命小白鸽送去药峰上。

信中诚恳叩问叶靖鹰,是否可解惑。

花又青对此评价:“我觉得他未必肯说,若有解救的法子,早就用上了,也不至于闹到放火烧山这步。”

金开野尴尬,转移话题:“倾倾又是从何处知晓妖尸是觉魂受损?”

花又青拿起核桃,要傅惊尘用剑柄给她砸开,她头也不抬:“很简单呀。”

她认真:“我扒了十个妖尸的裤子,发现他们没有半点羞耻,就知道受损的是觉魂了。”

——不可能一连十个都是暴露狂吧。

金开野:“……呃,呃……很……”

傅惊尘轻声斥责她:“小姑娘家,怎能随便脱人裤子。”

花又青委屈:“我哪里随便脱了?脱之前我都问了呀。我告诉他们,说,’如果不说话就是默许喔’。”

她把核桃仁丢进口中:“没有一个妖尸有反对意见哦!”

傅惊尘:“……”

金开野还在“……呃……嗯……”

他想半天,想不出合适的话,只夸:“倾倾真的太聪明了。”

“那是,”花又青说,“我和我哥一样聪明,俗话说的好,虎兄无犬妹,聪慧哥哥无笨妹嘛。”

金开野僵硬地笑了笑,又深深看傅惊尘。

此人会教坏青青,断不可留。

金开野轻轻咳了一声,又说:“我们玄鸮门中有一块儿宝镜,能看过去,亦可观未来——”

花又青被核桃呛了一下,梗着脖子咽。

她仰脸,不可思议看金开野。

——能看过去,亦可观未来?

这不就是清水派的镇派之宝水月镜么?

怎么,玄鸮门中竟也有吗?

金开野缓声:“——名为水月新镜。”

花又青说:“山寨?”

傅惊尘:“嗯?”

花又青意识到微妙,匆匆喝了杯水遮盖,

傅惊尘看她一眼:“烫。”

话未说完,花又青苦着一张脸,拼命以手扇风。

她催促金开野:“你快说呀,别卖关子。”

“但镜子玄妙,唯独心灵至纯至善之人方可成功看到镜中之物,否则,多易被外物扰乱,观见心魔,”金开野说,“因而……少有人用。”

花又青心想,这不废话么,仿制的镜子怎能有真正的好用呢?若是人人都可见,那水月镜也不会如此珍贵了。

“恰好,”金开野下定决心,自袖间乾坤袋中取出一面生锈的铜镜,“前些日子,我想探寻妹妹下落,借来观赏,尚未归还。”

花又青眼皮一跳。

傅惊尘不动声色看她。

“可惜,我没有一颗至纯至善的心,”金开野叹息,将铜镜放在桌上,“只能看到人间炼狱。”

他只能看大雪封山,永安城内人食人。

镜子放在桌上,花又青看了傅惊尘一眼,吃惊,又看金开野,愣住,指自己:“你们该不会想让我看镜子吧?”

“不然是我?”傅惊尘笑,又停下,“以防万一,我先检查。”

他取镜子,凝神细看,心神专注,只问镜子,眼前女孩,是否和自己血脉相连。

三秒后,傅惊尘清晰看到镜中景象。

他微微一僵,侧身看忐忑的花又青。

片刻后,傅惊尘面色自若,将镜子放下:“我亦看不出。”

说罢,他以袖擦拭那镜子,着力擦掉金开野触碰的那部分,将这面铜镜递给花又青,微笑:“你看看。”

金开野亦希冀望花又青。

大约也只有她,会有一颗至真至善心了。

花又青小心翼翼接过,仔细观察。

铜镜有着藤蔓般的缠枝花纹,触手同样冷彻入骨,好似寒冰。背面镌刻四个大字,水月新镜。

再往下,又有一行小字。

花又青咪眼,细细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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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青:“……”

她凝神静气,如使用水月镜那般,尝试使用这面新镜。

只看一眼,她瞪圆眼睛——其他两人看不到,她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

花又青结结巴巴:“我,我看到一个陌生女人,跪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

金开野问:“在做什么?”

“我看到吃人——”花又青惊慌失措,磕磕绊绊,双手比划,“女人在吃男人的肠子!!!”

金开野:“……”

傅惊尘:“……”

片刻寂静后,金开野反应过来。

他暴怒,一掌拍碎桌子和所有核桃,拔出大刀,刀指傅惊尘,目眦欲裂,厉声:“畜生!你平时给她看过什么?我今日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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