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以安的话，让米琪陷入久久。

只要是梦终究会醒。

这些年来，米琪一直想要捅破顾芳华不切实际的梦，只是效果不佳。

她似乎从没想过，顾芳华其实也知道这是梦。

之所以不愿意醒来，是不想推翻自己过去的一辈子。

“我接过一个案子，当事人十年之间跟她的丈夫提出过上百次的离婚。每一次到动真格的时候都偃旗息鼓地放弃了。最后一次离婚成功是她丈夫跟她提的离婚。我一直都认为是她还爱着她的丈夫，嘴上说离婚心里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这件事。后来出庭后她告诉我，其实她只是在等，等一个能真正放下的契机。”

所以顾芳华也是在等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不会是米琪能找来的。

阳光的角度悄然变化，米琪微微眯起眼眸，苦笑自嘲：“这就是尊重他人命运的意思吧？”

旁边的窦以安走近，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刺眼阳光。

米琪感觉到有什么挂到脖子上，低头一看，是一块佛牌。

“我去青龙寺求的，保佑你练拳击的时候少受点伤。”

他不是让她不要打拳了，而是站在关心的角度尽可能地尽其所能。

米琪很感动，强忍眼眶里的湿热：“你是律师哎，信这个？”

“信啊，年纪大了，时常发现人胜不了天~”窦以安耸耸肩。

米琪含笑摇头，听到客厅里传来手机滋滋的响动。

两人赶紧跑进屋，米琪接起电话。

“喂。”

“我找到妈了，在派出所。”

电话那头嗡嗡作响，噪音不断，隐约还能听到顾芳华高亢的声音。

米琪顾不上追问细节，“我马上到。”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派出所，米琪下车老远看到顾芳华跟另外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发生争执，骂骂咧咧的。

“你还说！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就说！你女儿乱搞男女关系，带坏社会风气！破鞋破鞋！”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我送你一程——”

两边都有人拉着，眼见着两人又要扭打在一起。

江肆用力地护住顾芳华，用后背挡住一旁的进攻。

米琪跑过去把这个陌生的莫名其妙的老阿姨推挡住。

“你哪位啊？”

对方愣了一下，看到米琪后眼神立刻出现了然的神情：“哦！就是你啊！你个肥女利用网络舆论吃红利，脚踏两只船！”

她一顿乱喷，指着米琪又指着跟米琪一起过来的窦以安。

怎么难听怎么说！

米琪瞪大眼睛，听的莫名其妙。

简单概括一下中心思想就是：她认定米琪也不清白，婚内外无缝衔接，是水性杨花！

米琪遇到黑粉了。

对方的语速跟突突的机关枪似的！怪不得要气到顾芳华想动手！

米琪也想先打为敬了！

这时一记巴掌真的落在对方的脸上。

她的一头红色卷毛跟着脸部赘肉从上到下地震晃一圈，愣在原地安静的不要不要的。

事实上，所有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米琪看着先她一步的人居然是江肆，也很意外！

他问老阿姨：“清醒点了吗？”

老阿姨一声不吭，眼睛睁的跟硬币一样大。

“第一，你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就为所欲为，八十岁一样也可以进监狱的。第二，你侮辱我的前妻等于是侮辱我，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外人说三道四。第三，刚刚这一巴掌如果你要告我欣然接受，但我要主张申明，这是感受到你的威胁进行保护的自我防卫。”

江肆的话，像手铐脚镣，将她束缚的服服帖帖。

老阿姨不甘不愿地低下头，偃旗息鼓。

江肆转过身，柔声对米琪和顾芳华说：“好了，没事了，我们先走吧。”

顾芳华见疯婆子被人收拾了，高兴地脖子挺的老高。

不过感觉到米琪的目光后，她心虚地看眼米琪脖子梗了梗。

“妈，我车就在外面。”

“哎！好！”顾芳华又重新伸长脖子，依着江肆高兴地提步走。

而窦以安从始至终被撂在一旁，参与感甚低。

看到窦以安的失落，米琪抓着脖子上的佛牌，提醒他：“走吧。”

“不了，我再做点善后工作吧。”窦以安看到顾芳华被江肆拉上车，为米琪考虑催促她过去。

米琪心疼他方方面面的过分眼力见。

她能做的好像也只剩下：不戳穿，配合着。

“那我先过去。”

“嗯。”

窦以安在米琪转身的一刻，下意识地想抓住她的手。

他也有口是心非的时候。

可是他忍住了。

米琪跟江肆的过去不愿承认却是事实，以后像这样的场景一定不会少。

他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生气。

**

“妈，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要再销声匿迹几天的。”

上了车，米琪看着顾芳华甩车门。

顾芳华不吭声。

江肆看她们这样，为顾芳华打圆场，“妈要不是为了替你抱不平也不会被车友看到，我们到现在还找不到她呢。”

米琪盯着江肆无语：“你闭嘴。别以为你刚刚帮忙说了两句话我就会感谢你。”

江肆识趣闭嘴。

顾芳华闷声道：“我知道我在这里老碍着你，今天我就回家去。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米琪听她使性子的口气，火气一下子蹿了起来。

“窦以安跟我说你年纪大了得让着你点。妈，我觉得你年纪不算特别大这脾气倒是大的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一声不吭地出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现在闹着要回家好像我做错事一样。”米琪受不了这两天的提心吊胆现在堆积到实处，还要再挨一道顾芳华使性子。“行，你走吧，你回去也好，我能省心！”

母女两人的谈话气氛再次闹僵。

江肆开口：“妈，你住我那儿吧，正好言言也想你了。”

顾芳华微微晃了晃脑袋瓜。

米琪炸了。

她无声地盯着这个离婚后开始行为模式不正常的贱人，怒极冷静地说：“江肆，我们聊两句。”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在驾驶座拧着身子的江肆微微一笑，他转过身发动车子，“妈在外面待了两天肯定累了也饿了。”

他体贴地拿顾芳华当挡箭牌，怼的米琪没有说不的余地。

“回家？回你家还是回我家？你说清楚。”米琪皱眉。

“我家永远都是你家。”

“……”

米琪透过后视镜看到窦以安的车子也紧跟着发动，而江肆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知道，江肆什么心思。

落在车门把手上的手，她沉着脸收回。

回家是吧？

行。

有些事一次打包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