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峥江月(重生)》

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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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月站在那位传闻中的首辅大人面前, 几乎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他便那样静静坐着,如青松,又如凌厉的山崖, 他眼眸微抬,视线如刀刃, 冰凉刺破人心,像是一眼便能将人看穿。

酒楼厢房并不算清静, 外头喧闹声可闻。

可只要他在,便像是隔绝了所有的繁杂。

江眠月极少畏惧什么人, 可如今面前这位男子,却令她心跳如鼓, 心中瑟缩, 原本准备好的腹稿尽数飘散找不到踪影,越是畏惧, 便越是心慌, 越是心慌, 便越是想起爹爹此时的境况,一时间眼泪氤氲在眼眶中, 无法消散。

厢房中的下人们早已退下, 江眠月努力忍着情绪, 缓缓上前两步, 却又不敢走近,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缓缓朝着祁大人行礼。

她极为小心, 声音纤细,喊了一声,“祁大人。”

对方仍没有回应她, 只静静注视着她,走进才能看见,他手中单手拿着个莹白的小瓷杯,正在轻轻把玩。

他眼瞳乌黑,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将所有心思都倾注在你的身上似的,令人心颤。

江眠月顿时想起之前那为她引荐之人的耳提面命。

“虽姑娘也算是家境不错的千金,如今情势逼人,总要付出些代价。”

“切勿再想从前,切勿再端着自尊,日后,你便只是消遣、是玩物,不是什么千金之躯,也不要妄想什么真心相待。”

“如今已没什么人能帮你,大人若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几年后,他若是腻了你,自会给你安排出路。”

“知道该如何做了吗?”

……

她知道该如何做,机会就在眼前,她一定可以做到。

江眠月早听闻祁大人脾气不好,如今见这位祁大人并未赶她出去,恐怕是有些希望,便鼓起勇气,缓缓上前几步,行至他的身边。

祁云峥单手捏着瓷杯,浓密的长睫微动。

江眠月本想说些什么,可如今这情状,说什么都有些多余,她干脆便伸出手,小心拿起一旁的酒壶,给他斟酒。

祁云峥瓷杯未动,手也未动,酒杯被倒满,从那洒在他手指上的酒液与她微微颤抖的手可以看出来,她有多么紧张。

糟糕了……

江眠月一颗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

她从未做过这些事,到底是有些生疏,祁云峥面容冷淡看不出喜怒,却让她更加忐忑不安。

见他一直没有回应,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放下酒壶,缓缓往后退。

祁云峥却忽然伸手,宽大有力而灼热的手掌猛然擒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他的跟前。

江眠月浑身几乎僵成石头,眼神中不受控制的露出惊惧,她下意识的要挣开,可挣了一瞬,却想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顿时偃旗息鼓,不再动弹,只垂着眸,乖巧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能感觉到她的抗拒和颤抖,口中终于说出了第一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眠月手上冰冷,被他擒住的手腕却滚烫。

“我……什么都愿意做。”她声音细微,“求祁大人……垂怜。”

看着她陌生而惊恐的目光,祁云峥终于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江眠月原本就紧张,如今见他有所动作,更是吓得不敢动弹,她呼吸急促,努力稳住心绪,却猛地被他擒住了下巴,强迫的抬起脸,与他双眸对视。

他双眸乌黑,就像那漆黑的夜空,里头看不清情绪,可江眠月却从他并不如何收敛的力道中感觉到了怒意。

“什么都愿意做?”祁云峥微微眯眼,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长大的小团子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明媚可爱,眼眸中的天真与澄澈也消减大半。

小团子原本稚嫩的五官长开了,如今眉目如画,尽态极妍,女子天然的娇媚之色便在那转盼流光中若言若现,并不刻意,却因自然而更显撩人。

“是。”她唇微启,眼眸含泪,双眸与他对视,眼眸中却只有陌生的哀求,“只求祁大人,能庇护我的家人,保护他们的性命,小女子……愿以身侍君。”

祁云峥闻言,手指收紧,她疼得眼眸含泪,不敢动弹。

“你真不认得我?”祁云峥本不想主动提起此事,见她如此,却终究是没忍住。

“您……是当朝首辅,祁大人。”江眠月虽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鼓起勇气缓缓答道。

祁云峥淡淡笑了笑,笑容间却有几分冷意。

是了。

过了这么久,当年那么小的年纪,他都近乎忘了此事,她又怎会记得。

他心中的那片纯白仿佛被晕染上了别的颜色,当初她那稚嫩的口中说出的誓言,恐怕也只能是虚妄的梦。

祁云峥缓缓放开了手。

江眠月退后几步,却更加无措。

她仿佛做错了事一般,想上前,却又不敢,想离开,却不想放弃。

祁云峥没有看她,端起桌面上的酒杯,一口饮下她倒的酒。

辛辣的火热滑落入喉,滚落到腹中,随之延伸到四肢百骸。

自从见她,他的心便一直躁动不安,无论理智如何叫嚣,口中那将她赶出去的话,却一直未能脱口而出。

他仿佛回到当年那柴房门前,做艰难的抉择。

可他却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

“想清楚了?”他冷冷道。

江眠月一颤,抬眸看着他,“想清楚了。”

“来人。”

厢房外立刻有守卫进门,江眠月几乎无法呼吸,看着面前的阵势,仿佛面临人生的刑场。

“送她去马车。”

“是。”

“姑娘,请。”

江眠月深吸一口气,脚步微有些踉跄,离开了此处。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一旁有人上前,询问祁云峥。

“大人,这姑娘,要如何安排?”

“不必安排,跟着我便是。”祁云峥倒了杯酒,半阖双目,有几分慵懒,又有几分沉郁。

那人惊愕不已,几乎不敢相信祁大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半点也不近女色,如今却……

“大人,那可是罪臣之女,江玉海之事复杂,谁人不知他只是被扔出来的废子,背后是朝中无数势力,您若是也牵扯进去,多年的积累怕是要毁于一旦,且那和乐公主当着朝中人的面说出不让您有女人那样的话来,若是这姑娘被人察觉,您……”

话还未说完,那人的话语便凝在了嘴边。

祁云峥眼眸淡淡的看着他,神色极冷。

“属下知错。”那人立刻跪下。

“领罚吧。”祁云峥轻描淡写,“二十棍。”

“多谢大人。”那人脸色微白,自知失言,二十棍已算是轻的,赶紧退下了事。

……

所谓的宅院,是一处极为僻静之地。

江眠月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那略有些老旧的门庭,心中情绪万千。

可祁大人便在她的身后,她不敢多言,缓缓迈出一步,走进那小小的一方天地。

一路过来,庭院内并不显得打理精致,却仍旧有人侍弄的痕迹,看起来便是勉强维持,已有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她缓缓往里走,内院中空荡荡的,花草都没有,寂寥得很。

不过,当日便有源源不断的人进来宅院,种了新的花草,来了新的丫鬟,还有不少人清扫厢房。

祁云峥将她送到便离开了,江眠月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厢房中发呆。

很快,便有人来侍弄她,让她洗沐换衣,折腾一通后,太阳已经落山。

祁云峥仍旧没来,江眠月紧张不安,坐在桌前,心中七上八下。

也许是为了助兴,丫鬟在桌面上摆了酒。

江眠月倒了一杯,一口喝下。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那酒是极好的陈酿,几杯便让她有些晕乎乎的,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江眠月知道,今夜不似新婚夜,却要行新婚之事,她并非什么都不懂,可与陌生之人行此事,于她而言,还是极为困难,她心底里怕得要命。

那男人虽沉默,却令人极为畏惧。

她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学过如何去伺候这样的人。

也许,喝醉了,便可以不用直面他。

江眠月想到此,便鬼使神差的,直接将一整壶酒都灌进了肚子里。

便这样,她直接醉倒,一睡便是整整一晚。

她不知,当夜子时,祁云峥推门而入,便见着那桌面上酒杯凌乱,一旁的床上,躺着的姑娘,醉得不省人事,睡得极沉。

他蹙眉到她身边,伸出手,捋了捋她落在面颊上的发丝。

“这样,算不算一直陪着我?”

江眠月微微一颤,虽是醉着,闻言却还是瑟缩着躲了躲,翻身背对着他。

祁云峥的手僵直悬空,他眼神森冷,淡淡笑了笑。

“不记得无妨,便再让你深深记住我。”

直到第二日,江眠月才浑浑噩噩的醒来。

醒来以后,江眠月却发现自己衣衫齐整,浑身没有任何痕迹,再一问身边的丫鬟,却得知昨夜祁云峥已经来过。

——他来了,看到她醉得不省人事,便又离开了。

江眠月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却又开始担心以后。

这是随时可能落下来的刀子,却也是她为了保住家人性命所哀求的条件,他肯答应,已是万幸,可是现在,却被她弄砸了……

正在她失措慌乱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丫鬟惊恐地声音,“祁大人!”

江眠月猛地站起身。

门“吱呀”一声大开,阳光下,那人踏入房中,随后又是一声,门再次关上,将外头的灿烂暖阳都拦腰截断。

他一双黑眸幽深,语气淡淡,“醒了?”

江眠月冷不丁退后一步,面色泛白。

“一人独饮,滋味如何?”祁云峥缓缓上前,仿佛早已看透她所有的心思与伎俩。

江眠月红着眼眶,摇头解释,“我……”

“若是不愿……”他冰冷开口。

“我愿。”江眠月抬头,水润的双眸努力与他对视,“我愿……大人,大人息怒。”

祁云峥站立不动,便见这姑娘上前几步,也不知如何开始,上下看了看,耳根通红,最后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腰间。

祁云峥静静看着她笨拙的解他的腰带,半晌也解不开,他原本森冷的眼眸,因她的举动,变得幽深而晦暗。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过去的事情被他抛在了脑后,昨夜一晚,他的梦变了。

天真可爱的小团子已变成如今的她,只是她面上早已没有当年的笑脸,看着自己的时候,满是畏惧与小心翼翼,还有几分不情不愿的讨好。

小骗子。

他猛然捉住她的手,将她拦腰抱起。

江眠月失重,吓得不敢动弹。

祁云峥却不顾她如何,擒着她的手腕,将她桎梏在一方角落。

他并非个中好手,全凭胸中一腔情绪,她疼得眼眸蓄满了泪,却不敢出声呼喊,只默默地咬牙忍着。

祁云峥见她痛苦落泪,呼吸沉重,死死捉着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她手腕捏碎。

他常年练武,不近女色,哪知女子脆弱至此,经不起他如此拿捏。

她却不知他看似翩翩书生却不知轻重,只当他刻意折磨,却因有求于人,努力忍耐着屈辱与痛苦,但是泪水却无法控制,连续不断的大颗大颗掉下。

“跟我,就这么委屈?”祁云峥看到她的泪水,蹙眉。

江眠月立刻摇头,却被他掐住下颚,强迫的与他对视。

充满了屈辱的初次,在撕裂般的疼痛之中,祁云峥手指关节处的痣殷红得快要滴血。

“看清楚。”他说,“要你的人是谁。”

本是青天白日,蓊郁的草木郁郁葱葱,厢房内有东西摔落的响动,刺耳却遮住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声音。

屋外守着的丫鬟,满面通红,蓦得退出几丈远,不敢细听里头的动静。

可只有江眠月知道这是一场如何惨烈的折磨,他动作间仿佛带着什么无端的怒意似的,愈发凶狠磨人,她不自觉的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却愈发不加收敛,仿佛希望看她更加失态的模样。

她如溺水者,死死抓着他的肩膀。

她想求他轻一点,却不敢开口,她怕他更加恼怒,更加凶狠,更怕他改了主意,不再愿意救她的家人。

既然踏出这一步,她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并没有什么选择权。

发丝凌乱披散在肩头,江眠月最终被他搂入怀中。

她已快失却了神志,疼痛与屈辱快要将她击垮,她感觉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侧脸,伴随着他低哑的声音,沉沉在她耳边响起。

“江家的事,有我。”

江眠月迷迷糊糊听到这句,终于安心昏睡了过去。

好在,付出的代价虽高,祁云峥却不是言而无信的宵小之辈,江眠月所求之事,逐渐有了些回应,比如她早就想送些棉被衣物给父亲和哥哥,很快,祁云峥便找到机会,可以让她入天牢。

这一日,天气晴好,江眠月乔装成男子,进入天牢送东西。

马车抵达,祁云峥还未准备下车,江眠月便忽然开口道,“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祁云峥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双眸沉沉的看着她。

“天牢……潮湿阴暗,恐脏了您了鞋,我送了东西,很快就回来。”江眠月试探着看着他,却撞上他几乎看破一切的眼神,心中一颤,不敢再多言。

“嗯。”

江眠月松了口气,拿了东西便走。

祁云峥面无表情。

什么脏了鞋,不过是怕她家人看到自己随同,便会猜到她做了什么……

怎么,跟了他,这么见不得光?江家迟早知道此事,迟早。

祁云峥冷笑一声,靠在马车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天牢。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自与她见面以来,死水般的生活仿佛有了涟漪,可这涟漪却时常令他莫名的不悦。

冷静的他变得心浮、气躁,时常难以自控。

明知诸多后果,却仍旧将她留在身边,这对他而言,是极不理智的。

那又如何?

他祁云峥,还从未有什么做不到的。

总有一日,会让她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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