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棠》

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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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 废太子暴病而亡,郑太后放出恩旨,令其妻妾归家。

然废太子妻妾的身份太过特殊, 不但族人难以真心接纳,想要再嫁人亦是无望, 未免受人白眼,废太子妃和两位良媛选择了出家, 独顾锦姝回了东乡侯府。

才刚入了秋,顾锦棠穿的衣裳并不算厚, 锦缎制成的秋衫贴在身上,勾勒出柔美的弧度, 往上看去, 是一段白皙的脖颈。

她当真是白极了,白到能透出光泽来, 仿佛一块无暇的白玉、一颗洁白的东珠。

直看得宋霆越喉咙一紧, 不自觉地滚动喉结吞了口唾沫, 似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叫嚣着想要冲破束缚,宋霆越知晓那是什么, 却还是强行压下那股火气, 佯装无他, 语气如常地问她:“今日晚膳用的什么?”

顾锦棠凝眸想了想, 随便答了两道菜,那樱桃小嘴一张一合的, 不免叫宋霆越有几分想入非非。

“今儿晚上可还有什么要做的?”

“这会子还想不到, 看书看得好好的……”顾锦棠说话间,黛眉微蹙,似乎还带着些嗔怪之意。

灯下看美人, 着实令人难以自持。

夜晚的凉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险些吹灭屋里的烛火,却不曾吹掉宋霆越身体里腾起的那股子邪火。

他高声唤了人进来,吩咐去准备凉水,他要在此处沐浴一番。

这还是宋霆越头一次要在这里沐浴,而且还是用凉水,着实奇怪。

待他从浴间出来,热水烧的差不多了,侍女准备好侵衣,进屋请顾锦棠去沐浴。

浴房内,顾锦棠心事重重地泡在温暖的清水里,想着待会儿还要应付那狗贼,恨得重重咬住下唇。

不过他在床上倒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从浴间出来,夜渐渐深了,空中明月高悬,绿枝上立着几只惬意自在的鸟雀。宋霆越合上手里的话本,一个眼神示意她们都退下,他与顾娘子该安置了。

“娘子不施粉黛便很美。”宋霆越发自内心地赞她,而后从炕上起身打横抱起小小一个的顾锦棠,低头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夸人又羞人的话。

顾锦棠只觉得他似乎真的温柔了不少,待她温水煮青蛙般后知后觉的时候,那人已经褪下伪装的皮,霸道得很。

许久后,床帐内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

由他躬身抱着,发觉他似乎不愿意放开她,顾锦棠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嘴里催促他道:“你下去。”

“不会有事,让我多抱你一会儿。”

顾锦棠抬头恨恨咬在他肩膀上,直至松开牙齿,宋霆越也没哼一声出来,只是用打趣的语气问她:“心里可觉得解气了?”

“不解气,王爷皮糙肉厚的,咬一下又不会掉块肉。杀了你才能解气。”

朱唇里虽说着狠话,那语气里却是娇嗔,更像是在同宋霆越撒娇玩笑。

宋霆越以为她这是在慢慢接受自己的表现,自是将她抱得更紧,嘴里愈发没羞没臊起来,“只在此间,娘子便足以杀本王千回百回。”

话音落地,顾锦棠好似是真的恼了,许久不肯接话,唬得宋霆越连忙哄她。

“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对身子不好。本王这会子心情甚好,娘子若有所求,本王说不定会应下。当然,放你离开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

他既如此说了,问可不抓住机会。顾锦棠旋即提起绿醅的事来:“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始终亏欠绿醅的实在太多,不忍她再为奴为婢,往后我就安心陪在王爷身边,万望王爷能够还绿醅自由。”

说话间,眸子里不知何时染上一层氤氲,垂首间落下尚还温热的泪来,将宋霆越结实宽厚的胸膛沾湿。

刚听完这话时,宋霆越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她反骨未除,又想要耍些什么诡计来妄图逃离他。

可转念细细一想,王家还稳稳当当地落在洛京城里,绿醅纵然出府,必定也是在洛京城里,自己断然不会允许任何能够牵制住顾锦棠的人离京,这点顾锦棠应是心知肚明的。

或许她真的只是觉得亏欠绿醅,想让她在洛京城里找个好人家成婚生子,安稳度日。

若真是这样,自己若能答应了她,也算是施恩于她。想来顾锦棠早晚有一日,会完完全全地接受他是她男人的事实。

“娘子的话,本王会好好考虑。”

顾锦棠闻听此言,这才堪堪止了眼泪,脑子里不再只想着绿醅的事,分出些心思想别的事,这才觉出小腹下的不对劲来。

“你先起来,怪难受的。”

“江南水土滋养出来的女儿家,当真娇气的很。”宋霆越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又往下去吻掉她脸上的泪痕,这才肯起身唤人。

顾锦棠轻呼一口气,聚集残存的一点力气揉了揉腰腹,宋霆越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不舒服,高声唤人送热水进来,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方才是本王不够体贴。”

不知是出于补偿的心思还是旁的什么,宋霆越亲自替浑身绵软无力的顾锦棠收拾齐整穿好寝衣,从背后拥着她睡。

然而夜实在是深了,外头更深露重的,宋霆越怕控制不住自己,只得将手挪开一些,强迫自己将那些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怀中呼吸匀称,已然浅浅入眠,宋霆越闻着她身上沐浴后的浅浅馨香,无比安心满足,不多时也进入睡眠。

至顾锦棠十八岁生辰这日,宋霆越特地提前出宫,堆了些折子预备明日再批,顾锦棠盼着他能过来,也好再同他软磨硬泡上一番,若能哄得他松口,绿醅便可在她二十岁生辰那日顺利出府了。

酉时未到,宋霆越推门而入,顾锦棠显然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般早,还未来得及仔细妆扮一番,这会子脸还素着。

“今日是你的生辰,可叫厨房做长寿面了?”宋霆越往她身边坐下,浅笑着问。

顾锦棠听了觉得有些惊讶,她不认为宋霆越会记得她的生辰,是以今日只是盼着他能过来罢了。

“并未,只叫做了三道素日里喜欢的菜色。”顾锦棠如实答了,她其实想要吃蛋糕,奈何此间没有。

宋霆越道:“你还要长长久久地陪着本王,长寿面寓意好,多少也要吃上两口。”

说完就命人去厨房再叫碗长寿面来。

顾锦棠知他脾性,也不多言,待那长寿面和饭食送来,她先用了小半碗面,而后才又用了些饭。

入夜后,顾锦棠难得一回主动替他宽衣解带,指尖有意无意地触到他的胸膛。

“下月初十便是绿醅二十岁的生辰,上回王爷说的事,王爷现下可考虑好了?”

宋霆越被她撩拨地呼吸渐重,又怕会伤到她,抓住她的手忍着玉色道:“既是你的生辰,许你个愿意原也无妨,便依你所言,下月十五放她出府吧。”

顾锦棠听他如此说,悬着的心安下。越发当自己是个死物,环上他的腰。

“谢过王爷,也替绿醅谢谢王爷。”

房屋里间,只有些似有似无的声音传到窗外,崔荣听觉灵敏,料定这会子王爷和顾娘子应不是在床上抑或是椅塌上的。

崔荣立于廊下,心中啧道:王爷站着抱住顾娘子那好些时候,怎的都不会累。

次日,顾锦棠迟起了大半个时辰,绿醅扶她起身洗漱,奈何脚下绵软地厉害,缓上好一会儿才叫绿醅进前来帮她更衣。

“他已允诺我会放你出府,你可以开始点点金银细软,待你生辰那日,我要亲眼看着你出府的。”

绿醅闻言,替她穿衣的手甫一停下,默默低下了头,不让顾锦棠看到她眼里的湿意,低声说道:“姑娘,我舍不得你……”

顾锦棠也觉得难受,自己又何尝想与她分开,但从长远来看,这对她是实打实的好事,她们理应笑才是,焉能哭哭啼啼的。

“不过是放你出府而已,又不是再不许你回来瞧我了。待你出府后,我自会再想法子求他允你十天半个月的来府上瞧我一回,只不过多个人在边上盯着咱们罢了。”

如此,绿醅方忍住眼中湿意,替她穿好衣裙让到妆镜前,替她梳个简单些的发髻。

顾锦棠将自己攒下的银钱分出一半送给绿醅,因这些时日她表现得再无半分寻死的迹象,宋霆越那厮倒是又叫陈嬷嬷送了不少珠宝首饰过来,顾锦棠专门择了贵重的送与绿醅。

绿醅本不欲接受,顾锦棠只说宋霆越这会子宠她,以后这些身外之物不会少,到底还是磨得她统统收下了。

“这些钱物足够你买座好宅子开个铺子了,往后你要好好地生过下去,若有瞧上的品行端方的好郎君,自可嫁他。若没有也不打紧,你手里有宅子有铺子,想来日后过得也不会差。”

顾锦棠私心里还是希望绿醅能遇着个良人,而不是一门心思地只将她一人放在眼上心上,她将来是要假死逃离的,想要做得万无一失,绿醅这处也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的;若绿醅有了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日后听闻她身死的消息,才不至失去活下去的支撑。

绿醅忍着泪点了头,怕顾锦棠笑话她,转而去拾掇起她的物件来。

至九月初十这日,宋霆越当真一早就命人送了绿醅的身契来,就连暂时落脚的客栈也叫人安排好了。

先前绿醅与顾锦棠在外颠沛数月,早学会了不少生存技能,从找宅子到签契书再到布置宅子,不过用了小半个月。

自绿醅离府后,宋霆越怕顾锦棠不习惯,欲要再往她院里送两个侍女来,顾锦棠婉言谢绝,道是用不了这么多人,她只习惯云枝云珠二人。

如此,宋霆越只得作罢,隔几日便叫人去请绿醅从后门进来见顾锦棠,一则是为着宽慰顾锦棠,二则也是为了试探她们主仆二人可有密谋什么他不愿听到、看到的事。

一连几回皆无甚异常之处,宋霆越这才安心不少,对绿醅的防备逐渐松懈起来。

转眼入了冬,天气越发寒凉,因年关将近,政务越发繁忙,宋霆越便不怎么往后院来,顾锦棠的日子过得快意不少,每日看话本睡懒觉打发时间。

至下旬,顾锦棠偶感风寒,偏生又撞上月事,小腹痛如刀绞,叫她有种梦回去岁春天被迫喝下那一碗碗的凉药后的那种月事腹痛的感觉。

宋霆越冒着风雪骑马归府,听康婆子来报说顾娘子染了风寒,面色凝重地直奔顾锦棠的院子而去。

行至院外,正巧碰上云枝提着食盒也要进去,宋霆越问她食盒里是何物,云枝道是红糖姜茶,想起上回顾锦棠说的那番腹痛如刀绞的话,宋霆越面色愈深,沉声便叫她回去,自己接了那食盒过来。

廊下,宋霆越解下鹤羽大氅交与崔荣,自个儿推了门走进去。

彼时顾锦棠正蜷缩在被窝里,怀里抱着小手炉,脚下则是汤婆子,可那痛感还是令她浑身直冒冷汗,浑浑噩噩的阖着目。

宋霆越看她缩成一团,额上挂着细细的汗珠,眉头微蹙,心下便知她必定是痛得难忍极了。

去岁那几个月,她月月都是这样挨着的吗?宋霆越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不敢去回想头一个月里他来找她,她也是这般情形,他却粗暴地将她从塌上曳起,指责她没规矩…

心上仿佛落了块巨石下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

“起来用些甜汤。”宋霆越将她扶起,又替她掖好被子,从食盒里取出那碗红糖姜茶,耐心地喂她喝下。

顾锦棠难受得厉害,身上又没力气,顾不得隔应他,哪怕只是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可喝了总比不喝要喝,便没有拒绝他。

临睡前,云枝扶她起身去换了月事带,宋霆越大揦揦地坐在床边等着她回来,顾锦棠心下不解,不欲于他同榻而卧,以怕过了病气给他为由叫他回去,宋霆越却不肯走,洗漱一番自顾自地宽衣解带起来。

“本王身上暖和,比那手炉、汤婆子顶用。”说话间人就摸到了塌上,大掌覆在顾锦棠的小腹上拥着她。

热意自他的掌心处传出,确如他所言,比那小手炉管用一些……顾锦棠勉强忍住踢他下去的想法,忽听他喃喃道:

“从前是本王不好,叫你吃苦受罪了。”

他这算是在变相地跟她道歉吗?顾锦棠暗自合计着,忽的就想起道明寺的那句经典台词: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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