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棠》

沙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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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珊顺着顾锦棠的话夸赞姜明一番,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姜明唤顾锦棠进屋喝药,道是正热着, 顾锦棠应声进屋,喝完药洗漱上塌, 仍与姜雨珊住一间房。

五日后,顾锦棠身子好全, 三人启程前往沙州。路过一片棉花地,姜明神情激动地指给顾锦棠和姜雨珊看, 眼神里写满了新奇。

因棉花未曾传入中原,顾锦棠在金陵和洛阳没有见过棉制品, 即便靠近西域一带已有人种植棉花纺织衣物, 想来技术也尚还不太成熟。

如今既叫她从宋霆越的五指山下逃了出来,又有金银首饰作为本钱, 何不做些生意生财, 若能将棉花种植和纺织技艺推广改进一番, 既可赚钱,又可叫生活在中原的人在冬日里也有棉衣御寒, 实在是好事一桩。

顾锦棠有了主意, 心情越发畅快, 同姜雨珊说起到达沙州后欲要开店的事, 从前为着生计,姜氏兄妹也去帮过工, 头一回听说自己可以开店, 岂有不高兴的,当即笑着一口应下。

八月十六这日是顾锦棠的生辰,不过她如今于于世人而言已是个死人, 这世上记得这日的人屈指可数。

顾清远下朝后先回了府往顾锦棠的牌位前点了香烧了纸,这才往官署去。

宋霆越批完折子,独自一人骑马去城郊给顾锦棠立的衣冠冢前枯坐至三更方回府。

主子未归,崔荣不敢回去歇下,巴巴在府门外等着,看到他的身影后方安心,宋霆越不发一言,大步往顾锦棠的院子而去。

如今他的上房倒成了摆设,每日只管睡在顾锦棠生前睡的那张床上。

原本已被宋霆越收起的画卷挂到了这间房里,宋霆越上塌前总要看上好些时候。

今日宋霆越愈发不肯睡,大晚上叫康婆子去厨房要碗寿面来,康婆子知他多半是又要发疯,应声去了。

厨娘睡的正香,忽的被人拍门吵醒,便有些犯起床气,来门后刚要发作,观来人是康婆子,这才堪堪止住怒意,问她做甚。

康婆子道是王爷要长寿面,厨娘大感莫名其妙,大晚上的吃什么面,待起床气消散头脑清醒后想到康婆子是顾娘子院里的人,霎时便明白了,默默去做了碗长寿面放进食盒里交到康婆子手中。

将那食盒送至宋霆越身侧的小几,康婆子在他的示意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屋里只余下他一人后,宋霆越将多余的灯熄灭,独留小几上置着的烛台散出橙黄的烛光。

他将面碗从食盒里端出,对着顾锦棠的画像喃喃道:“棠儿,今日是你的生辰,该吃长寿面才是。来,本王喂你可好?”

说话间当真拿筷子夹了面送至空中,屋子里落针可闻,半个鬼影也无。

宋霆越强自撑了许久,直到手臂酸麻,他才将碗和筷子放下,又去书架上取了话本过来放至塌上的空位上,他则往对面坐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棠儿才刚吃过面,看会儿书消消食再睡吧。”

话毕取出竹框里一早就叫人备下的竹条、宣纸等物制作起天灯来,制作完成后已是后半夜,他又将那话本收走,“棠儿,我们去放天灯,你别忘了许愿。”

一面说一面拿起那灯往屋外走,用火折子点燃灯内小烛放至空中,直至那天灯飞到再也瞧不见的高度,他方转身回屋,洗漱一番换了寝衣往塌上安寝。

将将睡了不足一个时辰,崔荣前来唤他起身,宋霆越这几日睡得并不好,昨夜又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子眼里布了不少血丝,面容憔悴的厉害。

崔荣唬了一跳,心道需得请个太医过来好好替他瞧瞧才是。

宋霆越下朝后往吏部走了一遭,三日后裴尚便入了洛阳府当差。

昨儿下午王府又打发人过来请她进府一趟,绿醅没应,今日裴尚傍晚过来告知她这个消息时,她的心里就有了底,这便是宋霆越为安他自己的心、“补偿”三娘而做的。

可他补偿王家、补偿她又有何用,三娘生前受尽了他的磋磨,这些他该拿什么偿还,又该如何偿还。

绿醅心里窝火,晚膳也不曾用好,又怕裴尚瞧出什么,暂且压下火气将他哄走,回来自个儿对着空气好生骂了宋霆越一通。

两个月后。

沙州的集市上,顾锦棠和姜雨珊于人海中穿行,感受着不同于中原的人情风俗,入眼的有浓眉大眼的胡人,有风尘仆仆的中原商队和西域商队,亦有不少汉人在此生活、经商。

街道上牛车、马车、骆驼车是最常见的,女郎们不戴帷帽,并不避讳以真面目示人,自由出入于茶馆酒肆。

姜雨珊走得有些口干舌燥,买了杏皮水解渴,顾锦棠一心扑在晚膳吃什么上,不知不觉间买了不少肉蔬,姜明那厢很是自觉地负责给她们拿东西。

顾锦棠将那金镯子融成金子换了不少银钱,盘下一间三层的小楼不在话下,用心收拾一番,茶馆的布置初见成效,只需在费些心思拟了茶点酒水的单子。

十月的沙州颇冷,入夜后更是寒凉,顾锦棠披了斗篷才敢下楼,姜雨珊站在三楼的卧房垂头看她,问她不回屋在外头做甚,顾锦棠道:“等开了春,后院种些瓜果才好。”

姜雨珊听后含笑道:“这样好,依我看,西南角置办个架子种葡萄就不错。这些都是后话,外头怪冷的,蕴娘快些上来吧。”

顾锦棠嗯了一声,吹了廊下的灯提着灯笼上楼。

至十一月,顾老夫人忧思过重,病来如山倒,顾清远叫人去请太医来瞧,那太医开了方子,药材也是用的顶好的,喝下去却没多少起色。

顾老夫人夜里睡得不好,不是梦见长子顾勉于岭南染了瘴气病入膏肓,就是梦见顾锦棠母子问她良心可安,如此一来病体不免愈加沉重,至年关时,瞧着已经不好。

大房里没有长辈,顾老夫人这一病倒,二太太和三太太少不得互相提防起来,都盯着掌家的中馈权,索性顾老夫人还未彻底病糊涂,将三房的人召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托付中馈给大房长孙媳魏嘉。

因顾老夫人病体沉珂,顾勉又被流放岭南,连带着二老爷和三老爷在朝中也举步维艰、颇不受人待见,顾府今年这个年过得甚是冷清,哪里还有半点往年的嬉闹喧哗,唯余沉闷罢了。

元日宫中的宗室家宴上,除郑太后不曾露面外,少帝和宗室们悉数到场。

宋霆越一身玄色长袍外罩鹤羽大氅,半分喜庆之色也无,旁人看来,倒像是在替那宠婢守孝似的,他身侧的赵嘉禾则全然不同,一身藕粉色的袄裙外罩织羽锦缎斗篷,高髻上簪着鸾凤衔珠金步摇,左右各一支极品南珠流苏偏簪,倒与她的摄政王妃身份十分相配。

起先赵嘉禾还觉得自己是在过守活寡的日子,可时日长了,她发觉无需伺候男人便可尽享荣华富贵和至高的权柄,且又无需与婆母、姬妾斡旋,如何叫人不快意,他宋霆越在男人堆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赵嘉禾在女人堆里亦然,是以她这会子当真是不在意守活寡这件事了。

世家大族里的腌臜事多了去了,诸如扒灰、养外室、眠花宿柳、糟蹋有姿色的侍女丫鬟这类的事她没少听过,即便不是嫁给摄政王,难道嫁给旁人就会有更好的结果吗?赵嘉禾问过自己数次,无一不是得出否定的答案。

摄政王既要替那坠崖而亡的宠婢守节守身,自是由着他去了。横竖没有侧妃进门也就没有孩子降生,她的王妃地位稳稳当当。

赴完宫宴,宋霆越与赵嘉禾同乘一辆马车回府,二人相对而坐,缄默无语。只在下马车进府后分路而走时,赵嘉禾朝他屈膝行礼道别。

正月过后,顾老夫人身子非但不见好,反倒一日坏过一日,最后那几日竟是病得连话也说不出,受尽病痛折磨,不过二月中旬人便没了。依例,子辈丁忧三年,孙辈丁忧一年,朝中再不见有东乡侯府顾家人。

顾勉为人子,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即便先前就收到家书知晓顾老夫人病重,却又无诏不得回京,终究没能见到生身母亲顾老夫人最后一面,倒是一语成谶。

二月下旬,宋霆越命陆机胞弟陆淮前去江浙一带巡盐,意欲将江南官场重新洗牌。

陆淮走后没几日,时人又传出一游方至洛京的术士善结魄和观相之术,虽不及已经离京的张道人那般广为人知,却也引来一些京中勋贵前去拜访。

先时给宋霆越献画的门客王铭现如今已是京中正七品的散官,偶然间得知此消息,观宋霆越对那女郎仍未忘怀,特意派人打探到那术士落脚之处,而后便前去王府求见摄政王。

不同于上次,这回陈嬷嬷听他禀明来意,当即就黑了脸,叫他快走,若非他现下有官职在身,就差没叫人将他打出去。

王爷命人去寻那擅长招魂引魄的道人已是不妥,现下若要再请个江湖术士回来,成何体统。陈嬷嬷如此想着,心中越发不快。

那王铭却也不是肯轻易罢休的主儿,陈嬷嬷不让他进府,他就自个儿巴巴地在府门外站着等摄政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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