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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力被儿子大宝扶着站在门口,声音透着深深疲惫,“给了吧。那本就是老二的钱。这钱,咱拿着亏心。”
陈翠花吼叫,“我都给完了!他们还不放过我!他们是想逼死我们啊!”
“给完了?”
孟宁轻笑出声,伸手便想夺过韩竟手里的斧头。
敢在她面前耍花样,笑话,看她不把这个家给陈翠花拆了!
韩竟微抬高手臂,没给她斧头,“别闹,站远点。”
孟宁蹙眉,韩竟不会心软了吧?
陈翠花夫妻两都这么畜生了,他还能心软?
这人该不会是个圣心男菩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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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翠花凌乱着头发,失声痛哭,坐地撒泼,“都给完了,什么都没有了!你放guo.....”
“镫”的一声,斧头入衣柜侧边连接处。
而后,几乎瞬间,便响起“嘭”的一声。
一声巨响。
衣柜一侧门板,缓缓倒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杂乱无章的衣物。
地上荡起一层灰末。
孟宁拿手帕遮住口鼻,挡了挡空气中拂起来的尘土。
韩竟轻松拎起斧头,转向另一侧衣柜门,似乎在考虑怎么下手。
难怪韩竟刚刚让她别闹。
她那三板斧在韩竟那确实不够看。
孟宁被韩竟推远几步,屋子里漂浮的尘埃,并没有沾上许多。
而坐在地上撒泼的陈翠花可遭了殃,一嘴吸进去不少荡在半空的灰末,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
脸上落着地上的土,混着刚刚哭喊的泪痕,整张脸上肮脏不堪。
头发上也都沾满灰色的尘,本就不讲究的衣服上更是累累尘埃,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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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等空气里的灰尘慢慢落回地面,伸手拂了拂面前的空气,轻声阻止了韩竟的动作。
“等一下。”
“?”
韩竟看向她,“怎么了?”
孟宁拿起固在桌子上的蜡烛,看了眼,又放下,笑了笑,“大嫂,我来第一天便跟你们说过了,我这人心眼小,爱记仇,喜欢以牙还牙。大嫂,这话你还记着吧?”
见自己的嫁妆柜子被韩竟一刀给劈坏了,陈翠花哭都不想哭了,起身,恶狠狠看着孟宁,“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宁慢悠悠走到衣柜前,不答反问,“大嫂,你这里面是真没钱了吗?”
陈翠花一下子都慌了,她刚刚放钱的时候,没有掖的很里面。
她怕孟宁把她柜子里最后二十块钱也给拿走!
“你别动我柜子!”陈翠花俨然已经癫狂,手在空中乱挠,试图想往孟宁的方向扑去。
却被韩力跟大宝在身后紧紧拽着。
韩力远比陈翠花知道韩竟的性子,看着人模人样,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混。
当初,六叔公最终决定让韩竟去参军,也是为了怕他这么好的苗子,误入歧途,走错路。
韩力语气疲惫至极,却试着第一次说着硬话,“大宝他娘,你把钱拿出来。”
陈翠花发手就挠了韩力一爪子,“你放开我!”
韩力脸上瞬间见了血,火辣辣的一片。
“放开我!那是我的!”
韩力一巴掌扇了过去,手指轻微颤抖,“你是不是非要把咱们家搞散了才罢休!”
还有一句话,韩力没有说出来。
孟宁和韩竟是那种好招惹的人吗?
“你是不是真的想让他们拆了咱们家?”
陈翠花被扇倒在地上,捂着脸,趴在地面上,嚎啕大哭,哭声呜咽,“那是我的钱!”
韩力甩开大宝扶着他的手,捂着心口,跨过陈翠花。
陈翠花知道事情没了转回的余地,哭的凄惨尖利,“那是我们养老的钱!”
韩力脚步停都不带停的,“那是人家的钱。”
这一刻,他真是明白了,那句老话。
钱不是你的,你也莫伸手。
伸手便是啥也没有。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娘死了,妹子嫁出去了,钱没了,兄弟也没了。
有个老爹,还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真应了那句话,伸手便是啥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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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力在柜子里翻找出陈翠花之前藏在里面的两张大团结。
他拿出,递给孟宁,“这钱给你们,还差多少。”
孟宁接过,“三十三。”
韩力点头,而后喊着大儿子一起,在屋子里四处翻找着陈翠花在其他地方所藏着的零零碎碎的钱。
桌子移开,床被掀开,瓦罐打开,被套拆开。
翻得认真且仔细。
在那个瞬间,孟宁终于在韩力身上,看见了一点点韩竟的影子。
她看向韩竟,韩竟拎着斧头,眼睛看向窗外,下颚绷紧,神色不明。
最后,韩力艰难的给孟宁找出了五块三毛七分。
而且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一毛两毛的毛票,外加一小堆的硬币。
韩力有些不好意思,说的诚恳,“我给你们打个条吧,剩下的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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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两百块钱,能要回来这么多,孟宁心里其实是挺满意的。
她也清楚,韩老娘根本不会让陈翠花摸着家里的一分钱。
陈翠花这一年来,也根本不可能不动韩竟寄过来的一分钱。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惊无喜。
她可以像搬空韩老娘屋子那样搬空韩力的屋子,或者干脆拿着斧头乱砸一通。
反正他们为刀俎,占据上风。
但她并没有做。
她站在韩竟身边,感受的不仅是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花的清香,还有韩竟的心情。
他并不高兴。
如果说婚姻是一场修行,那么一定是两个人的修行。
在修行伊始,孟宁并不想在韩竟心里留下一根关于韩力的刺。
韩力不值得,也不配。
孟宁把这个决定权交还给韩竟手里,“大哥,这是你们兄弟的事,我不参与。韩竟怎么决定,我都没意见。”
韩竟侧头,看向孟宁,阳光照在她脸上,白里透光,似能看清她脸上那根小小的绒毛。
孟宁并没有看他,依旧看着韩力,“不过,大哥,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做。希望你别太介意。”
韩竟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孟宁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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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刚被韩竟打过一架,韩力有点站不住,被大宝扶着坐在椅子上。
中午也没吃饭,脑子有些缺氧。
他实在想不出孟宁要做什么,他们屋子还有什么值得孟宁霍霍的。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反正,他也拦不住。
孟宁本也就是礼貌性地问了句,韩力同不同意,她其实都会这么做。
得到想要的答复,她走至衣柜旁,而后大张着胳膊,抱起衣柜里放着的所有衣服。
隔着院子里的窗户,一股脑的扔了出去。
“二弟妹,你这是要做什么?”韩力感觉自己伤口在隐隐作痛。
孟宁置之不理,而后卷起炕上的被褥连带被子,塞在了窗户口。
东西太多,卡在窗户口。
韩竟帮着她推了一下,才给翻腾出去。
所有人都猜不透孟宁的想法,陈翠花更是觉得孟宁相逢像疯了一样。
她从地上爬起来,骂着孟宁,喊着大宝,便要去外面拾衣服。
孟宁厉声,“拦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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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竟堵在门口犹如一堵墙,所有人都出不去。
孟宁拿起桌子上的火柴,慢慢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大嫂,我刚刚给你说过,我这人最喜欢以牙还牙,你还记着吧?”
陈翠花以为孟宁要点他们家的房子,抢完他们家的钱,再一把火烧死他们。
她打着哆嗦,在那瞬间感到了极大的惶恐,“你,你想要干什么?”
蜡烛点燃,孟宁吹灭火柴,端起蜡烛,微弱的烛光在半空中摇曳。
“你当初是怎么对晨晨的?”
孟宁似在回想,“衣服全拿走?”
陈翠花咽了咽口水,孟宁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不让她上床睡觉?”
陈翠花心中涌上不好的想法,被韩竟堵在后面,动也动不了,“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孟宁拿着蜡烛走到窗边,看着地上滚得一片衣服被褥,扔了手中的蜡烛。
而后,看向陈翠花,嫣然一笑,“确实都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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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宁扔下蜡烛的那瞬间,韩竟便冲出去抱来了院子里水缸。
陈翠花等人紧随其后,奔向火源升起的地方。
“啊!我的衣服!”陈翠花几乎要昏过去。
这烧起来的是他们家人所有的衣服!
没了这些衣服,他们今天冬天该怎么过得下去!
还有那床她攒了很多年才攒够的棉花、新制成的棉花被子!
衣服被褥都是极易着火,往往是一个烧着一个,火势瞬间便起来了。
陈翠花被韩力死死拽着,亲眼见着她多年的攒下的布料棉被毁于一旦。
韩竟看着火苗,看着势头不对,便扑灭了还未燃起来的大火。
“孟宁,我杀了你!”
陈翠花几乎要挣脱韩力的束缚,扑着孟宁过来,恨意滔天,撕心裂肺。
孟宁拿着缸子里的勺子状的挖勺,挖了一勺水,迎面浇在陈翠花脸上。
“大嫂,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曾经这么对过晨晨。”
挖勺被孟宁摔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声。
迎着韩力等人不满,甚至怨恨。
孟宁神色冷淡,“而你们都是曾经的旁观者,甚至是利益既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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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么大年纪的人,尚且知道一件衣服无法避冬。
没有被褥,无法安睡。
那为什么当初为什么对晨晨却能这么狠得下心?
他们这么大年纪的人,没有衣物,没有被褥,可以去借,可以去做。
那晨晨那么小的孩子,在那个时候,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怕不是只有听话听话再听话,忍着受着与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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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巴结讨好与无助忍耐的日子,孟宁自己经历过,也忍受过。
知道有多痛苦,所以更加看不惯这种只能把自己情绪发泄在弱小者身上的畜生。
也才会更加心疼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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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旁悄咪咪地探出两个挨在一起的小脑袋。
冬冬看的很解气,一脸骄傲对晨晨说,“看吧,我就告诉你了,我姐姐很厉害的,以后不会再有人会欺负你了!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晨晨感受到阳光偷偷从他们开的窗户缝隙照进来,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笑弯起眼睛,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嗯!”
妈妈很厉害,她也要做个厉害的宝贝。
跟小舅舅一起,勇敢地保护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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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先一步从院子里回来,屋子里两个小孩挨在一起,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她笑着给两个孩子脱掉外套,摸摸小手小脚的温度,也没喊他们。
而是坐在桌子旁,把这两天收到的钱整理一下,放进小包包里。
没几分钟,韩竟走进来。
孟宁正在整理钱,十块的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分类放好。
并不避着韩竟。
韩竟坐在她对面,推过来一张纸条。
孟宁抽空看了眼,竟然是一张借条,上面还盖着韩力的指印子。
坦白说,孟宁有点意外。
她还以为韩竟会不要了。
许是她眼中的诧异表现得过于明显,韩竟轻咳一声。
“既是没关系,那还是算的清楚一些。”
孟宁拿出小皮筋绑好手里的钱,接过借条,听出韩竟意思。
这算是与韩力彻底断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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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大哥其实对我不差。”
韩竟看着孟宁纤细白嫩手指翻着钱币,明明是那么俗气的动作,偏被她做的这么赏心悦目。
“那时候,我和大妹都还很小。大哥护着我们,没少受我爹后娶的娘折磨。”
想起韩老娘的性子,孟宁也猜的到,早年他们兄弟几人过得都不会很舒心。
韩力这个窝囊的性子也不会是一天形成,说不准早在韩老娘那时候,就被□□形成了。
“我没当兵之前挺混的,也混日子,喜欢听村里庄稼汉吹牛,说的是山上老树上挂的有蜂蜜。”韩竟不知怎么想到了这,“那时候,年纪小,憋着一股气上了山。确实看见树上高挂着的蜂巢,想起村里人说的话,拿起石头砸了过去。”
孟宁听着只笑,眉眼弯成月牙,没想到韩竟之前还做过这种傻事。
“后来呢?”
“后来?”韩竟似想了下,“蜂巢没掉,蜜蜂飞出来一些,追着我咬。”
“活该。”
“对,是挺活该的。”韩竟眉眼不见笑意,“只是,蜜蜂也没咬在我身上,我大哥跟着我一起来的。蜜蜂飞过来的时候,他护着我。”
孟宁笑容一凝,有些不明白韩竟的意思。
聪明的没有搭话。
韩竟其实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有,或许也只是一句。
“宁宁,我之前是有过一个对我很好的大哥。”
所以,才那么放心把晨晨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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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轻轻把自己小手放在韩竟手背上,桃花眼弯弯,闪着笑意,“韩同志,你还有我们呀。”
韩竟低眸,娇俏似水的桃花眼闪过狐狸般的狡黠。
只听,她娇娇的道,
“只要韩同志不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我们是都不会离开你的呀。”
韩竟想来冷峻的眉眼似融化了般,划过几分柔和。
不过一瞬,又悄然不见。
韩竟脸色变得太快,孟宁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只见,他扣着自己的右手腕,捏了捏。
孟宁拎斧头的时候扭了下,有些吃痛。
韩竟冷声道,“上药。”
孟宁:“.......”
果然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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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孟宁做饭,照例没有做韩力一家人。
非但没做,还如上午般,把属于他们自己,不本该出现在厨房的油面糖之类全部收了回去。
韩竟没有吭声。
陈翠花不知道是教训吃的够多了,还是韩力怎么样跟她商量。
反正晚上孟宁吃饭的时候,他们那边一片安静,除了隐隐约约传来小宝想吃肉的哭喊声。
孟宁这边吃完饭,韩竟刷完锅。
陈翠花他们才敢从屋子里出来,摸到厨房,里面非但没有孟宁他们吃的米饭细粮和腊肉,甚至连早起做饭剩下的野菜都没有,只剩下几个红薯。
后院里倒是有些白菜萝卜,可那都还是没长大的。
陈翠花可不像孟宁那般大方,摘了颗没长成的小白菜,洗洗便做饭。
那都是留着过冬的食材。
最后,没办法,陈翠花也只能蒸了几个红薯,一人一个在院子里分着吃了。
韩老娘哪舍得把大红薯放厨房,搁的都是那些小滴滴的小红薯。
别说是韩力陈翠花这样的大人,就是小宝,这样的小孩子,一个小红薯,那也是吃不饱的。
吃不饱,小宝在院子里哭饿,韩力默不作声把手里的红薯递给小宝。
小宝接过,三两口吃完,又哭起来,还试图抢陈翠花的红薯。
陈翠花没忍住,又想起上午小宝干的好事。
孟宁怎么知道晨晨怎么过的生活?
还不都是小宝贪吃嘴快说的吗?
家里钱也没了,被子也没了,衣服也没了,什么都没了,都是小宝害的!
陈翠花越想越气愤,没忍住,抓过小宝打了一顿。
院子里霎时响起阵阵打孩子的骂声与小宝抢天哭地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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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竟站在窗户前,无声看着这一切。
孟宁哄两个孩子上床看识字册,想了想,还是走到韩竟身边。
也站在窗户口。
窗户没关严,风不断地从下面钻过来,带来阵阵夜晚凉意。
孟宁站了一会儿,身子都有些凉,才缓缓开口。
“韩竟,你别怪我心狠。”
“晨晨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只过了一天,便觉得天塌了。可晨晨却这样过了一年。”
孟宁像是很有经验般道,“对这种人,你不够狠,他们根本不会怕你。”
“你只有比他们更狠,他们才会足够的安分。”
韩竟关了窗户,注视着她,“孟宁,你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
文中行为仅限于文中,切勿联系实际、
鞠躬,感谢
另,五千字啦~
零点更新含在里面啦~
零点不更啦~小可爱们,明天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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