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到来，北城干燥酷热的夏天终于退散。

清晨的空气有几分凉爽。

云意从宿舍床上爬起来关好窗，望着空荡荡的宿舍——舍友们或回家，或出去游玩，只剩她。

也挺好，可以肆无忌惮直播了。

她挂上耳机，准时在早上5点开启直播。

进入游戏时，恰好弹出上线的提示。

云意邀请她。

差一个buff：国庆假期还得这么早偷着玩游戏啊？

差一个buff：太惨了。

她对小妹妹的同情加深几分。

爱吃：其实我哥很通情达理。

差一个buff：？

怎么忽然说起她哥了？

爱吃：他决定今早给我放半天假。

差一个buff：居然放半天！感动哭了！

爱吃：……

云意带着玩了一早上，上了十二颗星，午饭时间才下播。

吃完午饭，云意睡了一个小时后被闹钟吵醒，打个哈欠，习惯性地登录游戏，沈聪恰好拉她进房间。

不改名有毒：学妹，双排吗？

差一个buff：好啊，等我去水房洗把脸。

不改名有毒：水房？你在宿舍没回家？

差一个buff：嗯，有点远。

云意洗完脸回来，看见沈聪用微信发来消息。

一棵葱：我也在学校！要不要找间教室一起玩？

一棵葱：自己玩太无聊了。

云意打字：不用，我不无聊，而且路上还会耽误时……

又进来条消息。

一棵葱：老陆也在！

一棵葱：主要是他无聊，求我带他出去玩！

云意删掉之前所有的字，回复：好啊，确实无聊。

回完这句话还有点心虚。

十一期间并未安排系统的训练，原以为连双排的机会都未必有，没想到竟然能在放假期间见到陆尘。

她连忙跳起来，洗个头吹干换衣服，一贯的极简风，白色V领T恤，A字花裙加一双白色帆布鞋，飞快出门。

陆尘在睡梦中被沈聪洪亮如钟的声音吵醒。

“啊啊啊——！”

沈聪从床上跳下来，“我约到了学妹甜蜜双——”

陆尘看他一眼。

“三排！”沈聪连忙改口，“甜蜜三排！”

他苦口婆心，“我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老陆！”

陆尘坐起来，平声：“还是替你自己操心吧。”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去？”

“去哪儿？”陆尘反应过来，“你约了线下？”

“聪明。”沈聪洋洋自得，“我一听说学妹没回家大脑就飞速旋转……”

陆尘打断他：“去换衣服。”

沈聪：“不行，我得洗个澡，两天没洗澡了。”

陆尘：“……”

沈聪脱掉上衣，看着陆尘坏笑：“要不你先去，让女生等不太好。”

还是原来选拔队员时的教室。

空空荡荡，热而闷。

窗户关着，金色日光从外头照进来，清晰地看到桌面有一层浅浅的灰尘。

云意先打开窗户，从帆布包里拿出卫生纸将第一排桌子擦干净，把脏掉的卫生纸扔进垃圾桶，去厕所洗完手，外婆打来电话。

“喂，一一呀……”

第一次跟外婆分别这么久，假期不能回去见她，云意眼睛有点发酸。

深呼吸几秒，她恢复过来，走回教室，跟外婆说话。

陆尘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云意倚在原木色讲台上，戴着耳机缓缓说话。

她侧身对着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白色T恤不知为何下摆折起一角，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

“你自己在家要好好吃饭，剩菜要倒掉，等我寒假回去你要是瘦了我可不愿意。

“钙片要每天吃，不要腿不疼就不吃。”

“你放心吧，我在学校吃可好了，红烧排骨、粉蒸肉、鸡汤米线、豆腐脑，对了我吃到咸豆腐脑了，那味道确实有点奇怪……”

她声音温软甜美，像柔软清甜的葡萄，甜而不腻。

陆尘此刻才发现他竟不知不觉站在原地听了这么一大段话，而且，他好像很喜欢听她说话。

云意挂断电话回头，陆尘就站在门口。

他依旧穿一件烟白色衬衫，袖子微微挽起，裤子也是白色，干净极了，仿佛远山尖上覆的一层薄雪，清冷又矜贵。

云意就这么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陆尘也没说话。

片刻后，云意反应过来，握紧手机，有点尴尬地往他身后看了眼。

“沈聪学长呢？”

“马上。”

他回答向来简短冷淡，云意点头。

空气里一时陷入沉默。

陆尘走进来，从拎的帆布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云意。

云意忙接过：“谢谢。”

陆尘：“不客气。”

他看一眼她旁边的桌子，云意下意识说：“这一排我都擦过了，随便坐。”

“谢谢。”陆尘就近坐下，随意将帆布袋放在旁边桌上，“等多久了？”

云意笑笑：“才几分钟。”

陆尘点头：“怎么不坐？”

云意连忙绕到另外一边，坐下。

直接坐一起有点奇怪吧？她暂时没那个胆子。

坐好之后，云意也没胆子说话，低头拿出手机进入训练营训练。

陆尘隔着中间的六个空位看她：“……”

她怎么好像不愿意离他太近。

最开始在超市见面那次就是，整个人都贴货架上，生怕跟他撞到似的；后来买水、送她回宿舍也是，始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怎么跟他说话。

跟沈聪就很近。

陆尘垂眸，从帆布袋里拿出那盒黑加仑糖，随意往桌上一扔。

云意听着他那边的细微的动静，在安静的教室里似被放大数倍。

她余光看一眼桌面上的糖盒——跟她的一模一样。

云意指尖动作停住，在想要不要把自己那盒黑加仑糖也拿出来，但又觉得过于暧昧。

思来想去，直到训练营里英雄被小兵打死，她也没敢拿出来。

沈聪终于到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两人各自坐了一头，两人外表看着又都冷的要命，那气氛简直冰冻方圆五百里。

他劈头就问：“你俩咋离这么远？是不认识吗？”

云意一时沉默。

陆尘头也不抬：“因为你啊。”

沈聪：“关我什么事？”

云意：“你地位高，得多给你留几个位置。”

“……”沈聪警惕道，“学妹你是不是暗示我胖？我跟你说我一点不胖，我一米八二的大高个儿才一百五十斤！”

云意：“我可没觉得你胖。”

陆尘接上：“不胖，只是不匀称。”

“……”沈聪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肚子，“闭嘴！闭嘴好吗你俩！”

他推一推陆尘，挤眉弄眼的：“你往里点儿？”

陆尘自然而然往里挪了三个位置。

云意呼吸慢了半拍。

沈聪：“来！开战！”

三局游戏之后，沈聪突然觉得渴：“完，忘买水了。”

陆尘：“包里有，自己拿。”

沈聪很快喝掉半瓶，又觉得白水没滋味，趁游戏空挡时拿起陆尘旁边的黑加仑糖盒摇了摇：“就还两个？”

说完一股脑放进嘴里。

“吃我的吧，我也带了。”

云意把糖盒从帆布包里拿出来。

沈聪笑了：“哟，你俩这糖一模一样啊。”

云意表面镇定：“这么巧啊。”

陆尘抬眸，看到云意递过来的黑加仑糖盒，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他看一眼云意，伸手接过糖盒，递给沈聪。

沈聪倒出来一小把糖片，放进嘴里。

“……”陆尘，“拿人一把。”

沈聪含混不清道：“我就拿！又不是你的，你管不着。”

陆尘没应声了。

云意鼓起勇气，问：“社长要吃吗？”

她一双眼睛清澈干净，仿佛小鹿似的。

陆尘点一下头：“好。”

他用食指推开糖盒，随意问，“你也喜欢这个口味？”

云意：“嗯。”

跟他说话，云意总是忍不住紧张。

她下意识去拿手边那瓶矿泉水，拧一下瓶盖，没拧开。

陆尘伸手：“我帮你？”

云意忙说：“不用，我可以的！”

高中时她听过一个传闻，体育课上跑完步，陆尘班里有个女生为了追他特意跑过去让他帮忙拧瓶盖，他说：“我不会。”

他应该很不喜欢女生用各种理由靠近他，连敷衍理由都懒得想。

云意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这个瓶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难开，云意鼓起腮帮子，用力拧了好几下，拧开瓶盖，鼓得脸都有点微微发红。

陆尘看着她，唇角抽了抽，没说话。

国庆假期学校里人少了很多，打完下午的游戏三人结伴一起去食堂吃饭。

沈聪仍旧夹在陆尘和云意中间闲聊。

沈聪：“学妹你怎么没回家啊？”

云意：“太远了。”

沈聪：“你是哪里人啊？”

云意顿了两秒，轻声说：“我是徽城人。”

沈聪突然激动：“那你跟老陆是一个地方的啊，老陆老家不就是徽城的？还给我们带过那边特产什么鱼来着——臭鳜鱼。”

云意：“喔。”

她抬眸看向陆尘，他恰好也在看她，两人目光在半空交汇。

云意无端开始紧张。

陆尘问：“你是徽城人？上的哪个高中？”

云意：“怀远。”

陆尘似是有些意外：“你也是在怀远上的？”

云意点头。

沈聪乐了：“合着你俩一个高中啊？这也太有缘了吧。”

他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学妹啊，老陆高中时也像大学时这么冷冰冰的惹人讨厌吗？”

那会儿啊，他感觉要更青涩一些，也不是冷，是漠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