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絮解开前男友的谜题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他在秦霄的陪伴下，终于确认秦霄并非因为其他感情纵容他同他恋爱，而是真的喜欢他。

虽然陈絮至今没明白秦霄喜欢上自己的契机，他仍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常惴惴不安。

为此秦霄常放下手中步入正轨的医院，常常陪在他身边。

今日也是如此。

不过不一样的是，秦霄陪他来的是秦家。

秦叔叔阮阿姨和秦霄“相看两相厌”，平日里互相关怀不少，但再亲密一点儿时，那点儿亲情便会分崩离析。

陈絮少年时不懂，如今大概能揣摩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大约是大事上可以为对方不顾一切，但小事上寸步不让。

秦霄因为吃肉汤圆被阮阿姨痛骂异端。

而秦霄顶嘴说他爸妈年纪大了，不敢尝试新事物。

后果便是饭吃到一半被赶了出来。

一并被赶出来的还有——弟弟一家两口。

因为两个人没有站队，阮阿姨觉得他们也是叛徒。

现在秦霄和弟夫正忙着打听哪个餐厅还有位置。

年节前后的餐厅爆火，两个人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

陈絮看他们各站一边，便向秦书落打听起来，“小落，之前阿姨提到我跟学长高中谈恋爱的事，你知道么？”

跟秦霄不同，弟弟小落想法很直，陈絮也就没跟他兜圈子。

秦书落点点头。

陈絮紧张起来，声音轻了，“学长……他是怎么说的？”

他目光看着正在打电话的人，见秦霄转过头来，呼吸都屏住了。

好在秦霄没听到，又转过了头。

秦书落斟酌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他向我爸妈承认你们在谈恋爱。”

陈絮等了好一会儿，见秦书落疑惑的看自己，无奈开口，“我知道了。谢谢你，小落。”

指望秦书落帮他厘清其中的缘由是不可能了。

只是去问叔叔阿姨，他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

陈絮纠结的时候，秦霄订好订好位置了。

巧的是弟夫也定到了位置。

四人只好就此分开，各朝餐厅奔去。

秦霄拉开车门坐下，边发动车子边问，“你刚才在跟小落说什么？”

陈絮撒谎道，“随便聊聊。”

“聊到我们高中时候谈恋爱？”秦霄喉咙里发出笑音，“我怎么不知道？”

“小羽毛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么？”

后面的话陈絮没法反对，但是，“我们在谈恋爱的事情是你告诉阿姨他们的，学长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当时也对你撒谎了。”秦霄看他一眼。

陈絮转过头看他，“什么谎？”

“你猜猜。”秦霄不说，“车要开进主干道了，到餐厅再说。”

“不过你要是猜得出来，有奖励。”

陈絮不太在意奖励，他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多，可他实在好奇秦霄到底在哪里撒了谎。

只是他回想了一路，都没记起来。

而秦霄一个提示都没给，等核实完午饭的菜单，才给陈絮揭晓答案，“你那时候的舞蹈费不是50一节课，而是150。”

陈絮怔住。

这个钱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读高一的时候，一周都花不了50块。

当时他去学舞蹈还是因为秦霄说被老师忽悠住交了两个月的钱，不好意思去找老师把钱要回来。

陈絮问完数字之后，觉得，“我可以替你去要。”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可谁让秦霄给了足足两千五。

“我不要面子么！”秦霄难以置信的看他。

“我就算不要这个钱，也不会让人去把它们要回来的！你不想去学就算了，但钱绝不许去要！”

陈絮最后还是去上课了。

为了不让秦霄白花这笔钱，也为了不让秦霄丢脸，哪怕心里觉得老师骗钱，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练习，生怕这笔钱花的不值。

当时他还没料到自己认真学习的后果，等秦霄给他续了一个月的暑假课，陈絮才后悔起来。

秦霄的借口花样百出，陈絮最后还是上了一个暑假的舞蹈课。

许是看他实在过意不去，秦霄便让他写了借条，还要他给秦书落补课报答。

陈絮答应了，然后他就在秦家住了一整个假期。

这也是秦霄的诡计。

那些记忆让陈絮不自觉的弯起唇角，跟着他便意识倒了，“舞蹈费……”

秦霄打了个响指，“就是为了它。”

“王老师说了你非常有天赋，身体柔韧性也好，绝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就是起步比较晚，想走艺考的话，上私教课最好。

普通的课是50一节，她的私教课是200，不过实在喜欢你，又看你刻苦，所以主动压了价。”

秦霄，“但150对我这个普通高中生来说也是天价了，你头两个月就把我的家底给掏空了。”

王老师只带他看了一次陈絮跳舞，秦霄就决定无论如何要让陈絮继续学下去，大概连陈絮自己也没发现，他跳舞时的专注。

秦霄敏锐的捕捉到一个信息，陈絮从中获得了新生。

在跳舞的时候，陈絮不会去想那些沉重的负担，也不会总是躲避其他人的目光，是那么的自信耀眼。

哪怕不为将来的前途，秦霄也想他能在跳舞的这一刻放松下来。

当然，这不是他想就能成的简单事。

秦霄毫无愧疚的提起，“暑假的舞蹈费我一开始是想借一下小落的压岁钱。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也不怎么花，还不如用在刀刃上。”

“然后就被我爸妈捉到了，他们……怀疑我早恋。”

陈絮从他口中还原出了当年的情况。

秦叔叔和阮阿姨得知秦霄恋爱，并不恼怒，只是严肃的告诉他不能做出格的时候。

而后压着秦霄看了一堆生理知识，还把给秦霄看妇产科的纪录片，告诉他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就不要在还不没明白这些东西的时候，做出伤害对方的事。

秦霄看的快吐了。

便强调起来，“真没有对象，我那位同学是男的。”

秦叔叔和阮阿姨认真思索，认真分析，恍然大悟，“男对象！”

秦霄那会儿还觉得自己在献爱心，觉得爸妈是在侮辱自己纯真的感情。

阮阿姨口不留情，“不承认？我真没想到我儿子精然是个孬种，真没担当。”

“不承认算了，反正不是你对象，那我们可不管，什么舞蹈费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敢打小落压岁钱的主意，我就敢把你腿打断。”

秦霄相信她确实敢。

他不愿拉自己的朋友下水，而且这也不是个小数目，最后紧急低头，“他确实是我男朋友，妈你就帮帮我吧。”

阮阿姨嚣张的——

陈絮觉得不太可能，但秦霄的描述是这样。

捏着现金，卡着秦霄的脖子，“早这样不就好了。男对象怎么了？爸妈还能歧视你？”

然后压着秦霄看起来了男同性恋的生理知识和交往纪录片。

比起正常男女，男同性恋的尺度显然更大一些，过程坎坷，结局也往往凄惨无比。

秦霄看的脸都黑了。

一会儿看看钱，一会儿看看电视，才艰难的渡过了这场磨难。

钱是拿到了，噩梦也做了好几天。

以至于他忍不住告诉陈絮：绝对不要和男的谈恋爱。

“不过还是很值的。”秦霄现在想着，得意起来，“你后面两年的生活费和舞蹈费都是我妈给的钱。”

“要不然我也没钱带你出去玩儿。”

陈絮知道，他说的是高二暑假来京市的研学，秦霄不放心跟了过来。

还有之后，他们在京市看演唱会的事。

那是当时最流行的组合开的演唱会。

秦霄只花了三天就拿了他的同学们，当时差不多全班人都在帮他们抢演唱会的门票。

最后自然是如愿以偿。

陈絮自觉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但现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一双眼睛弯着，在笑。

那些他本以为珍贵无比的夏日，回头看来，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吃过午饭，秦霄买了电影票，他们顺便到附近的商场打发时间。

家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晚上又约了从前的朋友吃饭，索性就在外面晃悠了。

电影院外是五彩绚烂的抓娃娃机。

不过放的不全是娃娃，还有一些长方形的盒子，里面放着。

秦霄看还有时间，便走过去研究。

抓之前照旧问了陈絮想法，很快抓了个小狐狸给陈絮挂在了手机上。

陈絮对这种游戏并不热衷，原以为秦霄也只是随便玩玩，谁知秦霄试了几个币便认真起来。

等他抓了第三个上来时，便有工作人员借着检修的机会让他们离开了。

秦霄故作恼怒，把剩下的币退了，拉着陈絮走到一旁，才抱着人笑了起来。

他将脑袋压在陈絮的颈窝上，笑嘻嘻的说着，“他们今天有的忙了。”

陈絮压了压唇角，同他小声密谋，“是这个老板太黑心了，也该让他们担惊受怕一会儿。”

陈絮也是这一年才知道，秦霄做游戏总是能赢，靠的可不是运气。

他能抓上来不是机子放水，而是有这个能力。

秦霄似乎在掌控力道精度方面十分擅长，比如从前的转盘，比如钓东西，甚至连某些私密事情都能控制……

陈絮即使打断思绪，“去看电影吧。”

从影院出来，秦霄又牵着他的手在楼下闲逛。

路上有人频频看来，陈絮面不改色。

这里是南方的一个小城市而已。

只要他装的足够镇定，没多少粉丝能反应过来。

晚饭前，陈絮手里又多了个小金龙的平安扣挂坠。

工艺复杂，秦霄在半个月前就定好的。

他还理直气壮，“猜对了就送你奖励，但是我也没说猜不出来就不送你。”

陈絮跟在他身边，苦恼开口，“我不是觉得你送我礼物不好，只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他根本跟不上秦霄送礼物的速度。

秦霄随便扫一眼，心里就有了许多想法。

“你准备什么？开开心心收礼物就行了。”

秦霄不在意这些，他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陈絮，除了自己想到的，别人有的陈絮一定要有。

他认真考虑了一下，爽快道，“实在不行，我可以接受肉偿。”

“你怎么不说话？”

“我又不是圣人，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吧。”

陈絮半晌憋出来一句，“开车的时候不要说话。”

他也没要求秦霄做圣人，但秦霄喜欢的未免有点儿太挑战人了。

与朋友相聚的地方是就是他们常吃的烧烤店。

如今店面焕然一新，桌几明亮，踏入其中都有些恍惚。

再看坐在原来位置上的朋友，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大家吃到兴头便聊起来了从前的事情，对秦霄和陈絮在一起毫不意外。

“我们早就知道了，想不到吧！”

“还寻思这也要瞒着我们，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要不是怕小羽毛恼羞成怒把你甩了哼哼”

秦霄也不否认，兴致盎然的追问，“你们怎么发现的？”

好友当场给他们演了一遍。

“三木，可不可以给我削个苹果吃？”

“呕呕呕”

好友一摊手，“所以当年你给陈絮剥葡萄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你们俩没那么简单了。”

“反正三木不会给我剥葡萄，你也不会给我剥葡萄。”

“有道理。”秦霄煞有其事的点头。

“我肯定会给小羽毛剥葡萄的。”

他转过头来看陈絮。

陈絮只好接了他的话表明态度。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个误会。

秦霄把水果都处理好，连葡萄皮也给他剥掉那次，应当是他们认识不久后的一个周末。

他们包了个院子去搞农家乐，水果零食都放在桌子上任取。

陈絮没碰，一是不好意思，二来里面许多零食和水果他都不太认识。

秦霄说了寿星请客，又劝了许久，陈絮只好向他表明窘迫。

后面的事情便是大家看到的那副模样了。

秦霄拉着他坐在沙发上，零食挨个拆了给他尝，水果处理好递到他嘴边。

回忆起往昔，陈絮对着秦霄的爱意更浓。

但他的爱是真的，秦霄的癖好也不作假。尤其是这一年来，愈发不加遮掩。

就比如现在，聚会回来，秦霄非要他剥葡萄，以报当年的恩情。

陈絮舌尖卷着葡萄，几次之后，也没见成功，只把紫色的葡萄舔的湿漉漉的。

他打算耍赖放弃，秦霄却又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葡萄，堵住了他的嘴。

“小羽毛。”

秦霄一开口，陈絮便警惕起来，无论他说什么，自己也不会配合……

“我爱你。”

陈絮万万没想到秦霄会把他那些攻心的手段用在这时候。

卑鄙，但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