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难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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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刺玫

晚上八点。

一阵凉风卷走初夏的闷热, 盛世皇朝会所门前,字牌亮着橘光金闪。台阶前两步开外,站了两男三女。

李昭焦灼地轻搓掌心, 时而抻着脑袋张望。

“昭哥, 你别紧张。”一男人揽着女伴的腰,语气轻松,“咱们都出来等着了, 再怎么他也得给点面子吧。”

李昭回头瞪他一眼:“等会儿你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说到这,李昭看向那几个女的。

他眉心微蹙道:“人来以后把你带的人给我看好。要是惹恼了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撇嘴:“哪有那么玄乎。”

李昭望向他不明所以的脸,烦躁道:“你懂个屁。之前就有人给送女人, 妈的没两天公司就凉了。”

“不是吧。”男人震惊,“这是法制社会。”

李昭恨铁不成钢:“我他妈说的是公司。”

郁气凝结, 要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圈子里风言风语不断, 各种传播傅西庭身边多了个女人。

甚至拍卖会上,为博美人一笑更是高价拍下珠宝。

李昭想破头都不会想到, 今晚要带几个女人。但因为实在需要傅西庭的帮助, 否则李昭也不会走投无路出此下策。

夜风习习, 吹起了几个女人的裙摆。

站在最靠边的女人妆容简单,穿了身带金丝的吊带红裙,大腿根往下一寸, 裙摆变成了流苏带子。

跟随风的方向飘动, 波光粼粼。

李昭糟心地看了会儿,正要说话, 听到身后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响。他伸手指了指那女人, 语调飞快道:“穿红裙子的, 你等会儿去伺候,多给老子长点眼色。”

话音落。

一辆银色布加迪停了下来。

李昭快步迎上去。

两扇车门同时从里面推开,傅西庭率先下车,随意地握了握李昭殷切伸过来的手。

掌心相贴,李昭笑意加深:“小五爷,咱上楼坐。”

唐忱抛着车钥匙走近。

四处看了看,他的桃花眼带着轻佻的笑:“不说了让你找个环境好的地儿吗?”

“我没什么经验,看了半天还是觉得这儿好。”李昭抓抓鬓角的短发,“我给您二位带路。”

他转身直接迈上台阶,走过红裙女人身边,眼风微动,给了对方一个眼神示意。

可惜那人呆愣愣的,并未会意。

李昭见状,后槽牙用力地咬了下。

简直是根朽木。

倒是傅西庭先注意到她。

上楼时,灯光下那条裙摆流苏闪的晃眼,压根没办法叫人忽视。他瞥了眼过去,眸色定了定。

包厢开在二楼中间。

服务员一早便收拾干净了座椅,贴心地拆新扑克牌的塑封,桌面摆满烟酒与水果。

一行人先后落座。

傅西庭坐在主座靠右侧的扶手位置。

傍晚有个法国佬请吃饭,提前约在了桌球馆,傅西庭原本的衬衣被沾上茶水,半只袖子都浸湿。

郑恒让专柜那边送了套新的。

只是时间太紧,衬衫没有清洗熨烫,刚穿上不久,傅西庭就察觉后脖颈一阵痒意。

他抬起胳膊拽了拽领口。

刚放下手。

身侧始终空出的小沙发坐了个女人。

李昭的视线在他们面上扫视,两人谁都没吭声,他心中隐隐发急。笑着对红裙女人说:“快给小五爷倒茶呀。”

那人木木讷讷的。

像是没干过这种事儿,握上壶柄手指打了个滑。

傅西庭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的笑了。

头顶落下的光跳跃在他的睫毛,皮骨皆是上上乘的脸,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表情。

李昭松口气。

傅西庭隔了点距离挡开那只手,骨节分明的大掌从上包裹住壶身,轻而易举地捏起来添了一杯清茶。

淡声问:“第一次?”

红裙女人霎时抬头看向他。

杏眼睁得很大,紧张与无措在眼中翻滚。很快地,细长脖颈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红,染得脸颊如同被抹了厚重胭脂。

唐忱坐在傅西庭对面,闻言扫了眼那女人。

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画了成熟妆容的女大学生,一双眼里的稚嫩与清澈太好分辨。

唐忱勾起笑,看好戏似的翻出钟其淮的聊天框。

见她始终没有说话,场面有些尴尬。

李昭一急,甚至没有仔细辨别傅西庭话里的含义,急匆匆地开了口:“是是,我朋友从电影学院儿找来的,小五爷,您要喜欢的话……”

“啧。”唐忱不爽,轻踢了脚茶几,“话这么多呢。”

李昭瞬间闭嘴,不敢再多提。

傅西庭嗯了一声,像并未听见李昭说的话,手指捏着杯沿喝了口茶,浅淡提醒:“起来换个位置吧。”

红裙女孩儿咬唇:“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你该坐的。”傅西庭没什么情绪,放下茶杯往后靠,“以后红色少穿,不适合你。”

她觉得有些难堪。

在李昭和他朋友身边的小沙发上环视一圈,www.youxs.org,衣领极低,www.youxs.org。

她好像明白了过来,脸色血色霎退,立马站起身。

安静地站到了斜对面。

而一直以来,都低着头玩手机的唐忱忽然察觉,抬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从头到尾,傅西庭的言辞都格外规矩。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出格。

今晚的局是为了拉明盛这边的投资。

李昭手上的温泉山庄因为资金链断了缺口,工程只能被迫停下。好在有人牵线介绍了两个资方,虽然投资不大,但起码项目能够重新开始运作。

而眼下还需要一笔大的,李昭才想来傅西庭这儿碰碰壁。

起初傅西庭压根就没有搭理他。

直到前几天,两人在马场内偶遇后,李昭厚着脸皮将名片递过去。傅西庭偏头看了眼,眉头兴味一挑。

傍晚他身边的秘书就回了话。

扑克打完两轮。

傅西庭始终没有松口,李昭有些急,不停地自说自话,他们两人偶尔应两声。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李昭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交代了清楚,傅西庭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李昭傻眼:“这时间还挺早的。”

傅西庭拉了下衣领:“家里有人查岗。”

“那合作……”

傅西庭手指一顿,抬头看向他:“什么合作?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谈了合作?”

说完,他嘴角噙着笑意提步离开。

唐忱稍稍落后一步,李昭病急乱投医地抓住他:“小傅总这是什么意思?不是都在谈……”

“什么在谈了?”唐忱瞥过包厢另一个男人,以及她身边抹得像个妖精似的女人,笑意玩味,“想拉投资还踩人雷区,昭儿啊,你可真给小爷我开了眼。”

包间内静谧一片。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昭再不明白,心里面也多少有了点底。

唐忱收回眼,正要提步离开,忽而想到什么。

侧眸瞧向仍站在角落里的女孩儿,两人四目相对,他挑眉:“还不走?等着人扒你的皮。”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傅西庭站在车前垂眸在看手机,神色不明。听见动静他回头扫了眼,撞见那女生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唐忱。

“看我做什么?”唐忱摊手,“我想她留下肯定得被那孙子骂,还不如叫走。”

傅西庭收起手机:“我又没说话。”

唐忱哼笑一声。

“真有人查岗?姜妹妹这么不懂事儿。”

傅西庭复又翻出聊天框,给他看了看:“等这么多年都老大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就稳下来,别跟钟其淮一样。”

半分钟后,林叔开车及时赶到。

车身前那串极其嚣张的车牌号晃过,傅西庭拉开车门:“你送人去吧,我走了。”

“……”

车子起步离开。

唐忱难得被傅西庭的操作惊到,看向一脸无辜的女孩儿,面面相觑。

沉默须臾。

唐忱轻抬下巴,拉长腔调:“走吧。”-

江北这圈子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天一早,李昭拉投资失败的消息就散布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件有关傅西庭之所以拒绝李昭,是因为他当晚带去的女大学生太清纯,把人伺候的不舒服,傅西庭才拒绝的小道传言,也泛起了水花。

郑恒收到消息时,逊江科技在新一季度中,有关提高安全软件性能的会议刚开到一半。

以往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想到那会儿傅西庭并不予以理睬,他便暂时将这事的位置往后排了排。

白天傅西庭共安排了三个会。

逊江科技的会刚刚结束,几乎连喘口气的间隙都没有,喝了杯咖啡,又跟着进了会议室准备听下一个报告。

一整天下来,傅西庭都像是住在了会议室。

直到傍晚六点半,他精疲力竭地回到顶层办公室,才发现姜疏宁打来了三个未接。

时间都在中午一点左右。

傅西庭下意识坐直,回想那会儿在做什么。

郑恒抱着一沓文件敲门进来,见傅西庭仿若出神,走近后低声问:“老板,是哪儿不舒服吗?”

“今天中午,”傅西庭改口,“今天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忙了一天,再灵活的脑子也变木讷了。

郑恒微微拧眉,仔细思索着安排在记忆里,需要汇报给傅西庭的工作。直到所有事件全部捋清。

郑恒猝然抬起头,茫然道:“……好像有。”

闻言,傅西庭按捺下给姜疏宁回拨的冲动,蹙眉看他。

“……”郑恒浑身僵硬,艰难开口,“今早下面的人来说,昨晚没有给李总投资的原因,是他找来的人没有伺候好。”

傅西庭缓慢闭眼:“年底奖金不用领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及时汇报,你也不用来上班了。”

“明白。”郑恒松了口气,“这些文件需要您尽快批好。”

过了一会儿。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傅西庭抬眼看过去。

沉默半晌,翻出姜疏宁的手机号,给她回拨。

电话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傅西庭太阳穴生疼,往后仰靠着抬手覆上眼皮,手指缓慢按压着眼窝。忙音声在耳边嘟嘟作响,姜疏宁没有接。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焦躁中带着些无措。

傅西庭的拇指尖压住眉心,准备挂断重拨。

然而就在最后一秒。

姜疏宁那边接通了电话,几乎是同一时间,傅西庭低不可闻地吐出喉咙那口,瘪了许久的滚烫气息。

音筒传来呼呼的海风声。

傅西庭低眼,下意识地放轻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是现在还在工作吗?”

“比不得傅总工作忙。”姜疏宁说,“没时间接我电话,倒有时间去让别的人伺候你放松。”

“……”

姜疏宁阴阳怪气:“夜生活真是牛逼又丰富。”

相处这么久,傅西庭从姜疏宁那儿,能听到这样嘴硬的话已经不下三四次,

自然明白她在耍小脾气。

要是放到以往,傅西庭看钟其淮屈尊哄人,总是觉得他不太稳重。现在轮到自己,才明白了其中的乐趣。

傅西庭嗓音喑哑:“我夜生活有多牛逼,难道你不知道?”

“……”

傅西庭轻笑:“不信?”

姜疏宁:“你在我这儿信用度为零。”

“不逗你了。”傅西庭满脸困倦,从抽屉里翻出一根烟咬进嘴里,点燃,而后道,“昨晚是个开发商拉投资。我跟唐忱一起去的,你不信问问他,那女的碰都没碰我。”

像是报备一样事无巨细。

傅西庭吸了口烟,就听姜疏宁问:“唐忱?”

她的尾音扬的有些奇怪。

傅西庭还未深度思索,姜疏宁凉凉道:“你让我问他?不然你以为,这消息我从哪儿得来的。”

“……”

傅西庭明白了。

办公室内格外安静,几面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只亮了桌边的一盏落地台灯。

傅西庭吸烟时,火星子燃动的声音传进听筒。

“你在干嘛?”

傅西庭吐出烟雾:“在想你。”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动静,像被灌了哑药。

听完自己下意识的话,傅西庭也是一怔,随后垂下眼,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见姜疏宁始终没吭声,www.youxs.org:“在想躺在床上,被我这样那样的你。”

“……”

姜疏宁不自在:“别说了。”

“嗯。”傅西庭伸手掸了掸烟灰,忍着胀痛的眼窝跟她闲聊,“明天要干什么?”

“租了个摄影棚拍室内。”

又聊了会儿没用的,姜疏宁说:“海边风有点大,我们准备回酒店。明天再聊。”

挂断电话,傅西庭没有立马放下手机。

平时从来不翻朋友圈的他,今晚难得在看到朋友圈红点的那瞬间,咬着烟点了进去。

第一条就是姜疏宁。

是则小视频。

姜疏宁穿了件一字肩的蕾丝小短袖,和做旧的牛仔短裤相连处,露出一截细瘦腰肢,隐约覆盖着漂亮的马甲线。

惹火又招眼。

应该是小助理给她拍的。

视频里,姜疏宁回头笑的眉眼弯弯,落日余晖在她挽起的头发上跳跃起舞。海风吹过,姜疏宁侧身抬头闭眼的动作被放慢镜头,好看的像是仙境。

傅西庭喉结滚动,看了好几遍。

直到手机提示电量不足,他才保存下来。

大概是今天一整天都太忙碌,以至于此时脑子混沌,频频闪现出姜疏宁抬头时,清晰漂亮的下颌线。

以及同一时刻。

几天前姜疏宁不太对劲地抱住他的画面,也浮现在眼前。

给手机充上电。

傅西庭按灭烟头,走出办公室,敲了敲郑恒的门:“明天有什么行程?”

“稍等。”郑恒迅速调出平板行程表,“明早九点有个开发案的项目会议需要召开,十点半要去联森准备竣工的项目现场进行视察。下午三点,有……”

傅西庭抬手打断,捏了捏手指骨节:“把能延期的工作往后排开,给我空出两天时间。”

郑恒稍愣,随即明白过来:“需要现在帮您订机票吗?”

“三点半吧。”

等到傅西庭重新回到办公室。

郑恒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行程出神,忽然有些懂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真正含义。

他苦哈哈地泡了杯咖啡,小抿一口。

开始安排之后两天的工作-

从摄影棚内出来,时间刚过六点。

这几天姜疏宁手把手教人,好在林笛悟性高,两人培养起默契虽有些生疏,但也并不算困难。

今天有她帮忙调整角度与灯光,拍摄只用了三个小时。

林笛笑着凑近:“我还以为今天又要被骂了呢。”

“我有那么凶吗。”姜疏宁好笑,“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是之前经常挨我骂一样。”

“倒也不是。”

姜疏宁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天。

傍晚的天空乌云密布。

昨天还是三十多度的大晴日,今中午就说变就变。

姜疏宁叫了个车,将包里的其他器材交给林笛,让她上车:“你先回去,我现在有点事儿。”

“这都快下雨了。”

“我弄完很快就回来。”

说着,姜疏宁关上了车门。

今早起床前,戚灵打来电话说,之前姜疏宁在这边买给她的角梳摔坏了,想要再买一个。

姜疏宁刚看了眼地图,发现这边上有个小巷子。她把相机挂到身前,不紧不慢地往里走。

临城一带古镇居多,地理位置又处于南方沿海地带,六七月份来旅游的人格外多。

但或许是突然变了天气。

青石板小巷内,平时摆出的文艺品小摊全都收了起来。

姜疏宁一直走到尽头。

什么都没有,不免败了兴。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愈发暗沉,灰压压的雾气由上至下重重地覆盖下来。又过了两分钟,头顶开始飘起小雨。

姜疏宁没想到南方的雨也下的这样突然。

想到返程的路线,她身上又没带伞,略微急躁地踮起脚尖,忽而看见右侧有条岔路小道。

尽头是座凉亭。

姜疏宁赶在瓢泼大雨落下前,三步并作两步,抱着摄影包跑进了凉亭内,抖了抖头发上的雨水。

来势汹汹的雨滴狂拍水面,不一会儿,眼前的砖瓦房被雾气笼罩,白蒙蒙的一片。

只剩凉亭这一隅安静地。

姜疏宁拿纸巾擦干净石凳坐下,单手托腮,目光放空地盯着水面摇摇晃晃的几株浮萍。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林笛:【下雨了宁姐,你快回来了吗?】

姜疏宁缓慢地打下几句话,安抚好林笛,又想到什么,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傅西庭。

那边很快回复:【在哪?】

看到这话,姜疏宁的思绪困顿一瞬。

觉得有些奇怪。

姜疏宁:【是在摄影棚旁边的小巷子里,居然有个亭子,环境还挺好的。】

姜疏宁:【可惜在下雨,不能取景。】

等了一会儿。

傅西庭始终没有动静。

姜疏宁无聊到极致,点开聊天框骚扰他。

姜疏宁:【你在干嘛?】

姜疏宁:【怎么又不理我啊。】

姜疏宁:【你真的好冷淡,这日子我看是过不下去了。等回去我就搬走!】

……

不知道发了多少条。

姜疏宁撑着脸,按下最后几个字:【你知道我在干嘛吗?】

聊天界面内。

姜疏宁的消息占据了一整个屏幕,有长有短各不同,唯独相似的一点是,都孤零零的无人回应。

“……”

不知道这雨下到什么时候。姜疏宁按灭手机省电,从摄影包翻出相机,操作了一番,举起放到眼前试图取景。

来回变换了好几个方向后。

刚找好一个角度。

倏然间,耳边响起皮鞋踩在青石板,以及大颗大颗的雨打落在伞面的声音。再接着,格外童话的一幕出现在姜疏宁的镜头里。

傅西庭穿了一身黑色衬衫,领口处绣着低调的金线,纽扣松散,露出有棱有角的喉结。衬衫下摆被收进皮带里,黑色磨砂的皮带扣收紧,隐隐约约能看出劲瘦的腰身。

他撑着黑伞,从雨幕缓缓走出。

裹着寒气,像极了地狱的阴间使者。

姜疏宁的心跳漏了一刹。

手指比意识更快一步,拍下了照片。

傅西庭步入亭间。

两人一高一矮对视着,姜疏宁失神地眨了眨眼睫,还未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傅西庭伸出手,冰凉的指背贴了下她的脸。

“我现在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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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从此君王不早朝——出自白居易《长恨歌》

第22章 刺玫

气氛忽然停滞。

四面八方的雾气都成为了背景板, 傅西庭出现的比这场雨还要突然,令姜疏宁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久。

姜疏宁才听见那句话,她神色茫然:“知道什么?”

“知道你在干什么。”傅西庭被她的样子逗笑, “看见我就这么吃惊?”

姜疏宁迟缓地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 傅西庭将雨伞放下。思索两秒,拿走相机轻放在石桌上,拉住姜疏宁的手一把拽进怀里。

掌心贴着后背, 缓慢低下头。

傅西庭的脸埋进她脖颈,温热的鼻息轻轻浅浅地打落在姜疏宁的皮肤,如同羽毛刮过。

他们上半身紧贴,姿势亲密又暧昧。

被这样抱着, 姜疏宁愈发不敢再多动弹,忍了又忍, 半晌后才小声问:“你怎么了?”

“早想这样了。”傅西庭低喃。

姜疏宁没有听清。

下一瞬,傅西庭收紧臂弯的力道, 压住她的腰身更紧的把人按进怀里。姜疏宁裸露的皮肤撞上皮带扣,冰凉又硌人。

她抿了抿唇:“我要被掐死了。”

傅西庭充耳未闻, 只把脸更深地埋进她披散开的头发里。

“……”

姜疏宁没经历过这些, 更不懂不过几天小别, 怎么一见面,傅西庭的情绪就起伏成这样。

她按住傅西庭肩膀,别过脸:“我喘不过气儿了。”

话音刚落, 姜疏宁听见肩头的人低笑出声。

胳膊稍稍松开些, 他轻喘了口气,凑近姜疏宁抿住她耳垂, 声线低哑:“好没情趣的人。”

“我就是没有情趣。”姜疏宁缩在他怀里, 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 撇起嘴角,“肯定比不上别人。”

傅西庭哼笑,牙齿不怀好意地磨了磨那块软肉。

姜疏宁瞬间一个激灵。

见状,傅西庭才按住她后腰,直起身,垂眼盯着怀里的小没良心:“我大老远赶过来,你就说这些?”

姜疏宁其实挺高兴的。

但还是拿乔道:“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好在傅西庭很吃她这一套,气息沉沉:“一点不想我?”

“噢。就这事呀。”姜疏宁嘴角抿起浅浅的弧度,“其实也就那样吧,我忙起来很少会想起别人。”

傅西庭挑眉:“真的?”

姜疏宁挑衅般哼笑一声。

四目相对。

傅西庭的眸色深沉,漆黑的瞳孔静的如同深渊,直勾勾地一眼望过来时,很少有人能架得住。

这么些年来,这招他在会议桌上百试不爽。

唯独在姜疏宁这儿碰了壁。

小姑娘狐狸似的眼尾上挑起,笑眯眯地盯着他,面对这样的眼神杀伤,好像一点儿也不怕。

傅西庭率先败下阵,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败给姜疏宁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

只扣住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

低头吻上那张刚见面就蠢蠢欲动的红唇。

舌尖舔过她的唇,如同一把利刃迫切地抵开齿关,探入进去与她纠缠起舞。

灵活的好似一尾鱼儿,这儿蹭蹭,又去那里碰碰。

不经意间剐蹭到姜疏宁的上腭。她腿窝一软,险些跪了下去,触碰到傅西庭的膝盖,他亲吻的动作微顿。

姜疏宁被掐着腰,感官意识全被傅西庭的气味而占有。

她牢牢扒住对方的肩膀,被迫抬头。

不知道亲了多久。

淅淅沥沥的雨声渐隐,姜疏宁浑身发软,只有指尖仍勾住傅西庭的领口不放。他身上温度滚烫,在这雨天,仿佛成了最适合的避风港。

www.youxs.org,傅西庭缓慢撤退。

有力的双臂捁住对方的后背。

视野之下,姜疏宁清透到看不见毛孔的皮肤泛红一片,睫毛颤抖,掀起眼皮时,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几乎没有停留的,从眼尾滑落。

口红被吃的干净。

傅西庭抬手,抹掉她下唇的水光。

见姜疏宁仍兀自出神,傅西庭饶有兴致地盯她看了一会儿,好像极为喜欢姜疏宁的这副模样。

片刻后,他喉结滚动低声喃喃:“脸怎么这么红。”

……

这场雨下个不停。

两人在凉亭里待了将近半小时,结束亲吻,那股冲破虚无的暧昧感逐渐消失,姜疏宁慢慢回过神。

对傅西庭真切存在的消息更加确定。

四周灰蒙蒙的雾随时间变淡。

天色衬得这片湖心的光景尤为漂亮,如同江南水墨画。姜疏宁找了几个角度,凑近围栏边多拍了几张。

傅西庭坐在木质长椅上。

大概是在处理工作,他的手指在屏幕翻飞,偶尔觉得打字啰嗦,干脆按下语音条发送过去。

时不时抬眼锁定姜疏宁,确认她在视线之内又低下头。

忙得分不开身。

姜疏宁回过头,看见傅西庭正襟危坐。

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垂落几缕,稀稀拉拉地挡住眉眼,反倒多了几分颓废美感,半分不显狼狈。

想到同居这么久,她都没正儿八经给傅西庭拍过一张照片,顿时觉得面对这张脸,有些暴殄天物。

于是姜疏宁举起相机。

格外小心翼翼地往侧边站去,正想按下快门键,镜头里的傅西庭猝不及防地抬眸。

眉目间染着兴味,好像早在等她做坏事一样。

姜疏宁的面色一僵,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镜头缓慢偏转,面色故作镇定地,仿若只是在寻找合适构图的角度。

直到随便拍了张照片。

姜疏宁才放下相机,清了清嗓子:“咱们什么时候走呀?我看这雨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傅西庭:“等你拍完。”

“我早就拍完了。”

闻言,傅西庭关掉手机:“拿过来给我看看。”

姜疏宁入行两年,作为半新不旧的摄影师,也有过很出圈的摄影作品。在他们这个行业,算得上是一颗新星。

但她在自己的技术方面向来很自信。

难得傅西庭好奇她的作品,姜疏宁乖乖坐过去。

相机交到傅西庭手里,他动作随意地摆弄了会儿,调出今天拍摄的照片。

往前翻动的速度飞快。

一直拨到那组室内婚纱照,逐渐放缓动作。

新娘是鹅蛋脸,上镜显得明媚娇俏,望向镜头笑起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与一旁的新郎十分般配。

傅西庭边翻这组照片,一边问:“现在结婚都喜欢拍这种?”

“也不是。”姜疏宁仔细想了想,“这对新人昨天拍了海边照的,其实还是室外多一些。”

傅西庭颔首。

过了片刻,他又没话找话:“那你觉得,室内外哪种新娘能少受累?”

“肯定是室内呀。”姜疏宁不假思索,“外景单考虑的因素太多了,要考虑天气,还要考虑时间和地点。”

这两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

但姜疏宁觉得,他或许只是好奇,说完这些,傅西庭没再继续,姜疏宁也未放在心上。

等傅西庭翻完婚纱照。

调试回拍照模式,递给姜疏宁说:“咱俩拍一张吧。”

姜疏宁应允:“好啊。”

她设置好对焦和十秒延时拍摄,把摄影包垫在相机下,按了快门,而后迅速坐回傅西庭身侧。

靠近他的那只手,正打算挽住傅西庭的胳膊。

谁知抓了个空。

姜疏宁微愣了一刹那。

很快回过神,唇角牵起弧度,抬眼安静地看向镜头。

忽然间,腰侧落下一只手。

隔着薄薄的衣料,傅西庭滚烫的体温如影随形,带着极重的占有欲侵袭而来。

姜疏宁的后背倏地一僵。

快门声响起。

镜头中,将画面永远地定格在这一刻-

拍完合照。

姜疏宁还没来得及翻出照片看一眼,相机就因为电量过低,进入了电池保护模式。

天色越来越深了,晚间的风带着湿冷的雨丝。

姜疏宁今天出门穿了件短袖薄毛衣,能稍微御寒,但并不能隔断多少。风刮在身上,她冷得抖了下。

这附近有明盛旗下的酒店。

经理那边派了车来接,但巷子太窄,车进不来。

两人只能躲在黑色雨伞下走出去。

傅西庭环住姜疏宁肩膀,雨伞朝她倾斜,低声教训:“知道会变天还不穿厚点。”

“你不是来了吗。”

“这次是侥幸,那下次呢?”傅西庭觉察出她在轻轻颤抖,往怀里深处又按了些,“在身边我能顾得上,要今天这种情况我不在,难道得申请航线自己飞过来?”

姜疏宁抿了抿泛白的唇,接上他的话:“你会开飞机?”

“……”傅西庭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气笑了,“你关注的重点是这个吗?能不能多长个心眼。”

距离巷口越来越近。

连绵不断的风里夹杂着雨珠,毫无阻拦地朝两人迎面扑来。傅西庭握住伞柄的手不断倾斜,雨滴飘落在他肩上。

左侧大半个身子都被打湿。

等候在巷口的经理与司机见状,赶紧迎上来。

一个撑伞,一个去拉车门。

很快上了车。

经理从前排递来两块干毛巾,傅西庭接过,拧着眉头利落地丢在姜疏宁头上。

眼前一片漆黑。

紧接着头顶覆盖上掌心,揉搓的手法并不算熟练。

过了会儿,傅西庭摘下毛巾。

姜疏宁本就是冷白皮,此时被冻得脸唇色都发白,薄薄的眼皮表层,青色血管极为明显。

看见她这样,傅西庭咽下没说完的话。

“开快点。”

话音落,傅西庭伸手把人抱进怀里。

姜疏宁的手掌触上他胳膊,艰难地睁开眼:“你衣服湿成这样了,赶紧拿毛巾擦擦。”

傅西庭的声音发闷:“别说话了。”

乍眼一看姜疏宁的模样。

他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突然意识到什么。别过脸看向窗外,唇角紧抿成一条线,黑压压的雨幕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姜疏宁不明就里。

但小腹的疼痛令她难以招架,刚闭上眼,没过多久就意识不清地陷入了困倦。

几分钟后。

车子停在酒店廊下,经理下车拉开后车门,傅西庭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出来。

三人直接上了顶层总统套间。

傅西庭踢开主卧门,把姜疏宁放进被窝。

大概是太冷了,刚一挨进绒棉被,姜疏宁翻了个身,眉心紧皱着蜷缩起上半身。

他出门在客厅收纳柜里翻遍。

找出未拆封的卫生棉,放进洗手间,走到床边揉了揉姜疏宁的耳朵,放轻了声音:“昭昭。”

“……嗯?”姜疏宁哼唧。

傅西庭倾身抱住她,像照顾不能自理的病号一样,体贴地拉住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脖颈。

弯腰让姜疏宁靠近自己肩头,亲了亲她的脸:“我把东西放进洗手间了,自己去换好,等下喝点热水暖暖再睡。”

听清傅西庭这样温柔的语调。

姜疏宁眼皮微动,下唇被她咬了下。

勉强抬眸,一双被水气缭绕的眼睛里,红彤彤的,比临城今天傍晚的雾还要大。

可怜极了。

傅西庭怕她身上难受,伸手给她揉腰:“是不是疼?”

“不疼。”

“那怎么了?”

姜疏宁的生理期一直都不正常。

上学那会儿压力大,作息也时常不稳定,之后步入社会工作了,才慢慢好起来。

这段时间因为姜曼枝的事,姜疏宁虽然不在嘴上说,可心里总会时不时想起来。

接近傅西庭的三个月里,生理期更是颠三倒四。

可此刻被这样对待。

姜疏宁才意识到,原来过去并不是不疼,只是从没有一个人这样问过她。

而现在傅西庭问了她,于是过去能忍耐的痛感也变得疼了。

姜疏宁眨掉眼泪,摇了下头没说话。

躺了会儿,姜疏宁进卫生间收拾干净,刚出门,就看见傅西庭拿着吹风机坐在床边。

他拍了拍腿面:“过来。”

姜疏宁沉默三秒,提步过去躺好。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作响,暖风吹过姜疏宁潮湿的头发,偶尔有只手从发根捋过,动作谨慎。

姜疏宁侧身捂住小腹,在嘈杂的动静里阖眸。

直到彻底吹干,不带一点湿意。

傅西庭关掉吹风机,将糊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随后指尖垂落,蹭了两下她的眼皮。

房间里有好长时间都格外地安静。

只余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就在这气氛下,姜疏宁正想要起身躺回被窝,就听见傅西庭叹了口气,带着浓重自责意味地,很轻地自言自语。

“怪我记错了日子。”

姜疏宁稍愣,随即脸颊盖上他的手,又听他说,“就不该让你在外面待那么久。”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出门,提前更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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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刺玫

“就不该在外面待那么久。”

听见这句话, 姜疏宁的睫毛极其突兀地抖了抖。

就好像是,突然造访的生理期,是傅西庭所导致一般。可明明, 这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随后小腹贴上掌心, 温温热热的,是傅西庭的手。他的动作生疏极了,甚至连打圈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姜疏宁唇线紧抿。

大概以为她困倦到睡着了。

傅西庭抽回手, 弯腰将人抱起调整好姿势,给她盖好被子。

过了片刻。

傅西庭离开了房间。

卧室里变得安静,姜疏宁忽然睁开眼,侧过身, 目光迷茫地落在紧闭的窗帘上。

静谧的空间,呼吸与心跳很明显。

姜疏宁忍住腹部的绞痛, 无意识地抬手,放在胸口安静地感受着愈发强劲的跳动。

她抿了抿唇角。

一种极其浓郁的被满足感充斥浑身。

但姜疏宁今天有些太累了, 再加上身体不适,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想着想着, 眼皮渐渐沉重。

她合上眼, 把下巴往被子里埋了埋。

……

凌晨。

傅西庭在客厅处理完工作, 跟郑恒那边协商好,他关掉电脑和平板,起身回了卧室。

空调正在运作, 温度不高不低。

傅西庭在柜子里翻了套睡衣, 正准备去洗漱。回身时,撞见姜疏宁惨白的小脸, 以及额前的细汗。

傅西庭眉心微蹙。

丢掉睡衣, 坐在床边倾身探了探她脸上的温度。另只手伸进被子, 摸到姜疏宁冰凉的手心。

“啧。怎么凉成这样。”傅西庭低喃着关了空调。

随后捞过手机,给纪衡发了几条消息。

但他应该正在急诊值班,恐怕忙得不可开交,十几分钟没有回复,傅西庭拎起睡衣进了浴室。

把电话拨给远在美国的姑姑。

听见他的需求,姑姑像不敢相信一般,在电话那头连续问了好几遍:“小五,你处对象了?”

“……”傅西庭含糊道,“您快点说怎么办,等着用。”

闻言,姑姑的嗓音中带了点笑:“铁树开花果真不容易。你给她熬点红糖水,不过也只能缓解症状。是不是着凉了呀?”

“嗯。”傅西庭按住皮带扣,“下午淋雨了。”

姑姑拉长声音:“我记得以前你妈妈痛经,你爸大半夜起来给暖脚。不晓得有没有用,不然你也试试?”

“……”傅西庭愣神,“暖脚?”

姑姑笃定道:“对呀。”

傅西庭觉得这个举动着实荒谬。

但碍于没有经验,仍是抱着求知精神,疑惑写了满脸:“肚子疼暖脚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姑不正经地调笑,“那你只能去梦里,向你那老父亲取取经了。”

傅西庭没拒绝,挂断电话。

站在镜子前,他垂眼撩起衬衫衣摆,解开皮带扣,一把抽出来丢在脏衣篓里。

脑海中回荡着姑姑的话。

时间不早了,傅西庭放快速度洗完澡。

随意擦了几下头发,将毛巾盖在头顶,拿着手机悄无声息地去了厨房。好在冰箱里应有尽有,找了两块小包装红糖,傅西庭烧开水,扔进了锅里。

手机叮咚响了声。

傅西庭分出一些精力,点开姑姑发来的消息。

随手回了两句,他按照少年时那些久远的模糊记忆,又从冰箱翻出一小块生姜,洗净刮皮,切了两小片。

十分钟后。

傅西庭疲惫地按了按眼窝,最近几天会议连轴转,只在飞机上短暂休息了两个多小时。

眼下忙到这会儿,他难免也有些犯困。

拿上煮好的红糖水,傅西庭折回卧室。

姜疏宁翻了个身,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手背搭在眉骨处还在睡着。

傅西庭几步走到床边,拉下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了两下。察觉到动静,姜疏宁的眼皮动了动,缓慢睁开眼。

看她似乎还不太清醒。

傅西庭等了阵,见姜疏宁打了个呵欠,才低声问:“是不是疼得厉害?”

“嗯。”姜疏宁声音沙哑,“感觉像电击。”

好几年没经历过这样的生理期。

姜疏宁有点难以承受,勉强想出一个能够形容的词语,她撑着床坐起来,看了眼时间:“你怎么还没睡?”

傅西庭:“刚看了几份文件。”

房间里只亮了盏暖黄色的台灯。

此时姜疏宁醒来,傅西庭伸手挡了下她的眼睛,把头顶的灯打开:“怎么不舒服也不说?”

姜疏宁蜷缩起腿脚,并拢立在跟前。

稍稍弓起后背,下巴抵在膝盖上,老实巴交地说:“我之前也就这么扛过来了。说不说的,好像没什么用。”

傅西庭沉默。

其实不难看得出来,姜疏宁是个很孤独的人,并不是说朋友少的孤独,而是她内心孤独。

这样的人甚至是两个极端。

一种只要给她缺失的,就能走进心里。

一种却始终防备,对待任何人的示好都认为别有所图,越靠近,就越被刺扎的浑身是血。

傅西庭摸不准姜疏宁的心思。

她总是在很多事上,做出一些让人看不明白的举动。像江北圈子里最刺的玫瑰,可眼里的情愫又不似作伪。

真难懂。

傅西庭的指背试好温度,将杯子递给将姜疏宁,低声道:“是没有什么作用。”

“……”

姜疏宁眨眼。

“但最起码,”傅西庭喉结微动,“你痛的时候会有人记挂在心上,而对方不会毫不知情,还在嘻嘻哈哈。”

姜疏宁捏紧杯子,察觉气氛变得暧昧。

睡前的心跳隐约再度浮现。

唇上翘起了一块死皮,姜疏宁无意识地用牙齿咬住,轻轻撕破了唇肉。一瞬间的细微疼痛令思绪喊停,姜疏宁的舌尖抵了抵伤口,尝到一点铁锈味。

沉默须臾。

姜疏宁别开脸,喝了口红糖水:“你说得对。但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姜疏宁的下唇覆盖了根手指。

她僵硬地垂下眼去看。

只见傅西庭抬起她的下颌,拇指指腹刮过她的唇,勾走了那抹殷红血迹。

“快喝吧。”傅西庭似乎不想听她的但是,稍稍侧身,触碰过姜疏宁的那只手落下,“喝了赶紧睡。”

姜疏宁嗯了一声。

两人之后都没再说话。

直到还剩半杯,姜疏宁才轻声问:“你最近好像不对劲?对我是不是有点太上心了。”

傅西庭指腹摩擦,仿若找到了源头所在,多日的疲顿令他在听闻姜疏宁这句话后,浮现出了些微控制不住的烦躁。

何止是不对劲。

从最开始纵容姜疏宁躺在他身下,就已经破了戒。

如今日子一天天过去。

傅西庭对她的在意几乎快要溢过水平线,警钟早已在思考是否还要继续这段关系的那晚就敲响数次。可现在姜疏宁才说,他是不是有点太上心了。

听着这话,傅西庭险些被气笑。

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他抬眸,平静地回视姜疏宁:“你说这是为什么?”

“……”

被傅西庭眼里压制的阴郁刺中,姜疏宁心口一颤,错开眼,低头抿住杯口:“我不知道。”

傍晚的好心情转瞬消散。

傅西庭冷嗤,想说的话在嘴边滚过好几个来回,但又怕太伤人,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喝完最后一口。

姜疏宁把杯子放在床头柜,重新躺下闭上了眼。

没过多久,傅西庭也上了床。

像是刚才那些话从来没有存在过。

傅西庭朝向她的后背,手掌紧贴姜疏宁的小腹,把人勾进怀里,缓慢揉着她绞痛的位置。

姜疏宁掀起眼皮。

兴许是激素所影响,今天她的情绪尤为不稳定。盯向墙面的那双眼忽而变得酸涩,腹部蔓延的温热难以忽视,被人在意的滋味太让人想落泪。

可明明过去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她睁大眼,昏暗的灯光下,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滚落。

姜疏宁正想闭上眼时。

落在腰腹的那只手猝不及防地上移。

傅西庭的指尖轻蹭她的眼尾,好似在哄她一样,嗓音沙哑又无可奈何:“偷偷掉什么小珍珠?不就是凶你几句,又不是不对你好了。”

姜疏宁没吭声。

不知道他观察了自己多久,居然第一时间就被感知到。但又不想被看出窘态,于是扭头避开他的手缩进被子,瓮声道:“我才没哭。”

“嗯。”傅西庭哼笑,重新搂上她的肚子,掌心打圈,“是我眼花,嘴硬的人怎么会哭呢。”

“快睡,睡着就不疼了。”

“……”

姜疏宁咬紧唇。

身后滚烫的体温包裹着她周身,没一会儿,困意蔓延。

她逐渐放松了身子,在傅西庭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腹上的动作逐渐停止,恍惚间,在姜疏宁以为傅西庭也已经睡着时,身后的人突然动了动。

他调整姿势,挪到了床尾。

冰凉的脚掌忽而贴上一双手。

姜疏宁顿时惊醒,可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傅西庭的双手捂住了她的脚底。

紧跟着,一片薄薄的面料扫落在姜疏宁的小腿。

他躺在了另一侧,姜疏宁的脚被迫从傅西庭衣摆下探进,后脚跟紧贴他的肌肤。

扑通扑通。

动静格外明显。

那里是他的心脏。

姜疏宁的睫毛不停息地颤抖。

指尖死死掐着被角,头脑发白。

五脏六腑中,过去所有被克制的不知名情愫宛若破开封印,它们交织纠缠,在姜疏宁胸腔内四处乱窜。

傅西庭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现在这样的心跳又算什么?

姜疏宁皱眉,正沉浸在情绪世界里。

突然间,傅西庭叹息了一声,姜疏宁听见对方低声喃喃:“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

“真是服了,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这一晚上惊心动魄。

再度醒来,已经到下午的两点半。

昨晚睡着后,房间里有些热,姜疏宁出了一身的汗。可此时浑身清爽,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换了干净的。

姜疏宁用力地抿了下唇。

想到昨晚半夜的对话,她穿上拖鞋,缓慢走出房间。

傅西庭仍穿着昨晚那套睡衣。

刚处理完工作,他双腿交叠,握着遥控器正在切换节目。

听见动静,傅西庭回头看了过来。

姜疏宁面色发僵,甚至已经联想到,傅西庭随意瞥她一眼,爱答不理的模样。

但他只是抬了抬下巴:“去洗漱。”

看上去心情还挺好。

姜疏宁松口气,低低应声。

刚转过身子去浴室,就又听他慢条斯理道:“然后咱们再好好探讨探讨,之前聊的那个话题。”

“……”

步伐停下,姜疏宁认命闭眼。

她回身几步走到傅西庭跟前蹲下,双手放在对方膝头,仰起脸说:“是我表述的有问题。”

傅西庭放下遥控器,好以整暇地望着她。

“我其实觉得,你对我上心挺好的,我很喜欢。”姜疏宁对上他的眼,“我就是觉得你……”

傅西庭闻言乐了:“不是,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姜疏宁不解:“?”

傅西庭双手掐住她的腰,将人提起,让她打横坐在自己的腿上,好笑道:“我怎么你了?信用度就为零了。”

“……”

思绪滚回至两天前,那通电话。

他避开了昨晚所有令她不愉快而掉眼泪的话题,扯到别的话头上,居然是说这个。

姜疏宁坐在他的大腿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高,看向傅西庭时,只能稍稍垂眼。

位高一等的俯视,让人心安。

打量完傅西庭的表情,姜疏宁神色复杂:“怎么说这个啊?”

“怎么不能说?”傅西庭伸手揽住她的腰,往怀里按了按,“这是又觉得我斤斤计较了?”

“……”

姜疏宁嘴角翕动。

不是觉得他斤斤计较,只不过是,直到现在眼尾都仿若还残留着他指腹的温度。

面对这样的傅西庭,没谁能忍得住。

轻叹一声,姜疏宁抱住了他的脖子。

微微凑近贴上去,这动作仿佛冥冥之中与什么做了妥协,她的耳朵蹭了蹭傅西庭的脸。轻声说:“是满分。”

傅西庭扣住她腰身的手停滞。

而后姜疏宁的声音,如同潺潺溪流,温柔地滑入他耳中:“骗你的,没扣过分。”

“你一直都是满分。”

作者有话说:

来迟,还是发红包~

今晚应该有二更,写完就零点前发-

备注:不就是凶你几句,又不是不对你好了——原话忘了,不是我原创。

第24章 刺玫

两人相处这么久。

在傅西庭的记忆里, 姜疏宁从未说过这种话。起初或许是拘谨,后来更多的,也都是傅西庭充当妥协的角色。

傅西庭喉结滚动, 视线轻瞥, 落在她光裸的细嫩脖颈:“今天这是怎么了?”

“什么?”

傅西庭:“这么会说让我开心的话。”

闻言,姜疏宁坐起身。

直勾勾地盯着他。

被这眼神看的浑身发麻。

傅西庭掌心上移,按住她的后背将人往怀里压, 偏头就要吻上去。谁知姜疏宁挣扎着躲开,满脸抗拒。

“……”

姜疏宁推他的肩膀:“还没刷牙。”

“没刷就不能亲?”傅西庭偏偏跟她作对,抬起上半身,重重亲了一口姜疏宁的唇, “我偏要。”

姜疏宁推开他跑进了浴室。

门被关上,她靠着洗脸池耳根通红。

也不清楚为什么, 姜疏宁总是对傅西庭的一些极其强硬的举动无法抗拒。甚至有时比起他特殊的温柔,偶尔的强势更让人心动。

姜疏宁吐出一口气。

昨晚房间里没开空调, 浴室有些闷。姜疏宁抬手往脸上扇了扇凉风,打开热水, 挤了牙膏准备刷牙。

洗漱完, 姜疏宁回到主卧。

这间套房大抵是临城这边的酒店, 专门给傅西庭预备的,衣柜里衬衫外套很多。

因为她的临时入住,经理来不及添置, 身上的这套淡粉色睡衣早上才送过来。

姜疏宁手肘关节发凉。

翻了翻衣柜, 她扯出一件黑色大码衬衫套在身上,长度正好遮过腿根, 露出截粉色短裤边。

昨晚急急忙忙的, 想到一天没联系的林笛, 姜疏宁翻出聊天框准备发个消息。

才发现她早在今早七点半来了电话。

两条语音未接听下方。

姜疏宁回复:【还没醒,晚点联系。】

林笛:【……】

林笛:【你哪位?】

姜疏宁:【跟她同床共枕的人。】

林笛:【/抱拳】

姜疏宁:“……”

因为她跟林笛说起过傅西庭,所以他这句话发过去,那边肯定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两人在一起。

姜疏宁的目光落在倒数第二句上。

耳边又闪过好几天前,林笛说的那些提示。

想到对方会开心、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面对对方时会心跳加速,甚至呼吸不畅。

这都是喜欢上那个人的表现。

姜疏宁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当出现能影响自身多巴胺分泌的人,就一定要被称之为喜欢。

昨晚的种种画面在眼前浮现。

姜疏宁轻轻舔唇。

尽管如今傅西庭已经能明显侵染她的情绪。

可姜疏宁依旧搞不懂,那到底是喜欢,还是因为能令她愉悦的事太少,所以突然被迫捆绑后,而产生的吊桥效应。

……

吃完午饭,姜疏宁又喝了点红糖水。

她今天还是有些不太舒服,陪傅西庭看了会儿电影,困意来了挡都挡不住,神色恹恹的。

正好傅西庭中午有个视频会议,姜疏宁打算再去睡会儿。

回到房间,她酝酿了几分钟睡意。

却发现没法立马睡着。

姜疏宁卷着被子将上半身裹严实,只露出脑袋,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雪松冷香。

思绪不受控的起伏。

想到上一次生病被照顾,还是在她与姜曼枝闹僵之前。

而傅西庭昨晚的耐心举动,仿若把姜疏宁尘封的记忆,拨回到好几年前的年少时光。

熟悉又令人眷恋。

十五岁那年,姜疏宁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成功考入江北音乐学院。对于从小走专业艺术这条路的学生来说,得到这些往往要付出双倍努力。

姜疏宁尤为如此。

报考结束,或许因为突然放松,她生了场大病。

姜曼枝始终守着她,无微不至。

其实在那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姜曼枝都仿佛将她当作是一件,能够得以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工具。

被这样照顾,姜疏宁又惊又喜,病情很快好了起来。

两人的关系也开始缓和。

大一快结束的那学期,姜疏宁发现姜曼枝时常晚归,甚至偶尔连续多日都不见踪迹。

直到有天,她撞破了姜曼枝与黎应榕的秘密。

以及她的身世。

到现在姜疏宁都记得。

那晚的月亮特别圆,冷白的月光照进房间,把姜曼枝的脸映衬得惨白又难看。

“所以,我不是我爸的女儿?”姜疏宁站在墙角,语调冷静又嘲讽,“而是你道德败坏,插足别人家庭才有的。”

姜曼枝拔高声音否认:“我没有插足!”

“可那个男人他有老婆!”

姜曼枝喘着气,如同被揭开了那层遮羞布,整个人止不住地打着抖,眼神恍惚。

那天到最后他们不欢而散。

虽然姜曼枝并未答应,但那之后,姜疏宁倒也没再发现任何异样。也曾天真地以为,未来会慢慢好起来。

又过了些日子。

在姜疏宁十七岁生日前夕,他们的那些烂事,再一次地,以更加直观的方式被撞破。而她只不过是听见动静推开门,www.youxs.org,同时回头看向她。

场面甚至一度失控。

姜疏宁淋了场雨,高烧不退。

醒来后,她撞入姜曼枝哭红的眼里,哑着嗓子一字一顿:“你们真是太恶心了,我会立马搬出去。”

“妈妈。”她轻声喊,“你就继续烂在这里吧。”

那是她最后一次喊姜曼枝妈妈。

搬进学生宿舍后,姜疏宁每天都很忙,除了专业课与兼职,还要准备江北民族乐团的入选考试。

她没有太多时间关注别人。

也并不想再去掺和,姜曼枝止步沼泽的人生-

又在临城待了三天。

姜疏宁取景结束,三人一起回了江北。

这次摄影展的主题是“浓情风景”春意杯,是旅游局面向全国景区的一次宣传,据说吸引了不下百位摄影师参加。

由于每位摄影师作品数量不限,姜疏宁共选了三份,有山有水还有一张日落海岸线。

海面湛蓝似宝石,遥远的礁石分布不平,与平滑的海岸线相连接。夕阳坠落三分之一,火红如血的色彩艳丽夺目,海鸥展翅从落日前飞过,恰好被相机定格在相交的那一刻。

孤寂靡丽。

十分夺人眼球。

姜疏宁将照片亮度与对比度做了简单调整,赶在截稿最后一天,打包发送至邮箱。

忙完这些,还剩下临城新人的婚纱照。

姜疏宁又陆续忙了近一周,将稿件按时发出,拿到尾款的同时,她也收到了江北摄影协会的回执邮件。

三份作品皆成功入选,且邀请她按时参加展会。

眼下临近六月底。

傅西庭经手的工作愈发变多,姜疏宁把展出消息告知后,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想到上周戚灵说起,隔壁街新开了家面馆。

姜疏宁主动给她发了消息。

戚灵得知这事,表示要好好庆祝,两人在微信确定好吃饭的地方,结束了聊天。

见时间还早,姜疏宁索性多磨蹭了会儿。

工作室里还有其他两位摄影师,都是姜疏宁在音乐学院的校友,只不过他们是摄影专业。

三人共事这么久,关系向来和谐。

此时林笛正弯腰趴在桌上,听另外两个小声说着什么,看起来聊得格外投入。

姜疏宁滑动椅子凑近:“聊什么呢?”

“我爸下周生日。”林笛撑着桌子看她,“正想让他俩帮忙看看礼物,我眼光又不太好。”

姜疏宁点头:“有合适的吗?”

“我觉得袖扣挺不错。”戴鸭舌帽的男人举起手机,“阿宁你看这个,黑曜石也不计较年龄。”

姜疏宁还没说话,林笛走到她身侧:“我爸又不穿衬衫,买回去还得是个摆设。”

“怎么不穿。”眼镜男说,“你把衬衫买好,等结婚的时候,你爸不穿衬衫不戴袖扣?”

三人突然掰扯起来。

姜疏宁看向屏幕内的袖口,突然想到,之前会所遇见徐幸予的那次,傅西庭在她眼前摘袖扣的画面。

www.youxs.org。

姜疏宁倏地出声:“阿k,你把这个图片发给我行吗?”

“没问题啊。”阿k把截图发给她,随口问,“你也喜欢这个啊?我就说这个虽然低调,但是真好看的。”

过了几秒。

姜疏宁点开图片看了看,敷衍道:“随便看看。”

跟他们聊了会儿,时间快到了。

姜疏宁起身把椅子拖回位置,经过三人身边时,拍了拍林笛的肩膀:“看上就买,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林笛瞪大眼,“真的吗!”

姜疏宁嘴角勾起弧度,在林笛惊喜的声音中,提步离开了工作室。下楼后,她站在玻璃门外。

四目相对。

戚灵忙里偷闲,狡黠地给她一个飞吻,姜疏宁笑着歪头。

此时店里还有两三个客人。

戚灵做完最后一杯,跟店员交代两句,摘下围裙从吧台后出来,拎着包包朝姜疏宁飞奔而去。

时间不早了,去餐厅的路上,戚灵的肚子接连响动。她拿外套裹了裹,抱怨道:“忙的我今天中午饭都没吃。”

姜疏宁挽着她的胳膊:“等会儿多吃点。”

那家泰式餐厅口碑很好,两人边聊边往商场楼上走。

到二楼扶梯口时,姜疏宁不经意扫过家专柜店,目光微顿,眼前再次晃过傅西庭佩戴那对墨绿袖扣。

戚灵敏锐察觉,探头去看:“发什么呆?”

“等会儿说。”姜疏宁笑起,拉住她走下扶梯,“你不是饿了吗?还有功夫观察别的东西。”

进到餐厅点好餐。

姜疏宁翻出手机里那张截图,递给戚灵:“你觉得这对袖扣怎么样?好看吗。”

戚灵边看边问:“给谁买啊?”

话音落,姜疏宁刚喝了口荞麦茶。

还没来得及回答她,戚灵又语出惊人道:“你傅哥哥?”

好一个富哥哥。

姜疏宁生硬地咽下茶水,掩盖了那抹狼狈:“说什么胡话。人家又不是没名字,干嘛起外号。”

“这就是外号啦?”戚灵啧啧摇头,“你胳膊肘可不要拐的太厉害,骨折我可不会陪你去医院。”

被她毫不遮掩地打趣,姜疏宁有些不自在。

戚灵身子前倾:“怎么突然想到给他买东西了呀?你不是因为那谁才接近他的吗,没必要吧。”

“我就是觉得,他给我买那么多礼物了,不还点什么也说不过去。”姜疏宁关掉手机,叹息道,“也没别的意思。”

想到最近圈子里的风言风语。

戚灵单手托腮:“不过说的也是。咱们也不缺那几个钱,以后要是分开,免得落人口实。”

“但说实话,”戚灵喊她,“昭昭,你打算还要在傅西庭身边待多久啊?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姜疏宁抬起眼思索:“我不知道。”

因为之前永宁收购案的事情,黎应榕除却那通电话,这么久以来,又是处于断联状态。

惩罚也好,继续要她去看文件数据也罢。

黎应榕没有任何计划,这样反而更让姜疏宁惴惴不安。

从独立开始,姜疏宁就总要将安排好的事攥紧在手心里,有一丝一毫的变动,都得是深思熟虑过的。

可如今黎应榕占据了那个位置。

姜疏宁变成砧板上的鱼,仿佛做不了任何决定。

对上戚灵担忧的眼,姜疏宁给她添了杯茶,轻声安抚:“没关系的,如果年底的事儿办不成,大不了我就跑。”

“你以为傅西庭抓不到你?”

姜疏宁偏了下头:“所以现在我得对他再好点儿。”

……

吃完饭还没到七点。

江北夏天的傍晚异常炎热,再加上两人吃得有些撑,刚出商场,就又被热气扑的退了回来。

戚灵捂着鼻子,掩盖住难闻的异味。

在商场里站了会儿,姜疏宁始终想着那对袖扣,等戚灵从洗手间出来,她们又重新上了二楼。

橱柜里的袖扣款式多样。

姜疏宁直接把图片拿出来,给对方看了看,可惜并没有这一款。她有些失落,最后退而求其次,挑了副磨砂质地的。

晚上回到家,姜疏宁出了一身汗。

简单冲洗了个澡,将头发包好去到客厅,刚打开电视,听见玄关口有人推门。

傅西庭从外面进来,没有换鞋。

目光相撞,姜疏宁察觉出他神色不对劲,诧异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得去出趟差。”

两人同时开口。

姜疏宁的表情愣了愣,放下遥控器,她几步走近:“怎么这么突然呀?这都快要八点了,不是说忙完……”

“抱歉。”傅西庭垂头,揉了揉眉心道,“前几天刚重新启动那批烂尾楼工程,今天就出事了。”

永宁名下的两批烂尾楼,姜疏宁是知情的。

之前听傅西庭提过,与永宁前老板签订的合约中,有一项就是烂尾楼工程必须在三个月内动工。可现在才刚刚开始,居然就出了事。

姜疏宁第一时间想到了黎应榕。

她抿了抿唇:“什么事儿呀?”

傅西庭微微沉默,姜疏宁以为是他不好开口,便赶紧道:“不能说就不说了,我去给你收拾几件衣服。”

说着,她转身要往卧室走。

傅西庭突然拽住她,把人拉回来,低叹一声:“话都没说完呢你跑什么?不是不能说,是说了怕你害怕。”

“……”

傅西庭看着她:“有人跳楼自杀了。”

话音刚落。

姜疏宁瞳孔微缩,没忍住吸了口气。

“现在那边乱的不成样子,我得尽快过去。”傅西庭伸出指背,刮掉她眉毛上的水珠,“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回来跟你说一声。别担心,你在家好好休息。”

姜疏宁讷讷点头:“要去几天?”

“最多一周。”

“……”

姜疏宁没再说话。

听见他兜里疯狂震动的手机,跟自己出差那次完全不同,一股莫名的不舍得涌上心头。她喉咙吞咽:“那你快走吧。”

“嗯。”

傅西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穿过玄关,门从里面被拉开,而后轻轻合上。

姜疏宁无意识地跟着走到拐角口,直到傅西庭的身影彻底消失,她眨了眨眼,霎时感觉房子空落落的。

隔了两秒钟。

她才想起袖扣还没有给他看,下午那么忙,微信上发的内容也一定没有看到。

明明那么好的消息,傅西庭该是第一个看到的。

姜疏宁垂落的手逐渐蜷缩。

在她产生了想要追出去的荒唐念头时,心头重重跳动一下,几乎同一时刻,密码锁传出滴滴滴的解锁声。

下一瞬。

傅西庭从黑暗中出来。

皮鞋与地板触碰,发出极为沉重声音,他的衣摆裹着门外的风,大步走向她。

姜疏宁睁大眼睛。

手腕突然被傅西庭握紧,不容置喙地带着她转身,后背与墙壁紧密贴合,清冽冷沉的吻重重地落在她唇上。

徒留姜疏宁艰难的在缝隙中喘息。

直到唇舌被磨了个遍,口腔里全是对方的味道后,傅西庭才直起身,www.youxs.org。

姜疏宁溃败闭眼。

而后听见他说:“等我回来,有话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二更,算是补之前夹子约定好的第四更。

前面还有一章,这两章同样都发红包~

只有你们刷多多的评论我才有动力码字呜呜呜,不要养肥我!我很娇弱的(开玩笑,但感叹号前面是真的!

第25章 刺玫

跟傅西庭说的完全没有区别。

次日一早, 新闻头条与微博热搜都开始报道,大规模的自媒体博主跟风而动,将这次事故的影响渲染的扩大数倍。

一时间四处都是网友的声讨。

动静大到根本不像是自然事故, 而是有预谋的算计。

姜疏宁捧着牛奶杯, 站在台阶上目光垂视。

电视屏幕里,新闻主持连线了现场的直播记者,两人寒暄几句, 话题被扯回事故。

晃动的镜头中,能看得出施工现场尤为混乱。

下一瞬。

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出现,姜疏宁咬住杯口,无意识地往前挪动一步。

果然不出所料。

一身黑色定制西装的傅西庭入了镜。

跳楼自杀者的家属听闻动静, 回头看了眼,而后一窝蜂地朝傅西庭扑过去, 各个面上含泪,狰狞又可怕。

“……”

姜疏宁蹙眉。好在他身边的保镖眼疾手快, 将人拦住。

连线视频晃动得厉害,网路也很卡顿。

姜疏宁忍不住走下台阶, 拿起遥控器切换频道, 又迅速退回来。这次好了些, 但留给傅西庭的镜头,只有不到三秒。

他被人簇拥着,神色冷淡。

或许是因为人多嘈杂, 以至于傅西庭唇线紧绷, 一举一动都冰冷的不近人情,与文件中的形象趋于接近。

相隔屏幕, 姜疏宁才明显意识到。

手握大权的傅西庭从来都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也并不是, 真的像她所感受的那样。

他矜贵又傲慢,怎么会做出给人暖脚的事。

姜疏宁的目光有些失神。

屋子空空荡荡,没有傅西庭在这个城市,连过去温暖的港湾都变得寂寥。

唉。

感觉越来越离不开这个人了。

好愁人。

之后的几天,姜疏宁都早出晚归。

白天在工作室帮另外两个摄影师修修片,下午去戚灵那儿,喝完咖啡再回奥森花园。

时间过得很快。

一晃眼到了摄影展会这天。

姜疏宁手头有两张门票,原本打算跟傅西庭来,可惜他去外市出差,难以赶回来。戚灵自告奋勇,两人约好时间,在地铁口见了面。

戚灵打趣:“没想到被我捡漏了吧。”

“胡说八道。”姜疏宁嗔怪,“我就是不想被他小瞧,所以才会想邀请他来看这次的展会。”

戚灵觑觑她,撇嘴:“但就算这样也不能否认,你把我放在了第二顺位。”

姜疏宁没忍住笑:“就一次。”

闻言,戚灵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抵达美术馆,时间还挺早。

姜疏宁发现旁边有家奶茶店,因为今天的摄影展,店里人气空前高涨,一个空位都没有。

买了两杯椰奶芋泥,干脆坐到了外面的花坛边。

“联森那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戚灵侧头看向她,“我爸今早还说呢,感觉这回像被算计了。”

姜疏宁微愣:“我没问他。”

最近这段时间傅西庭又忙又累。

两人联系的次数很少,大多时候都是在微信,你来我往的拉扯几句。知道这件事重要,所以姜疏宁从未主动询问过。

戚灵笑起:“你一点都不关心人家。”

“我关心他啊。”姜疏宁吃了颗小芋圆,“但他工作上的有些事儿,我真的不太想插手。”

“唉,也是。”戚灵说,“你现在处境也挺尴尬。”

沉默半晌。

姜疏宁舔舔下唇,忽然开口:“其实那天跟你讲,如果年底不行我就跑,这话听起来蛮靠谱的。毕竟我一旦出国,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一定就能真找得到我。”

“……”戚灵抬头看她。

“可是吧。”姜疏宁稍作犹豫,“这几天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才发现,无聊的时候居然这么难熬。”

戚灵完全没有想到,这番话这样突如其来。话语中更深层次的含义更将她砸懵:“你这是……”

“听着是有点奇怪。”姜疏宁叹息着笑起来,“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就是觉得,在他身边这些日子真的很踏实,如果有迫不得已离开的那天,我希望在他眼里是体面的。”

戚灵安静下来:“你没想过主动告诉他吗?”

“……”

“这两个月我看你心情挺好,笑的也比之前多了,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戚灵拉起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不会这样。”

默了默,戚灵又问:“你就没想告诉他真相?”

这个抉择实在太令人心动。

姜疏宁并非没想过。只是牵制她的因素太多,好像一旦选择背弃姜曼枝,就要与过往数载的所有分割。

当做终身理想学了十多年的琵琶;

疼爱她八年、却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依旧被狱警带话“跟妈妈好好过”的喻溓。

那些记忆太特殊。

她割舍不开,更无法做到断情绝爱。

只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在傅西庭身边只待了三个月就让姜疏宁产生犹豫,傅西庭真的没有对不起她。

见姜疏宁没说话。

戚灵就知道,这提议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摸了摸姜疏宁带着薄茧的指尖,循循善诱:“别的我不干预。只你妈妈说之后不再跟黎家联系,这话你真的信吗?”

“……”姜疏宁眉心微敛,“什么意思?”

戚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到上次黎应榕说漏嘴的话,其实姜疏宁每次回想都觉得,姜曼枝跟他肯定还有联系。只是当时傅西庭出现,打断了她对细枝末节的思索。

想到这,姜疏宁打起精神:“我再想想。”

话音刚落,视野尽头出现了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

姜疏宁的目光凝住,几乎很快反应过来,那是黎应榕的贴身秘书。

她来这里做什么?-

摄影展会按时开幕。

因为刚开始人有些多,两人在花坛边多坐了会儿,等店里的人走的差不多,她们才起身往门口去。

稀稀拉拉的两队人检完票,进门后自行参观。

姜疏宁跟戚灵走了左边的展道。

这次主题很大,拍摄内容格外丰富,于是主办方按照内容进行了分类。左中右三条展道上,各自摆放不同风格的作品。

之前姜疏宁给戚灵有提过她拍摄的内容。

原本见左侧挂了几张大海照,戚灵以为肯定会在这条路上,看到姜疏宁的那副落日海景图。

谁知,一整条道走完都不见踪迹。

姜疏宁失笑:“又不是一定会摆在这边,急什么。”

“哎呀我就是想快点看到嘛。”戚灵松开她,走了两步,到拐角口时疑惑道,“诶?这里怎么空着。”

闻言,姜疏宁快步追上去。

两人站在一面粉色背景的展区前,周遭挂满了小镇风光,唯独正中间那块空了下来。

像被人刻意摘下。

眼前闪过黎应榕的那位女秘书。

姜疏宁的心头隐约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她重新抬头看向空位,戚灵还在身边小声念叨:“该不会是谁太喜欢,偷偷抱走了吧。”

“……”姜疏宁回过神,“你等我下。”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姜疏宁绕过两座玻璃门正对的铁皮架子,而后转弯去到另一边,越走心里越没底。

直到又是一大片空区出现在眼前。

地面掉落了张白色卡片。

姜疏宁走过去,弯腰捡起来看了看。纸面很硬,应该是用来写展品名、拍摄者和拍摄日期。

正面被她缓慢翻转。

如同预料的一样,上面写着姜疏宁的名字,以及拍摄地点。她的作品无声无息地被撤掉了。

思及此,姜疏宁喉咙发硬。

“找到了吗?”戚灵凑过来看,“这不就是你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抬起头,也迎面撞见展区空了一块。单单只比较这面积,就能想得出,主办方有多看中姜疏宁那副落日图。

戚灵瞬间噤了声。

周遭的人来来往往经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疏宁才回神。手机在包里震动,她翻出来接通:“是你。”

“是我。”黎应榕在那头温温柔柔,“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很令人生厌,可是姜疏宁现在完全无法滋生出怒意,与黎应榕隔着网线较真。她只是觉得无力,提心吊胆了一个月,黎应榕的手段还是这样防不胜防。

姜疏宁手指收拢:“为什么?”

“爸爸之前就说过的,你不可以有二心。”黎应榕欠揍的笑声传来,“你觉得,这段时间我没有联络你,就对你的行踪不知情了是吗?”

她唇角微动:“……”

黎应榕说:“不要有试图倒戈的心思。”

“可是你明知道我多在意这次的摄影展……”

“我当然知道。”黎应榕理所应当,“所以才要提醒你,这半年内乖乖听我的话。傅西庭的确对你很好,可那又怎样,现在这种情况,他不还是没法替你撑腰。”

姜疏宁挂断了电话,面无表情地,拉着一脸茫然的戚灵离开了美术馆。

临走前,工作人员要收回匿名投票卡。

几近浑噩地,姜疏宁随手将什么都没填的投票卡,塞进了手边的箱子里。

往前走了几步。

戚灵拽住她停在原地,皱紧眉:“什么情况?”

“是黎应榕。”姜疏宁垂下眼帘,“今早我看到了他秘书,原本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可能人家一早就打点好了。”

“他妈的有病吧?”戚灵顿时火大,“你参加摄影展跟他有什么关系,大米饭吃的太多,撑坏脑子了吗?”

姜疏宁安静得有些可怕。

片刻后,她压下汹涌翻滚的情绪,克制着颤意笑了笑:“有什么大不了的,没事儿。”

戚灵看向她。

出门前,电视报道今日天气多云转小雨。

但因为江北的天气预报向来不准,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可此时光线黯淡下来,乌压压的云格外应景的笼罩在头顶,好似下一秒,就要下起倾盆大雨。

姜疏宁低垂着眼,模样无害。

如果她是在正常家庭长大,此刻应该正在享受甜甜的恋爱,亦或者是,依然在学校追求学业。

而并非眼下这样,不争不抢到任人宰割。

几秒后,戚灵眼眶变热,暴脾气立马绷不住了。

一想到姜疏宁的展品无缘无故被下架,连告知都没有一声,她的怒意就立马炸了:“妈的!我找他们去。”

刚说完这话,戚灵撸起袖子回到门口。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

姜疏宁没拽住,只能快步追上去,听见她与门口的工作人员交涉:“你们展会的主办方呢?负责人在哪里?”

“您是有什么需求吗?”

“我当然有需求!”戚灵推开姜疏宁的手,“凭什么一声不吭就下掉我朋友的作品,麻烦给我个交代!”

门口的动静有些大。

美术馆里陆陆续续有人循声看来,戚灵不为难工作人员,只让他去找主办方。男生扭头跑进去,没一会儿,出来了两个穿西装的男人。

姜疏宁怕戚灵动手,挽住她的胳膊。

等到人出来,她主动出示证件,表明身份和来意。

谁知对方带着她们走到一旁,低声解释:“这事是我们不地道,按理来说该前几天就通知您一声。但最近事情多,时间紧,可能负责这块儿的工作人员忘记了,我给您赔个不是。”

“不是今早撤下的吗?”戚灵皱眉。

男人:“不是的。”

他们矢口否认,戚灵还想再说什么。

姜疏宁勉强道了别,拽住她转身:“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一切解释权在主办方手里,你以为他们真没收黎应榕的封口费吗?”

不到四点半,美术馆前停车道上排了一溜的出租。

见外面开始吹起阴风,姜疏宁随手打开车门,把不情不愿的戚灵塞了进去。

车子偏离车道汇入车流。

戚灵咬牙:“你意思这事就这样了?”

“不。”姜疏宁盯着窗外,“这笔账总有一天我要跟他算清楚。”

听她这话的意思,明显暂时不想再过多计较。

戚灵心头怒火无处纾解,只感觉浑身哪哪儿都不痛快,她翻了两下手机,让司机换了个目的地。

姜疏宁稍怔:“不是回家吗?”

“回什么家呀回家。”戚灵小脸皱巴,“回去你一个人在家里,要是想着想着心情又不好了呢。”

“……”

像是被她说服,姜疏宁没再反对。

想到中午,傅西庭让结束后给他发消息,姜疏宁翻出他的聊天框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指尖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摩擦。

姜疏宁:【有点想你】

车子经过减速带,座位突然起伏抖动两下,姜疏宁回神,看见刚打出来的字,而后抿抿唇删除。

她的确有点想傅西庭-

酒吧二楼。

接连上了几个大夜班,纪衡刚刚喘口气,没来得及休息,被唐忱喊出来喝酒。

两人开车过来时,二楼雅座空无一人。

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没一会儿,服务员抬着托盘上楼,将他们点的酒水放好,转身下楼。

唐忱拎起杯子,直接问:“你姐离婚手续怎么样了?”

“就那样。”提到这个,纪衡明显有些烦躁,“男的死活不答应净身出户,都出轨了还逼逼赖赖。”

“不是之前都说好了?”

“谁知道啊。”

被唐忱冷不丁扫了一眼,纪衡叹气,跟他碰了碰酒杯正色:“你他妈别等了。反正这一两年是没戏。”

“……”

“哦,你这辈子都没戏。”

唐忱啧了声。

两家人在小时候住得很近,纪衡亲姐比唐忱大两岁,初中之前经常一起玩儿。后来慢慢长大,还不等唐忱分辨出对她是什么感情,纪衡姐姐已出国去读书。

等到再回来,她又交了男朋友。

再之后,纪衡姐姐分手又结婚,流程迅速,唐忱的情意说不出口,更怕说出口连弟弟都没得做。

一晃这么多年,她又要离婚了。

“你跟我啧个屁啊,我姐可从来没喜欢过你。”纪衡毫不犹豫地戳着发小脆弱的心灵,“你就是个弟弟。”

听到这两个字,唐忱冷眼看他:“没完了是吧?”

“……”

开导了会儿朋友,纪衡倾身把玩着骰子,感慨道:“咱兄弟几个还是五哥最靠谱,悄悄就脱了单。”

“有什么用。”唐忱冷嗤,“又没确定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俗气呢。”

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纪衡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你见五哥带过哪个女人跟咱玩过,是不是就她一个。确定关系跟人相比较,肯定后者更重要啊。”

“那又怎么样?”

“你他妈个大情种你能不懂?”

唐忱沉默下来。

想到之前李昭的那次牌局,傅西庭自然而然说出口的查岗,他捻了捻指尖,点燃烟:“你说的是。”

“回头我总得打听他俩——”纪衡话音一顿,余光从酒吧复式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神色一愣,“诶?那是不是姜疏宁?”

“……”

唐忱咬着烟顺势瞥过去。

只见一楼吧台前,姜疏宁与一个女人坐在正中间。

这个点来酒吧的人不算多,但不过是他俩盯着的几分钟,姜疏宁就摆手拒绝了两个搭讪的男人。

吧台顶灯五颜六色。

落在姜疏宁粉黛未施的脸上,衬得她脸颊泛红,眼神也连有些迷离,看样子醉的不轻。

盯了会儿,纪衡忽然来了精神。

看好戏不嫌事大似的,对准姜疏宁拍了一张,他发进了四人所在的发小群内,还艾特了傅西庭。

纪衡:【啧啧,姜妹妹好受欢迎哦。】

钟其淮:【又孤立我?】

纪衡:【叉出去。】

本以为傅西庭在忙,纪衡准备下楼帮忙看看。

谁知几秒后,手机忽而响动。

傅西庭:【?】

傅西庭:【她不是说展会还没结束?】

钟其淮:【哦~~~】

纪衡:热血小说网

傅西庭:【闭嘴。】

傅西庭:【看着点人,半小时后到。】

纪衡:【/微笑】

观战到这里,唐忱挑了挑眉,一整晚因为纪衡姐姐的消息而阴郁的桃花眼中,浮现出一丝玩味。

唐忱:【不是后天回?】

傅西庭:【有事。】

唐忱:【因为姜妹妹啊。】

还在加班的钟其淮不甘示弱,与纪衡插科打诨。

被问到这个,傅西庭的头像沉默良久,直到唐忱扫过楼下状况,随手发了个句号。

傅西庭才回复:【知道还问。】

唐忱扬唇,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儿:【那怎么?让我俩给你帮忙盯人,还不能问问真实情况了?】

纪衡:【就是就是。嫂子跟小情人还是有区别的。】

见把那头怼的哑口无言。

唐忱与纪衡默契十足地撞了下拳,起身趴在栏杆处,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顺便帮忙看着姜疏宁。

酒吧内音乐声渐大,震动与铃声被遮盖。

过了很久。

见姜疏宁趴在桌上仿佛不省人事,两人打算下楼去看看,才发现傅西庭早已在群里回复了消息。

傅西庭:【我打算追她。】

……

耳边的动静忽远忽近。

姜疏宁酒量不好,她也有自知之明,在外从不会乱喝东西。但今天实在郁闷,接二连三的低浓度酒水下肚。

不一会儿,头重脚轻的感觉涌了上来。

戚灵刚听完歌,一回头,看到姜疏宁心不在焉地趴在桌上,脸颊透着红,眼神迷茫。她好笑道:“你想谁呢?”

“想?”姜疏宁迟钝眨眼,“想他。”

戚灵察觉出不对:“你喝醉啦?”

“我没有哦。”

戚灵无语:“那你说你在想谁?”

“在想……一个男人。”

对上她痴迷的笑,戚灵叹息:“喜欢他啊?”

“不喜欢。”姜疏宁撑住吧台边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说,“但是他人很好,所以我很想他。”

“……”

正收拾着东西,听见姜疏宁这样一句话,戚灵忍不住笑:“你真是个渣女!不喜欢人家还想,那你记挂他干什么?”

“想他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话音落,姜疏宁重新趴下去,声音染上一丝哽咽,“别人都被接回家了,为什么又只剩我一个。”

“……”

戚灵没听明白这话,起身扶住姜疏宁的胳膊,给她借了些力让人站起来。正要往出走,戚灵注意到两步开外的右侧方,站了三个模样熟悉的男人。

只用稍稍分辨,就认出其中一个风尘仆仆的。

是傅西庭。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又听到了多少。

此时灯光明暗交错,衬得傅西庭镜片下的那双眼阴晴不定。臂弯挂着外套,领结松散开。

看上去情绪算不得好。

戚灵还没做出反应,姜疏宁突然动了。

脚下步伐踉跄,几乎是东倒西歪地朝傅西庭走过去,临到最后几步,她左脚绊住右脚险些摔倒。

下一秒,傅西庭眼疾手快地把人捞住。

姜疏宁仰起脸,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笑眯眯地说:“你来了呀。”

“……嗯。”

光线很暗,但傅西庭还是能看见她眼睫上浅浅的水渍,伸手抹了把她的眼皮:“你什么情况?”

“……”

仿佛终于等来了家长的小朋友。

分明傅西庭的语气并不好,可压抑许久的委屈,仍是冲破了那根警戒线,逼压姜疏宁的泪腺。

她瘪了瘪嘴,急促地呼吸两下,眼睛立马红透:“你怎么才回来。”

无意识的依赖最戳人。

尤其从未见过姜疏宁这副,主动吐露痛苦的模样,傅西庭并未在意周遭人的目光,软了心肠:“哭什么?”

“因为昭昭不开心。”

她说完话就垂下头。

明明酒吧里的响动震天,可姜疏宁的呜咽像是从未学过该怎么大哭,隐忍克制地压过所有,横冲直撞地闯进他耳朵。

整张脸被她埋进傅西庭怀里,哭的浑身颤抖地重复着:“我不开心。”

傅西庭沉默。

很久之后,掌心才覆盖上她的后背,压下心头那丝酸涩,像诓哄小孩儿那样轻轻给她顺着气。一下又一下,力道缓慢。

作者有话说:

这章好长来迟了呜呜呜,写的我生理期突然造访,要命!

评论也发红包哦~

另外这本大纲安排是顺叙,所以肯定会分开,但分开章节不多,我是女儿女婿的亲妈,放心吧!背景设定里唐公子cp是红裙大学生,不是纪衡姐姐。

感谢支持。

第26章 刺玫

场面似是安静下来。

除却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声响, 其余三人都听见了姜疏宁醉酒后的沙哑哭诉。平时她不吭不响从不抱怨,眼下忽然爆发,看上去多少有些揪心。

再加上傅西庭旁若无人的神色, 一时间没人说话。

唐忱看了眼身侧的纪衡, 目光示意。

犹豫片刻,纪衡低声嘟囔两句,走到戚灵边上:“什么情况啊?”

“还能什么情况。”戚灵心不在焉, “今天她摄影展,谁知道主办方那边不声不响的,直接把作品撤了。要不是我俩去馆里,这事儿肯定被掩盖过去了。”

“这么缺德?”

听见这评价, 戚灵笑了:“没想到吧。”

“你们没去要个说法吗?”纪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种事儿应该提前讲啊。”

戚灵:“谁说没去?”

可能心情真的不爽, 又或者是看姜疏宁只能在喝醉酒后,才敢表露情绪的行为而感到心疼, 戚灵的语气有些冲。

刚说完,她就察觉自己凶错了人。

戚灵抿了抿唇:“抱歉啊, 我不是故意冲你的。”

纪衡摆手:“小事。”

见眼下姜疏宁有人照顾, 戚灵拎起包, 跳下高脚凳说:“既然傅西庭来了,那我就把人交给他了。你等会儿说一声,阿宁醉酒有点闹腾, 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你这就要走了吗?”纪衡一愣, “我送你吧?”

戚灵心情郁郁。

摇头拒绝纪衡的好意,离开了酒吧。

唐忱走过来倚着吧台问:“怎么说。”

“展品被悄悄撤了。”纪衡耸耸肩, “谁知道呢。”

吧台顶上的灯光晃眼刺目, 眼前的一切都像梦境。

沉默半晌,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傅西庭身上,没人先说话。过了会儿,唐忱率先挪开视线,重新抖了根烟咬进嘴里点燃。

大概都想到了刚才姜疏宁的那句“不喜欢”。

气氛有些压抑。

而傅西庭安静地哄着怀里的人,发觉她没有再抽噎,才抬起头,对上纪衡难言的眼。

须臾后,他轻叹。

也不是没有一丝感觉的。

当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走进酒吧,发小站在不远处,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迫听见姜疏宁几乎毫不犹豫的否决。

听见的那一瞬间,狼狈与挫败在同一时刻袭来。

想到不久前才说出要追她的话,傅西庭险些产生风度尽失的冲动,想过去抓住她的胳膊。问她这些日子每每接近,眼里的情意算什么?无意识的撩拨又算什么?

怎么能引诱他上钩后,又没有半分心理负担的说出那三个字。

傅西庭甚至想转身就走。

什么狗屁风度。

可下一秒,两人目光相对的那刻,姜疏宁醉的浑身发软,却依旧在第一时间认出他。

将人揽进怀里时,熟悉的小苍兰浅香细腻地萦绕着他,多日以来的疲惫消散,她就像他的良药。

那刹那似乎她的喜不喜欢变得不再重要。

思及此,傅西庭把人打横抱起,走到吧台前顺手勾上包:“谢了兄弟。”

纪衡不可置信,神色错愕:“你们……”

“我们回家。”

承认吧,傅西庭。

冥冥之中,从姜疏宁八岁开始,她就是你命定的例外。

门口的光线忽明忽暗。

从背后看去,傅西庭的臂弯里坠下两只小腿,随步伐摆动,两人身形性张力十足。

“五哥他这……”

唐忱慢悠悠收回眼,嗓音清淡:“当初就让你别学医。要是现在继承家业,还能有时间谈个恋爱。”

闻言,纪衡不明所以:“为什么谈恋爱?”

“……”唐忱夹着烟的手攥紧又松开,最后还是敲在了纪衡头上,“因为你没谈过恋爱,所以看不出来,你五哥他坠入爱河了。”

“……”

唐忱骂他:“妈的还好意思说我,你才是那个蠢货。”

离开酒吧,林叔与郑恒在门口等待。

两人上车之后,没多久车子就停在奥森花园楼下,傅西庭准备下车,忽然想到什么:“你让人去查查,今天摄影展怎么回事。”

“明白。”

七点半的天色还不算太深。

路边的照明灯亮起,落在姜疏宁脸上,她皱了皱眉,侧头将脸埋进了傅西庭怀里。

察觉到动静,傅西庭垂眼去看。

倏然想起四月那次,姜疏宁也是这个样子,不省人事的从车上被他抱下来。

再之后,她就留在了他身边。

傅西庭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嘴角,乘坐电梯上楼,打开门进了卧室,把姜疏宁放在被子里。

刚直起身,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地看向他。

“看什么呢?”傅西庭上半身微微弓起,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不是不喜欢我?还这么盯着我看。”

姜疏宁眼神清亮:“因为你好看。”

“……”

如果不是确定姜疏宁一定喝醉,傅西庭都要以为她是故意惹他生气,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唇角的弧度变得晦涩:“那我这么好看,你怎么就不能稍微喜欢我一下?”

“喜欢啊。”姜疏宁理所应当地眨眼,“你这么好,谁会不喜欢你。”

这一晚上,好赖话都让姜疏宁说遍了。

傅西庭嗤笑了声。

“是啊。你说那个小白眼狼到底怎么想的。”傅西庭喃喃自语,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尤为认真,过了片刻,他突然冒出一句,“你说我追追她怎么样?”

姜疏宁的眼瞬间变得锐利:“你要追谁?”

“……”

突如其来的质问令傅西庭停止设想。

抽回思绪,他按住试图起身的姜疏宁,温声说:“不追谁,我跟你开玩笑呢。”

“你最好是。”她语气不善,“我很记仇的。”

跟醉鬼计较什么。

傅西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伸手解开她上衣纽扣,随口敷衍:“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冷淡!”姜疏宁抓住他的手,莫名其妙地挣扎起来,“你是不是要去追别人了,所以不想再对我好了。”

早知道应付喝醉酒的人这么费劲,他到底说这些干什么,简直白费功夫。傅西庭头痛难耐,姜疏宁抓他的力道格外重,像在争夺宝藏一样。

怕伤到她,刚?婲松了力道,姜疏宁就猝然用力,他被连拽带拉地覆盖到了她身上。

两人上半身重叠。

姜疏宁笑的格外狡黠,琉璃色的眼亮晶晶的,宛若抢到了心爱之物的模样。

傅西庭的耳边再度闪过酒吧里那句刺人的话,他神色微顿。

“昭昭?”

大概闹腾的困了,姜疏宁双手搂着他的胳膊,眼皮耷拉着,模样困倦。听见他喊的声音,喉咙里溢出几句含糊的话语,像在应答。

傅西庭没在意:“问你个事儿,你如实告诉我呗。”

宛若听懂了他这句话。

姜疏宁抬起眼,茫然又失神地望着他。

过一会儿。

傅西庭确定她在看自己,才低声开口:“如果我追你的话,你会答应吗?”

“……”

卧室里悄无声息,没有人回应他。

几秒后,姜疏宁平稳的呼吸传来,傅西庭魔怔似的站起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荒唐又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简直像梦一样。

原来在不被爱的前提下。

天之骄子的傅西庭也会自卑-

隔天早上。

姜疏宁宿醉醒来,感觉浑身难受的同时,太阳穴和眼窝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疼痛难忍。她缓慢坐起身,发现身上换了睡衣,带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傅西庭回来了吗?

意识到自己因为这个消息而开心时,小腹一阵憋痛,想上厕所的感觉立时拉回了姜疏宁的思绪。

她起身迅速进了厕所。

解决完生理问题,视线落在水杯上那只被挤好牙膏,显得有些形影单只的牙刷。

姜疏宁忍不住弯起嘴角。

把牙刷塞进嘴里,开始回想醉酒前的画面。

昨晚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酒吧里,灯红酒绿的光线下,她好像被戚灵扶着转身,而后看见了面色冷淡的傅西庭,仿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再之后就记不太清了。

姜疏宁也不执着于此,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傅西庭,她带着小小欣喜地加快动作。

但由于睡眠质量还算不错,片刻后,因喝醉酒而迟钝许久的一些零碎记忆突然被她想起。

“因为你好看。”

“你说我追她怎么样?”

“你是不是要去追别人,所以不对我好了?”

……

变换的场景与旧磁带断片一样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在姜疏宁眼前回荡。

她咬着牙刷,顿时愣在了原地。

记忆由此折回到好几天前,傅西庭离开时,他意味不明的那句“有话跟你说”。

他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

姜疏宁待不住了,漱完口连嘴角的一丝白色泡沫都没擦,趿拉着拖鞋小跑出了房间。

经过走廊,急不可耐地来到客厅。

傅西庭正站在洗理台前,一手撑着边沿,握住手机在接听电话。侧脸看上去心情极好,唇畔带笑。

姜疏宁出现在拐角处。

盯着他侧影看了阵子,完全无法忽视的酸意充斥了浑身,眉心突突跳着。

她咬了咬牙,走到傅西庭身后,听见音筒里穿出的似有若无的女声。姜疏宁踮起脚问:“今早吃什么?”

“醒了?”傅西庭回头挑眉,而后对电话那边说,“那我回头约你,挂了。”

挂断电话。

傅西庭转身打量姜疏宁,手指刮过她的下唇:“不是说不准在外面喝酒?怎么不听话。”

“你管我。”妒忌影响了思考,姜疏宁脾气上来,“那你不是……”

说到这里突然停下。

姜疏宁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似乎没有确定关系,傅西庭也没有说过,之后身边仅她一人这样的话。

所以埋怨他喜欢上别人,根本不占理。

在潜意识里,姜疏宁已经将那些细碎的记忆片断都当成了真的,莫名开始计较。

甚至看着傅西庭,都觉得他这幅好皮囊真是得天独厚。

他如果喜欢一个人。

哪里还用追,只要勾勾手指,对方就会主动靠近。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运气。

能被他喜欢。

姜疏宁莫名其妙的不说话,神色也因为停顿时间而变幻莫衤糀测,一瞬间烦躁酸涩,下一秒又艳羡不爽。

见她这样,傅西庭皱眉:“你乱想什么呢?”

思绪猝不及防被打断,姜疏宁猛地回神。

看吧。

这才刚喜欢上人家,都还没追到手,就开始这样凶她了,要是真的追到了,那她还怎么能留下。

“没什么。”姜疏宁含糊道,“心情不好。”

傅西庭倒也理解,摸摸她的头发:“先吃点东西。等会儿咱们出去一趟,陪我办点事儿。”

姜疏宁下意识问:“你怎么不让她陪你去。”

烧水的动作停了下来,傅西庭疑惑地看向她:“谁?郑恒吗,他等会儿有工作。”

什么乱七八糟的。

酸意蒙蔽了她的双眼,姜疏宁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今天有多反常。

姜疏宁抿唇,控制着情绪,低低哦了一声。

傅西庭盯着她:“你今天怎么回事儿?”

“我就是心情不太好。”姜疏宁似真似假的随口胡说,“还不是昨天的摄影展,白费功夫。”

闻声,傅西庭没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

吃过早饭。

姜疏宁换好衣服跟傅西庭下楼,坐上车后,两人一路上没什么交流。

姜疏宁并不想说话,傅西庭也闭着眼假寐。

直到窗外的建筑逐渐熟悉。

姜疏宁动了动睫毛,回神身去碰傅西庭的手:“我们要去哪里啊?这条路不是去协会的吗。”

傅西庭睁开眼叹息:“我也没想到你会迟钝成这样,以后要是被人卖了,你能及时给我打电话吗?”

“我干嘛给你打电话。”

听清她的嘟囔,傅西庭按了按眼窝:“昭昭,昨晚回家以后,我们说的那些你还有印象吗?”

提及这个,姜疏宁面色一怔。

随即僵硬地别开脸。

傅西庭反手抓住她的指尖,握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低声哄:“我都是说笑,你别当真。”

今早姜疏宁莫名火大的模样,以及刚才她的反应,无一不彰显着有关昨晚的记忆她并没有断片。

如果真的记得,醒来后又是那样的反应。

他觉得,姜疏宁是得有多不喜欢。

“所以你别跟我生气。”傅西庭犹豫两秒,牵起她的手亲了一下,意味有些讨好,“也肯定还对你好。”

听到这话,姜疏宁心里的郁气散了些。

原来还是她比较重要点。她撇了撇嘴,余光觑向傅西庭:“你说真的?”

“嗯。”

“那你下次别在我面前说了,我不爱听。”姜疏宁提醒,随后小声雀跃,“我给你买了礼物,晚上回家给你看。”

听出她轻快的语调,傅西庭:“……”

傅西庭说不上自己什么滋味,只觉得从前薄情寡义的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好。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原来二十八年来没受过的挫,全在姜疏宁这里等着呢,一件都跑不了。

想到这,傅西庭更不想说话了。

可惜姜疏宁并未会意,甚至在看见偌大的江北摄影协会的字牌时,眼睛一亮:“你要去找事儿了吗?”

“不。”傅西庭勉强调整好心情,“我来给你讨公道,顺便再看看,到底谁那么不长眼色。”

作者有话说:

后来傅西庭:好家伙,你是一句重点也没听。

今天暴雨小区停电,只能用手机码字,还没空调冷的指头发僵,动作有点慢。这章也发红包,感谢!

第27章 刺玫

窗外天色灰暗, 一如压抑至极的接待室。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偶尔传来门外工作人员的小声议论,若有似无的对峙感萦绕在室内。负责这次摄影展的张主任脸色发白, 频频擦拭额角上莫须有的冷汗。

半小时前, 傅西庭忽然出现在门口。

张主任接到协会会长电话,要他亲自接待,本想着时间早, 他可以留下说说话。

然而没想到,傅西庭开口便质问。

看向对面双手交握的男人,张主任神情讪讪:“其实这个事儿,我也是听领导安排, 您找我没用呀。”

“是吗?”傅西庭无关痛痒道,“没关系, 一会儿你的领导就来了,你们再慢慢商量。”

“……”

张主任坐立不安:“可会长在外地。”

“十分钟后你就能见到他。”傅西庭难得好耐心, “张主任还有别的疑问吗?”

哪里还敢有别的疑问。

在外地参加会议的会长都能被他弄回来,更何况他一个小小主任,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也不知到底谁不知死活。

反正一切都是领导的安排。

张主任冷静下来。

始终没吭声的姜疏宁抬起头, 看向主任:“我的展品真是几天前就被换掉的吗?”

“我真不……”

傅西庭凉凉扫视,张主任打了个冷战:“不是的。姜小姐,其实那天我们已经把您的展品挂出去了, 但当时……”

“知道了。”姜疏宁打断他。

发觉她的举动, 傅西庭不动声色地瞥过去。

姜疏宁伸手点了点对方说:“我不管但是,一声不吭就是你们的问题。”

张主任点头:“是是。”

沉默须臾, 接待室外忽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见这道动静, 姜疏宁两人没什么反应, 张主任却像看见救星,控制不住地起身迎上去。

协会会长避开他,直接走到傅西庭跟前。

寸头圆脸,戴了副无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还算干净。姜疏宁单手托着腮打量他。

转眼间。

见到傅西庭那一刻,会长比张主任还诚惶诚恐,目露试探:“不知道小傅总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怕惹恼傅西庭,张主任尤为上道的将事情叙述一遍。讲清楚之后,会长恍然大悟:“这事情我是知道的。”

闻言,傅西庭笑了:“你知道?”

“对的,我知道。”会长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姜疏宁,“我听副会长说,是因为那几幅作品涉嫌抄袭,所以……”

“抄袭?”姜疏宁冷不丁起身,“你有证据吗?”

一早被郑恒从隔壁市带走,坐了三个小时的车,会长压根没反应过来:“你是?”

“是那位摄影师呀。”张主任小声提醒。

脑子立时转动起来,会长想到刚说出口的话,面色僵硬,仿佛被点了哑穴,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曾想匆匆被撤下作品的原因是这样。

姜疏宁有些生气。但转念这是黎应榕找的借口,又恍然觉得,似乎也并没有很难接受。

思及此,姜疏宁兴致缺缺地垂眼看向傅西庭。

“我去个洗手间。”

等到她走后,接待室里的气氛愈发窒息。

不甚明朗的阳光穿破玻璃照进房间,临近盛夏的燥热飘荡,令人心浮气躁。会长与张主任站在沙发跟前,傅西庭十指紧扣,大拇指习惯性的来回碰撞。

过了会儿。

指尖有节奏的动作停下,傅西庭掀起眼皮:“没有证据的话能随便说吗?”

“……”

“这样的副会长,还有资格继续当?”

像是发怒的前兆,傅西庭的语气格外平静。

会长出了一身的冷汗,垂在西裤边的手指不停颤抖:“您放心,我肯定会处理好。”

“我爷爷当初因为与上届会长有交情,才在脚下这块地上建了这办公楼,但你可别忘了,这地儿的使用权还在我手上。”傅西庭嗓音清淡,“看来合约到期,是不打算跟明盛继续合作了。”

会长喉咙吞咽,咬了咬牙:“是黎禾黎总联系了副会长。”

傅西庭懒得计较他的拐弯抹角,摊开手:“早说不得了。”

“可现在入选的作品已经被送去了拍卖中心,等鉴定结束,一周后就要进行拍卖。”会长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时间,傅西庭垂着眼没有吭声。

只当是他难以抉择。

会长抿唇,刚想提出建议说点儿什么,接待室的门被推开,姜疏宁走进来。

傅西庭抬起眼帘:“你想怎么处理?”

“我吗?”姜疏宁甩了甩水,坐在他身边,思索片刻迟疑道,“那不然就……公开道个歉?就是发个声明什么的。”

这话说的小心翼翼。

像是怕被傅西庭觉得恃宠生娇,最后还解释了一句。

然而傅西庭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眉心微蹙,眼中浮现过微妙的不赞同。

“……”

姜疏宁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见两人意见并不统一,而姜疏宁给出的对策正是会长喜闻乐见的,他笑着说:“我觉得姜小姐提议的这个方法挺好。”

“嗯,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姜疏宁认真地说,“就算是给钱弥补,这也不是我想要的。”

“是是是。”会长松了口气,看姜疏宁的眼中满是欣慰,“姜小姐的意见我很——”

话还没说完。

几人只听傅西庭突兀道:“那就重办吧。”

“……”

姜疏宁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他。

似是并未察觉,傅西庭缓慢抬眼,视线不疾不徐地扫过,面前两位目瞪口呆的男人。轻描淡写地开口:“既然这场展会并不如要求那样公平,重开有问题吗?”

接待室里剩下的三个人,无一人再多说话。

傅西庭毫不在意他们的看法,掸了掸衣袖,轻笑扬眉:“你们的失误要我的人来买单?可没这样的道理。”

话音落定。

只听门外传来一道道惊呼声,不用细想也知道,有人正躲在外头悄悄偷听。

姜疏宁的眼定格在傅西庭脸上。

一切拥有鲜活气息的东西全部被她屏蔽,视野尽头,只有傅西庭嚣张又不可一世的侧脸。

这一刻,姜疏宁突然觉得那些电视剧情都弱爆了。

因为傅西庭好他妈帅-

有了傅西庭撑腰,送完拍卖中心的拍摄作品全部被返还,摄影协会的人熬了数个大夜,将摄影展的策划案推翻重新来过。

而那天在接待室的对话,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

圈子里有关姜疏宁的传闻,越来越多。

七月初,艺术展会重新举行。

根据新一波游客投票,姜疏宁那副落日图荣登第一,当天因为关注度过高,甚至爬上了小小的热搜尾巴。

起初热度并不高。

但由于上回选出的第五位摄影师,在这次骤然落选,心理落差过大,忍不住发布了“有背景就是好”的阴阳言论。

他平时喜欢po拍摄作品,久而久之,吸引了不少粉丝。

品出他话中意味,有粉丝将截图发给了营销号。

至此,热度慢慢发酵起来。

直到姜疏宁的作品被人po出来,网友多方面比较后,大部分都认为投票没问题。

摄影师气急:【我说的是实力问题吗?人家有钱有背景,一句话就让摄影展重头再来,这是事实!】

这消息小范围的传播了会儿。

吃瓜群众正想深挖姜疏宁背景,谁知道娱乐圈大地震,柏林影帝官宣与大七岁的姐姐相恋。

于是没人再搭理这事儿,热度逐渐退却。

姜疏宁并未放心上,也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

七月底的一天。

艺术拍卖会如期而至。

大概是为了讨好傅西庭,到姜疏宁那副落日图时,众人纷纷将价位往高抬。到最后,竞价离谱的被追上了三百万。

姜疏宁诧异至极,回头看了眼叫价的男人。

那人见她看了过去,绅士地点了点头。

一道冰凉的目光由高处落下,姜疏宁下意识看向傅西庭,只见他目露不悦地盯着自己。

姜疏宁:“?”

傅西庭语气讥诮:“他好看吗?”

“……”

莫名问到这个,姜疏宁仔细回想,有些记不太清了。正想再去看一眼,傅西庭像被气笑,冷哼一声。

“你气死我得了。”

话音刚落,拍卖师在台上询问。

姜疏宁不明就里地看他,傅西庭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随后按响了左手边的铃。

郑恒在身后举牌:“三百七十万。”

姜疏宁错愕:“?”

“可笑。”傅西庭倚着靠背,抬起小臂摆弄姜疏宁送的那对袖扣,轻嗤道,“跟我抢,简直自不量力。”

“……”

回家的路上,姜疏宁仍没缓过神。

傅西庭瞥她一眼,闭目假寐。

快要进入左侧车道时,姜疏宁嘴角才动了动,余光频频看向身侧的人,皱眉问:“四百万买张照片,你钱多吗?”

“你说的没错。”傅西庭慢条斯理,“我就是不缺钱。”

姜疏宁瞬间坐直:“不缺钱也不能这样浪费。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又不是什么值得被收藏的,反正都是做慈善,你让别人花钱造势不得了,哪儿就值那个价。”

傅西庭:“为什么要让别人?”

姜疏宁:“?”

傅西庭睁眼:“我凭什么把机会给别人?”

闻言,姜疏宁稍愣。

“我给你花点钱怎么了?”傅西庭的表情理所当然,“况且你拍的东西怎么就不值那个价了?”

姜疏宁哑口难言。

沉默须臾,傅西庭又淡声道:“圈子里不都说你是我的人。”

姜疏宁讷讷地啊了声。

“那就干脆让传言坐实了。”傅西庭复又闭眼,“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值得。”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值得的究竟是那张照片,还是姜疏宁。傅西庭没有说清楚,可她却觉得,反正两者都是她。

盯着他看了几秒,后知后觉的开心涌上来,姜疏宁抿唇别开脸,www.youxs.org。

刺啦刺啦。

声音虽小却刺耳。

傅西庭听见动静偏头去瞧。

看不见姜疏宁的脸,但能察觉出,对方侧脸的弧度明显在笑着,眼尾弯起,偶尔还会发出一两道气息声。

看了会儿,傅西庭也跟着笑:“能这么高兴?”

姜疏宁下意识回头,嘴角的弧度与眼中的笑尚未散尽,眉眼明亮亮的。

她倒也不再害羞遮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应答。

傅西庭轻笑:“那你不打算谢谢我?”

“好。”姜疏宁觑过早早被升起的挡板,倾身坐进了傅西庭怀里,捧住他的脸亲了下,“谢谢。”

意料之外的动作令傅西庭怔住。

反应过来之后,他一手搂住姜疏宁的腰,另一手掌心下滑摩擦,动作不正经:“就这?”

“……就这。”

姜疏宁被摸的一个激灵。

按住他的手,倾身趴在他身上:“你别乱动。”

听清傅西庭的轻哼。

姜疏宁搂住他的脖子,才小心地亲了亲傅西庭的耳垂,声音很低地咕哝:“谢谢你。”

话里的意味太浓。

傅西庭的手贴住她的脊背,唇畔弧度若隐似现,喉结微动,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过了两三秒,他收回思绪压下去。

“那就别真当小白眼狼。”

然后。

乖乖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作者:好他妈帅!

请跟我一起念:我们是长嘴的男主!

谢谢大家的支持!每天好多评论我好开心,顺便月底啦,求一波还没有灌溉出去的白白液体呀!嘿嘿,这章赶上三点整了,红包继续~

第28章 刺玫

姜疏宁趴在他肩膀上, 神色安静。傅西庭的这句话她佯装没听清,别过脸看了会儿窗外:“晚上有工作吗?”

傅西庭:“晚上约了人吃饭。”

莫名其妙地,姜疏宁察觉到了危机感。

她轻轻皱起眉头, 思索片刻问:“男的女的?”

“……”傅西庭笑起来, 学着之前她说话,“男的怎么样?女的又怎么样?”

姜疏宁意识到情绪露了出来,烦闷地将脸压在他肩上, 嗓音闷闷地:“男的我祝你吃饭愉快,女的我不发表意见。”

“为什么不发表?”

脑海闪过前段时间,大清早傅西庭结束电话时说的话,姜疏宁撇嘴:“因为我不配。”

“……”

傅西庭好笑地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

一阵酥痒袭来, 姜疏宁立马扭了下身子:“碰我干嘛?”

“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傅西庭的掌心追上去,“之前肚子饿到响也这样, 是不是在故意诱我犯罪?”

姜疏宁:“?”

被他这句话弄到无言以对,姜疏宁轻哼:“你都说我可爱, 还跟别的女人去吃饭。”

傅西庭抬眉:“这么耿耿于怀?”

姜疏宁:“我没有哦。”

“……”

闻言,傅西庭双手托住腰让她直起上半身。

目光似是而非地落下, 从姜疏宁的眉眼开始, 一寸一寸往下挪动。像是在考究她的举动意味, 表情与先前每每怀疑她时,所露出的一模一样。

姜疏宁顿感不妙,捂住他的眼:“你看什么?”

“我在看, ”傅西庭顿了顿, 眼皮轻眨,意味不明地换了话题, “感觉你最近好像胖了点。”

“……”

傅西庭眼皮垂落的瞬间, 睫毛在姜疏宁掌心划过, 细细密密的感觉麻了全身。

与此同时。

仿若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入她心里。

姜疏宁喉咙有些干,迅速松手:“你别胡说八道。我前几天刚称了体重,轻了两斤呢。”

眼前的黑暗消失,姜疏宁尚未收敛的神色被他看在眼里。定格两秒,傅西庭收回眼:“还不好好吃饭。”

姜疏宁瞪他。

傅西庭松开手,闲散地往后靠:“嗯,现在还说不得了。”

车子缓缓停在红灯前。

后车座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傅西庭的视线再一次飘向姜疏宁,那双眼又黑又深邃,好像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刃。

过去姜疏宁怕他这样的眼神。

是因为被迫接近的秘密。

可是眼下这一刻,傅西庭这么盯着,www.youxs.org,毫无隐私的在被他端详。

那些秘密已经往后排去。

而真正怕被发现的,其实是频率越来越快的心跳。

姜疏宁耳根通红地坐回旁边的位置,像遮掩什么似的,恼羞成怒道:“你真的烦死了。”

……

把姜疏宁送回奥森花园,等楼上灯光大亮,车子才拐了个弯开出小区,重新驶入车流中。

前段时间姑姑得知他身边有了人,第二天兄姐们紧跟着发来消息询问,这其中,笑声最猖狂的要数姐姐傅云蔷。

这两年由于工作变动,傅云蔷一直在国外。

昨晚刚回国,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上门看看弟妹,傅西庭怕姜疏宁被吓到,只好约在了外面。

西餐厅距离奥森花园并不远。

傅西庭走上二楼,正找着人,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女声:“小五,姐姐在这儿!”

“……”

朝那边走的间隙,傅云蔷反复张望他身后,直到落座,傅西庭才听见她说:“人呢?”

“没来。”傅西庭言简意赅。

傅云蔷不赞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傅西庭熟练地点好两份牛排,身子往后靠:“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唐突。本来就胆小,你再给我吓跑了,我找谁要人?”

“呦。”傅云蔷打趣,“你还挺认真。”

傅西庭抬眉:“不然呢?”

趁牛排还没送来,傅云蔷倾身:“那天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跟我讲讲,现在到哪一步了?”

傅西庭没说话。

见他这样,傅云蔷不气馁,自顾自地猜测:“牵手了吗?亲了没有?还是说你俩已经确定关系走到最后一步了?”

“还没确定关系。”傅西庭如实道。

傅云蔷一愣:“那其他……”

傅西庭:“都做过了。”

长姐如母,从古至今血脉压制不是没有道理。

傅西庭的爷爷膝头一儿一女,儿子是排行第五的傅濯,女儿是平辈独女傅蓉。比起跟三房的感情,傅西庭与姑姑家的两个孩子自然较为亲近。

以至于傅云蔷动起手来,也更狠厉。

二楼没什么人,抱枕被毫无顾忌地砸在他肩头后掉落。

傅西庭叹息着弯腰去捡,一抬头,傅云蔷的低骂声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你个小兔崽子!难怪人家小姑娘不跟你好,你干的是人事儿?”

“……”

“我就说你藏着掖着不肯让我见,原来是你欺负人。”

傅西庭无奈至极:“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傅云蔷狠狠瞪他,“得亏老二最近忙没空搭理,否则你看他跟四叔不扒了你的皮。”

傅西庭:“我跟她的事儿你不知道。”

“知不知道不都是你把人欺负了。”傅云蔷语气恨恨,一直到说够才停止。

服务员上了餐,两人边吃边聊了会儿天。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刷完卡,他们一前一后的下楼,去到路边停的车旁站定。两人个子都高,身侧树上的彩色灯光落下,傅云蔷又念叨了几句。

最后她才说起正经话:“虽然我不清楚你俩到底什么情况,但你既然要追,就用心点。”

傅西庭:“我明白。”

“只要她没有特别抗拒,你就还有机会。”傅云蔷提醒他,“暂时可以露出苗头追一追,时间成熟告白就是。”

想到今下午在车上的画面。

傅西庭的唇角细微勾起,像是为了附应一般随口问:“那要是她又拒绝了呢?”

“……”傅云蔷叹息,“追人最忌讳提前设想结尾。”

闻言,傅西庭扬眉:“行。”

“对了,再过不久就是三爷爷寿宴了,你把时间留出来。”傅云蔷想了想,“可以带上你那个小女朋友。”

傅西庭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傅云蔷一笑:“顺便再给她教点别的东西,免得总被你欺负。”

“……”-

拍卖会圆满结束。

由于傅西庭的大手笔加价,姜疏宁的名声彻底被打响。

之前虽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只是少数人口耳相传,眼下有了成名作,慢慢地,来找姜疏宁约单的客人越来越多。

短暂的休息日过去。

姜疏宁与傅西庭一样开始朝九晚五,要么扛着相机奔外景,要么待在工作室里修图。

偶尔工作量太大,还要加加班。

江北的盛夏气温极高。

随着时间流逝,天气预报上的温度数字日益攀升。

有天姜疏宁迷迷瞪瞪地补完眠,出来喝水,听见傅西庭打开的电视新闻里报道——

今年是历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

一到夏季,外景单总是空前的多。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不知道涂完了多少瓶防晒乳,办公桌上的周历一翻再翻,天气终于逐渐转凉。

中秋节那周,姜疏宁加点收拾完余下的照片,提前下了班。

最近气温反复无常,极其容易感冒。

前几天傅西庭跟合作方相约打高尔夫,结束后出了一身汗,稍微有些着凉,咳嗽始终不见好。

昨晚半夜低烧,纪衡开车过来看过后,说是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发烧,喝了药今早才好。

姜疏宁始终记挂着傅西庭多次照顾她的情分。

于是在戚灵店里熬了盅小吊梨汤,准备拿去公司。

靠近明盛的这条路正堵着,姜疏宁干脆让师傅在路边停车,付了钱后她走过去。

即将抵达公司大门。

姜疏宁正低头给傅西庭发消息,偶尔余光瞥一眼身侧,并未太过注意到迎面而来的急匆匆的人。

直到两人相撞,姜疏宁抬头。

男人穿了身黑色西装,方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肤色暗沉发黄。不知道怎么了,他鼻尖溢满了汗。

四目相对。

姜疏宁到嘴边的话顿了两秒,那人已经健步如飞地越过她,直冲冲地下了台阶。

而后他一拐弯,人就不见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

姜疏宁回神,看到傅西庭回复的内容,她忍不住弯唇。

最近这段时间,两人接触的机会并不频繁。

可傅西庭若有似无散发出的气息,无端令姜疏宁想要靠近,就像是从前喻溓身上才有的安全感。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姜疏宁隐约发现,心里的天秤开始缓慢倾斜,逐渐向傅西庭靠拢。

有些不受控制,可姜疏宁却仿佛变得习惯。

甚至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她说不清楚,但有在变得明白过来。

姜疏宁勾起笑意,提步往前走。

脚下忽而咯吱的一声,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枚员工胸牌。

照片上赫然是刚才那个男人。

姜疏宁没来及多想,下意识回头追上去。

步入岔路口,刚走没几步,她几乎条件反射般,迅速背过身躲在了一旁的死角墙边。

停顿两秒,姜疏宁悄悄探出头。

只见三十米外的人行横道旁,停了辆黑色宝马,由于车身倾斜着,姜疏宁看到了左侧车窗里的男人。

侧脸轮廓绰约,有些像黎应榕。

“……”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姜疏宁垂眼。

看向手里的工作牌,顶端印有明盛的字样,而职位上写着“网络技术部门-视觉开发”。

姜疏宁的眉心蹙了蹙。

还未深想,傅西庭大概是不放心,打来电话。她莫名心虚,眼疾手快地掐断铃声。

傅西庭:【?】

姜疏宁松了口气:【马上。】

回复完,她打开相机,把手机放在身侧,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机身。直到镜头对准黑色车辆,姜疏宁按下快门,连续拍了五张照片。

被黎应榕算计怕了。

姜疏宁如今遇见他的事,不得不防备。

快步往回走时,经过刚才捡工作牌的位置,她悄无声息地将东西重新丢了下去。顺手点开连拍的照片,有两张很糊,但其中有一张,依稀能看清后排右侧还坐了个人。

姜疏宁皱眉。

这个人是谁呢?

“又不看路。”

傅西庭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姜疏宁的额头抵住他的掌心,抬头一看,发现他就在面前。

姜疏宁惊喜道:“你怎么下来啦?”

“接个人。”傅西庭接过保温饭盒,抓住她的手进了公司,“说好半小时后到,都过五十分钟了也不见人影。”

进了电梯,姜疏宁笑眯眯地凑过去:“生气啦?”

傅西庭扯了扯唇角:“没有。”

电梯很快在顶层停下。

门被打开,傅西庭牵着她越过总裁办,两人进了办公室。很快,门口的牌子变成请勿打扰。

桌上放着两份餐盒,姜疏宁半蹲下,掀开盖子倒了半碗。她怕汤变凉,于是趁傅西庭不注意,低头喝了一口。

傅西庭刚回头,就看见她蹲在茶几边偷偷摸摸的行为。

几步走到沙发旁坐下。

傅西庭伸手揪了揪她的脸:“不是买给我的?怎么有些人还偷喝呢。”

“我尝尝温度。”

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有自知之明,姜疏宁没说是自己做的,而是去西厢斋买的梨汤。

姜疏宁坐到傅西庭旁边,将碗递给他:“快喝吧。”

“你这个眼神,”傅西庭似乎对她并不信任,“真的是去店里买的?”

姜疏宁:“?”

察觉出她不善的表情,傅西庭改口问:“甜吗?”

“苦死你。”姜疏宁不爽道。

见她这样,傅西庭反倒很高兴的样子。

他哼笑一声,抬起碗喝了两口,眉心一跳,被姜疏宁目光灼灼地盯着,傅西庭喉结吞咽的动作停顿片刻。

随后把剩下的都喝了干净。

姜疏宁的面色稍稍缓和。

傅西庭:“下次别去他们家买了。”

“为什么?”

“最后的味道有些奇怪。”傅西庭看着她,细细品鉴,“感觉像放错了盐。”

姜疏宁沉默。

其实是她起初冰糖放的太少,出锅时尝了尝,觉得味道太淡,恰好戚灵店里就只有那点冰糖。

于是在橱柜里翻出一小袋砂糖放了进去。

临走前,戚灵喝了锅里剩下的,一脸菜色地说放错了东西。

虽说结果出了岔子,但过程与开头都是好的,姜疏宁觉得心意最重要,自然不会浪费。

只是突然被傅西庭戳穿,她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连看见黎应榕的疑惑都被抛诸脑后。

姜疏宁安静了两秒,故作自然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不过你既然不喜欢她家,那下次就换换吧。”

话音刚落,傅西庭笑出声来。

“……”

姜疏宁回头,毫无情绪地看着他。

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傅西庭才敛起毫不遮掩的笑容,抬手按了按右肩颈,皱眉嘶了一声。

“你干嘛?”

傅西庭:“脖子好像扭了。”

姜疏宁在心里自我安慰了几句,毕竟这么久以来,傅西庭的确很纵容她,而且对她也还算不错。

现在正是生病的时候,应该有所回报。

思及此,姜疏宁臭着脸靠近。

在即将越过傅西庭的那刻,她的肩膀忽地被眼前的人按住,之后视野场景天旋地转。

下一秒,她躺在了沙发上。

这动作让姜疏宁彻底被傅西庭笼罩在了身下。

睫毛轻眨,阵阵紧张引导着心脏狂跳,不满的情绪无意识地从脸上退却,她忍不住咽了下喉咙。

意料之中的,傅西庭弯了腰。

可幻想里的激吻并未发生,他一手掌着姜疏宁的腰线,温热的唇落在她眉心,而后转至唇角。

只停留了一秒钟,傅西庭就直起身。

眼底光辉交错映衬,只余一人。

他笑着看向明显晃了神的姜疏宁,舒朗声线里带了点感冒未愈的轻哑:“不用换别家,以后我只喝她家的梨汤。”

“你不是说不甜吗?”

“汤是不甜。”傅西庭揉了揉她的耳垂,“但做汤的人很甜,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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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档系列文《婚婚欲睡》and预收《不逾[先婚后爱]》求求收藏,啵啵啵啵爱你们!

第29章 刺玫

寿宴酒会在城郊庄园举办。

傅家在江北圈举足轻重, 三房产业虽互不干涉,却又交织往来,连成一片极大的网。老一辈中只剩傅三爷子还在世, 他性格和善, 圈中人脉甚广。

再加上长房明盛集团与二房瑞航航空。

这场宴会空前盛大。

来的人多,自然安全隐患也大些。

傅西庭揽着姜疏宁到场,将礼物送过去后, 细细同她叮咛:“今天别跟我走散了,陌生人多。”

姜疏宁好笑:“我都二十一了。”

“年龄再大能大过我?”傅西庭顺手拿过香槟递给她,“少喝一点,可别又醉了。”

听见这话, 姜疏宁觑他:“你怎么跟唐僧一样。”

“小没良心的。”

揽住她的腰朝角落走了些,用自己的身体隔绝开周遭的视线打量, 傅西庭问:“你也快过生日了吧。”

“还早呢。”

傅西庭看着她忽然一笑:“噢。那是我的快到了。”

两人站在窗户旁。

姜疏宁的后背靠在窗帘上,轻晃酒杯, 掀起眼皮风情万种地盯着他:“想要什么?”

“想要你。”

见他神色颇不正经,姜疏宁只当他在说笑, 按捺住心头那抹悸动, 别过脸小声道:“无聊。”

傅西庭笑了笑, 没再多说。

今晚的宴会分为两场。

前半场是提供交流场合的酒会,后半场挪至明盛酒店,才开始今天的重头戏, 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庄园内灯红酒绿, 新贵们举着酒杯四处交友。

不是没有察觉到旁边递来的目光,但跟在傅西庭身边这几个月, 姜疏宁很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

也因为这样的经历太多, 而感觉到习以为常。

只是在看见好几个试图上前打招呼, 却被傅西庭背影逼退的青年时,姜疏宁戳戳他的腰:“傅西庭。”

他垂眼:“干嘛?”

姜疏宁轻抬下巴:“要不你去应酬吧。”

视线落下,在她脸上停留三秒。傅西庭扯了扯嘴角说:“嫌我烦啊?”

“……”姜疏宁的余光瞥向他身后,“你看看。”

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又是两个男人提步走到一半,而后又驻足。察觉到傅西庭的目光,他们微微颔首。

傅西庭随意地收回眼:“看什么?”

被他油盐不进的反应惹恼,姜疏宁伸手轻推他:“你老守着我干嘛呀,我可不想当祸水。”

“……”

还没来得及说话,傅云蔷在身后喊:“小五。”

傅西庭回头,姜疏宁敏锐发觉这声音极其熟悉,心中警铃大作,歪头越过傅西庭的肩膀看过去。

只见一位穿着黑色连体裤的短发美人。

姜疏宁蹙眉。

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

下一秒,傅西庭往旁边站了站:“大姐。”

“……”

什么大姐?

谁的姐?

姜疏宁错愕抬眼,看向傅西庭清俊的侧脸。

傅云蔷一来看见傅西庭背影,脚边隐约坠落一地红色丝绒裙摆,不用思索便知道是姜疏宁。

看弟弟如同守宝藏一般,傅云蔷剜他一眼。

随后她走近,下意识放轻声音:“你就是小宁吧?”

从来没被这样喊过。姜疏宁的喉咙吞咽,眸间带了丝光亮:“您好,我叫姜疏宁。”

“我早听小五说过了。”傅云蔷眉眼弯弯,“还习惯吗?”

姜疏宁一愣。

很快,反应过来她并未问宴会场合是否习惯,而是在关心待在傅西庭身边习不习惯。

姜疏宁心头温热:“挺好的。”

傅云蔷笑起:“那就好。我正好要去个洗手间,不然你陪我走走?”

看了眼傅西庭,他轻眨眼睫:“去吧。”

两人相携从后门离开。

洗手间设在室外,要穿过□□花园,在长廊的尽头。

此时刚过七点,室外天色依旧亮着,但廊下已经打开了照明灯,木质地板刷了层亮漆,灯光垂落时银光闪闪。

裙摆有些长,姜疏宁上台阶时尤为不便,傅云蔷毫不犹豫地帮她拎起:“怪我没留意,这裙子走路实在不方便,不该喊你出来的。”

姜疏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笑着道了谢。

去洗手间的路上,傅云蔷很健谈。

得知姜疏宁的工作后,她突然提起远在美国的母亲,正是国际知名时尚杂志的现任主编。

有了共同话题,姜疏宁慢慢也热络起来。

洗手间里没几个人。

上完厕所,傅云蔷冲了手准备烘干,随口转换话题:“你跟我弟弟认识多久了呀?”

“四月初遇见的。”想到之前在傅西庭朋友面前胡诌,结束后他似真似假的那些话,姜疏宁如实道,“我主动接近他的,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傅云蔷讶异:“那你胆子的确大呀。”

闻言,姜疏宁不好意思一笑。

“我记得前些天有次,国内还是半夜吧,小五突然给我妈打了电话,说女孩子痛经怎么办。”说到这,傅云蔷忍俊不禁,“我当时还以为他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

“后来才听他说,是身边多了个人。”

聊了这么会儿,姜疏宁慢慢放松,倚上门框:“我本来还以为,你们这种家庭会很重视子女的婚姻。”

“是很重视。”傅云蔷眨眼,“毕竟这么多年小五清心寡欲的,我妈还以为等不到他结婚这一天呢。”

“……”

没等到姜疏宁的回答。

傅云蔷眼皮微动,余光轻轻扫过,明知故问:“你们现在到什么阶段啦?应该确定关系了吧。”

“还没。”姜疏宁恍神,“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豪门世家向来玩的花。

这话一出,傅云蔷转瞬明白了过来,心里隐隐埋怨傅西庭效率低的同时,顺势道:“不过我觉得早晚都得是。”

姜疏宁诧异地啊了声。

傅云蔷揶揄:“他那么喜欢你,还能让你跑了?”

“你看得出来他喜欢我?”

见姜疏宁迟疑,傅云蔷不遗余力道:“这还能有假。我可是他亲堂姐,从没见过他这幅不值钱的样子,他喜欢一个人,满眼都是对方,恨不得诏告天下。”

姜疏宁拎着裙摆的手下意识攥紧:“是、这样吗?”

“姐姐说话你还不信?”傅云蔷拍拍她的手,阅人无数的双眼细微打探,“你呢?”

“……”

“你喜欢他吗?”

怔忡一秒,很快,姜疏宁开口:“我——”

“小姐,前厅喊您过去一趟。”侍应生并未留意,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姜疏宁的话。

傅云蔷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惜:“那我过去看看,你跟我一起还是在花园走走?”

“我自己待会儿吧。”

“那有时间咱们再聊啊。”

目送走傅云蔷,姜疏宁缓下步子,提起裙摆慢慢下了台阶,步入交错的另一条长廊。

高跟鞋穿久了有些累,她打算找个地方歇歇。

傅云蔷说的话始终在耳畔回荡。

之前因为醉酒那晚,傅西庭模棱两可的话术给姜疏宁错觉,让她以为他想追的人,是次日一早打电话的那位。

因此还偷偷酸味了好半天。

直到今天才得知,打电话的人居然是傅云蔷。

乌龙事件露出了真相,姜疏宁忍不住去想,那天晚上傅西庭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可时间太久,很多细枝末节姜疏宁都记不太清楚。

然而傅云蔷说傅西庭喜欢自己。

刹那间,这几个月里,他许多令姜疏宁看不懂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甚至现在回想拍卖会那天。

傅西庭冷眼盯她,当时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现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原来那是吃醋。

以及今天时时刻刻圈领地的举动。

姜疏宁垂眼,极轻地笑出声。

半小时一晃而过。

天色逐渐暗下,落日余晕给昏黄的天边镶了圈细边。时间不早了,姜疏宁吹了会儿风,冷静之后,打算回去找傅西庭。

走了没两步,她跟黎明朗迎面碰见。

廊下的灯光忽明忽暗,再加上此刻的天色,出现在视野中的黎明朗看起来尤为可怖。

姜疏宁步子微顿。

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转过身,准备换条路。

不料发觉她举动的黎明朗忽而提步,脚下生风地靠过去,倾身拽住她的手腕,拉扯着扣进怀里。

气息染着酒气洒落。

姜疏宁被突然拉扯的动静吓到,浑身僵硬的同时,在陷入黎明朗怀抱的那瞬间,疯狂挣扎起来。

“黎明朗!你干什么?!”姜疏宁又惊又怒。

被拳打脚踢,黎明朗仍旧不为所动地闭眼,低声喃喃:“看不出来,他对你这么上心。”

“……”

闻声,姜疏宁推拒的愈发厉害。

“你神经病啊!”

“给我松手!”

怕动静声响吸引来人,她只敢用力推他的肩。直到发现根本毫无作用,姜疏宁心一横,张嘴咬上黎明朗的胳膊。

“嘶——”

黎明朗吃痛皱眉。

姜疏宁死死咬住那一块儿,发觉他还不松开,正要再用力,搂住她的那双手被人拨开。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落入了另一个怀抱。

仓皇间,姜疏宁顿时睁开眼。

傅西庭恰好垂下眼帘,指腹压着她的唇角,目光阴郁,力道不轻不重地,将下唇蹭花的口红擦掉。

被这样盯着,姜疏宁心头一跳:“你怎么来了?”

傅西庭没有吭声。戾气十足地掀起眼,与黎明朗对视的那个瞬间,他的嗓音冷沉:“你是什么东西。”

四目相对。

两人无声对峙。

傅西庭在黎明朗眼中看到了自己并不愿看到的情愫,他扣紧姜疏宁的腰,占有欲明显地将人按进怀里。

见他这样,黎明朗嗤笑:“傅西庭,你知道……”

话说到一半,姜疏宁猝然抬起头。

阴暗的灯光照亮了黎明朗的脸,此时此刻才发现,他的眼底连带脸颊隐隐泛着红。

加之刚才的酒味。

姜疏宁回握住傅西庭的手,明白过来。

冷冰冰地看向黎明朗,她果决打断:“你不要太过分。”

像是提醒,亦像是解围。

他偏过脸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摊开手,肩头随着动作吊儿郎当地起伏一瞬。这个动作加上他风流倜傥的脸,莫名有种纨绔子弟的模样。

很快,黎明朗转身离开。

姜疏宁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抬起眼,傅西庭牵住她的手出了长廊,走向无人的花园。

这边很少有人来。

花园深处,几棵蔷薇花树叶茂密,外头的灯光照不进来,姜疏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心头微微发憷。

她抬头看了看,傅西庭只露出背影,看不清表情。

直到走进死角处。

姜疏宁尚未四处打量,肩膀被傅西庭压住,身前的修罗气息如影随形,她忍不住后退。

没退两步,脊背抵在了墙上。

灼热滚烫的吻迅速落下,傅西庭抿住耳侧的软肉,动作像是迁怒一般,加重了力道。

姜疏宁浑身颤抖,喉间溢出哼叫。

黑暗中,傅西庭眉心微蹙。

仿若刚刚记起似的,偏头舔过姜疏宁的唇,一下又一下,惹得姜疏宁略微不满。

“……你干嘛呀。”她避开脸。

傅西庭的拇指指腹重新抹过她的嘴,眼神冰冷道:“脏。”

头脑一阵发昏,姜疏宁没反应出他话里含义,甚至从这言简意赅的语言中,辨别出傅西庭是觉得自己脏。

眼眶即刻变得通红。

她伸手推他:“你说我脏还亲我。”

控制不住的哽咽伴随声音吐出,姜疏宁觉得她现在越矫情,凝结的泪花从眼尾滑落。

刚抽噎了一声。

面前的傅西庭忽而弯腰,唇舌落在她眼底,勾走了眼泪。

姜疏宁睁开眼看他,带着鼻音道:“我化妆了。”

妆容并不重,她皮肤底子好,只浅浅上了层薄薄的防晒,画了眼线与口红。饶是这样,眼泪也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嗯。”傅西庭淡淡问,“会怎样?”

“……”

“会死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到这里,姜疏宁摇头。

傅西庭没什么表情地又嗯了一声:“那就不碍事。”

“现在怎么不嫌脏了。”姜疏宁嘀咕。

傅西庭面色停顿,指尖刮过她的眼皮,沉默很久,才哑着声音说:“姜疏宁,我可以接受你骗我。”

“……”

“但你绝不能,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想要解释,可是有关黎明朗的一切,姜疏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只能悄悄握住他的手。

傅西庭眼皮垂下。

像是出神一般,盯着她看了半晌,轻声说:“我会死掉。”

傅西庭站在黑暗中,视线随意地扫过来,姜疏宁霎时觉得一阵窒息。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她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忍不住的心动。

原来死掉的不是他啊。

而是从前不懂情爱的姜疏宁。

一大片的火花在眼前炸开。

姜疏宁突然打了个冷战,颤栗从尾椎骨蔓延攀爬,所经过之处都如同被击中。

而后电流涌入心脏。

她感觉自己即将要晕过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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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刺玫

回到宴会, 恰好傅老爷子从休息室出来,傅西庭带着姜疏宁去打招呼。

或许被刚才影响了心情,姜疏宁有些心不在焉。

傅西庭捏捏她的手, 嗓音清朗:“昭昭, 这是三爷爷。”

姜疏宁回神,乖乖跟着喊人。

站在一米开外的白发男人精神矍铄,穿了件黑色印有暗色福字的中山装, 笑意亲和,一看就是位极其和善的长辈。

他身后站着傅清平。

从姜疏宁出现,他的视线就频频停留。

察觉到后,姜疏宁下意识往傅西庭身侧贴去, 暂时收敛起思绪,神色略紧张地抿唇看向傅清平。

傅西庭很快侧身, 挡住视线。

“三叔。”傅西庭凉声喊,“身体好些了吗?”

傅清平讪讪收回眼:“都还好。”

之后他不再打量, 姜疏宁才慢慢放松,在傅西庭与傅老爷子谈话的间隙,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后者。

他稍稍偏头时, 一阵熟悉感涌上。

由于傅云蔷的先例, 姜疏宁仔细分辨后,发现这股熟悉感并非都是傅家人的缘由。

而是好似在哪里见过。

可思绪缥缈,姜疏宁抓不住那帧画面。

这股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时间转瞬即逝, 交流酒会结束后, 很快,一行人移至明盛酒店用晚餐。

作为傅西庭女伴, 姜疏宁同样被安排在主座。

刚落座, 会场内的灯光倏然变幻, 深紫色光圈在不算高的台面打转,吸引了席间众人的注意力。

傅清平作为三房唯一的儿子。

这次酒会他全程操办,一应流程皆过了他的手。

说完祝贺词,管家将小辈们送给傅老爷子的礼物展示后,两个服务员推来了七层的大蛋糕。

三房一家子人热热闹闹。

傅老爷子笑容和煦,听傅清平说要许愿,也极其耐心地闭眼许了愿望。吹灭蜡烛,席间响起一阵鼓掌声。

姜疏宁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收回视线。

只见身侧的傅西庭神情淡淡,似乎从花园回来,他就始终是这个样子,看不出多开心,但也不是不开心。

姜疏宁用叉子轻敲高脚杯。

傅西庭侧目:“怎么了?”

“不开心?”姜疏宁歪着脑袋打量他,“是因为花园里的事儿,还是因为那家人。”

声音压得很低,周遭也吵吵闹闹。

无人察觉姜疏宁说什么,而傅西庭在听闻后,眼皮低垂,安静地看着她:“怎么这么说?”

“感觉你对他家并不热络。”

得到这样的回答,傅西庭扯了扯嘴角。

视线缓慢偏转,落在傅老爷子的那张脸上,昏暗、阴郁、病态的情愫一一浮现在眼底。

姜疏宁看着他的侧脸。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很久前的那个深夜,傅西庭不知道看了什么视频,侧颌线条紧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了诡异的破碎。

姜疏宁倾身去握住他的手,可傅西庭毫无反应地低眼,她喉咙吞咽,睫毛细微地颤动。

忽然间,她生出一缕别的心思。

……

纪衡今晚也在受邀之列。

跟随家中长辈前来,位置被安排在了稍稍右侧,距离傅西庭还有小段距离。他觉得实在无趣,跟钟其淮发了消息,打算找傅西庭说说话。

避开宾客,他们从后方绕了一圈往前走。

由于唐忱没有到场,于是聊天的话题从这场宴会,转移至了唐忱的身上。

纪衡向来爱跟钟其淮聊天。

因为同样碎嘴,他们总能聊到一起。

两人边说边笑着朝前,在即将靠近主座的最后一小段路,钟其淮脚步骤停,说到一半的话也卡了壳。

纪衡在他眼前晃悠:“兄弟?”

“我操!”钟其淮低呼。

被他的反应勾起了好奇心,纪衡还没扭头,又见钟其淮小声说:“姜疏宁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

一听跟傅西庭有关,纪衡立马转身去看。

入目所及之处。

傅西庭上身后倚,半截交叠的双腿没入米黄色桌布,极淡的神色中夹杂着几丝警告。而右侧稍斜的位置上,姜疏宁单手托着下巴,手指柔弱无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刮过下颌。

两人的表情都算不得正常。

纪衡奇怪:“他俩是在用脑电波交流吗?”

“……”钟其淮撞了下他胳膊,“你他妈往下看啊。”

随后纪衡的视线下移。

以尤为刁钻的角度,看清了另一幅画面。

桌布堪堪遮挡住两人的小腿,姜疏宁的尖头小高跟被扔在旁边,褪下鞋的那只脚毫无规矩地,在傅西庭小腿上划拉。

她莹白的脚趾上染着梅子色甲油。

赤脚踩在黑色皮鞋,而后一点一点,www.youxs.org……

“操!”纪衡震惊抬头。

而一贯禁欲自持的傅西庭毫无动作,只是脚尖贴上皮肤时,眼底情绪逐渐阴冷,目光分寸不移地盯着姜疏宁。

视线仿若会拉丝,姜疏宁挑衅又暧昧。

指尖敲打侧脸,她右眼轻眨,紧接着得逞地笑了起来。

这种事儿于他们而言原本很常见。

名利场上向来逢场作戏,走心的还能确定个关系,不走心的随意拿钱便打发了。

可偏偏对方是傅西庭。

是这个能在二十四岁那年,www.youxs.org,而面不改色地,让人连床带人搬出走廊,并且仅过四天,就让女人家族的子公司接连倒闭的男人。

除却姜疏宁外,这些年从没人敢这样蹦跶。

纪衡拉住钟其淮背过身:“现在我信了。”

“信什么?”

“是五哥追的她。”

“……”-

凌晨两点半。

整个平层内一片漆黑,唯独卧室门缝下,透出丝丝微弱的暖黄色亮光。房间里,低沉的鼻息间偶尔传来几丝哽咽,浴室里水流哗哗作响,水面被拍打,www.youxs.org。

这动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一道变调的尖叫逐渐消退,门被打开,穿着黑色浴袍的傅西庭赤足出来,怀里抱着发抖的姜疏宁。

床上已经不能睡了。

傅西庭走到沙发旁边,正要放下,听姜疏宁低哼了一声,他默默直起腰,把人放在干净的另一侧。

这才起身去换床单被套。

余光瞥见背影,姜疏宁别开头。

心情烦躁不爽的同时,又开始想几小时前,在宴会上,为了转移傅西庭注意力以及心虚长廊下之事的行为。

姜疏宁简直不遗余力。

之后一回到家,傅西庭如同撕开了斯文外衣般,一言不发地将她按在客厅收拾了一顿。

而后才进卧室。

现在回想,那时的自己真蠢。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能折腾,www.youxs.org,也不清楚从哪里学的花样,时间一而再的被拉长。

姜疏宁闭上通红的眼,一声不吭。

换好床单,傅西庭走过来。

双手撑在姜疏宁身边,弯腰看着她:“上床睡?”

暖黄的落地灯照亮姜疏宁的脸。

除却发红的眼皮外,脖颈往下全是傅西庭的杰作,www.youxs.org,叫人晃眼又心热。

见姜疏宁不搭理他,傅西庭自知理亏地贴近:“是你先勾引我的,我只是做了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

“……”姜疏宁瞬间睁眼,“你还挺会说?”

四目相对。

姜疏宁眼眸微闪着移开视线。偏头恰好撞见落地窗上模糊的指痕,脑海中闪过画面,她忍不住道:“哄人的是我,累的是我,被占便宜的也是我。”

“好处让你占全了。”她忍气吞声道,“现在倒怪我了。”

傍晚因黎明朗出现滋生出的郁气,早在宴会上姜疏宁主动时退散退了干净,再加上这几个小时的餍足。

傅西庭此时身心愉悦。

听她这么说,傅西庭委身抱过去:“可是我也伺候你了,宝贝,难道你不舒服吗?”

“……”

姜疏宁表情一噎。

被他这声宝贝喊的五迷三道。

但实在累了,姜疏宁懒得再跟傅西庭计较,抱住他的肩困倦地贴过去:“我要睡觉。”

两人躺上床,姜疏宁眼皮沉重,下意识翻了个身。

盯着她的后脑勺,傅西庭随口说:“你睡觉怎么从来都不正面朝向我?”

姜疏宁嗓音含糊:“我习惯朝这边了。”

“那睡吧。”

姜疏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完呵欠,闭上眼昏昏沉沉地即将睡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过了会儿,察觉到后背贴上了傅西庭的胸膛。

他搂住了自己的腰。

浑噩梦境与倦意拉扯着姜疏宁的思绪。

而后保持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仿佛听见耳边响起傅西庭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清晰。

直到几秒后,话语回音像梦一样回荡在脑海。

听见傅西庭低声说。

“明年的生日礼物,是想要一个女朋友。”

“昭昭,你想谈恋爱吗?”-

黎明朗与傅西庭的正面交锋,因姜疏宁的献身终止。

但之后几天,她回想起此事后,始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傅西庭对黎明朗与她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奇。

姜疏宁想不明白。

究竟是傅西庭不在意,还是说他早已清楚。

事实无处求证,姜疏宁只好暂时将这事搁置。

寿宴酒会结束后,没过两周又到了月底。

周五下午,姜疏宁与戚灵约了逛街。

两人在咖啡厅门口碰面,戚灵今天自己开了车,上车后,直接朝目的地商场而去。

下月九号是戚灵母亲的生日。

这些年戚家对姜疏宁不错,她陪着戚灵在首饰店里挑好一只玉镯,去女装店给买了件暗红色大衣。

又逛了会儿,姜疏宁翻出前几天收藏的火锅店:“你想吃酸菜火锅吗?这家评价挺好的。”

戚灵翻了翻评论,正想说话,看见屏幕弹出一串手机号。

“这谁呀?”

姜疏宁侧头看了眼,脸色微变:“你等下。”

是姜曼枝。

接通电话时,姜疏宁并未避开戚灵:“你有什么事儿?”

“你好,请问是姜曼枝的亲属吗?她现在正在中心医院接受治疗,你要是有时间,麻烦过来一趟。”

“……”

对方的声音稍稍漏出,被戚灵听了一些,她侧头与姜疏宁对视,拉住她的手赶紧坐上扶梯。

掐断电话,戚灵皱眉问:“你妈妈?”

“医院那边说她膝盖眼中受伤。”姜疏宁的表情有点古怪,“好像是徐幸予推了她。”

戚灵厌恶道:“怎么又是她。”

想到之前在咖啡厅里发生的争执,要不是傅西庭及时赶到,徐幸予那一巴掌必定会落在姜疏宁的脸上。

思及此,戚灵的思绪打了个岔:“对了,我最近忙的都没来得及问你跟那谁,你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车子汇入车流往医院赶去。

突然被提起,姜疏宁眼前的画面顿时被勾回那天晚上,模样变得有些不自在:“能有什么情况啊。”

听她这扭捏语气,戚灵笑:“小姜同志,你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

红灯亮起,戚灵一脚刹车停下,偏头好奇地打量她:“我连名字都没说就脸红,看来有人绝对是春心萌动了呀。”

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两人相识太多年,彼此都深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以至于哪怕姜疏宁未承认,戚灵也能从她的表情里读懂。

撞见戚灵眸间的打趣。

姜疏宁垂下眼,揉了揉鼻子,很轻地啊了一声。

听见傅西庭说亲密话心跳加速、偶尔心动时不敢与他对视、得知他可能喜欢别人而感到暴躁恐惧、甚至所有开心的时光拼凑在一起,出现的是他的脸。

如果这些可以称作是喜欢。

姜疏宁觉得,她大概是真的铁树开了花。

车内气氛逐渐变得轻松。

给出回应后,发觉戚灵的笑意更甚,姜疏宁久违地长吐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二更,继续发红包。

呜呜最近更新时间真的很不固定,在这里对追更的小宝们道个歉,明天开始我努力调整好,恢复中午十二点,如果有二更就在晚上零点。追订对我很重要,千万不要养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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