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教主今天打上玉虚宫了吗》

古来万事东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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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在那上古殷商之时,昆仑山玉虚宫掌教元始天尊因门下十二弟子犯了红尘之厄,杀罚临身,故而闭宫止讲;又因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称臣,故此三教并谈,借商朝与周朝之争,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

“商朝最后的气运耗尽,而介入这场战争的神仙们,有的依旧是神仙,有的应劫而陨,有的转投了西方,更多的,却是上了那封神榜。”

“故而,后世将这场大战称为——封神量劫。”

邈邈的云雾之间,东海上方的一切景象都瞧不太清楚。

天色昏暗,乌云密布,入目所见皆是灰蒙蒙的一片。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海,世界笼罩在暗沉沉的天空之下,仿佛有一场骤雨将至。

将落未落,欲语还休。

谁能知道这雨,何时才来?

浩瀚无垠的东海之间,昔日的圣人道场碧游宫,坐落于传说中秦始皇几度求仙问道而不得见的蓬莱仙岛之上,如今却同样笼罩在一片昏暗的天色之中。

凛冽的风刮过巍峨的紫芝崖,风声萧瑟,浅浅藏起几分隐约的不安。

枯黄的梧桐叶被长风卷起,打着转儿,落到满面沧桑的参天古木之下,平白生出几分凄凉之感。

霎时间,有九霄天谴划破天地,重重地劈砍在东海之上!

异象生,天机动!

冥冥之中,有什么变化在悄然发生。

距离洪荒大地无限辽远的天穹之上,在那高高在上的三十三天外,紫霄宫中的莲花池里,泛起了点点的涟漪。接天的莲叶低低垂下,底下的红色锦鲤似被惊动了一般,摆动尾鳍,匆匆地游走。

侧殿之中,一袭红衣的圣人于沉睡中惊醒,忽地睁开眼来。

——那是一双锋锐的,仿佛雪白的剑光划破深重长夜般的淡漠眼眸。

乌色的发,苍白的近乎透明剔透的面容,以及一只修长如玉,瘦削冰冷的,轻轻搭在云榻边上的手。

昔日的截教通天教主,玄门上清圣人,今朝的紫霄宫囚徒,法力被禁的废人,任凭自己乌发散落,衣襟微敞,姿态散漫到了极致。

他皱着眉头,直起身来,以袖掩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似乎有些许殷红的血迹自他唇边渗出,格外刺目,又被圣人若无其事地擦去。

通天圣人微微掀起了眼帘,狭长的眼尾拖曳出几分迤逦的弧度,忽而启唇唤了一声:“师尊?”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这空旷到只余四面白壁的侧殿之中,登时响起了一二的回音。

良久之后,鸿钧应了他一声。

紫衣华发的道祖从殿外走进,仿佛将外界的天光也带入了这间逼仄的囚室之中。他微垂了眼眸,看着他那位神色依旧苍白的弟子,眉头下意识地又蹙了一下。

“伤还没好吗?”

通天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倚靠在墙壁之上:“劳烦师尊挂心,许是好不了了。”

他唇角流露出几分笑意,又歪头问道:“师尊今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好不了?

鸿钧半晌无言,皱着眉头打量着他散漫的模样,通天却仿佛未曾察觉一般,兀自将视线投向了鸿钧来时的方向。

轰隆隆一声巨响,又是一道九霄雷霆滚落了凡尘,刺目的惨白闪电透过侧殿的大门,映入了通天的眼眸之中。

声势浩大,震耳欲聋,低沉的吼声之中,尽是天地之怒!

紫霄宫中的一花一木见状都下意识瑟缩了起来,莲花池中的红色锦鲤将自己藏得更深,只露出一点绯色的鱼尾。

天地一怒,众生惶惶……

通天唇角忽而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讽刺笑意:好大的威势!

待鸿钧看来时,那淡淡的讽刺刹那消失不见,通天唇角含笑,眉眼微微弯起,对着鸿钧展颜一笑:“师尊?”

鸿钧顿了一顿,终是垂了眼眸,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通天。”

他走了过来,侧坐在云榻边上,颇为无奈地瞧了他一眼:“把手伸过来给为师瞧瞧。”

通天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一下鸿钧,到底是将手递了过去。

鸿钧一眼扫过,便瞧见他袖口之上沾染的一点半点触目惊心的血渍。

师尊的眉心紧紧地拧起,又以修长的两指轻轻搭上了通天的手腕,查看起他的身体状况来。

紫霄宫中渐渐静默了下来。

外面是狂风大作,骤雨将倾,此时此刻的侧殿之中,却是难得的安静。

通天靠在墙壁边上,任凭鸿钧抓着他的手腕,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思绪却顺着那外界的异动,不知落往了何方。仿佛瞧见了什么一般,圣人的眸光微微闪烁,露出个奇异的笑容。

人间又要落雨了啊。

他等待的时机,或许已经到来。

鸿钧仔细地观察着通天的状况,唇线抿得平直:“你的伤势……”

通天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闻言淡淡一笑:“弟子既然没了法力,伤势恢复得慢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也说的过去,只是……

鸿钧微微蹙起了长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的目光落到通天身上,又摇了摇头,放下了自己心头的怀疑:

毕竟,当初通天在封神一劫中所受的伤确实很重。

一人战四圣,虽败也犹荣。

封神之战中,上清通天于界牌关前,以一人之力对抗着太清老子、玉清元始,以及西方的接引、准提,足足四位圣人。

四圣一道出手,方才破开了他的诛仙剑阵,通天因此受伤,却仍然不肯认输,继而摆出了万仙阵……

待他亲自下界强行带回通天时,圣人已然重伤,不过是强撑着,不肯暴露于人前。

想至此处,鸿钧又不觉轻轻叹了一声,声音缥缈如烟,散落于空气之中。

他看着通天:“你啊……这又是何苦呢?”

通天唇边的笑微微凝滞了片刻,下一瞬,又风轻云淡地笑开:“苦吗?弟子怎么不觉得?”

他好奇地看向鸿钧:“师尊觉得弟子很苦?”

鸿钧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半晌之后,他又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你自己觉得不苦,那便是不苦。”

他又将注意力落到通天的伤势之上,两指一并,化出灵光一道,顺着经脉涌入他的身躯之中,替他疗起伤来。

这千载以来,鸿钧做了太多次这样的举动,通天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唯独这一次,略微有些不同。

通天神色微微一怔,下意识抬眼望去,却见鸿钧并指如刀,极为顺手地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禁制一道劈开!

霎时间,他的身躯之内所有属于圣人的法力登时奔涌了起来,四肢百骸骤然被一种清凉舒畅的感觉笼罩!

“师尊?”通天讶异地抬首。

鸿钧侧坐在云榻边上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闻言又抬起首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通天,距封神至今,千载已过,天道有令,你该下界了。”

伴着鸿钧缓缓吐出的话语,天地之间,又是一道雷霆划破了天际!

震耳欲聋的响声之中,闷雷在云层之间沉重地翻滚着,又骤然劈向了地面。这一场雨,到底是落了下来。

纷纷扬扬,萧瑟无边。

像极了,昔日上清圣人执着青萍剑,站在封神台前的那日。

同样的滂沱大雨,同样的雷霆万钧!天地之怒重重地压在他身上,欲他折腰跪地,俯首听命!

彼时的天地为他而怒,今朝呢?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雨,又是为何而起?

通天微微抬首,正对上鸿钧垂眸望来的温和目光,那目光中似乎有千万般的情绪,可最终依旧归于平和。

鸿钧微微抬起手来,轻轻抚上通天的发顶,动作轻柔至极,带着隐约可见的温柔与疼惜,轻声祝贺道:

“恭喜吾徒,历经千劫百难,终于重获自由。”

那一瞬,通天心中的杂念倏地烟消云散,只余下鸿钧这淡淡的一句。

“千劫百难,重获自由。”

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心神激荡,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区区千载,于神仙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可他上清通天,何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日子?

通天掀起眼眸,目光一瞬不瞬地扫过周围的景致,他看着四面空空的白墙,看着面前摆放着的一方矮桌,并着一个供人打坐的蒲团。

桌上的茶水不知放了多久,淡到闻不到丝毫的茶香……

日复一日的静修思过,几乎令他忘却了时间,就仿佛他生来便是被囿于这一方天地之中,不得自由,无法解脱。

还有那……至今为止,仍然未能彻底痊愈的封神旧伤。

——元始天尊。

通天唇边浅浅流露出的一抹笑意堪堪止住,他凝眸垂目,眼底似有波澜迭起,细细看去,却是一派古井无波。

无悲,无喜。

仿佛什么也不曾放在心上,也不曾在意过那千载之前,被青史典籍永远记载下来的反目成仇,兵戈相向。

通天与元始。

截教教主上清通天,与阐教圣人玉清元始。

那些埋葬在封神量劫之中的旧事,忽得从故纸堆里被人翻找了出来,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世人皆说两教教主乃不死不休的仇敌,不然怎会在封神之战中打个你死我活,以致于截教消亡,玄门衰弱,却少有人提到,他们曾经同为鸿钧门下,乃一师所出的师兄弟。

他们曾经对着天地立下誓言,结拜为兄弟,有着世间纵使是血缘关系也无法比拟的气运相连,因果纠缠。

甚至于……

上清通天与玉清元始,曾经也是一对……得到大道见证的道侣。

“……”

雷霆骤雨,风声萧瑟。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充斥于他的感官之中。

通天微微抬起眼眸,望着面前的鸿钧,过了许久许久,方才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谢过师尊。”

他道:“能够重获自由之身,弟子欣喜若狂,一时不能言表。匆匆千载,往事如烟,弟子心心念念,唯独故人耳。日思夜想,只盼着能与其早日重逢。”

“却也不知……故人今日,尚且记得弟子否?”他长长一叹,状似怀念,眸底却是一片冰凉之色。

——却也不知,往日道侣,今朝仇敌,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元始天尊,是否做好了准备,等待着他这位“故人”归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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