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来着？一个弹子房？”

五条悟将电话贴在耳边，询问梅木永。

据目前的可靠消息所知，他所要执行的任务与非法交易有些关系，但目前所到达的地方只是相当于「中介」的存在，还不是诅咒师的交易地。

众所周知，弹子房是灰色产业，法律也明确制止这样的行为，但他们很巧妙地钻了规定的漏洞，使得成年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此地。

在弹子房的两旁通常会设有两间同公司下的店铺，名为「景品交换所」与「景品问屋」，玩家在游戏中所赢得的弹珠并不能直接兑换成现金，而是要拐弯抹角地转换成特殊礼品和代币牌，再由中间店铺换取等量现金，形成三家循环，也就并不构成违法了。

“是的，不过大阪可用的人不多，暂时没有查到诅咒师的地址，所以……”

另一头的夏油杰却突然出声道：“悟，听得见吗？”

“啊……听得见，怎么了？”五条悟一边回答，一边直接推开门进了弹子房。里头的工作人员闻声看来，他却故作严肃地指着手机，然后摇摇头。

一米七以上的大高个，尽管有着很漂亮又精致的童颜，但一看就知道不位于普通人之列。一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回着电话，不苟言笑又随性散漫，光是气质就足以鹤立鸡群。

是条大鱼！

前台随即心领神会，亲自领着五条悟来到了较为偏僻的座位。因为正是高峰期，所以目前只有一些无业游民在里面玩耍，人并不多，找一个幽静的地区还是较为容易的。

“既然还没办法查到任务目标的藏匿地点，那就试着找找有没有前去更换礼品的人。一般来说那些人都不会去把礼品兑换成现金，借着前去交易的人，应该就可以追查到了。”

“老子知道了，”他把墨镜拉上去，点了点面前游戏机的按键，“这个应该怎么操作，杰？”

“……你进去了？未成年人是不可以进入这种场合的。”

“啊对对对……先去前台买游戏币。”

“悟……”

五条悟对夏油杰的劝说充耳不闻，去前台刷卡买下了一万日元的游戏币，坐在机器前开了一把。伴随着弹珠进洞，机器上的画面也在不断闪烁，最终停留在两个不同的图像上。彩色的灯光与珠子击打的声音遍布整个游戏厅，实在恼人，他不禁将手机再放近了一点。

“它的原理是什么？概率又是多少？随机还是人为操控的？”

“……弹珠进的四个洞分别代表不同的奖励，概率非常低，一般都是可以人为调整角度的。”

五条悟撇了撇嘴，问道：“你很懂嘛，玩过？”

“不，没有，但是知道原理。”

虽然弹子房不允许未成年进入，但也不乏有学生偷偷去玩。毕竟这里不查ID卡，一般只看脸，如果不穿校服，自己又长得比较成熟，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在之前，风间万叶的同班同学里就有沉迷打弹珠的人，她看不下去，所以拉着夏油杰用了很长时间完成了一本关于弹子机原理的说明书，好不容易才给他劝回来。

这种游戏，是不能靠个人能力拿奖的。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电话里时不时传来弹子房中嘈杂的音乐与弹珠声。

“概率真的很低？”他突然问。

夏油杰回答：“是的，怎么了？”

“老子好像中大奖了。”

“？”

五条悟抬起手喊道：“那边的店员小哥~这里中奖了哦！”

店员应声赶来，在看到屏幕上「一等奖」的标识后，去将奖品拿给了他——十块小巧的金牌，每个可以抵一千个一百日元面额的弹珠。因为他还在打电话，并不能一次性拿着这些弹珠去兑换奖品，所以店员就抱着装满弹珠的盒子来到了礼品店。

这里的奖品可谓是琳琅满目，小到文具，大到豪车，一眼望去甚至摆着些红酒。

打发走店员后，五条悟问：“奖品是哪一个？”

“最贵的，”夏油杰毫不迟疑地回答，“因为去过交易地点的赌徒只有三人，说明地址并不好得到，再加上受害者都花费了一千万日元以上才兑换了奖品，且他们事后全部遇害，可以断定诅咒师是图钱。为了让人费更大的功夫才可以得到地址，大概率会是最贵的奖品。而且，还是在大部分人眼里一定会很奇怪的奖品。”

五条悟看向不远处台上标注着价值一万弹珠的御守。

“就是那个了。”

他直接将精致的御守拿走，出门口将手机夹在头和肩膀之间，取出御守里的纸条。

“果然。”他笑着甩了甩写有地址的纸条，“干得不错！杰。”

“我要开始追查咒灵了，你还有事吗？”

“啧……那之后见吧，我去找诅咒师了。”

夏油杰挂断电话，抬头望着面前的大楼。

这里是一座已经废弃的商场，本来几个月前还生意兴隆，但却频繁地出现闹鬼，在事情传来以后，渐渐也就没人来了。

原本每天都充满顾客的商城，现在却已呈现老旧的形态。

这里空无一人，高楼米色的涂漆掉了许多，在上面形成一个又一个小的碎块，从窗外望去，里面只是空旷一片，灰墙让楼内的一切都略显暗沉，尤为死寂。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这里的咒灵应该是「裂口女」没错。根据幸存者的证词，遭遇鬼的人们无一例外都被询问它是否美丽，如同回答不美，就会被杀；而如果回答美，咒灵则会张开裂口再次询问，接下来继续杀人。

等梅木永远远展开了「帐」，夏油杰独自走进商场。他一边放出几只名为蝇头的四级咒灵在周边警戒，一边往更深处走去。

因为他穿的是橡胶底的足袋，在走路时并不会发出什么响声，所以一路上只能听到蝇头扇动翅膀的声音。

直到他走到拐角，耳边却突然出现一道阴森的女声。

“我……我、我、我美吗？”

在一刹那，虹龙从夏油杰的手中极速游出，张开大口正要咬住突如其来的咒灵，却被禁锢在了半空中。

等他转过身来，终于看到了这只咒灵的全貌:密密麻麻的如同虫子一样的头发披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被绷带缠住的脸，只留张大的裂口。

尖利而细密的牙齿分布于牙龈之上，连接着拉丝又不断流下的口水，仿佛下一刻就能闻到腐败的气味一般。

他眉头一皱，瞥向一动不动的虹龙。它现在无法行动，就连刚刚放出的蝇头也一样……这一定不是二级咒灵所能持有力量，更像是一种半强制的简易领域。

这期间，双方互为不可侵犯的状态，直到回答出它的问题为止。

这就是裂口女……窗口的判断有误，这是一只一级假想咒灵！

“这个嘛……”夏油杰勾起嘴角，摆出防御的姿态，拔出太刀，“不太清楚与咒灵相比算不算美，但和万叶相比差远了。”

“飒——”

破风声闪过，四把剪刀分别出现在他四肢的关节部位，连一刻都没有停留，立刻闭合。但因为问答结束，简易领域随之失效，虹龙也得以行动，它扑过来扭转身体，将夏油杰牢牢保护，剪刀碰到它坚硬的身躯都被尽数弹开，甚至连雪白的鳞片都没有刮出痕迹。

他一边用刀抵住飞来的剪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惜，如果虹龙还是三年前的虹龙，可能还会被打伤，但它现在已经是一级咒灵，你是不可能伤到它的。”

术式「磐石」，攻击越是强大就越是坚硬，除非使用特殊的攻击方式，否则就休想击杀虹龙。那时的虹龙硬度已经很是惊人，在得到万叶的反哺后，跻身一级咒灵的行列，比起自身本来的坚硬，术式带来的则是「绝对防御」。

得到虹龙辅助的夏油杰一往无前，配合咒灵的身体打开剪刀，他开辟出一条笔直的通路，抬刀，刺出——刀尖漫入咒灵的身体。

咒灵发出凄厉的惨叫，更加疯狂地召唤剪刀袭来，但因为虹龙的保护，所以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诅咒构成的身体扭曲变形，被压缩成水流，在夏油杰手中汇聚成一颗浓黑的咒灵球。

他闭上眼睛，熟练地一口吞下，再从衣兜中取出巧克力，扯开包装含在口中。

收回所有的咒灵后，他就往商场外走去。

“喂？”夏油杰掏出电话接通。

“杰，诅咒师不在这里。”

五条悟用脚试探地轻轻踢了下面前倒地的人。

他刚追查到这里，只看到了这个普通的人类，看不到咒灵，也不知道什么咒术，但大概是知道五条悟是来追捕自己的，所以一个劲的求饶，想和那个诅咒师撇开关系。

不过在刚刚摆出土下座跪在地上时，就死了。

看来是被那个诅咒师灭口了……他扬了扬脖子，说道：“这里不是他的老巢，是个普通人在这里，已经被杀了。”

一边说着，五条悟跟随咒力残秽到了外面。

细碎的蓝色残秽一路延伸，说明诅咒师刚走不久，而且并不熟悉咒术界的一切规矩，毕竟连残秽这种会暴露行踪的东西都不知道。看来是个独行侠……

“不过他留下了咒力残秽，老子现在就去……”

夏油杰突然问道：“你那边是市区？”

“是啊，怎么了？虽然市区人太多会很不方便，但老子可以用术式去追，”他兴致勃勃地回答，“只要用无下限停止空气，就可以停留在空中了，是不是很cl？”

“不用去追了，悟。市区人太多，贸然行动会引起群众的恐慌。这次的任务本来就是注重探查，暂时追不到也没关系。有这件事，他估计也要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了。”

夏油杰挥挥手，便拨开了黑色的帐，与梅木永打过招呼后，一同前往回到中心城区的路。

五条悟颇为不爽地咧开了嘴：“要照顾普通人的情绪真是麻烦……那好了，我现在回去——对了，万叶那边怎么样？”

“请问一直和你通话的我要怎么知道万叶和硝子的情况呢？”他有闲心地开了个玩笑，“不用太过担心，她们会没事的。”

“现在的话，大概已经在和我们汇合的路途中了吧。”

“好，约定的地方见。”

挂断夏油杰打来的电话，风间万叶靠在后座，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家入硝子看来对不攻击人类的咒灵感到十分好奇，在确保它对她们充满善意以后，从上车起就把它抱在怀里到处抚摸。狐狸懒洋洋的趴在她的大腿上晒太阳，舒服得昏昏欲睡起来。

“对了，万叶，”家入硝子的手指陷进毛发中，感受到咒灵柔软的皮肤，“你一直是这样，把咒灵带给杰的吗？”

“并不是这样，因为考虑到杰祓除咒灵对他有利，所以会这样做。但是如果离得比较远，我会自行祓除的。”风间万叶抬手挡住窗外刺眼的阳光，闭了闭眼。

日光灿烂，灼热明亮的光将她身体笼罩，唯独被手臂挡住的地方在眼部投射了一处突兀的阴影。

她补充道：“咒灵对人类有害，如果遇到，还是尽快祓除比较好。”

“还是把咒灵带回来会更好吧？”家入硝子看向她，“跟着你的咒灵不会攻击人，饲养也不需要什么成本，不是很强大的战力吗？高层也太害怕了些。”

“……不，会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她睁眼，白色的发丝在脸颊边晃动，“杰的术式与我不同，他可以完全操控咒灵，但我不可以，也许他们就是在忌惮这点。”

风间万叶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笑：“毕竟在咒术师眼中，咒灵都是危险的，我并不介意这样的事情。毕竟高专内不只有我，保证安全也是理所当然。”

“再加上，咒灵和我只是相当于各取所需的关系……所以，还请不要和它们太过亲近，毕竟有些依旧对人类抱有恶意，我并不能控制它们。”她看向狐狸，“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我，那它一定会攻击其他人的。”

“嗯……”

家入硝子模棱两可地回应，不留痕迹地瞥了眼风间万叶的手。

她可能并没有发觉，在说这番话的同时，自己一直将先前咒灵送的布袋握在手心，在谈话时不自觉地摩挲着。相比起考虑话语的真实与否，动作才是不知不觉中表达内心思绪的重要因素。

看到风间万叶在发现自己还没将布袋收起来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几遍又拉上，检查里面的东西并没有遗落，才珍而重之地将其放在单肩包被拉链隔开的位置里，家入硝子移开眼神。

她真的不介意这些吗？不，明明是非常介意吧。

最后，风间万叶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不过，高层忌惮的可能不只是这点……”

比起保护学生，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吧？

“硝子，万叶。”站在远处的五条悟提起自己手中的几份大阪烧，“快来快来！”

一旁的夏油杰也提起自己路上买的章鱼丸子。

“热乎乎的大阪烧唉——”家入硝子开心地接过食盒闻了闻。

“谢谢，”风间万叶接过两份食物，“我们来得有些晚了。”

“还早，离回去还有两小时，可以先在大阪逛逛。”他看了眼在她脚边的狐狸，“是住吉大社的咒灵？”

“嗯，给杰的。”

“不急，快走吧。”

风间万叶跟随夏油杰，与同期们一齐前进。她回头远远望去，身后是汹涌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