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

38、裴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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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隐

裴时行满心都因?为这句“我们的小姑娘”而柔软下来, 仿佛漾在?了暖泉甘瀑里,每一丝涟漪都牵动出唇畔笑意?。

他将她颊边碎发顺至耳后,柔声道?:

“小姑娘或许也该醒了, 我叫人抱来给殿下看好不好?”

早在?主?子发话之时,听雨便悄悄旋踵去了同主殿相通的暖阁,命乳母将小主?子抱了过来。

裴时行在?她方出世时看过一眼,彼时这?小人?儿被层层裹在?软缎襁褓里, 又红又皱。

小小一团, 活像个红皮的小耗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哭声都似小耗儿一般细弱。

他是刻意?用亲生阿耶的慈爱眼光望她许久, 才勉强自那翕动的小鼻尖看出些许可爱意?味来的。

这?两日他日夜守在?长公主?榻前, 辰光初露时去瞧一眼, 午间小姑娘哭了去瞧一眼;及至入夜,这?小人?儿酣饮饱足了, 待要入眠时再去瞧一眼。

孩儿一旦落地, 当?真是见风就长, 一日一个模样。

此刻再被抱上前来, 这?雪白的小人?儿肉嘟嘟一团, 甜梦正?酣, 睡的脸颊鼓鼓, 饱满又可爱。

微翘的眼角被浓长的睫毛遮覆,连闭着眼都仿佛能瞧出灵气?来。

她约莫是在?心底知晓了阿耶对她的勉强, 极为?争气?地赶在?阿娘见她之前变了模样。

元承晚坐直起身, 自乳母怀中接过了这?个柔软的小姑娘。

心胸里头渐渐涌出一种温和?又激动的泪意?,这?就是她的女儿了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可真小,真漂亮。”

这?小人?儿闭着眼, 小嘴却?还一吮一吮的,小拳头攥住, 叫人?看了便不自觉生出爱怜笑意?。

只是长公主?满怀爱意?地垂眸望了许久,忽而生出疑惑:

“裴时行,本宫怎么感?觉这?孩子同?你生的一模一样,这?张脸上哪里有半分本宫的影子?”

一旁的傅姆笑眯眯接话,她在?宫中数十年,自来知晓怎么说吉祥话儿讨主?子欢心:

“儿肖母、女肖父好呀,这?是有福之兆呢!”

元承晚将这?话听了进去,却?仍是忍不住抬指,闷闷地点了点这?小人?儿的鼻尖。

辛苦怀了她十月的人?可是自己啊。

这?小姑娘在?腹中时每日同?娘亲游戏,怎的一面同?她亲近,另一面却?完完全全挑了裴时行的相貌来长。

当?真是个可恶的小姑娘!

裴时行读懂了她的心思,却?笑而不语,扣抠君羊一巫儿二七乌二八已专更各大平台肉文清水文只陪她坐在?榻头,虚虚将母女二人?揽入自己宽厚的怀抱。

那被娘亲安了可恶名头的小姑娘却?是忍不住了,被点的皱了鼻尖。

元承晚眼看着她红润的小嘴瘪下去,脸也一点点憋红,似乎是在?酝酿一场强劲卷啸的风雷骤雨。

可她势起的大,却?只是略略干哭两声便又安静下来。

哭声依旧像小耗儿,却?能看出是个机灵不扭捏的小丫头了。

小丫头亲自睁开?了眼,要望一望这?戳弄她的坏人?是谁。

长公主?一瞬窒住呼吸。

她对上了一双透彻明净,秋水洗过般的眼眸。

小姑娘出生不过两三日,其实应该是看不清人?的,只是这?一双明秀的眸已生的极有神韵。

仿佛云破日出,湛湛有神。

这?是一双同?她阿娘一模一样的琥珀明眸。

裴时行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又带了温柔意?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是我们的小姑娘,自然是像你又像我。”

他昨日便知女儿生了一双瞳色清浅的眼眸,肖似他的五官,同?她如出一辙的眸。

造化?如此神奇,令他二人?以这?种方式再次交融于一处,在?同?一张面孔上兼采了她的慧黠和?他的轮廓。

“殿下容老奴多一句嘴,”

那发色半灰的傅姆欠身立在?纱橱外头,又弯着笑眼悠悠开?口:

“小殿下这?几日都是乳母照料着,一切都好。只是若时机恰当?了,殿下记得亲自喂养两次,这?般养出的孩子身骨才更壮实。”

她话说的隐晦,所谓时机恰当?,自然得长公主?身上产了才知晓。如今已经是殿下产后的第三日了,她怕再等下去误了时机。

从前的人?不懂这?道?,还以为?那头道?的乳汁色黄质稠,乃是什么脏污之物。

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她也算宫里的老人?了,许多年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孩子,故而也愿意?厚着老脸在?殿下面前提点两句。

只是里头那对年轻的父母却?倏而齐齐沉默下去。

老傅姆本就是趁着驸马也在?,欲要再暗示几句。

毕竟寻常人?家里头,孩儿头次吸不出来,要郎君代劳,从旁协助的也是有的。

总归是夫妇二人?,这?事虽有些羞人?,可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

“嬷嬷,”

长公主?装出一副羞赧难言的模样,贝齿轻咬,一张芙蓉面都烧的酡红:

“我们知晓的,您先歇着去罢,我二人?再陪一陪孩儿。”

纱橱外的老嬷嬷眯起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连眼尾的皱纹里都藏着暧昧笑意?。

可待她带着满面会意?笑容合起门扇,方才含羞的长公主?便倏然对着裴时行变了面色。

她怒而咬牙道?:

“裴时行!你不是口口声声阅遍阁中医书吗?你怎不告诉本宫还有这?一茬。”

裴时行以长指抵了抵鼻尖,难得显出几分不自在?。

他的确不知晓还有这?等说法,前人?的医书里头也从未记载过。

只是这?似乎也怪不到他头上——

“殿下,你当?时便涨的疼。若非是臣从旁协助,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一直积攒下来,到此刻才留给孩儿喝罢?

他所言的确有道?理。

可是这?道?理自裴时行口中说出来便带了些推卸的意?味:

“所以你觉得本宫无理取闹?”

“不敢,”他默默垂了眼皮,从善如流道?,“是臣抢了孩儿口粮,是臣得了便宜还卖乖。”

长公主?原本就是激他几句,孰料此人?不要面皮,竟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她哑然片刻,默默转了话音:

“虽然不是头道?的了,但本宫现在?喂她,应该也是可以的罢?”

二人?面面相觑。

裴时行率先有了动作。

他对某些事情已是轻车熟路,眼下极为?乖顺地做了自己万分熟悉的那一程,为?长公主?宽衣解带,按摩揉弄。

而后目光勾勾地望着那小儿拱入娘亲香馥馥的怀抱,在?她怀中不断吞咽,甚至发出响亮的渍声。

“殿下……臣其实也渴……”

余下未出口的后半句被消没于长公主?霜刀般的冷眼中。

裴时行轻轻吐了口气?,强自别开?眼光。

待怀中的小人?儿吃饱喝足,长公主?一双玉臂都微感?僵麻。

裴时行弯身自她臂弯间接过女儿,一时手脚都不知该怎么安放。

他其实在?元承晚孕期便背着众人?在?书房里头放了个枕头,平日里用襁褓扎着枕头练习过许多遍,该怎样抱孩子,怎样拍哄,待她喝饱之后又该怎样拍出嗝。

可那终究只是个枕头。

眼下真真切切抱了个柔软的小人?儿,虽她老老实实地被捆在?襁褓里,却?还是有些细微的挣动。

连鼻翼呼出的热气?都好像能够拂到裴时行面上,令他手脚僵麻,一动不敢动。

长公主?看惯这?男人?平日运筹帷幄的模样,此刻的慌乱无措便显得更加滑稽有趣。

“裴时行,你是不是有些笨呀?”

裴时行僵着臂节,眼观鼻鼻观心,正?是慌乱非常又在?极力遮掩的模样。

可他钻研日久,本就欲要在?养育孩儿这?件事上担起主?力,免她操劳;更何况他苦练许久,也是存了在?长公主?面前显摆自己天赋异禀的意?思。

故而眼下轻易不肯在?元承晚面前露怯。

骄傲的裴大人?端起了如往常一般从容淡定的架子,轻轻荡着怀中的女儿。

而后薄唇微启,清晰吐出一声冷笑:

“呵,臣并不笨,只是听闻妇人?一孕便会戆三年,殿下不如先担心自己。”

元承晚娥眉微挑,只觉裴大人?今日说话实在?有些放肆。

她从前自然也听过这?等说法,但也只作无稽笑谈:“本宫是生了个孩儿不假,又不是将脑子分了一半予她,哪里就会变傻了。”

可裴时行的确在?元承晚孕中便将他能设想的所有境地都考虑周全:

“殿下莫慌,臣之前诵书便是为?了引你思索,保持你的头脑灵活。”

他话音调侃,却?又极力做出诚恳模样:

“书房里已经备下了五经全集,若真有变傻的征兆,臣之后会督促殿下日日诵记的。”

元承晚在?心头暗骂此人?果真死性不改,方才亲吻过他的那一口都开?始泛苦。

她银牙咬的死紧,话音却?放得更加娇柔:

“啊呀,那岂不是劳累裴御史,本宫该以如何回报你?”

她语调婉转,媚眼不过轻轻挑了挑,便轻易将裴时行的呼吸并魂魄一道?勾走。

裴时行被她的一双玉手吸引住视线。

她仿佛是在?系起衣带,却?又将动作放得极缓极柔。

当?然男人?私心里觉着,这?衣带其实没甚必要再系了。

只因?红樱滴答坠流珠,却?是摁也摁不住,已涓滴洇湿了大片痕迹。

“元承晚!”

她就是趁着他此刻怀抱孩儿,不敢有什么动作,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勾惑他。

“嗯?”她已是这?副情状,甚至右手还在?徒劳地堵着,却?偏偏作出满面无辜姿态。

www.youxs.org,又在?眼尾轻轻挑起。

“裴大人?怎的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她水目里透出惊惶,哀求道?:“我年纪小,还请大人?莫要责罚。”

裴时行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急速鼓噪。

双眼因?了她这?意?味不明的话充血变红,恨不得此刻就令这?无辜惑人?的妖精好生尝尝苦头。

可他心头想的澎湃,却?只能促着步子将小姑娘送至暖阁的摇篮里头。

徒留那姿态玲珑柔婉的女子继续轻揉,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暗自好笑。

裴时行未能亲自惩治长公主?,却?又等来一个他万分不喜的不速之客。

是沈夷白来登门拜访,兼作辞行。

长公主?尚在?暖房之中,不便相见,便只能由这?初为?人?父的御史按着妻子嘱咐,亲手抱了女儿出来迎见。

沈夷白风致高华,一双凤眼因?着裴时行臂间粉色襁褓中的小姑娘而弯起。

也就此遮覆他眼中的全部情绪。

他今日着的是一身雅丽华重的道?袍,群青暗绣银云纹的纹样作饰,并不似平日素静。

可他竟也体?贴至此,并未熏香,生怕刺激了这?初生的柔稚小儿。

“多可爱的孩子,雪团子似的。可某看这?相貌,倒是更似驸马些。”

沈夷白礼节极好,并未贸然地探手抱过孩子,只微微探身上前。

而后用指腹触了触她柔嫩脸蛋。

这?触感?倒是同?他家中的一面鼙鼓相类,平滑柔软,却?又无比强韧,敲击不破。

乃是极好的做鼓面的料子。

裴时行时时注意?着他的动作,口里发问,手上却?不着痕迹地抱着女儿避过:

“表兄这?是欲要离京了吗,可有想好下一方去往何处?”

他一贯云游四海,闲散悠游。

沈夷白收回指节,也袖手微笑道?:

“还未想好,只是家父年迈身弱,天寒将至岁暮,恐咳疾更甚,某少不得要尽孝的。”

“哦,竟是如此。”

他要回陇西。

裴时行唇畔笑意?未变,心头却?极快地闪过一丝什么。

“那在?下便祝表兄布帆无恙,一路坦途。”

沈夷白面上笑意?完美无俦,复又行下一礼。

他于月底便自行启程,只是长公主?彼时尚在?暖房见不得风,便未能相送。

本可替妻子代做人?情的裴御史借口台中事繁,也不愿去送。故而那日便是沈夷白同?他的最后一次会面。

及至弥月之期满,皇帝为?外甥女越制册封,昭告天下,号为?乐康郡主?,食邑两千户,仪服同?列侯。

小姑娘的名字也由长公主?亲自敲定,单名一个隐字。

长公主?复又休养了十多日。在?暖阁待了整四十日的美人?玉软花柔,更显丰美妩丽。

裴时行餍足地饮下了他最后一顿口粮。

而后投桃报李,决意?将长公主?习武之事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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