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亲近

“顾传，你再说一次？”

祁颂盯着顾传，手机的碎片甚至还在被他死死握在手心。

可他毫不在意，仅仅是在等顾传的答案。

可顾传却是沉默了。

死寂的气息在两人的周围流淌，而那黑色雾气化成的触手也逐渐顺着顾传的大腿向上攀。

直到那黑雾缠上了顾传的腰。

“你应该听得很清楚，”顾传平静道，“我重复一遍你只会更生气。”

这句话说完，祁颂虽然没有说话，但缠绕着腰间的力度明显大了很多。

在小说的设定里，祁颂是个很危险的鬼。

听说过他的，有说他阴晴不定，手段极为狠毒，见过他的也笃定他喜怒无常，蛮横而无理。

没有人愿意惹上这么一位混世魔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已经在顾传面前忍耐许多次了。

这段情节若是写在书里，绝对是崩人设了。

还有……

昨晚的那个吻，以及祁颂过于亲密的姿态。

顾传本不愿去想那么多，但这个家伙的行为太奇怪了。

他虽然不好奇原因，但并不想因为这原因打乱如今的轨迹。

祁颂看着他，幽深的眸底中的怒意竟是逐渐消散了。

他默不作声地将顾传的腰松开，随后将顾传的手机碎片放到了桌子上。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随后，一张眼熟的符纸再次出现在顾传的眼前，很快那破碎的手机就恢复了原样。

这不代表祁颂消气了，在顾传反应过来之前，那碗被顾传吃完一大半的泡面竟是被他直接端走了。

“不给你吃，饿死你得了。”

顾传：“……”

别这么幼稚。

但有些事情说清楚了，也算是好事。

简单地吃了早饭，顾传又回到了电脑桌前，开始了码字的工作。

可他未曾注意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了床边。

祁颂看着顾传那专注认真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忽然消了大半。

他一直很困惑一件事，明明自己是顾传所创作的人物，为什么当自己出现在对方面前时，却不能从那张面庞上看见一丝欢喜？

唯有敲击键盘的时候，祁颂才会看见那嘴角上扬起一丝弧度。

难不成是叶公好龙？

祁颂在心里犯着嘀咕，但他明白顾传大概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既然如此……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那自己似乎也不用再隐藏什么了。

……

顾传隐约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即便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只会是祁颂，他还是很不自在。

键盘的敲击声缓缓停下，正巧，放在一旁的手机也是震动了。

顾传顺势拿起手机，果然是APP发送的消息。

【在短暂的相处时光中，你与纸片人已经熟悉起来，现在发布第二次任务——约会。】

【纸片人刚刚来到陌生的社会之中，作为东道主，你决定带着对方好好了解这个世界。】

【请在一周时间内带祁颂出门游玩，并牵手达十分钟以上。】

【如果失败，惩罚照旧。】

【亲亲，加油哦！】

顾传：“……”

“你在看什么？”

忽然一道细语在顾传的耳边响起。

“哦？你是要带我出去玩吗？”

祁颂是何等视力，一下子便看清楚了手机上的内容，语气陡然欢快起来。

他像只依赖顾传怀抱的小兽，轻轻地蹭着对方的脖子。

“出去玩，带我出去玩。”

顾传的身体僵硬了，感受到了一阵带着微凉的痒意，他皱眉收起自己的手机。

“我不出门。”

“还有，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祁颂对他的态度陡然亲昵起来，这让顾传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祁颂有些失落，但语气中藏着蛊惑，企图改变顾传的主意，“这个可是任务啊，如果不做的话，你的稿子会都会消失的。”

他说着话，却也不忘得寸进尺。

那浸透着凉气的手指悄然伸到顾传的衣物里，汲取着为数不多的热度。

顾传对这占便宜的行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瞥着祁颂。

被那如幽潭一般的视线盯着，祁颂竟也不害臊，继续着这种轻薄的流氓行为。

于是，死水终于被掀起了波澜，顾传的眼底总算是出现了一丝不悦。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拒绝了祁颂，也推开了这家伙不老实的手。

“那你的稿子……”

祁颂目光灼灼地看着顾传，并不相信顾传会放弃自己的稿子。

存稿被删除对于每一个作者都是极为痛苦的事情，对顾传这种手速不快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

那就是“存稿”。

已经被发出去的稿子，就算丢失了，那也有网站帮他存着。网站的服务器就算再垃圾，那也不至于把已发表章节给抽没了。

只要在删存稿之前将稿子都发出去，那这个APP根本删无可删。

不过，离任务结束还有一周，他并不着急。

这些只是顾传心里的想法，祁颂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只当他是默认那些稿子并不重要了。

他有些不满，起身一跳，竟是又挂回了顾传的身上。

“下来。”

这般亲密的接触虽然算得上是“梅开二度”，但顾传的神情依旧很僵硬。

“不，”祁颂越抓越紧，仿佛和顾传是一对分不开的连体婴儿，“那个APP肯定在骗人，它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宁愿让他删掉我们的稿子，也不愿意带我出去。”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顾传：“……”

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鬼能见人？

顾传无视了这人的胡搅蛮缠，他知道祁颂的耐心有限，只要自己不理他，对方便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

少年是鬼修，即便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顾传的身上也像是轻飘飘的一张白纸，并不影响承重者的行走。

但这对于顾传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困扰。

而当事人也明白了，自己和祁颂所谓的说开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按照那人的性子，捅破了窗户纸就只会让他更肆无忌惮。

“不要胡闹。”顾传的脸彻底黑了，语气再也不复先前的冷淡，其中亦是压抑着淡淡的恼意。

死水只要起了一次波澜，那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次数多了，那便不再是死水了。

“顾传，要不然我们打个赌？”

祁颂笑了，仿佛顾传越生气他便越开心，性格恶劣到让人生厌。

“如果你赢了，我就不会再这样缠着你，但如果你输了，就一定要和我一起出门去完成任务。”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赌？”

顾传发现自己好似习惯了祁颂身上的香味，这种感觉让他本就不悦的心情雪上加霜。

“凭你现在想要让我从你身上下来。”

你不答应我就不从你身上下来的威胁吗？

这种听上去像是小孩威胁的话语，却是祁颂真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但，顾传并不打算顺了他的意。

“随便你。”

顾传似乎又变成了那一滩死水，对祁颂的任何行为皆是无所谓的态度。

真是让人窝火。

祁颂笑了：“那可是你说的。”

随便他的意思，顾传可未必能够接受。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一道冰冷的触感袭上了顾传的侧脸。

祁颂的目标原是顾传的唇，只可惜那人的直觉不差，几乎是在对方凑近的那一瞬察觉到了危险。

稍稍避开，这才避免了过于亲密的接触。

可事实上，两人如今的距离落在外人的眼里，与一般的情侣也没什么区别。

祁颂没有得偿所愿，但他也不恼，唇瓣微张，舌尖伸出，轻轻地舔着那人的侧脸。

顾传躲避的距离本就不大，如今祁颂肆意地在他的脸上勾画着自己的领地，逐渐地靠近他的唇角。

“祁颂！”

顾传用手挡住了那逐渐靠近的唇，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警告。

“不要太过分了。”

“嗯？很过分吗？”祁颂笑了一声。

他并不在意那间隔了两人距离的手，甚至吐着舌尖，轻轻地挠着对方的手心。

痒意顺着手心蔓延到了顾传的手臂，酥麻感几乎让他的大脑宕机。

可当他反应过来时，祁颂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耳边。

“顾传，你不是无所谓吗？”

“可你真的不像无所谓的样子啊。”

他低低地笑着，环在顾传腰上的一只腿悄悄变换了姿势。

“至少，这里就不像是无所谓的样子。”

最后，祁颂的膝盖顶了顶某处，在那一瞬间，顾传平静的面具彻底被打碎。

过于亲密的接触总是会引起一些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顾传早在一开始便猜到了这个结果，而真当此事发生，他亦不能坦然。

最终，顾传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

只是，这水浇的并不是祁颂，而是他自己。

湿润的触感袭上肌肤，心中的燥意消散了些许，而那原本缠在自己身上的家伙，也早就因为那被水而下意识退避三舍。

“顾传，你……”

祁颂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他总觉得此时的顾传脸色有些不对。

那幽深的眸光中似乎有些许危险，即便是从来都没怕过谁的祁颂也心生了几分胆颤。

不过，这胆颤仅仅只在一瞬间，很快便消散在祁颂的情绪之中，仿佛只像是被讨厌的水影响了判断。

顾传则没有理会他，他湿漉漉地出了房间，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祁颂刚想要跟上，而走在前面的顾传忽然转过了身。

依旧是那双幽深的眼眸，诉说着其主的不明的情绪。

可很快，那眸光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仿佛什么事他都不在意，亦不会放在心上。

若不是顾传的某些异样还未曾消下去，那双眼睛大概能骗过所有人。

“我要去洗澡，你也去？”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祁颂早就用灵力蒸干了身体上的水意，如今猛然听见顾传的提议，面上竟露出了几分心动。

虽然他不喜欢水，但如果可以和顾传……

他刚想要开口，顾传却已经看透了他没皮没脸的本质，直接黑着脸关上了门。

一声巨响，甚至都没有给祁颂说话的机会。

祁颂：“……”

“顾传，你是不是玩不起！你有种让我进来啊。”

“你以为我进不来吗？我告诉你，我可是能穿墙而过的，你躲在里面是没有任何用的……”

顾传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面无表情地脱去自己的上衣。

他知道祁颂就算进来也呆不了多久，所以并不担心对方会趁机做什么。

不过……

听着外面的声响，还真像是哈士奇挠门。

顾传都未曾注意到，那逐渐染上水雾的镜，映照出了一张唇角微微上扬的朦胧面孔。

第42章 赌约（二更）

“说吧，什么赌。”

这是顾传走出浴室以后的第一句话。

他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意，此时正用深棕色的毛巾擦拭着，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正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身上。

“你同意和我打赌了？”

祁颂原本还有些郁闷，但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赌什么要由我来决定。”

顾传知道自己就算这次可以糊弄过去，但祁颂只要没打消那个念头，自己这一周都不会有安稳日子可以过。

倒不如主动出击。

不过，顾传他不是傻子，这赌约要是由祁颂来定，那自己也没有任何参加赌局的必要了。

所以，这赌什么只能由他自己来定。

“好，你说赌什么就赌什么。”

祁颂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虽然他早就想好了要和顾传比什么，但顾传既然主动提了要求，那他便不会再反驳什么。

甚至隐隐约约期待着，顾传到底会设下什么赌约。

“我们赌六天后到底是什么天气。”

赌天气？

这是祁颂始料未及的赌约，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赌的。

“你这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最让祁颂不解的是为什么要猜第六天的。

明天不能猜吗？后天不能猜吗？

一定要选择任务截止前的一天？

也许是看出了祁颂的困惑，顾传放下了手中的毛巾，解释道：“约在第六天的原因是我的另一个要求。”

“在赌约未出结果之前，你需要和我保持距离，”他顿了一下，眸光冷冽，“如果你违反规则，赌约就会自动取消。”

祁颂顿时明白顾传的意思。

他忽然笑了。

顾传这次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用一场赌约给自己换来了六天“安宁”。

“好！”祁颂笑着答应了，那张年轻而艳丽的面庞上满是恣意与潇洒。

仿佛他不在意赌局的输赢，只是单纯地因为顾传同意与自己赌一场而高兴。

真是随性。

顾传知道祁颂是这样的人，如今见他眼底眉梢尽是少年人的朝气，却是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以防压不住自己唇角的弧度。

“顾传，我压第六天是晴天，因为晴天是出门的好天气，只要不是晴天，都算你赢！”

祁颂说着，他站起身，指着窗户的方向，语气笃定。

顾传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回他的身上，唇角终究还是上扬了。

毕竟，没有人不会喜欢意气风发的人。

“好。”

不过笑意很快就收敛了，顾传并不喜欢在旁人面前泄露太多的情绪。

他道：“好。”

“如果是晴天，我就和你出去。”

……

顾传回到书房，他点开手机，又查看了一下那一天的天气预报。

还是小雨。

顾传在浴室里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一场赌约，彼时的他也点开了天气预报，查看了那天的天气。

虽然说天气预报不一定准确，但顾传知道自己设置这个赌约亦算是投机取巧了。

不过，晴天也是祁颂他自己选的。

顾传关闭了天气预报，点开了外卖软件，他还有一些必要的东西还没有购买。

比如自己的午饭，以及在洗澡时才突然想起来的牙膏。

外卖的配送速度很快，尤其是牙膏，就是从小区外的超市配送，十分钟不到就给顾传发了消息。

说是东西已经像以前一样放到门口了。

因为超市给顾传送过许多东西，次数多了也知道27楼的住户有些奇怪。

反正他送了那么多次外卖，也从没有哪次见到过这间屋子的主人。

顾传开门拿了牙膏，回首便看见祁颂正窝在沙发上睡觉。

可能是太无聊了。

顾传拎着塑料袋，他本该径直朝卫生间走去，可不知为何，他绕了点原路，途径了沙发。

祁颂睡着时丝毫看不出他本人醒着的时候是多么闹腾。

那乌羽似的眼睫在苍白的面上洒下一圈眼影，衬得那肤色愈发白得不似常人。

顾传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装睡有意思吗？”

闻言，那眼睫微颤，在眼眸睁开的那一刻，平静的睡颜被打破了。

这张面庞又因为祁颂那眼底的笑意生出了恣意与张扬。

“要不是你看着我又怎么知道我在装睡呢？”

祁颂抬首看着顾传，神色里满是无辜。

“……那是因为你抓着塑料袋。”

祁颂“哦”了一声。

“不好意思，你买了什么啊？”

他前一句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后面。

“牙膏。”

“你不是还有牙膏吗？”祁颂有些不理解，“今早还有两盒……”

话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了。

“哦，嫌弃我是吧？”

祁颂看得通透，但他不像其他人看透不说破，他更喜欢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这种坦诚，反倒是让顾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虽然顾传不常社交，但在成年人的社交中，有些事情并不是适宜直接说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祁颂哼了一声，转了个身就继续缩在沙发里去睡觉。

看样子是生气了。

因为顾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对此，顾传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什么，放到了茶几上。

之后，他便离开了。

在顾传离开以后，祁颂立刻转了身，目光炯炯地盯着那茶几上多出来的东西。

那是什么？

顾传为什么要放在自己面前？是给他的？

就算不是给他的，那也得和他一样姓祁了。

祁颂这般想着，身后的黑雾倒是动更快，一道残影掠过，便是将那盒粉色的东西卷入怀中。

他拆开了包装，觉得那东西有点像是牙膏，但牙膏也有这种颜色的吗？怎么看着还比顾传的牙膏小了好几号？

这一切都被顾传看在眼里。

他走出了卫生间，看着祁颂一脸好奇地摆弄着自己手里牙膏，莫名幻视玩毛球的猫。

不过，猫的感知极为敏锐，很快便察觉到了那道视线。

那一刻，手上捣腾的牙膏好像也不好玩了。

“顾传，你看我做什么？”

他为了看清楚顾传的神情，猛然翻了一个身，撑着脑袋看着顾传，灿烂的笑意堂而皇之地撞入顾传的眼底。

“是不是觉得我这张脸还不错？”

顾传：“……”

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转移了话题。

“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

说着，他拿起了遥控器，走到了祁颂的身边。

“……红色的是开关，这些按钮是用来换台的，你懂了吗？”

回应他的是祁颂过于迷茫的眼神。

看来是没懂。

顾传叹了口气，虽然遥控机的使用并没有什么困难，但祁颂到底是这个世界的新客，不懂也是正常。

于是他耐着性子说了很多遍，丝毫不见急躁。

教导之时，顾传依旧不忘与祁颂保持距离，仿佛保持距离感这件事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习惯之中。

只是……

在不知不觉间，另一人却是在缓缓缩短着距离。

祁颂的目光从那遥控器上渐渐移到顾传的脸上。

这遥控又不难用，祁颂自然是一听就懂了，但是顾传难得愿意同自己讲这么多话……

为了刻意的亲近，自己也不是不能装傻。

“你可以自己试……”顾传顿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变化的距离，皱了皱眉。

可就在他感到不适之前，祁颂从他的手里接走了遥控。

“谢谢，我学会了。”

“……”

顾传想说的话最终没有出口，因为门外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言语。

祁颂看得分明，那一瞬间，顾传的身体僵硬了。

不是被自己调侃之后的无措，更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

祁颂也曾有过这般经历，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顾传心底盘踞的到底是什么情绪。

不过，那些消极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

顾传好像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如今又是伪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才伸手开了门。

“你好，你的外卖。”

外卖员笑呵呵地将塑料袋递给顾传，可他并未直接接过。

“你放地上吧。”他道。

什么？

外卖员还当自己听错了，毕竟人都在面前了，怎么还要放在地上啊？

这时他忽然想起，备注订单上正写着“放门口不要敲门”。

这个人不会在阴阳怪气吧？

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外卖员干笑一声道：“抱歉，是我忘记了。”

他以为自己道完歉以后顾传就会接过自己手里的外卖盒，可事实上，顾传还是没有动。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最终从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等等，别让他碰我外卖！”

祁颂忽然窜了出来，从接过了外卖员手里的外卖。

“我难得点一次外卖，你就让我吃吧？”

“好不好？”

外卖员错愕地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人，若非他的声音清亮，明显是个少年，那他几乎要被那马尾迷惑。

他的脑子里一下弥补出一场戏——这不就是情侣之间互相闹别扭吗？

别掺和！

三个字的警钟敲打在他的心里，既然外卖已经送到，那自己何必多停留？

外卖员干笑着离开了，房门终于被关上，而祁颂也是将手里的外卖盒递还给顾传。

他难得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帮顾传解了围，便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研究自己的电视。

他不喜欢看电视剧，更喜欢动画片，看得津津有味，仿佛方才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

顾传将外卖盒放在桌子上，看了眼目光黏在电视上的祁颂。

“一起吃饭吗？”

迟疑了片刻，他才问道。

第43章 花灯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祁颂有些许愕然，他不可思议地望着顾传那张平静过头的面庞，张了张嘴，从中吐出了一个单音节。

“啊？”

他的脑子有些拐不过弯，因为顾传这个死脑筋把自己门口的胡说当了真。

他没有那个意思，顾传买的午饭，自己再去分一杯羹，那脆弱的人类不得饿死？

“我本来就买了两人份。”顾传看着他，淡漠的眸光似乎能看破一切。

他明白祁颂隐藏在心里的担忧，所以又补上这么一句。

话音落下的瞬间，祁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餐桌前，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各色的菜式。

作为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新人，祁颂了解的菜式显然不多，而顾传也猜到他什么都想尝试，便特意多买了些菜。

与其说是二人份，不如说这里的菜给五个人吃都是绰绰有余。

反正无论买多少都不会浪费，倒不如让祁颂吃得开心些。

“这些都是什么啊？”

祁颂很多菜都不认识，或者说，即便他见过这菜，也不会知道这菜叫什么名字。

对于这些问题，顾传还算是有问必答，可祁颂若是问得再刁钻一些，例如咕咾肉明明是猪肉，为什么要换个名字？

……这是什么问题？

顾传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他可以感受到一双炽热的眸光正死死盯着自己，实在是无法忽视。

转头望去，只看了一眼，顾传便屈服于那满是探究双眸。

他拿出手机搜索。

祁颂在等待答案的时候吃了一块咕咾肉，酸酸甜甜的口感意外符合他的口味，他正想再夹一块，顾传却是轻拍了下他的手背。

“用公筷。”

平静的声音里看似并无什么情绪，但祁颂能从那语气中品出了几分嫌弃。

“……哦。”祁颂冷哼一声，心里吐槽着。

死洁癖。

拿着公筷夹了好几块肉放到自己碗里，祁颂一边吃一边盯着顾传，准确地说，他正盯着顾传的薄唇。

祁颂想，总有一天，自己会让顾传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在那张唇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到时候就算顾传洁癖也没有用！

“不要咬筷子。”

顾传刚查完消息，正巧看见祁颂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宛如盯着什么猎物一般。

这种目光多半会让人不适，但顾传似乎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

祁颂咬筷子。

他的眉拧了起来，这回嫌弃的意思更为明显了。

祁颂：“……”

这个人的规矩为什么那么多啊？

赌约结束之前的日子便这般相安无事得过了下去。

顾传不会多管祁颂，即便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不，多了一个鬼，对他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该码字码字，该休息休息。

他习惯了这样无趣的生活。

但祁颂不行。

祁颂天性充满好奇，又喜欢探索，要他跟顾传一样做个宅男绝对是天方夜谭。

“顾传，你要是不带我出去，我就自己出去了。”

祁颂将家里没见过的家电都嚯嚯一通，弄坏了顾传刚买的榨汁机，掰断了用了几年的平底锅，甚至把那陈放了几年的电视拍成了花屏……

他最终玩腻了，迫切地想要出去。

“嗯，你出去好了。”

今天是约定的第五天晚上，顾传正准备把存稿都发出去，对祁颂要出门这件事，显然并不算上心。

毕竟祁颂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出去也不可能走丢。

“出门的时候顺便把放在门口的垃圾扔一下。”

“不是，我可是鬼修啊，你不担心我把你的世界搞得生灵涂炭吗？”

祁颂对顾传的态度似乎很不满，他也不理解这个人——怎么会有人能做到除了扔垃圾一周都不出门的？

他坐在地上，下巴搭在顾传的大腿上。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可怜。

很可惜，顾传知道祁颂是装的。

“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顾传淡淡地回复着对方的问题，但眼神却并未离开屏幕，仿佛世界再无比眼前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祁颂没问为什么。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创作自己的人，自然了解自己的脾性。

没有人比顾传更了解自己。

这般想着，祁颂的瞳孔深了几分，衬着那本就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阴森。

只是顾传并未看见祁颂的神情，唯独感受到被枕着的腿渐渐生出了几分麻意。

他动了动腿，想要抖掉那个脑袋。

但，抖不掉。

那个人甚至还变本加厉，往顾传的大腿深处凑近了些。

一时间，呼吸不免停滞。

祁颂好像忘记了两人间的约定，不断打破两人之间无形的边界。

而顾传竟也没有提醒他。

“你为什么还要码字，”祁颂似乎不知道顾传的异样，继续道，“如果任务不完成，你的稿子都会消失。”

“你先起来。”

顾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祁颂抱住了顾传的大腿，开始无理取闹，“为什么我本人出现在你眼前你还要盯着那稿子！”

“你不是喜欢我吗？难道我还没有稿子有吸引力吗？”

顾传的身体愈发僵硬，他的视线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埋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上。

“你……”

顾传一时哑然。

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攒了二十多年的与人的交流经验，依旧匮乏，并且不适用于当前的场景。

而祁颂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那示弱的皮囊下，藏着的是缓缓蔓延的恶劣心思。

在藏匿的那几天里，祁颂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个创造出自己的男人。

男人长相优越，即便祁颂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多了俊男美女，却依旧觉得顾传才是最为好看的人。

大抵是那双黑眸中并没有令人生厌的浓烈欲望，看起来淡淡的，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事实上，祁颂也知道顾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不在意更多的金钱，不在意更多的名誉，似乎只要活下来，便已经满足了。

祁颂就喜欢这样的人，比修仙界那群又当又立的名门正派好太多了。

只是这个男人着实有些无趣，他不喜欢出门，除了睡觉几乎能在电脑面前坐一整天。

娱乐活动仅有那放在屋内的跑步机——而且在上面跑步似乎并没有这么有趣。

至少祁颂偷偷用过，跑了不到十分钟就觉得没意思了。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啊？生活轨迹全部定好，没有波折的话一眼就能看到几年后的尽头。

但即便对方这么无聊，祁颂看见他的一瞬间还是觉得有无数的喜悦蔓延至心头。

其实也不是真的很无趣。

毕竟弄对方，看他那平静的面具破碎，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是祁颂觉得最为好玩的事情。

他认定顾传一定深藏着许多有趣而生动的一面，只要自己慢慢探索，这份宝藏一定会属于自己的。

比如现在，他不正窥探到这宝藏的一角吗？

祁颂不再满足于斜靠着顾传大腿的姿势，他化作了一团黑雾，藏入了书桌之下，挤进了顾传的大腿之间。

这样，离某一处敏感的位置似乎是更近了。

顾传的眉不自觉地拧起。

就算面对的不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祁颂的动作已经算得上是出格，但自己如果表现得越排斥，这人的恶劣性格只会更变本加厉。

所以，顾传仿若毫不在意，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只是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从未体验过的触感黏了上来，害得本来还算清晰的脑子变得乱糟糟的，已经不记得刚才构思的情节了。

祁颂不在意顾传的淡漠，他轻轻笑了一声，冰凉的侧脸已经贴上了某处。

他是故意的，但这不妨碍祁颂像只小动物一样轻轻地蹭着，嘴上说着最单纯的话语。

“你就陪我出去吧，好不好？我一个人真的很无聊。”

“顾传？顾老师？主人？”

顾传的身体愈发僵硬，脑子里仅存的思路彻底断掉。

他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就算他清楚祁颂的脾性，却还是错算了自己的反应。

“咦，”身下传来了一道疑惑的声音，“怎么越来越热了，顾传你好像又……”

在祁颂剩下的话说出之前，顾传猛然起身，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房门轰然关上，顾传才听见书房内那压抑不住的笑声。

还真是十分张扬、爱捉弄人的性子啊……

顾传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忽然想起祁颂好像违背了赌约的规定。

他看了眼窗外，此时夜色已经覆盖了整片天际，而漆黑的夜色之中，几片浓墨重彩的云夹杂其中。

看着很像是乌云。

反正明天下雨，又何必多此一举和祁颂说那些？

顾传不做他想，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跑步机。

……

祁颂见自己真的说不动顾传，最终似乎是放弃了拉着对方出去的想法。

等跑完步回到电脑桌前，顾传就看见对方留下来的纸条。

说他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新世界的风景，绝不是离家出走，让顾传不要担心。

顾传当然不会担心，说实话，祁颂能忍到现在才出门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没有祁颂的生活简单而平静，和以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按照道理来说，没有对方的干扰，顾传似乎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创作。

但实际上，在对方离开的几个小时内，顾传有些卡文了。

但对于一只鸽子来说，卡文实在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卡卡个几天都是有可能的。

一般这种情况下，作者要么硬着头皮写，要么就摆烂。

顾传是鸽王之王，要是能硬着头皮写出来那就是名不副实了，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他选了一部评价颇高的电影，坐在电脑面前开始观看。

但看了个开头，顾传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甚至昏昏欲睡，趴在桌上睡了不知道多久。

反正再次醒来的时候，影片已经放完了。

他想了想，随便吃了些东西，又换了另一部自己已经看了许多遍的老电影。

两个半小时后，电影结束。

电影结束的画面顾传早就看了无数遍，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看得很认真。

也许是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但更有可能是实在无聊。

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而祁颂还没有回来。

不过，现在才晚上九点，玩疯了的人不会在这个点想到家的。

只有一个人的房间似乎十分孤寂，刚看完电影，室内的灯还未打开，黑漆漆的一片，似乎已经浸入了夜色之中。

顾传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他站起身，想要将室内的灯打开，可走到一半，顾传又莫名觉得不开灯似乎也很好。

这样的黑夜，不该有突兀的灯光。

于是，顾传浸没于这片黑暗之中，平日里习惯藏匿于心底的情绪此时竟也悄然蔓延。

他望着窗外，忽然希望窗户打开，会从外面猛然钻进来一个吵闹而热烈的家伙。

不过，那家伙正玩得开心，又怎么会回来呢？

这一次是祁颂第一次出门，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最适合祁颂那种性格的人，多走出去几次，就不会喜欢这一处单调无趣，一成不变的小屋了。

自然也不会喜欢这屋子的主人。

他这般想着，心里并无惋惜，只有尘埃落定后的宁静。

可就在这时，风猛然吹进了室内，带着孤寂的凉意，吹乱了顾传本就显得杂乱的发。

而窗帘自然也被晚风吹乱，刹那间，屋内的黑暗被窗外的明灯打破，虽然无法照亮这漆黑的卧室，却也是让顾传看清了那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顾传，我回来了！”

清亮的嗓音落在顾传的耳侧，他下意识抬眼。

祁颂坐在窗台上，高高的马尾甩在身后，背光处看不清神情，却能听出他语调中的张扬。

顾传愣了一下，直到祁颂从窗户上下来，他才应了一声。

“……回来了？”

至于其他，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说，亦不可能表达出内心那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情绪。

祁颂早就习惯了顾传的态度，并不在意，兴致依旧很高。

“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

顾传一愣，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你看！”

祁颂欢快的声音落下，那一瞬，屋内陡然亮了起来。

他拿出了藏匿于身后的灯，又将身后的窗帘拉上。

这便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亮光。

“这是我猜谜得到的奖品，送给你！”

猜谜？原来今天是元宵节吗？

顾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祁颂手里的那一盏灯已经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那是一盏大红色的灯笼，看上去喜庆多于精致，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可能这盏灯不算很好看，但我没有钱，买不了那些好看的花灯。”

这次，祁颂并没有用翡玉珠去换，倒不是因为旁人未必接受他的珠子。

只是顾传不会接受他拿翡玉珠换来的花灯。

祁颂难得思量许久，觉得此事十分周全。

但顾传的沉默让祁颂生了误会，他以为这盏滑稽的花灯并不讨人欢心。

但祁颂到底是祁颂，他就算装也装不了多久，也不想听见顾传的拒绝。

“你不喜欢也要收着，这是我第一次送别人东西！”

他带着笑意的眼眸中逐渐生出了几分狠意，不过，并不吓人——因为顾传知道祁颂并不会伤害自己。

在此时，花灯的灯光后，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像是一只故意威胁人的小狗。

“很好看。”

顾传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些，也不知道这三个字到底是在说花灯还是别的什么。

毕竟，他握紧了手中的花灯，目光却是落在了祁颂的那双桃花眼上。

“真的？”祁颂似乎有些惊喜，但这一份惊喜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眉眼中的张扬与得意，“就是，我也觉得很好看。”

鲜活而灵动，与顾传一点儿也不一样。

顾传的嘴角上扬的弧度似乎更加深了一些。

他忽然问道：“祁颂，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这个问题太突兀了，并不像是顾传会关心的问题，以至于祁颂上扬着的嘴角微僵，含笑的眼眸中亦是生出了几分错愕。

“啊？顾传，你是在关心我吗？”

但错愕很快便消失了，

“你是想要我听真话还是实话？”

顾传：“你想说哪种就说哪一种。”

“不开心，”祁颂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懒洋洋地靠在了顾传的身上，“没有人陪我，我玩得不开心。”

这是假话，顾传心想，毕竟祁颂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怎么会因为独自一人而不开心呢？

但那双眼中流露出的落寞却不似作假，仿佛星辰黯淡了下来，被乌云遮蔽，不似从前明亮。

不可否认，顾传的心软了一瞬。

祁颂察觉出几分异样，但就在他要询问之时，顾传忽然问他：

“那你……需要我陪你出去吗？”

第44章 大雨

也许是黑夜沾染了些许让人不安的情绪，也许是因为祁颂从那晚风中拿着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在那一瞬间，顾传冲动了，竟是说出了那种话。

所以，话出口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

顾传不喜欢人，不喜欢一切必要或者不必要的社交。

但很多时候是逃不掉的，顾传能用虚假的面具去应付必要的社交，但对于那些不必要的，他向来是逃避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要求面对那些“不必要”。

是因为祁颂，果然是因为祁颂。

顾传脸色上的一切变化都逃不过祁颂的眼睛，他知道那个人想要像乌龟一样缩回自己的壳里。

但并不会给对方反悔的机会。

“出去！我要出去！”

“顾传，你要说话算话，不能反悔！”

祁颂连续重复了好几遍，语调上扬得几乎要飞到天上去。

他不管顾传为什么忘记了那场赌约，竟是忽然改变了主意，只要他愿意陪自己出去，祁颂就会很开心。

虽然顾传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但光是听着他那轻快的语调，那逐渐蔓延，逐渐盘踞在心底的异样情绪竟是停了下来。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走吧。”

在顾传彻底接受的那一瞬，祁颂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走向的不是门口，而是那敞开的窗。

“等等，”顾传以为祁颂过于兴奋，要带自己从窗户直接跳下去，不由出声提醒，“这里是二十七楼。”

而且如今的自己还穿着睡衣，不可能这样出去的。

“就从这里走，”祁颂转头看向顾传，深色的眸底满是笑意，“从这里走不会遇到任何人。”

“只有你和我。”

顾传愣了一瞬，似乎是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祁颂居然会为自己想到这一点。

“走啦，和我一起，你肯定是安全的。”

在祁颂声音落下的一瞬，顾传就被他拉出了窗外。

跳出窗外的那一刻，脚下的虚无感蔓延到顾传的全身，每一处器官都在告诉他，你即将坠落。

但他们并不会坠落。

很快，一团黑雾托住了两人，成为了他们脚下的支撑，又成为了两人于夜色中最好的伪装。

顾传与祁颂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你要抓紧我哦，”祁颂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要是不抓紧我，可能会掉下去的。”

掉下去吗？

其实并不会如此。

那团黑雾严严实实地托着顾传，就算他想要就此躺下，黑雾也会变化形状接住顾传的身躯。

他也是头一次踩在虚空之上，以俯视的角度观察这热闹而繁华的都市。

新鲜感是有，但顾传更多的还是心中的那一份格格不入。

那样的世界并不属于自己，他的世界只有那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

“你们的世界与我的世界真的很不一样。”

这时，祁颂的声音响起。

“修仙界很无聊，老不死的想要飞升，毛都没长齐的也想要飞升。”

“呵，活得久有什么好的？”

“还是你们的世界好玩，如果我早点来到这里就好了。”

顾传知道祁颂的意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看着那如黑夜般的眸底生了几分黯淡。

但祁颂到底是祁颂，就算是emo也绝不会超过三秒，很快他便收拾好了心情。

只听他兴致勃勃地同顾传说着自己方才看到听到的新奇事物。

有游乐场的摩天轮，有街上的小吃摊，有忙忙碌碌的行人，也有躲藏在角落里的生灵。

他真的去了很多地方，看见了以前不曾看见过的风景。

顾传担当了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他并没有多言，只是沉默地听完了祁颂今天的经历。

又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构造祁颂所诉说的景象。

是很有趣，祁颂一定很喜欢。

受对方的情绪感染，顾传的眼底也逐渐染上了笑意，可忽然间，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眸中好不容易升起的星辰再次黯淡，仿佛是被层层叠叠的乌云遮蔽，再也看不见一点儿光芒。

“你在想什么？”

祁颂讲完，他侧目去看自己的倾听者，却莫名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许不同。

好似少了几分丧气与颓废，多了几分鲜活。

但为什么觉得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这可不是祁颂想要看见的。

祁颂想要看见这个人的笑容。

可是他擅长逗顾传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开心。

想了半天，祁颂才有了主意。

“我听说这里附近要放烟火，我从来都没有看过烟花，你陪我去看吧？”

顾传倒也没有犹豫，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得到顾传如此直接而肯定的答复，笑意在祁颂眼底加深了。

“那我带你去……”

祁颂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那是烟火绽放的声音。

站在地面尚且能听见那烟火的声音，更何况两人就在空中，以一种斜视的角度，观望着那怒放的美景。

烟火离得近了，无数的感知都在被放大。

烟花落在眼底的绚烂，爆炸响彻耳边的吵闹，火星子逐渐靠近的热意……

一切都是那般真实。

顾传下意识捂住了祁颂的耳朵，可直到手掌中处传来了那比晚风还要凉上几分的寒意，他才缓缓反应过来。

祁颂如今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收回时，祁颂却是紧握住了顾传的手，与此同时，周身的黑雾蔓延，代替了祁颂的手捂住了顾传的耳朵。

他眼底印着烟火盛景，又有着灿烂如星辰的笑意，甚至比那眼前的烟火还要夺目。

“不是……”

祁颂的声音淹没在了烟火之中，可即便如此顾传也从对方的口型之中得知了他想要说的话。

不是要你抓紧我吗？你松开是想掉下去吗？

顾传抬了抬眼皮，想要反驳，最终还是歇了心思。

虽然祁颂的话并无什么道理，但此时的声音太过于嘈杂，让他这本就不善言辞的人彻底没了争辩的想法。

不过……

顾传的目光落在那在空中逐渐消失的光点，心想，嘈杂的并非只因为眼前的烟火。

还有……

顾传并未再想什么，见烟火彻底消失于夜色之中，他才听见了另一份嘈杂。

砰砰，砰砰。

祁颂是个鬼修，他的心跳早在生命结束的时候停止了。即便他表面上像是个活人，但实际上如何，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这心跳声是谁的，自然没有任何疑惑。

祁颂的耳朵很好，甚至，他比顾传更早听见这心跳声。

“我们回去吧。”顾传品出了几分不对，想要提早结束这一场邀约。

但此情此景之下，主导邀约的人并不是顾传，而是祁颂。

他不愿意就此结束。

顾传察觉到了这一份想法，心跳的似乎更厉害了，而祁颂则是弯了弯膝盖，将耳朵靠在了顾传的左胸口。

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并不似他的主人那般颓废，是祁颂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了许久，忽略了身体愈发僵硬的顾传，只听见心跳声愈发越发热烈。

顾传受不了了，他不愿与祁颂有太多亲密的肢体接触。他轻轻推开黏在胸口的这一块牛皮糖，却没想到脚下一滑，自己竟是彻底躺在了那团黑雾之上。

而祁颂还是趴在自己的胸口，除此以外，他的右手正与顾传的左手相扣。

这个姿势太过于尴尬，顾传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但空白之后，他察觉到了一点儿熟悉。

那贴在自己胸口的重量……

“祁颂，之前那几晚你是不是在听我的心跳声。”

顾传反应过来，他的眸子盯着面前的少年人，明白了祁颂那古怪的举动。

原本顾传以为“鬼压床”只是因为少年生性带着的恶趣味，带着捉弄自己的恶劣心思。

现在看来，似乎不完全是如此。

夜色似乎深了一些，虽然越来越多的灯在底下点出刺目的亮光，但黑雾依旧是一个很好的遮蔽之所。

祁颂终于挪开了自己的脑袋，用下巴戳着顾传的胸口，直勾勾地望着他。

眼底并无被戳穿以后的心虚。

他道：“对的。”

心跳声真的很好听，尤其是顾传刚刚的心跳声，与之前睡着时的并不一样。

祁颂文化有限，即便是在普遍出口成章的修仙界生活过，他此时也说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他会说的只有实话。

“听着你的心跳声，就感觉你还活着……”

祁颂话说一半，忽然没了声音，也许是这句话实在是奇怪，他最终还是改了口。

“让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在跳了。”

顾传沉默了，他没想到祁颂会说出这样的话。

祁颂在很久之前就死了，这是书里的设定，是已经翻页的故事，顾传无法修改。

一旦修改，这个人的设定都变了，自己眼前的人也不会是祁颂。

但笔是在顾传的手中，过去已定，而将来未决。

“祁颂，我保证。”

顾传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人，看他苍白的不似常人的脸，最终没忍住，竟是伸出了食指点了点他的脸颊。

“故事的最后你会得到你想拥有的一切。”

顾传改变不了自己，总是能改变祁颂的。

他是这本书的作者，虽然说出来有些许残忍，但顾传的确拥有着改变角色命运的机会。

在原本的大纲中，祁颂会重新“活”过来，一生平安顺遂。

过去的伤痛只是过去式，未来繁花绚烂，只有美好而没有任何痛苦。

听到这句话，祁颂并没有那么多的惊喜，他抬眼看着顾传，噗嗤笑了一声。

“顾传，我最后真的会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吗？”

顾传点头，他不至于用这个谎言来欺骗祁颂。

见他轻轻点头，祁颂眼底的笑意更深，他轻轻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从顾传的胸口蹭到了他的肩头。

最终，他的唇里顾传的侧脸很近，仿佛一个不小心便会产生意外的摩擦。

“祁颂。”

意识到对方的意图，顾传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警告意味。

但顾传的警告对祁颂来说从来是没有用的。

更何况……

这一次的警告并不如从前那般坚定。

某个人继续仿若未闻，冰凉的唇就这般轻轻地贴上了顾传的耳垂。

唇瓣的张合间，带来了一阵微妙的痒意。

“那如果，我想要你呢？”

祁颂轻声问着，素来张扬的人，说出来的话里竟是染上了一丝试探情绪。

“顾传，我是认真的，如果我想要你，在结局的时候我可能会得偿所愿吗？”

顾传哑然。

自己好像并不意外，毕竟祁颂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欲/望，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顾传知道他想要自己。

但这份“想要”是一时兴起想要一件自己喜欢的玩具，还是觉得自己的拒绝引起了他的胜负欲，一定要得到才能罢休？

亦或者说其他？

顾传不知道祁颂的答案，所以，他一时无法将自己的答案说出口。

这时候，有什么东西从空中滴落，携着一抹凉意，滴滴答答地落在了顾传的脸颊上。

这只是开始，很快这种触感接连不断地袭来，打断了他本就不算通顺的思绪。

居然下雨了。

顾传无心再去想其他，脑子里想出来的第一件事只是祁颂怕水。

他下意识将人搂入怀中，替他遮住了那愈演愈烈的大雨。

祁颂并不在意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虽然身体本能地告诉他对这场雨的不喜，但在另一种情绪下，这份不喜似乎并没那么重要了。

他已经从顾传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眼底的笑意消散，被失望盘踞。

好像是被拒绝了。

可祁颂又觉得不甘心。

他张了张嘴，最终是恶狠狠地咬了咬那近在咫尺的耳垂。

咬得力道不大不小，大概趋于让顾传觉得有些疼，却也不会留下太大伤痕的区间。

显然祁颂还是收敛了几分力道。

“哼，我就是逗你玩的，看你居然还犹豫了！”

“不是什么鬼都像我这般好心的，以后你遇到什么艳鬼还犹豫，小心命都没了。”

祁颂的眼睛是最好看的。

那是一双桃花目。

平日里那双桃花眼里浸满了明媚的笑意，散去了眉眼自带的情意，添了更多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但如今笑意淡去，替代的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传的错觉，总觉得祁颂的眼底沾染了一分湿意，害得那双眸子亦生了平日没有风情。

见了祁颂，就算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艳鬼，自己也不可能心生任何波澜。

顾传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太久了，他刚想移开视线，可这一次却是祁颂抢先了一步。

“下雨了，我不喜欢下雨，我们回去吧。”

顾传默了一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将遮住祁颂的头顶，尽量不让雨水淋湿他。

“好，我们回家……”

顾传的话还未说完，那走在前面的人却是突然回头。

祁颂忽然伸手勾住了顾传的脖子，像以往一样，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

“……祁颂？”

顾传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很伤心，所以不想走路了。”祁颂小声嘀咕一句。

顾传哑然，头一次没有拒绝身上多出来的挂件。

不仅没有拒绝，他还小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祁颂磨了磨牙，还是没忍住，在顾传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恶狠狠道：“没有用的。”

没有用的不是顾传的道歉，而是他的拒绝。

于大雨之中，祁颂的眼底渐渐升起了浓烈的占有欲，像是被乌云遮蔽了的夜景。

只是抱着他的顾传无法看不见。

他想，拒绝是没有用的。

自己为了顾传才来到这个世界，就算这个世界的确比自己想象中要有趣很多，但得不到这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顾传只能是自己的。

第45章 害怕（二合一）

两人回到家里后，祁颂就用灵力将自己的身上的水渍蒸干。

然后就一个人缩到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好像是生气了。

顾传欲言，但看着那道背影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将自己身上的水擦得干干净净，以免一会儿让祁颂接触到他不喜欢的水。

等他走出浴室的时候，祁颂还是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坐着，没有开电视，也没有无聊地摆弄着茶几上的摆件。

只是在听到门开的声音时，他看向顾传。

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了什么，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我饿了！”

语气像是撒娇，好像没有什么生气的情绪了。

顾传不免松了口气，他看了眼冰箱，里面已经没有什么食材了。

“吃泡面吧。”

祁颂也知道冰箱里空无一物，也不为难顾传。

泡面简直是最简单的烹饪食物，顾传的厨艺算不上好，但在煮方便面的造诣上大抵能评个大师级。

从橱柜里拿出了两盒泡面，又给祁颂添了香肠和鸡蛋，顾传这才问他：

“番茄牛肉面和藤椒牛肉面，你想吃哪种？”

祁颂的目光盯着那两盒泡面，纠结写在了脸上，似乎是难以取舍。

顾传懂了，他又从橱柜里面拿出一碗藤椒面。

祁颂没吃过这两种口味的泡面，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两种口味都想试试。

对方吃得下，也不用考虑积食的问题，顾传便也不会阻止。

吃两碗就吃两碗，也不是吃不起。

但事实上，祁颂不喜欢藤椒的味道，吃了一口脸就拧在了一起，将这一碗推到了旁边。

而番茄口味的倒是很得祁颂的青睐，甚至连汤都没有放过，咕噜咕噜全进了他的肚子。

顾传觉得看他吃饭比自己吃饭有趣多了，以至于对方那一碗面汤下肚，而自己的面才堪堪吃了一半。

祁颂吃完了番茄的，目光才幽幽地转移到那碗藤椒面上，可能是真的痛苦，痛苦到五官已经有些扭曲了。

“不想吃的话可以不吃。”顾传忍不住了，他的确不明白祁颂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不，我还是吃掉吧。”

祁颂摇头，眼眸盯着顾传，似乎藏着浓墨重彩的情愫：“这毕竟是你辛辛苦苦烧出来的，我不想浪费。”

顾传拿着筷子的手一僵，脸上也生出了几分愕然。

祁颂他怎么又开始了？

……他不是生气了吗？

虽然不理解祁颂的想法，但当那熟悉的目光落入眼帘，顾传心里紧绷着的那条弦猛然松开了，冒出了名为欣喜的枝芽。

但当事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正欲隐藏自己的情绪，却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笑声。

“顾传，你这不像是拒绝人的态度。”祁颂懒洋洋地撑着脑袋，一双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这欲拒还迎的态度，总让我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我当然要努力一下了。”

顾传：“……”

他算是明白了，祁颂根本就不讨厌藤椒味，只是单纯地想要逗自己玩。

虽然顾传并没有被逗到。

还有，自己的态度的确不够坚决，和那些话说不明白的渣男似乎没什么区别。

“你吃完了把碗里的汤倒了，再把碗放进水池里。”

顾传的声音突然冷淡起来，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相处模式。

他快速将碗里的面吃完，起身，似乎不愿意再与祁颂再多说什么。

看着顾传离开的身影，祁颂手里的塑料叉子被他悄然捏碎，他咬了咬下唇，不甘几乎写在了脸上。

他会不会冲动了？

或许他不该过早地表露自己的的想法，不该那般明显地将自己欲念摆在顾传面前。

但祁颂这人，做了便不会再后悔。

只是接下来应当如何与顾传相处？更进一步还是暂且退避？

他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的藤椒味方便面，迅速将其解决，又按照顾传的要求将面汤倒了，把面碗丢进水池里。

哼，退避个头，顾传对我又不是没反应。

祁颂心想。

他就要缠到顾传身动心也动为止。

……

现在的顾传尚且不知道祁颂下定了决心，他坐在电脑桌前发着呆。

文档上的字在十分钟前是多少现在就是多少。

很显然，他的思路还卡着。

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正是那个“纸性恋恋爱APP”。

【恭喜你完成了第二次任务！】

顾传目不斜视，心中并无太多的欣喜，只期望这面前的APP估计把话说完。

可这APP并无停下的意思。

而接下来在顾传眼中出现的话语，却是彻彻底底让他本人愣住了。

【现在发布第三次任务——接吻。】

【于浪漫的夜空下，你们有了一场愉快的约会，你们更加接近彼此，心脏也在为彼此而热烈跳动着。】

【你们急需更近一步的接触，这样才能让空虚的灵魂重新充盈。所以，去亲吻你的恋人吧……】

剩下的话，顾传真的看不下去了。

他才刚刚拒绝祁颂……

不，就算没有拒绝，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个任务做好了，那一定还会有下一个任务，说不准是比亲吻更无法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顾传早就找到了漏洞，如今根本不需要再听从APP的安排。

不过，这存稿也不能一次性发了，顾传决定在这个任务结束之前就开始分批发送。

可在按下那发表键之前，顾传莫名犹豫起来。

他真的要发出去吗？

写文的目的是什么？

顾传一开始是为了赚钱，但这本书大概率并不会给自己带来太大的盈利。

况且……

他也不太想用这本书盈利。

如果写出来的剧情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那些稿子留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顾传反应过来——他根本不怕自己稿子被删除，因为他写稿子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你好像没法威胁我了。”

顾传看向自己的手机，对着那个APP道。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无能狂怒。

顾传瞥了一眼文字，就连之前怎么都去不掉“亲亲”也不叫了。

但顾传不在意，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他瘫在自己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而这个时候，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顾传，我可以进来吗？”

祁颂居然还会敲门了？

他心中虽然有些愕然，却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他也不可能不让人进来。

“嗯，你进来吧。”

顾传的话音刚落，一簇黑雾便从门的缝隙中钻了进来，甚至门都没有开。

“顾传！你在看什么？”祁颂重新化为人形，很自然地就把下巴搭在了顾传的肩膀上。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黏人状态，仿佛全然忘记了顾传含蓄的拒绝。

“没什么。”

顾传伸手试图挪开祁颂的脑袋，推了一下，却发现那脑袋就和涂上了502胶水一般，死死地黏着自己的肩膀。

“我要去跑步了。”

顾传叹了口气，想逃。

“好啊，那我们一起去。”祁颂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是觉得跑步无聊吗？”

“和你在一起就不无聊了呀。”

“……”

回应祁颂的是顾传的沉默，显然对方是不会答应的。

“我能看你写的稿子吗？”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个要求，“我想看看你写到哪里了。”

这倒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作为故事的主人公，祁颂自然有权利看这一份尚未完成的稿子。

只是……

顾传压下了心中的那点儿怪异，轻咳一声道：“你看吧。”

得了作者本人的同意，祁颂对写书的人瞬间没了兴趣，鸠占鹊巢地夺了顾传的椅子。

作者倒是得了此刻的安宁。

也挺好。

顾传这般想着，出了房门，踏上了跑步机。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电脑屏幕中又弹出了一个熟悉的界面。

不同于护眼的码字界面，是醒目的弹窗。

而上面的文字一笔一划地印在了祁颂的眼底。

……

顾传跑完步以后，又去洗了一个澡。

他洗澡速度并不算慢，但这一次却故意洗得慢一些。

平日里他洗了头最多用毛巾擦个半干，可今天顾传却是拿出了吹风机，仔仔细细地将每个头发丝里的水珠吹干。

并不只是因为不想让祁颂碰到自己身上的水珠，只是单纯有些尴尬。

与在网络上给人看自己写的故事不一样，祁颂就在自己的身边。

而且他本人正是故事的主人公。

在答应祁颂的那一瞬，顾传尚且没觉得什么，但走了两步后，他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好像是他写了一本有原型的小说，结果被原型本人看见了。

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无论心里如何怪异，但顾传总不可能一晚上都呆在浴室里。

他还是回到了卧室。

在顾传的预料里祁颂可能会坐在电脑桌面前，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结果推开半掩的门，顾传并未看见祁颂的人影。

他有些许惊讶，目光在卧室扫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祁颂的身影。

他去哪了？

顾传皱了皱眉，祁颂消失不见的确是他从未预想到的情况，不过……

似乎也没什么意外的。

毕竟那个人坐不住，要看完一篇冗长无聊的小说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即便这本小说的主人公是祁颂本人。

顾传没了继续写下去的心思，关了电脑，便打算躺在床上看一会儿书。

早点睡也好。

只是他刚刚掀开被子，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脑袋。

“顾传，你洗澡怎么这么慢啊。”

凌乱的黑色发丝遮住了他的大部分五官，祁颂试图抬起自己的下巴，这才露出了那双明亮的眼眸。

“不过没关系，时间久也好，我可是帮你把床暖好了，你快点谢谢我。”

顾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被窝，还真摸出了几分暖意，不免生出了几分诧异。

祁颂是鬼，怎么暖被窝的？

许是猜到了顾传的疑惑，祁颂笑着从被窝里拿出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贴在了对方的侧脸上。

原来是热水袋。

顾传感觉到侧脸传来的热意，一时竟没有躲开。

见此，祁颂眼底的笑意更深，他用毛茸茸的热水袋在顾传的脸上蹭了蹭。

这为所欲为的举动最终是让顾传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快点进来呀。”被抓住的祁颂也不会生出什么反思的心，反倒是恶人先告起了状。

“小心热气都跑走了。”

顾传想说什么，但看着那灿烂的笑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妥协般进了被窝。

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后，他转头看向祁颂，便只能看见对方乌黑茂密的发。

至于脸，都藏在了被子里，看不清他如今是个什么神情。

就在顾传走神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扑到了自己的胸口。

而边上的头发已然消失不见。

“祁颂！”顾传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

“热水袋漏水了。”

祁颂的头从顾传胸口处的被子下探出，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颤抖：“好多水，好烫……”

他紧握着顾传的睡衣，那一瞬的害怕绝不是伪装。

祁颂为了暖被窝可是把家里所有热水袋都翻了出来，插电的，灌水的，只要能发热通通都被他塞进了被窝。

顾传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眼里浮现出几分忧虑。

他急急忙忙将人抱起放到一旁的懒人沙发上，也许是太慌乱了，他居然问出一句：

“有没有烫伤？”

祁颂大抵也愣住了，他的脚轻轻踢了踢顾传的小腿。

“顾传，我不会被烫伤的，但……”

顾传知道，祁颂也清楚对方对此事心知肚明。

顾传还知道如果不是祁颂帮自己挡着，自己就该烫伤了。

“我帮你把水擦干。”顾传起身，正欲去拿一块毛巾。

但他的衣角却是被抓住了。

“别走，我有点害怕……”

祁颂蜷缩着，死死地抓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传，我好害怕。”

……害怕？

这两个词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祁颂的口中。

在顾传的小说里，这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性子，根本没有什么会让他觉得害怕。

除了……

水。

鬼修会本能地害怕让自己死亡的事物。祁颂生前因水而亡，所以他会害怕水。

但这份害怕随着修为的提升会逐渐消散，到祁颂这种实力更不应该被其影响。

最多只是有点不喜罢了。

可他如今的反应……

顾传感受到自己怀里的人在颤抖，指尖死死地扣住自己的肩膀，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像是溺入深水之中的人，无力却又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挣扎。

而顾传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抵是感受到了对方的需要，这一次的顾传并没有迟疑，起身抱住了祁颂，带着对方离开了这一处令他恐惧的地方。

之前祁颂也不是没有接触过水，但那是的他脸上最多只是厌烦，并不会有如今这么大的反应。

都是水，也许祁颂害怕的其实是……

滚烫的水？

怎么可能呢？

顾传在小说里从未写过祁颂是如何变成鬼修的。虽然字里行间都暗示了祁颂是因水而亡，但他从来没有写过那件事。

那件事深藏于他多年前的一场梦，顾传不愿意再将那件事描述一次，便从未在文章内提及。

“没事了，不要怕。”顾传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抚摸上了对方的发顶。

“这里没有水。”

祁颂的长发柔顺，摸起来的手感比顾传想象中还要好许多，和对方的性格简直是截然相反。

但和如今脆弱无助的模样很相配。

可顾传并不喜欢“脆弱无助”这四个字与祁颂扯上任何关系。

最终，他抱着祁颂去拿了毛巾，仔仔细细地将对方身上的水渍擦干。

却也无济于事，毕竟衣服已经湿了。

祁颂平日里穿着的都是用灵力幻化出来的衣服，如今彻底湿透的下半身让他极为不适。

在惊慌之下，他竟是直接将那些灵力撤走。

如今在顾传面前的是一双修长而白皙的腿。

好在他的上衣够长，遮住了那些不该让人看见的地方。

不过，即便顾传如今看见了什么，他的心中也并无什么杂念，他在意的好像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帮祁颂把身上的水都擦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水总是擦不干，毛巾之上逐渐染上温度，变得烫手起来。

“可能擦不干净。”

这时候，祁颂忽然开口了。

他的双目有些无神，直到目光捕捉到顾传的瞳孔才缓缓恢复焦距。

“如果我心境不稳的话，这些水是不会消失的。”

其实顾传也察觉到了，不仅是水无法消散，而且水温一直没有降下去的趋势。

顾传的手已经被烫红了。

“你还是害怕吗？”

顾传放下了手里的毛巾，将微烫的手心贴在祁颂那苍白到吓人的脸庞上。

祁颂不喜欢温度太高的东西，但他又很喜欢与顾传接触，两方为难下，他最终还是没有逃避。

甚至还蹭了下顾传的手心，仿佛这样的举动便足以让他心安。

顾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善言辞，即便是心中有千百万种想法，但皆是不知该如何出口。

好在，祁颂如今需要的不是言语上的安慰。

无声的力量从手心传递，可不知道为什么，顾传想起了那多年前的梦。

很多年前，早在顾传还没有开始写小说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相貌昳丽的少年被视为妖孽。

后来水灾泛滥，村民为解水神之怒，将此“妖孽”沉于水中。

少年的怨气太深，遂成了鬼修，在报复村民之后，他被修仙界追杀数年，一人躲在了一片无人的森林中。

像是被关进了一间囚笼。

这是《无尽鬼域》最开始的灵感，顾传并没有更改先前的梦境，只是照着后续而往后走。

他不知道梦中的“祁颂”还遭遇了什么，他只知道如果笔在自己手上，对方会一步一步打破僵局。

那样的少年一定会得到自由、得到快乐、得到他本该拥有的一切。

许是心有所感，一些话用不着深思熟虑，直接从口中说了出来。

“祁颂，已经过去了。”

“这里没有水，只有我。”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眼前的虚幻出的梦境被打成碎片，恐惧和恨意随着碎片的泯灭而消散。

祁颂的面庞再次出现在顾传的眼前，过于精致的五官中仍然写着易碎的脆弱，但瞳孔中的惧意已经缓缓消散。

水迹开始消失，而那滚烫的温度也逐渐化为鬼怪的冰冷体温，祁颂的眼底已然恢复清明，他愣愣地看着顾传眼底的担忧，忽然笑了一声。

“你好像很担心我？”

担心吗？

顾传难得没有否认，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这一份担心。

祁颂的嘴角微微上扬，之前的恐惧早就不见了踪迹，被人关心在意的喜悦盖过了一切。

“顾传，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担心我。”他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欢快，仿佛每一个字皆是上扬着的。

“果然，也只有你会在意我。”

顾传微愣，抬眼望去，少年人的脆弱仿佛是一场已经清醒的梦境，如今在他面前的依旧是那灿烂的笑。

看来对方已经好了。

既然如此，顾传收回了自己的手，好似也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你把裤子穿上吧。”

“我不，”祁颂摇头，“顾传，我感觉我自己的灵力现在也是湿哒哒的，感觉幻化的衣服肯定也是湿的。”

“你能不能借我一身衣服穿？”

顾传拧起了眉，他自然不相信祁颂的说辞，正欲转身直接离去，余光却是瞥见祁颂的衣物缓缓变淡了。

祁颂是个很会入乡习俗的人，潜伏在顾传家里的五天足够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衣服是什么样的款式。

所以顾传第一次看见他时，便是现代的服饰。

如今他本是穿着和顾传一模一样的黑色睡衣，如今却是缓缓变淡，逐渐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风光。

顾传彻底愣住，耳朵上缓慢地生出了几分薄红，他连忙移开视线，从一旁找来了一块毯子，把祁颂给包得严严实实。

直到做完这些，顾传才开了口。

“祁颂，你……”

“顾传，你为什么害怕我不穿衣服？”祁颂可不给他教育自己的机会，“我们都是男的。”

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盖着顾传给他的毯子，说话间，毯子便从他的肩头滑落，那白皙的肌肤再次暴露在顾传的眼底。

顾传条件反射般地移开视线，耳边却是传来了祁颂的轻笑声。

“你心虚了。”

顾传的确算不上坦然，他明白在自己移开视线的那一瞬，一些想法不可能再逃过祁颂的追捕。

“嗯，”他轻描淡写地承认，“因为我喜欢男性，所以你不应该在我面前这样。”

“在你面前这样怎么了？有什么不合适的？”祁颂却不依不闹，仿佛要把顾传那最后一片遮羞布扯下来才罢休。

“除非你看见我的身体会想入非非，会脑补一些不健康的东西，不然你有什么好心虚的？”

也不知道祁颂的话究竟有什么魔力，在他的话音落下后，顾传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方才的那一片雪白。

祁颂真的很瘦。

那脖颈之下是轮廓分明的锁骨，那曲线流畅，若非精心雕刻，又怎会如此完美？

而之后的风景若隐若现地隐藏在那张薄毯之下，顾传他……

不能再想了。

此时的祁颂像是蛊惑人心的精怪，只要他愿意，就能运用他皮囊的优势，勾起顾传深处于心底的想法。

“那些污秽的想法的确存在，可这能代表什么吗？”

顾传不愿意再说什么，他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祁颂：“我去给你拿衣服，换完衣服我们早点睡吧。”

很显然，他又想逃避了。

可祁颂却不愿意，他感觉到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在自己的面前，只要用力戳破，顾传的身上从此就能打下他的烙印。

所以，他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顾传，先不睡觉，我们聊一聊吧。”

第46章 咬伤（二合一）

聊什么呢？

他们俩除了那件事还能聊什么？

顾传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他思忖片刻，觉得还是把一切都说明白比较好。

“你要和我说什么？”顾传的将自己的椅子拉到懒人沙发边上，目光认真地望着祁颂，“是指你对我有好感的事情吗？”

祁颂的心思被顾传用一种很平淡、仿若并不在意的语气揭穿。

“不对，”祁颂对这次的用词有些许不满，“不仅仅是有好感。”

“你应该听懂我的意思了。”

“我是喜欢你，用你们世界的话来说，是想你做我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顾传，可以吗？”

祁颂此时藏起了自己混世魔王的外皮，伪装成单纯无害的模样，像一只被水淋湿的小狗。

可这只小狗有着最为深情的眸光，仿佛只期待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

顾传依旧是沉默的。

看上去波澜不惊，看上去丝毫不在意。

也许在方才的夜景之下，顾传还算有些情绪波动，而如今的他更像是一块木头，无论祁颂怎么说都无法撬开他的心房。

一时间，巧言之人哑了声，最终向来寡言者先开了口。

“你喜欢我什么？”

顾传真的有些好奇，虽然他的语气里并未流露太多，但眼底深处总是有着几分端倪。

祁颂的玩心太重，顾传并不知晓他的喜欢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是因为想要谈恋爱了，而自己恰好让他感兴趣吗？

可顾传想要的并不是这种喜欢。

祁颂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就是喜欢顾传。

可对方的沉默却是让顾传笃定了心中原有的想法。

掀起一点儿波澜的心湖再次平静，可顾传也未曾察觉到，自己的心底蔓延着另一种情绪。

“祁颂，也许我们并不合适。”

顾传站起身，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摸了摸祁颂柔软的发顶。

“你是什么性格，我是什么性格，差别太大了。也许你在这个世界多走一圈就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顾传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无趣的人，祁颂就算和他在一起了，也迟早会厌倦自己。

如今的热烈大抵是因为新鲜感，等新鲜感散去，一切都不好说了。

顾传承认自己喜欢祁颂，如果哪天要谈恋爱，也只可能是对方。

但如今做决定或许太过匆忙了。

不仅是自己需要时间，祁颂也需要。

头顶传来的触感是温柔而包容的，可祁颂的心情却是愈加烦躁。

他磨了磨自己的牙，直接抓住了顾传的手。

“你在自顾自地说什么啊？”

语气里藏着几分恼意，祁颂抬眼看向顾传。

“我在这个世界是只和你熟悉，但并不代表我在修仙界没见过人。”

又怎么可能分不清喜欢与亲近呢？

“顾传，有些事情你不记得了不代表我不记得。”祁颂猛然站起了身，眼中似乎是染上了灼灼烈火，抬头直视着那张平静的面庞。

他想要撕碎这平静的表面，看看顾传内在是否一如他的外壳。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自己是不是能讨要到一点儿利息？

顾传看着祁颂眸中的火焰消失，逐渐浮现在他眼底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对！

他刚想要后退，但顾传的动作又怎会快得过祁颂？

很快一道冰冷的触感贴上了顾传的唇。

紧随其后的是轻微的刺痛，是祁颂的虎牙在顾传的下唇摩挲。

很显然，主动的那个人并不知道什么是接吻，他会的仅仅是“咬”这个最为简单的动作。

可祁颂也没有太用力，虽然他的心中存着恼火，心中却还记着分寸。

不能咬伤顾传，不然这个人肯定会更生气。

顾传其实并不生气，或许说他还没到生气的时候。

此时他的大脑有些许的空白，就算真的清楚祁颂是什么狗脾气，也不会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

“祁颂，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顾传用力推开祁颂，唇上的痛意加剧，好在祁颂也不纠缠，直接没骨头似地倒在那懒人沙发上。

这动作甚至算得上行云流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好的。

“顾传。”祁颂笑了，“我当然知道。”

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着实让人头疼，顾传的唇齿间缓缓散出一点儿血腥味。

似乎帮当事人回忆起方才并不旖旎，但流转着几分暧昧的画面。

“祁颂，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下。”顾传抹了一下唇角，鼻息间缓缓沾上了血腥的气息。

他尽力让自己从那些情绪中抽离。

祁颂的出现已经打破了自己的以往的生活节奏，再这样下去，一切都会失控。

顾传需要想一想，他是否能接受这一份失控，是否能接受未知的后果。

可祁颂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也不恼了，他抬着头，笑容依旧，只是那死皮赖脸的意味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啧，顾传，你是不是又要逃避了？”他道，“你明明……创造了我，却又不愿意负责。”

“你很过分。”

“你说你了解我的性格，那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我的心上人？”

最后的三个字似乎被他刻意加重了，那一瞬间，顾传几乎以为祁颂想要的只有这样东西。

顾传沉默了片刻，竟是主动抓住了祁颂的手。

“我知道，”他道，“但是你可以让我先想一想吗？”

想一想？

祁颂被气笑了——这又是什么逃避的借口？

但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

……

之后的几天，顾传没有和祁颂说过一句话。

因为一些理性的思考并不想被私人的情感干涉，即便这件事的本身就无法脱离个人的情感。

如果说，曾经的顾传会默认祁颂的亲近，而现在的他则会在祁颂像个无事人一样贴近自己的时候选择退避。

祁颂也没有再死缠烂打。

顾传能察觉到祁颂的存在感越来越弱，也不知道是给自己留了思考的空间，还是不愿意再花时间等待一个未定的结果。

直到有一天，他撤掉了洗漱池边上的另一副洗漱用具。

牙刷是被他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而那个特意为祁颂买的儿童水果味牙膏，最终还是被顾传放进了储物柜中。

他并不会用别人用过的牙膏，也不喜欢水果味，但顾传暂时不想把它扔掉。

……祁颂还是走了，在顾传想要试一试自己能否改变的时候走了。

这几天顾传的小说一字未动，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一本小说的书写。

情节明明都预设好了，但只要打开那个文本，顾传就会想到祁颂的脸。

那张昳丽的少年面庞。

他有什么资格帮另一个人书写人生？

顾传颓废了好几天，不，准确来说，他看了好几天的电影，发了好几个小时的呆。

明明有大把的时间，也没有任何人来干扰他，可文档里的文字还真是一字未动。

当然，毫无动静的倒也不止是顾传的文档，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APP。

自从祁颂强吻之后，第三个任务也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

但那个APP似乎并没有再发布第四次任务的意思，这对于顾传来说，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不过，就算发布了任务，他似乎也没法找到另一个人了。

生活好似回归了以往的平静。

……

“大大，你那本书写到哪里了？”

“……什么？你没写？你这半个月都干什么了？”

编辑只觉得头疼，他知道顾传鸽，但没想到他能这么鸽。

他其实真无所谓顾传会不会卡文，如果不是不写完这本顾传就不写下一本，编辑真不会管这些。

顾传沉默了许久，他看着窗外的景象，忽然道：“我可能要出去走走。”

“什么？”

这一句话对于编辑来说无异于一击重雷，他甚至以为自己还没从梦中惊醒。

别的作者说自己要外出找灵感他肯定是相信的，可顾传他不是社恐吗？

他用这个理由逃避了一切社交活动，如今怎么突然想开了？

“你要去哪里？”编辑问，“怎么去？”

“我打算去X省，”顾传道，“那边的云杉林看上去很漂亮。”

“现在这个季节你去X省？你不怕冷死？”

顾传：“所以去的人少。”

编辑无语了。

他还能拿这尊大佛怎么样呢？

“那你快去快回，回来有灵感就……不对，路上有灵感了就写！”

他希望顾传赶紧去散散心，最好有了心情就赶紧开始写文。

“嗯。”顾传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行李箱已经买好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必要的衣服与食物，这些都被他塞进了行李箱里。

其实顾传并不打算带太多的东西，反正少了什么也可以在路上买。

这般想着，顾传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将其扔上了车子的后备箱——他自然是选择自驾游，毕竟照他的性子，还是更喜欢一个人。

而在顾传开着车离去的时候，一阵黑雾缓缓地蔓延到窗口，逐渐凝聚出了人形。

可不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祁颂。

祁颂盯着那开出小区的轿车，努了努嘴，几乎把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而下一刻，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顾传，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快给我出来！”

祁颂皱了皱眉，凑到门口，透过猫眼去看，正好瞧见了一张年约四十左右的面庞。

眉目依稀间还与顾传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表情基本就说明了此人来者不善。

是顾传的亲戚？

祁颂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正好心里不爽，倒是要看看这人是个什么目的。

他打开了门。

“您好，请问您是来找顾传的吗？”

这礼貌的用语配上祁颂灿烂的笑容，一时竟让外面那面露凶狠的人露出了几分错愕。

不过，这一份错愕似乎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你是顾传的男朋友？”

对方上下打量着祁颂，冷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这种让人恶心的东西。”

祁颂微眯起眼，面上虽还是笑着，但笑意之下却是深深的危险。

“请问，您和顾传是什么关系？”

他仿若对方才的侮辱言语并不在意。

这不免让门外的人更为得意，他上下打量着祁颂，最终咂了咂嘴：“我是顾传的大伯。”

“顾传要是有你一半有礼貌就好了。”

有礼貌？

祁颂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

“谢谢。”

虽然很惊讶，但祁颂可不打算再做出什么“礼貌”的事情——比如说请对方进家门。

这是顾传的家，这种人还是不要进来脏了地比较好。

“顾传他不在家，如果您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先和我说。”

顾大伯皱眉，他本以为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祁颂会把自己迎进门。

可如今却是毫不相让。

若非少年人的神情实在赤诚，他都要以为对方也和顾传一样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不过，不进去也没什么，顾大伯并不觉得说一句话需要多少的时间。

“你既然是顾传的男朋友，那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顾大伯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中闪过一丝扭曲，似乎十分厌恶这个词汇。

祁颂依旧装着傻。

“您说。”

“你应该知道顾传是我带大的，他父母死得早，要不是我给他一口饭吃，他哪会有今天？”

“现在他弟弟谈女朋友了，顾传身为哥哥总得意思一点吧？”

“多了我们也不要，顾传现在赚这么多，一套房子总是要给的吧？”

话说到这里，顾大伯的眼睛已经开始往祁颂身后的屋子瞥了，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所有物。

祁颂眼底的笑容却是渐渐消失。

他在修仙界见惯了这种无耻之徒，没想到顾传的世界也有这种人。

这种人自己以前是怎么对付来着？

祁颂的笑容加深，却莫名让顾大伯感到了一阵阴森恐怖的感觉。

“你……”

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身后却是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你还是离开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明明已经出了门的顾传忽然出现在此，他冷眼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平静已然不见了踪迹，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厌烦。

顾大伯从那诡异的阴冷感中抽离，莫名对门口那看起来就年纪不大的少年生出了几分忌惮。

可这份忌惮在看见顾传的时候便烟消云散了。

“见了我还不打招呼？顾传你真是越长大越没有礼貌。”

顾大伯眼中的贪婪在见到顾传的那一刻，便再也不想掩藏。

许是在顾传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贪欲，依旧沉浸在过去，将面前这个身姿挺拔的青年视为曾经那个柔弱可欺的孩童。

顾传望着赤裸裸的欲望，眼中的冷意更深。

其实他早就回来了，顾大伯说的绝大多数的话都落入的耳中。顾传自然知道对方此行的目的。

“你是想要我这套房子？”

“小传啊，你可不能这么说。”顾大伯心想，怎么可以这么直接呢？

这传出去可多不好听？搞得和他强逼顾传一样。

“我和你婶婶本来就有两个孩子，将你养大多不容易？你长大了，有能力了，知恩图报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不，你弟弟要结婚了，买房子和买车都要钱……”

“哦，你觉得我应该给你钱？”顾传说着，穿过他大伯身边的空隙，挤到祁颂的身边。

“你先进去。”顾传拍了拍祁颂的肩膀，“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

这是要赶自己走？

祁颂眯起眼睛，磨了下牙，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自己正要帮他处理这个臭东西，顾传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没有必要参与吗？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没必要麻烦你。”顾传看着对方那气鼓鼓的模样，虽说不明白祁颂在气什么，他却是觉得此时的对方有些可爱。

那熟悉的香味刺激着顾传的嗅觉，可这过于浓烈的味道却让他安心许多，嘴角竟也是不自觉地上扬了。

顾传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祁颂了。

一些被掩藏得很好的情绪因为对方的出现而破土萌芽——原来思念一直盘踞在心底深处。

顾传想着，神使鬼差地伸手理了理祁颂乱糟糟的头发。

祁颂：“……”

他的气忽然消了。

“那你自己处理。”

他说着，缩回了门后，看似是离开了。

身后甚至传来了一道关门声，仿佛祁颂真的如顾传所说的，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但顾传回身，看见一小簇黑雾从门缝中钻出，鬼鬼祟祟地躲在鞋柜后面。

还真是这样。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却不打算揭穿某个人的小心思。

“顾传。”

顾大伯等了许久，面对顾传的无视显然是有些恼怒的。

“你这个同性恋就是个病，玩玩也就算了，等年纪大了还是要结婚的。”

顾大伯见祁颂不在，就觉得有些话必须要和自己这个好侄子说一说了。

“男人和你在一起图什么？说不准就是图你有钱，那小白脸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小传你人也单纯，最好还是配一个熟悉的小姑娘。”

“你婶婶亲戚家有个侄女，和你的年纪差不多，你不如和人家接触接触。”

顾传：“是吗？”

他缓缓回头，眼底重新归于淡漠。

“所以，你是想要我花钱给顾化买婚房，然后再另一个女孩相处？”

顾大伯就是这个意思，光听见顾传口中描绘出自己的设想，他的嘴角就不由裂得更开了。

像是一只无止境的贪婪巨兽，无人能够满足他的欲望鸿沟。

但无所谓。

顾传又不打算填补。

“你就想想吧。”

顾传亲口打破了他心中的美梦。

至于其他，顾传懒得再多说什么，他打算关上门，要是这人还纠缠不休，自己完全可以叫保安过来将人带走。

“顾传！你在耍我！”顾大伯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他伸手就想打人，就像许多年前一样。

可顾传早就不是那个孱弱的孩童，在对方手抬起的一瞬间，另一道更有力的力量死死地抓住了顾大伯的手腕。

“你……！”即便如此，顾大伯也并不惧怕，他骂道，“你这个白眼狼，我们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你爸妈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成了这个混账样子该有多寒心啊！”

顾大伯企图将这件事闹大，虽然顾传如今长大了，力气也比自己更大，但有些弱点却是不会改变的。

听到吵闹声，邻居也出来了，甚至连楼上楼下也有人出来看热闹。

顾大伯明显感觉顾传的手有些许颤抖。

这更让顾大伯得意了，他的目光不再看向顾传，而是看向赶来看热闹的邻居。

“你们看我这个侄子，他父母去世以后一直是我这个做大伯带大的，现在倒好，自己有钱了，却把我和他婶婶忘得一干二净。”

“可怜我和他婶婶，本来就有两个孩子，还要再养一个他……”

“现在家里需要用钱，我只是想要找他来帮点忙，结果却是被拒之门外啊……”

……

“是这样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要真是这样，多少有些没良心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都是这样的了？”

“……”

邻居们纷纷议论起来，他们不知道谁是对的，只会下意识听取能说会道之人的片面之词。

他们和顾传本来就不熟，早知道这一位户主有些孤僻，不喜欢与人交流，看起来阴沉沉的……

不像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一切都照着预料发展，顾大伯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知道顾传很快就会受不了，到时候一定会和多年前一样，仅仅是泡沫星子就能把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大的青年压塌。

躲藏在暗处的祁颂愈发生气，他暗自握住了拳头，恨不得直接把周围所有人都打得魂飞魄散。

他们就是这么欺负顾传的？

祁颂并非是性格很好的鬼，相反，惹他就一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欺负顾传的自然也是一个道理。

可在动手之前，祁颂却是看见了顾传挂在嘴边那讥讽的笑容。

顾传好似并不害怕。

第47章 同行

顾传松开了他大伯的手，他从来不擅长解释，也不想解释什么，他直接从自己手里拿出了手机。

顾大伯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想起了顾传曾经用过手段，又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就算是报警又怎么样？这些都是家务事，警察不会管的。

但顾传并不是报警。

他在手机上按了按，一段音频再次在这小小的楼道间响起。

正是顾大伯方才说的话。

“房子”、“弟弟结婚”……

这些字眼可是将顾大伯的意图暴露得彻底。

没有道德却喜欢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的人，迟早要在这上面栽跟头。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了顾大伯身上，不同于方才看热闹的迷茫，如今他们眼底带上了明晃晃的鄙夷。

“呵呵，真是颠倒黑白啊。”

“谁家弟弟结婚要哥哥付钱买房子的，况且还是堂哥……”

“……”

顾传不喜欢议论声，即便议论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他想要进门，将这些声音隔绝，可这个时候，屋子里却是忽然冒出了一个脑袋。

可不正是偷听许久的祁颂？

祁颂看着那正狼狈离去的身影，笑嘻嘻道：“你让我男朋友给你儿子花钱买婚房，怎么不说要让你儿子认我们做爹呢？”

“其实您也不用担心辈分乱了，你儿子叫我们爸，也不妨碍你儿子叫你大伯。”

“呀，”祁颂说到这里，忽然惊呼一声，“你当大伯的话不会亏待你儿子吧？毕竟你当爸当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你当大伯当得可不怎么好吧？”

“哈哈哈哈哈！”

“说得好！”

顾大伯闻言脸更黑了，他哪里还敢再看别人的脸色，只听着那些嘲弄的笑声，便知道他们的脸上会是什么神情。

但，他不会想到，祁颂那张扬的言语之下隐藏着的却是冷冽的杀意。

当着他的面欺负顾传，真当自己死了？

哦，他的确是死了。

不过，他祁颂就算是死了，也能让这个家伙付出代价。

顾大伯仓皇而逃，下次估计也不敢再来这里找其他人的麻烦了。

邻居们是什么反应，顾传并不是很在意，他拉着祁颂回到房间之中。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祁颂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你是什么意思？”

亏他刚刚还帮顾传说了那么多话，结果这人还是要赶自己走。

祁颂皱着眉，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

顾传似乎没看见他的神情，继续道：“没收拾吗？那我帮你收拾。”

说着，他从角落处又翻出了一个行李箱，将自己给祁颂买的衣服翻了出来，随后又拿了新的洗漱用品。

祁颂越看越气，气鼓鼓地夺过顾传手里拿着的衣物，一股脑地都塞进了这个体积不大的行李箱。

与其被顾传赶走，那还不如让他自己走。

祁颂愤愤地想着。

他要让顾传后悔去，就算以后他哭着闹着求着自己回来，自己也不会对这家伙有任何好脸色。

不对，不能这样。

他要直接强取豪夺，趁顾传不注意直接把人关起来。

到时候想怎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你把被子都进去干什么？”顾传抓住了祁颂的手，叹了口气，“你是要搬家吗？”

“啊？”

祁颂没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望着对方。

“祁颂，你不想同我出去旅游吗？”

“什……什么？你带我去的啊？”祁颂愣住了，难得有些结巴，但语气里藏着几分不可置信。

“你没有骗我吧？”

“我骗过你吗？”顾传似乎觉得有些许好笑，只是他话音刚落下，身上便缠上了一道熟悉的触感。

祁颂伸手环着顾传的脖子，语气里充满了欢快：“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带我去旅游呀。”

“是不是见我帮你的身姿实在是威武帅气，所以你就觉得出行还是带上我比较好？”

“不是。”

顾传摇头。

无论有没有方才的事情，他都想要带祁颂一起出行。

特意折返，也只是因为心中存着的几分希望，希望祁颂尚未离开。

“顾传，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我吗？”祁颂又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耳垂，耐住想咬上去的冲动，控诉着对方。

“那算什么好听的？”

顾传手里还拿着祁颂的衣服，如今被这八爪鱼缠住，自然也是无法脱身的。

他只得将手中的衣物放到一边，语气之中也多了几分认真。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你落东西了？”祁颂皱了皱眉，最终没忍住，还是咬上了顾传的耳朵，“不要转移话题！”

虽然是咬，但祁颂还是没用太大的力气，比起轻微的刺痛，顾传感受得更多的却是那湿润与柔软。

“别舔了……”顾传觉得有些痒，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推开这个粘人精，“我是回来找你的。”

祁颂一个愣神，倒是松开了顾传落在了沙发之上。

“回来找我？”祁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顾传想要带自己去旅游，所以才会折返回来找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我说？”祁颂想到了这种结果，又嘻嘻笑了起来。

“我没找到你。”

顾传说着，将祁颂塞进去的羽绒服拿出，将其中几件重新挂回了衣柜里，只将祁颂最喜欢的两件放入行李箱。

行李箱只能放两件，如果衣服不够换的话，路上再买也是可以的。

他收好了衣物，拉好了行李箱的拉链，原以为祁颂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又要自己说一些过于肉麻的话。

但对方却是愣愣地望着自己，仿若顾传的身上沾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真的是顾传吗？”祁颂从沙发上站起身，抓了抓顾传的脸，“顾传不喜欢我，不会和我说这些的。”

那黝黑的瞳仁中露出一丝委屈，像是有人将他抛弃了一般。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怜惜，至少会道一句：“我没有不喜欢你。”

但顾传什么都没有说。

他轻轻靠近祁颂，近到祁颂感受到了对方鼻息间的温热——这是第一次顾传主动靠近他，害得平日里张扬的家伙愣在了原地。

顾传……要干什么？

他这般想着，那双修长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发顶，理了理那乱发。

彼时风从未关的窗户中钻了进来，将顾传好不容易理顺的头发吹乱。

但顾传似乎不厌其烦，不恼这捣乱的风，仅仅是专注地瞧着眼前人，仿佛整个世界皆只剩下面前的风景。

……他这是什么意思？

祁颂有些不确定了，他试着学先前那般主动贴近顾传，甚至悄悄用唇划过了顾传的侧脸。

但顾传并不生气，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拧着眉叫自己的名字，甚至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方便自己继续揩油。

还有，顾传的嘴角上扬了，眼底是浅淡的笑意。

自己是在做梦吗？

祁颂晕乎乎地想着，如果是梦的话能不能不要醒啊。

……

“走走走！”祁颂是第一次见顾传开车，满眼都是惊喜，他就像是个好奇宝宝左看看右瞧瞧。

最终，顾传按住了他，帮他带好安全带，这才开始了这一场旅途。

但仅仅是一个安全带可束缚不住祁颂要飞上天的灵魂，他想要开窗伸出脑袋，又想要转身去拿放在后座的饮料。

“你坐好了！”

在红灯之时，顾传伸手拉住那坐不安稳的家伙。

“你要是坐不住就坐到后面去。”

一听坐到后面，祁颂就有些被唬住了，再也不敢乱动，乖乖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顾传，还有多久到呀。”

祁颂并不能安静太久，很快又开始念叨起来。

“还有半个小时到服务站。”

“啊？还有半个小时？”祁颂蔫巴了，斜斜地靠在车窗上，神情萎靡，“我好无聊。”

“我可以玩你的手机吗？”

顾传拿他没办法，目不斜视道：“你拿吧，密码是……”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愕然。

自己这是下意识要把这么隐私的事情告诉祁颂吗？

“密码是什么？”

祁颂不知道顾传心中的想法，有些许疑惑地继续问道。

“是021123。”

祁颂顿了顿，微张着唇，似乎是重复了这六个数字。

“好，你放心，我就看看小说，不会乱翻你的隐私的。”

顾传应了一声。

其实，祁颂就算是想翻也很难翻到，因为很多软件上都有应用锁，祁颂无法将其打开。

顾传的手机里甚至没有什么刷短视频的软件，只有小说APP，祁颂也不挑，反正他再怎么也不会晕车，怎么看小说都行。

可看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有些无聊了——祁颂天性就不喜欢这种文字，上一本能看的小说还是顾传写的。

可顾传的小说，他还没看完。

祁颂看着看着，竟是察觉到了一丝困意，直接倚靠在车窗边睡着了。

顾传的余光瞥向身边的人，他有些许无奈。

但有祁颂在，这场出行注定比他预料中的旅途似乎更有趣。

不知道睡了多久，祁颂缓缓醒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顾传的身影。

他有些慌了，一时，脑海里面闪过了曾经看见过的新闻消息。

一些没良心的养狗人丢狗，都是把车子开到荒郊野岭，然后把狗扔了，这样狗才会找不到家。

小狗只能一辈子孤零零地呆在荒郊野岭，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和主人了。

顾传不会是假借旅游的理由，要把自己扔了吧？

祁颂心里有些慌，刚打开车门，就看见顾传朝车子的方向走来。

“顾传！”

祁颂直接打开车门，飞扑到了顾传的身上。

“你是不是要把我扔了？”

顾传：“？”

什么东西？他只是去服务站买点东西。

现在是中午，到了饭点，祁颂可以不吃东西，但顾传不能。

虽然顾传并不喜欢与人交流，但现在K记都可以用小程序点单，到号直接拿走，并不需要什么语言上的沟通。

可顾传没想到他一回来就被祁颂抱了个满怀。

这一举动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将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似乎在好奇他们的关系。

顾传不喜欢这种好奇而探究的视线，但要挣脱祁颂绝不是一件很容易。

“祁颂？你做噩梦了？”

他努力空出一只手，拍了拍祁颂的后背。

祁颂并没有被安抚下来，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传，语气里藏着几分颤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要扔了我？”

顾传：“……我扔你需要把自己的行李都带上吗？”

“你不把行李都带上怎么骗我是去旅游？我看新闻上一些坏蛋丢狗都是这样的。”

顾传：“……”

“谁家丢狗把狗放车上，主人下车的？”

祁颂的脑子里真有不少奇思妙想。

“快点上车吧，”顾传叹了口气，“再浪费时间，我给你买的冰淇淋都要化掉了。”

“冰淇淋？”

祁颂缓缓反应过来，他松开了自己的手，从顾传身上下来，老老实实地钻进了车里。

倒是比想象中听话。

顾传这般想着，忽然看见那打开的车门之中，安全带还没解开——祁颂是直接穿过了安全带。

顾传：“……”

还好没别人看见。

祁颂重新戴好安全带，就眼巴巴地看着顾传。

顾传从纸袋里拿出了那塑料壳装好的圣代，只是随手一拿，便能感受到透心的凉意。

但祁颂显然很喜欢，刚才还有些朦胧的睡眼已然是亮了起来。

顾传吃了点东西，勉强填饱肚子便没有其余的欲望了。不过，他并未着急开车，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另一侧。

看着祁颂吃东西，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食品，祁颂的眼底还带着几分名为好奇的光芒，看起来灵动鲜活，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可能说一只鬼具有生命力是件很奇怪的事，但顾传的心底却是是这么想的。

许是太久没有看见他了，顾传总觉得自己不太想移开视线。

但这种过于专注的目光，总是会被祁颂察觉。

他拧了拧眉，明显是感觉到了顾传的一些变化。

会不会是因为那个老不要脸的？

“有什么心事就直说，我又猜不到。”祁颂哼了一声，拿了几根薯条蘸了酱，塞到了顾传额嘴里。

“算我贿赂你好不好？求你开开尊口，万一我可以帮你解决呢？”

只要说几句好话，他祁颂一定会帮顾传讨回公道。算了，也不用说什么好话，只要顾传有求于他，自己一定会做的。

顾传盯着那蘸上番茄酱的薯条，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一贿赂。

“我没有什么心事。”顾传摇了摇头。

他只是在想……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顾传缓缓移开视线，而车窗上印出了他如今的模样。

表情依旧是冷淡的，只是那耳朵好似沾上了番茄酱的红，也不知道是冻红的，还是其他原因红的……

第48章 惩罚

顾传头一次知道自己的耳朵也这么容易红。

他平时冷淡惯了，似乎将自己视为这个世界的看客，无论发生了都不在意，也很少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毫不夸张地说，顾传如今的一切的情绪波动都来源于祁颂。

想到这里，之前朦胧着的东西彻底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事到如今，即便是“临时止损”都不可能了，顾传只能继续向前。

祁颂无法被关在那一小间屋子内，那自己便尝试走出去。

未必可行，但他如今确实在进行尝试。

祁颂可不知道顾传到底想了什么，他咬着薯条，只能看见顾传回避了自己的视线。

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祁颂想了想，觉得以顾传的性格必然是不愿意主动和自己求助的。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教训你那个大伯。”

顾传猛然听见祁颂的这句话，愣住了。

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件事上？

“……我不是在想这个。”

顾传明白祁颂会错了意，有些无奈，但一股暖流的确在心底缓缓蔓延。

“你不用去管他，也不用因为他影响旅游的心情。”

祁颂有些不明白。

如果说顾传不在想这个，那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把你丢了？”

顾传到底不是祁颂，他轻咳了一声，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祁颂是害怕吗？

他并不否认，毕竟祁颂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委婉，只会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

“对啊，你难道不怕被你很重要的人抛弃吗？”

说完这句，祁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传的心里可能并没有能称得上“重要”的人。

顾传心里念着“重要”两个字，眼睛看着祁颂，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伸手理了理他那因为睡着而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也怕，”他道，“但我并没有抛弃你的意思。”

“我的想法没有那么复杂，仅仅是想要邀请重要的人和我一起旅行而已。”

重……重要的人？！

自己吗？

祁颂又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若非这个世界并无幻象也并无心魔，那他恐怕要觉得眼前的人并非真正的顾传。

“顾传，你是不是已经想明白了？”

祁颂不是傻子，在短暂的怀疑后，自然发觉了对方的异样。

明明之前还是对自己百般回避，怎么如今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

“嗯，想明白了。”

祁颂等着他的后文，可顾传却什么都没说，若非那嘴角仍旧上扬着，祁颂怕是以为自己幻听了。

——鬼还能幻听吗？

他总觉得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即将破土而出，刚想继续追问，嘴里却是被顾传塞了几根沾了番茄酱的薯条。

“现在还不是时候。”

祁颂：“啊？”

什么不是时候？想明白了不就应该说出来吗？

祁颂的不满就写在脸上，狠狠地咬着薯条，无声地发泄着自己的怨念。

又生气了？

顾传忽然觉得逗祁颂生气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么说来，他忽然理解祁颂为什么喜欢惹自己生气了。

他伸手戳了一下还鼓着的腮帮子，轻声道：“一般来说，表白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吧？”

顾传有点在意仪式感，并不只想用一句轻飘飘的“想明白了”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可能有些矫情，但顾传已然想好了之后的计划。

祁颂真的很好哄，顾传的话音刚落，那人的眼底又重新浸满了惊喜的笑意。

“真的？”

顾传应了一声，他知道祁颂的性子急，便又补了一句：“不会很晚，应该会在旅途的过程中。”

那就是很快咯？

祁颂喜欢这个答案，他欢呼一声：“出发出发，早出发早到！”

顾传笑了一声，虽然声音很轻，但也没法逃出祁颂的耳朵。

他说：“那就走吧。”

……

接下来的旅途，祁颂不再一个人盯着手机，因为顾传竟是主动同祁颂开始闲聊。

不过顾传本就不是什么擅长聊天的人，话头又很快被祁颂抢了过去。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而顾传静静地听着，只是偶尔才插上一句。

聊了一会儿，祁颂就有些心痒了，他还是惦念着顾传大伯的事情——不让那个人得到报应，祁颂心里总是有一块疙瘩。

祁颂的表情都写在脸上，顾传自然能察觉到他的情绪。

让那种人影响他们的旅行是不值得的。

“他们现在没法再影响我，不用浪费你的时间去想他们。”顾传的语气的笑意消失，恢复了如湖面般的平静。

“你讨厌他。”祁颂斩钉截铁道，“没事，我已经想好了报复他的手段，那肯定会帮你出气的。”

“我知道你们这个世界不能随意杀人，但是我有其他的办法，让他陷入在永远的后悔之中。”

这人的善恶观似乎很简单，似乎只要是顾传讨厌的，祁颂也会跟着讨厌。

“没必要。”顾传摇头。

他知道祁颂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手段，但这些手段没必要用在那些人手里。

顾传不想脏了祁颂的手。

也不想把祁颂当做一个报复别人的“工具”。

“呀……”

祁颂似是说出了这个意味不明的音节，随后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反正，他心里做好的决定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

入夜之时，顾传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沉的梦，这个梦境似乎是似曾相识，但顾传并不知自己在什么时候梦到过这眼前的场景。

好像是祁颂。

他抱着一块硕大的翡玉珠坐在树枝上，轻轻晃着腿，看上去心情应当是不错的。

而且他身着一身墨色的长袍，愈发显得他肤色如雪，像是深藏于森林中的精怪。

他的神情难得专注，死死地盯着那块翡玉珠，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是什么呢？

顾传想要看清，可是一切皆是适得其反。

越是想要看清楚，梦境中的一切却是更模糊。

最后，他睁开了眼睛，以为祁颂就在自己的身边。

可顾传抬眼在酒店里看了一圈，却并未找到自己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祁颂人呢？

顾传并非是第一次起床没有看见祁颂，甚至在昨天清晨苏醒时，他亦是如此。

可不知为何，失落的感觉比之前更甚，仿佛先前多年的孤寂皆比不上如今一刻。

“祁颂？”

顾传掀开被子，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昨天他们在路过的服务站里的酒店住宿，房间自然也是选择了双人间。

顾传起初还觉得祁颂会无视另一张床，硬生生地挤在自己身边，但出乎意料，祁颂并没有这么做。

顾传只当他转了性，虽然有些讶然，却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可如今看来怕是另有原因。

“祁颂？”顾传又叫了一声，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

另一张床上忽然拱起了一小块，那一小团东西在被子里慢慢地挪动，好不容易才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

那是一团黑雾，趴在枕头边的模样有些病殃殃的。

“咕咕！”

最终，那团黑雾对着顾传意味不明地叫了几声，语气激动，却难以掩盖其中的虚弱。

“祁颂？”顾传愣住了，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清醒过来。

可祁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着顾传的疑惑，祁颂并不能回应，那黑色的雾团悄悄地凑到了顾传的手心里，似乎是撒娇般地蹭了蹭。

见他变成这般模样，顾传的脸色愈发凝重，他隐约间猜到了什么，心口发闷，连带着捧着小黑雾的手都染了几分急躁的汗意。

“你到底怎么了？”

“咕咕！”

祁颂如今似乎并不能说话，最多只能发出这种奇怪的音节，这种奇异的毛病，顾传从未在书中提及过。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顾传忽然想到了那个APP，那是除了自己与祁颂以外，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

也许APP知道祁颂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

拿起了手机，顾传这才发现他的手机不知在何时多出了一条消息。

【祁颂出现违规行为，处罚已落实，维持时间一周。】

什么意思？祁颂做什么违规行为了？

顾传只是愕然一瞬，随后很快就想起了对方昨日所说的，要报复顾大伯的事情。

他本以为就算自己打消不了祁颂的念头，这报复的开始也是在旅行结束之后，却不曾想到祁颂昨晚就动手了。

顾传不在意那个人的处境，只担心祁颂如今究竟受到了什么处罚。

他不曾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已然多了几分阴沉，一边的手轻轻捧着化作黑雾的祁颂，而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

手背上的青筋愈发明显，只是顾传本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的屏幕，企图从那上面的文字得知祁颂的现状。

昨夜祁颂偷偷回到了y市，循着自己的标记找到了那个讨厌的人。

怎么报复，祁颂早就有了想法——他想要将自己能用来报复的手段，都使用一遍。

而APP也的确把祁颂的“罪证”都列出来。

虽然没有危害至姓名，桩桩件件皆不是好事。

【祁颂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APP可以接受他使用自己的能力为你们之间的爱情添点情/趣，但不允许他破坏世界的规则。】

顾传看到“情/趣”二字的时候，手微微一僵，最终还是问了如今最为在意的问题：“他所受的处罚是什么？他是为了我才犯规的，你要处罚的话可以处罚我。”

【亲亲，祁颂自然是要受到世界法则的约束。】

【至于改变惩罚对象，这是不可能的哦。】

“你说清楚些。”

顾传的眉越皱越紧，什么约束？他要知道祁颂到底受到了什么处罚。

会不会痛苦，会不会难受……

这不是祁颂应该遭受的。

【你知道了有什么用？你帮不了他。】

顾传沉默了。

这个App说的并没有错，自己真的帮不了什么。

久违的无力感似乎又漫上心头。

祁颂看见了顾传紧皱的眉，又“咕咕”叫了两声，却并未得到回应。

他只好更用力地蹭着顾传的手心，但换来的仅仅是顾传的误会。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顾传将手机丢到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食指碰了碰祁颂。

他不敢太用力，担心自己的一些举动会导致疼痛变本加厉。

在温热的指尖触碰的一瞬间，祁颂被其中的温柔蛊惑，他第一次见顾传那张淡漠的皮囊下露出如此焦急的神态。

他的关心与急切毫不掩盖地落在祁颂面前。

“咕咕！”

那团小黑雾忽然猛烈地摇晃起来，似乎是在摇头。

顾传并未想那么多，他只当祁颂还是在忍受疼痛。他再也按耐不住了，他看向自己的手机。

“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吗？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顾传的话，手机屏幕上缓缓多出了几行字。

【念在是初犯，APP可以提供一个支线任务。】

【只要你完成支线任务，我们可以减轻处罚。】

“什么任务？”顾传松了口气。

只要有办法就好。

【现发布支线任务：真爱之吻。】

【您的恋人因为惩罚诅咒无法维持原型，只有真爱之吻才能帮助到他。】

亲吻吗？

顾传想了想，用手指轻轻点了下祁颂。

祁颂已经累了，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顾传都不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于是干脆摆烂，趴在顾传的手心装死。

即便是对方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祁颂也没什么表示。

顾传却以为他疼得彻底没了力气，眉越皱越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将手抬起了些，与那团小黑雾的距离越来越近。

此时看着那一团黑雾，顾传并不觉得这神秘而阴森的雾气有什么可怕的。

甚至“可爱”一词比可怕更为恰当。

不过，比起祁颂本来的模样，如今的黑雾还是差了些许。

顾传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凑近了自己的手心，凑近了手心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那团黑雾。

最终将唇贴在了那透着凉意的雾气上。

这个吻触之即离，比起亲吻可能更像是“接触”，但这并不妨碍祁颂被这个“吻”给吓到了。

黑雾的表面上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祁颂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惊愕。

“顾顾……顾传？你在干什么？”

“等等，我可以说人话了？”

顾传忽然明白祁颂刚才说的不是“咕”，而是“顾”。

不过，这似乎没什么。

因为某个人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顾传，你刚刚亲我了？”

顾传的表情生出了几分僵硬，他并未回答祁颂的问题，而是移开了视线。

只给祁颂留下个通红的耳尖。

“顾传？你害羞了？”

“顾传？顾传？”

“别故意不理我！”

“顾传，你知道你刚才吻的是我哪里吗？”

顾传：“……”

第49章 害羞

吻的是什么地方……

顾传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吻的是祁颂的唇。

但祁颂这般问了，顾传的脑海里难免会多出另外的选项。

眼睛？脸颊？还是耳朵？

不对，若只是这些地方，祁颂就不会这么说了，应当是比唇更亲密，更暧昧的地方。

胸口？小腹？还是再往下……

大脑有宕机的风险，偏偏祁颂说个不停，那清亮的声音不断地提醒顾传。

刚才他们做了很暧昧的事情。

毕竟他生性内敛，对于方才的吻，顾传自然有些羞于提及，自然不可能像祁颂那样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让举世皆知。

他不太想知道自己究竟吻了哪里，只想知道祁颂的身体状态。

“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顾传说着，但目光却还是没有回到祁颂的身上，甚至自顾自地拿起了手机，想要看看APP上面是怎么说的。

——虽然一团黑雾并无眼睛可言，但顾传仍然不敢看他。

“什么不舒服？”祁颂嘀咕一声，“我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自己刚刚是想要告诉顾传自己根本没有感觉疼痛，可顾传就是不懂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顾传也看见了手机屏幕上多出的一段话。

【支线任务勉强完成，祁颂的处罚减轻，恢复说话能力。】

顾传：“……”

勉强？所以自己刚才亲的地方真的不是祁颂的嘴唇。

算了，这不是重点。

按照APP的意思，祁颂刚才并没有受到什么痛苦。

那就好……

顾传松了口气。

但祁颂总不能一直保持着如今的模样，黑雾小球虽然也很可爱，但顾传还是更喜欢那个明艳张扬的少年。

“有没有办法让他变回来？”

顾传再次询问APP。

【亲，这边建议你可以再多亲几次试一试哦~】

嗯？

祁颂凑过来，正好看见了APP上的文字，迅速抓住了关键词。

“多亲几次！多亲几次！”

顾传：“……”

黑色的雾气在顾传的大腿处跳跃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是在期待自己这一次会亲到哪里吗？

这宛如开盲盒的体验对祁颂来说都有些刺激，更何况是某个大脑才刚刚重新运作的人？

顾传的心跳有些快，他觉得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现在饿了吗？”

转移话题战术已经用过太多次了，毫不意外，这个回答并不是另一个人想要的。

“顾传！”

听到这话的祁颂自然是不满的，他一跃而起，直接黏在了顾传的脸上，随后传来的便是一阵冰凉的触感。

顾传伸手托住了那黑团子，用指尖戳了戳，有些无奈道：“祁颂，你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吗？”

“唔就是布吉岛，害羞了就木有亲亲惹。”

这话说得突然含糊起来，顾传又戳了戳，莫名觉得自己的指尖多了几分湿濡感。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想要将手抽回。

但，祁颂可不想让他得逞。

冰凉的触感包裹了他的指尖，触觉刺激着神经，让大脑里出现本不该出现的场景。

顾传：“……”

神使鬼差，他并未急着将手指抽回，而是渐渐地探入更深的地方……

这全然出乎了祁颂的预料，他以为顾传一定会被自己逗得脸红，可事实上……

唔……快到喉咙了。

最先受不了的人变成了祁颂，他下意识地牙咬着顾传的指节，可如今他是一团黑雾，又该怎么咬呢？

顾传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传来一阵细碎的痒，并未意识到其余的不妥。

最终，祁颂求了饶，顾传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抱歉……”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彻底僵硬住了。

在祁颂看来，如今顾传红着的也不止是耳朵了。

“去……去吃饭吧。”

顾传僵硬着起身，同手同脚地迈出了第一步，像是个生了锈的机器人。

饶是如此，他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祁颂。

祁颂真是越看越喜欢，从顾传的手心，顺着手臂爬到了他的肩头，最后贴在了他的侧脸上。

轻轻地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极为明显的牙印。

反正也不会被顾传发现。

祁颂看着自己打下的印记，终于满意了。

……

酒店的早饭，种类不少，有不少都是祁颂没见过的早点，要不是顾传拉着他，那黑团子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

“想吃什么？”顾传问了一句，“我帮你拿。”

此时，饭厅里面已然有了不少人，他们手里拿着盘子，看了一眼自说自话的顾传，又看见他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便以为他是在和自己的同伴说话。

不过，那脸上的牙印……

周围的人显然都误会了，以为那牙印的背后藏着什么暧昧故事，目光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戏谑。

顾传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视线，他的手心有些冒汗，比起方才的局促，显然是如今的场面更让他烦躁。

可就在这时候，他就听见祁颂的声音。

“我都想试试。”

那黑团子里发出了都要的声音——反正他不会吃撑，为什么不全都试试呢？

顾传笑了，笑声很轻。

他发觉自己最近笑的次数比之前二十几年还要多。

至于原因……

自然是祁颂的出现。

将所有种类的早点都买了一份，顾传在所有人愕然的眼神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早点刚放好，缩在顾传头发里的黑团子就飞到了桌子上。

“我要先试试这个！”

顾传看着那黑团子在桌子上跳来跳去，就觉得有趣，伸手帮他打开了塑料盒，将买好的早点一一放好。

“等等，你不吃吗？”祁颂推了推装早点的塑料盒，将其推到顾传面前。

“你先吃。”

“想什么呢？我吃完了你就没得吃了。”祁颂道。

虽然如今的黑团子上无法看出任何的神情，但顾传大抵能想象出祁颂如果依旧是人形，那会是什么模样。

眼角眉梢应当都是上扬着的，嬉笑怒骂间都带着少年人的恣意张扬。

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快点吃，快点吃！你不许不吃早饭！”

祁颂见顾传走神，努力推着一小盒蒸饺挤到顾传面前——他已经看见这个蒸饺里面有虾仁了，顾传喜欢吃虾仁。

“你不吃的话，我就喂你……”

话说一半，祁颂才想起来，以自己面前的情况，好像没有办法做自己所说的事情。

“哎，我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啊……”他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哀怨。

如果他现在是人形，刚才怎么可能只是在顾传的侧脸上咬一口。

肯定要做些更过分的事情。

顾传对祁颂心里的某些念头一无所知，他那筷子夹了一个蒸饺递到祁颂的面前，见那黑色的团子见蒸饺逐渐吞噬，他自己才开始吃。

同时，也开始思考祁颂变回原样的问题。

一般来说，只要有选择，顾传都不会喜欢人类的形态，如果有按钮能把世界上所有人都变成黑团子，他一定会把这个按钮摁烂。

但祁颂却是一个例外。

他一边想着，一边给祁颂投喂，看起来神思不属。

祁颂有意逗他，故意说自己刚才咬了筷子。

素来有洁癖的人刚才可没有换筷子，猛然间听见这话时，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就好似他本人从来没有过洁癖。

许是猜到了祁颂的想法，顾传有些无奈。

如果现在还嫌弃这个，他怎么可能和祁颂接吻呢？

只是这些话并不可能说出来，他又夹了一个祁颂喜欢的小包子塞到了他的嘴里。

嗯，还是闭嘴吃饭比较好。

……

吃完饭，顾传又去问APP祁颂恢复人身的事情。

对此，APP的回答是一周。

当然了，也是有缩短惩罚时间的办法的，比如亲一次，时限缩短一天。

顾传：“……”

【亲亲，亲哪里都可以哦。】

【越亲密的地方冷却速度越快哦。】

可事实上，顾传尝试几次后，祁颂也没有变换回来。

这一度让顾传觉得APP是在假报消息，之后便再也没尝试了。

就这样，两人的旅行变成了一人和一黑团子的旅行。

体型缩小之后，祁颂更喜欢趴在顾传的肩膀上，这样的距离显然比之前更为亲近，更加挑战顾传的社交底线。

不过，今非昔比，就算是人形，顾传也能接受现在的亲密距离。

祁颂就这般趴在顾传的肩头，也许是因为无聊，他讲起了自己帮顾传出气的事情。

虽然表面看着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但祁颂到底是修仙界出来的人，骨子里认可的是另一种价值观。

别人欺负了，那肯定是要报复回去的，否则来日的欺凌只会是变本加厉的。

所以，祁颂断了他的气运，让他连夜噩梦缠身，梦见自己愈发惨淡无望的未来。

也许那个人清醒之时会庆幸这仅仅是一场梦境，但事实上，他会发现自己的现实生活会逐渐与梦境重合。

“要不是这个世界法则拦着我，我肯定要……”

祁颂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这里并不是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把人命看的太重了。顾传这种土生土长的人，大抵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说法的。

所以他连忙闭上了嘴，尴尬的想要转移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顾传所说的话与祁颂心里想的一模一样。正当他叹息之时，就听到了下一句话。

“那个人怎么样我都不在意，但我不想你受到惩罚。”

哦，原来是为了我啊。

祁颂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蹭了蹭顾传的脖子。

“在开车，别蹭。”顾传的脖子有些敏感，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提醒一句。

祁颂品出了潜台词：“那你不开车的时候我就可以蹭了？”

顾传：“……可以的。”

……

顾传并没有连日连夜地开车，他大约每天开十个小时，甚至更少的时间，终于在第四日抵达了x省的某条通往目的地的道路。

这个月份并非是来云杉林的旺季，也许是天气太冷，也许是假期已经宣告结束，这一路上的车辆也是少得可怜。

看着眼前明显荒芜的公路，人烟愈发稀少，顾传的情绪却是肉眼可见地松弛起来。

虽然旅途才刚刚步入正轨，他还没有真正到达但顾传已然确定自己会喜欢这一片云杉林。

“顾传，前面有牛！”

祁颂更不用说了，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的伊始便只见过高楼大厦与平整宽阔的柏油路。

如今到了x省，见到了抬首都未必能看清顶端的苍天树木，又看见了自得悠然的牛羊。

简直是把久困在樊笼中的鸟儿放了出来，若不是条件不太允许，他都得崩到车顶上去。

顾传停了车，等着那只牛慢悠悠地走过，其间不由伸手将那团在自己肩膀上的家伙揪了起来。

“顾传？”

祁颂有些许疑惑，不明白顾传这是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上去？”

“是啊，有这个想法，”祁颂的语气里按耐着激动，“我要是人形状态，肯定要坐在车顶上。”

顾传没说话，只是想了想那个画面——有些奇怪，但放在祁颂身上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再等一等，马上就要到了。”

顾传的话音落下，堵在车前的牛终于挪开了，驾驶员再次踩上油门，继续向前而去。

“真的快到了吗？”祁颂不算很相信，“你的快到是指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

“都不是，需要一个小时。”

祁颂急了：“啊？你把这个叫快到了？”

“逗你玩的，”顾传勾了下唇，只觉得有趣，“其实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啊？”

这下轮到祁颂愣住了，他不跳了，也不闹了，如果能看到他的表情，想来是拧着眉头，一脸困惑。

“顾传，我发现你现在学坏了，怎么都开始骗人了？”

“嗯，”被控诉的顾传心情莫名更好了些，他笑道，“大概是近墨者黑吧？”

“……顾传，你是鬼上身了吗？让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别闹了，我开车呢。”顾传目不斜视。

“是你先开玩笑的！”

祁颂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没有过度打扰驾驶员，只是嘀嘀咕咕的，像是抱怨，又像是嗔怪。

顾传唇角的笑意彻底压不住了。

“你可以等下车再闹。”

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在这轻松氛围中结束，顾传下了车，背上了早就分出来的简单行囊。

“你只有一个人来吗？”门口的售票员皱了皱眉，“一个人的话尽量不要跑到森林的深处，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的话，请拨打求助电话。”

“好。”

与祁颂相处久了，顾传几乎忘记自己不太擅长与人相处，在对上陌生人的视线后，他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

最终才说了一个字。

不过，售票员并未发觉顾传的异样，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许冷漠，如同身后深绿色林海中的蔼蔼雾气，似乎近在眼前，却也难以触及。

这样的客人有些罕见，但售票员并不在意，他收回了视线，继续去看自己的事情。

顾传背着包向前走，直到那售票厅彻彻底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身后。

“祁颂，你能说一句话吗？”

“啊？”祁颂有些莫名，“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说一句就好了。”

其实就是很突然，在这茫茫林海之中，孤寂之感像一条条藤蔓，随着雾气将顾传包围在此处。

太空旷也太孤独了。

顾传很想听见祁颂那吵闹的声音。

越吵闹越好。

祁颂没有问为什么，好似突然间明白了顾传的意思。

“那我说了。”

祁颂轻咳了咳嗓子，大声道：“顾传！你那天亲了我的……唔唔……”

可恶，你不要捂嘴，让我说完啊！

第50章 喜欢

“我不想知道，说一点别的吧。”

顾传的语速很快，仿佛是担心祁颂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祁颂：“……”

啧，不想听就算了。

反正按着他的性格，只要想要说话，连续说个三千句也不会词穷。

“那我开始说咯？”

不过，祁颂一时也没想到自己除了那次的亲吻以外，还想说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正好看着一棵树。

祁颂的沉默太久了，久到顾传都觉得有些许不对。

其实早在祁颂说出那半句话时，那股莫名的孤寂感便如同雾气一般，随着风吹散了。

但祁颂如今……

“顾传，我以前……一直坐在树上看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颂才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坐在树上看自己？

顾传一愣，他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梦境。

梦中的祁颂也是坐在树上的……

不过，他是在看那颗很大很大的翡玉珠。

“我……”祁颂似乎是想说什么，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小到顾传凑近了，也只能听见一点儿气音。

“不让我说就算了。”

声音忽然又大了起来，亦是带着他说话时独有的欢快。

“是APP不让你说？”

顾传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没事，迟早会知道的。”

APP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几乎将撮合自己和祁颂的目的写在每一个任务上。

按着正常的恋爱流程走，完成任务应该是不难的。

顾传也在想，下一个任务会是什么。

表白？约会？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传的唇角还是上扬了些。

这一份愉悦感染了有些气恼的祁颂，他不由好奇起来。

“顾传，你是很喜欢森林吗？”

祁颂一边说着，一边顺着顾传的肩头往上爬了一些，直到蹭到了对方的耳垂才停了下来。

属于祁颂的独有凉意顺着敏感的耳垂传递到顾传的神经上，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将那影响自己的黑团取下。

可这手仅仅是抬至胸口，便改了方向。

祁颂并未想到顾传抬手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在他看来，对方仅仅是扯了扯自己的背带，改变了身后行囊的受力位置。

“还好。”

顾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在想祁颂一直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只可惜这片森林也不像书中描述的那样阴森——毕竟真要像书中那样的，估计得是未开发的旅游景点，顾传想来都没法来。

“还好？不是很喜欢的话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过来？”

祁颂也不太明白，毕竟他清楚顾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自驾可以极大减少与陌生人的接触，但有些事情总是不可避免的。

他都知道的事情，顾传肯定也会知道。

那不喜欢，甚是恐惧社交的人为什么要出来？

“不止是这一次，之后应该也会出来玩。”顾传顿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耳侧的团子。

“你愿意陪我吗？”

这个问题怎么需要思考呢？

祁颂毫不犹豫道：“陪陪陪！肯定要和你一起去啊！”

这笃定的答复正中顾传心里最为幽深隐秘的想法。

他笑了，不是平日里那种含蓄到只有唇角上扬的笑，而是真正笑出了声，眼底的笑意也如繁星一般，让祁颂移不开视线。

好想亲一下……

可恶，够不到。

算算日子，恢复人身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到时候他要把这几天的份都补上！

许是他的想法过于强烈，顾传的脚步稍稍一顿，有些许狐疑地看着自己肩头的祁颂。

“怎么了？”

“我在想亲你的事情。”

顾传：“……”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人性格直接，但有些话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

毕竟，大脑中的画面已经占据了大半，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合适的语言。

“又害羞了？噫，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那万一我们以后做羞羞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唔……顾传！”

可恶，怎么又捂嘴啊！

最后，顾传面无表情地收了手，祁颂又有些蠢蠢欲动，但想到现在自己刚才才解放的嘴，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题。

“……这里和我以前呆的地方很像都是树林。”

可祁颂并没有说太多，因为顾传作为笔者，其实很清楚这个设定，并不需要自己花费太多的时间去解释。

但顾传却是说自己想听，虽然他都知道，但是从祁颂嘴里说出来，便带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祁颂微愣，黑色的小团子似乎洋溢出一种快乐的气息，他继续道：“你想听的话我就说……”

毕竟是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祁颂聊起那片阴森孤寂的森林时难免带上几分追忆。

“虽然那里挺安全的，但我这个人闲不住，还是想要出去走走。”

“你可能会喜欢那个地方吧？”

顾传的确挺喜欢的，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自己能够进入祁颂的世界，那一定要待在那片森林之中。

即便没有可供他生存的资源，顾传也不在意。

毕竟，对他来说，在那样一个地方沉睡也许是件好事。

不过，这些想法多少有些消极，现在的顾传早就没有了那种想法，便也没必要和祁颂提起这些。

“那你觉得眼前的树林怎么样呢？”顾传又问。

眼前的？

祁颂并没有太多的，毕竟他看惯了树，如今的确没有什么新鲜感。

但此时他的心情还是愉悦的。

因为……

“当然是喜欢的。”

有自己喜欢的人在。

……

两人就在这云杉林中走着，中午饿了吃些早就准备好的面包，快到傍晚的时候则是搭建了一个足够两人入睡的帐篷。

夜间的气温似乎更凉了些，吃完晚饭，顾传就缩到了睡袋里，面无表情地玩着自己的手机。

祁颂可不想这么早就睡觉，缩在顾传的脖子边，不安分地扭动着。

“顾传，你这么早就睡了？”

他的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诱惑。

“不去看星星吗？”

这里的树林算不上茂密，本就是特意划分出来给游客搭帐篷休息过夜的地方。

在这儿，只消抬起头，便可以望见璀璨的星空。

顾传对星空没什么想法，更何况外面有点冷，要出来看星星需要钻出暖洋洋的睡袋，等再进去的时候，热气都溜走了。

他有很多拒绝祁颂的理由，但是并没有把任何一个理由说出口。

“顾传？行不行？”祁颂见顾传没有拒绝自己，便以为自己再努力一把就能说动对方，“陪我去看好不好？”

“……好。”

从温暖的睡袋里出来的确需要勇气，顾传面无表情地穿好衣物，走出了温室。

刚走出帐篷，冷风便毫不留情地吹在了顾传的脸上，将本就凌乱的头发，彻底吹得乱七八糟。

但并无人在意。

顾传抬起头，看见了广袤无垠的星夜，而耳边是风声和祁颂的说话声。

祁颂对星星似乎很了解，他很快就向顾传指出了很多星座的名字。

“我以前无聊的时候就会看星星，不过你们的星星和我那边的好像还不太一样。”

“我可能会指错他们的名字。”

顾传笑了一声：“没事，在我眼里他们以后就是这个名字了。”

他没有告诉祁颂，刚才那个星座是叫天鹅座，不是叫鸽子座。

指鹅为鸽虽然离谱，但顾传并不在意。

“因为，鸽子座也很可爱。”

祁颂笑了，黑团子贴着顾传的脸说：“可是比起鸽子座我可能更喜欢鸽子。”

顾传：“……”

他好像知道了。

这个家伙的“指鹅为鸽”是蓄意为之。

两人抬头看了很久很久的星星，好在顾传习惯熬夜，直到此时也没有一点儿困意。

算算时间，只需等到天色中的黑暗彻底被另一抹红云取代，祁颂就会变成顾传想要看见的模样。

只要几个小时，只要睡一觉。

可顾传忽然不想等了。

也许是此刻的气氛有些暧昧，也许是有些冲动不想再被所谓的计划抑制，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顾传忽然将趴在耳边的团子揪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动作轻柔，似乎在拿着十分重要的东西。

祁颂察觉出了顾传的异样，因为以前的顾传并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祁颂，你现在想要变回来吗？”顾传认真地问。

祁颂心想，这是自己想就能变回来的吗？

之前自己和顾传尝试了那么多次，好像也没什么用吧？

但如今他望着顾传那漆黑如墨的眼底，似乎察觉到平静湖泊底下暗藏的涌动。

祁颂忽然起了坏心思。

“不是很想。”

话音落下，顾传眼底的眸色似乎黯了些，他移开视线，正想说些什么，却是被打断了。

“比起这个，我更想亲吻你。”

祁颂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素来直接，想要什么都会用最简洁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想要和顾传有更多的亲密接触。

顾传愣了一下，最终似乎是笑了一声。

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也许是因为这是帐篷外的寒风太甚，就连祁颂的唇瓣也没有记忆中的寒冷。

“顾传，你……”祁颂低低唤了一声，但剩下的话语里都被堵在了唇齿之间。

他在顾传的唇瓣贴上来的时候，便已然恢复了人型，但吻并未因此结束。

或许说，这才是个开始。

顾传抓住了祁颂的腰，几乎将整个人都融入了怀中。

唇分之时，顾传轻声道了一句：“抱歉。”

抱歉什么呢？

祁颂有些错愕地睁开眼睛，略有些茫然地看着顾传。

“我的计划好像要被打破了。”

在顾传的预计中，他的表白应该再精心一些，可能要到森林的深处，在旅行的终点，去用或许老土的言语向祁颂表达自己的喜欢。

但他忽然发现，没有什么比此时的星空更好了。

夜色笼罩着两人，寒冷不断刺激着他们神经，好似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什么计划呀？我怎么不知道？”

越到这个时候，祁颂就越喜欢装糊涂，他故作茫然，为的就是那容易害羞的家伙亲口说出那两个字。

“别装了，”顾传望着祁颂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你清楚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啊。”祁颂故意道，“我又不了解你，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这人明知故问，顾传也不生气，他知道祁颂想要听到自己说那句话。

既然是表白，那句话总是逃不掉的。

“……我喜欢你。”顾传轻吻了祁颂的侧脸，声音仿佛是落在了祁颂的耳畔，却又仿佛是在他的心口留下了什么印记。

“我想要和你。”

“一起”二字尚且还未出口，这句话便莫名画上了句号，大抵是声音的主人被那逐渐靠近的唇蛊惑。

还未亲吻，顾传便忘了那本来打好腹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