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小区鬼区事件一天后。
阳城人民医院内。
……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
每天都有人来慰问。
医院的声音很吵。
今天是第几天来着?自己已经忘记了,尽管每天都有人说:“xx月xx日,左宗起床了,检查。”但他还是忘记了。
他好奇今天的年份。
2023年吧?应该快到2024年了啊。
“2300年。”女子说道,声音温柔。
“什么?”左宗不明所以的问。
“你刚刚不是问我今年是几几年吗?”女子像是在忙碌。
“哦对。”左宗点了点头,茫然无措。
他最近总是这样,上一刻提出的问题下一刻得到答案时会一脸茫然,或许他并不在意答案,只是单纯的想确认什么。
2300年,原来不是梦啊。
纯白的房间干净整洁,只有一张床在房间中央,床的左侧是一个柜台,上面摆满了鲜花和水果。
鲜花和果篮上都写着寄语。
愿左宗早日康复。
愿左副局长之子早日康复。
幸福平安。
……
柜台再往左边一些便是窗户了,它敞开着,不断有秋风灌进来,明媚的阳光洒在地板上。
房间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躺在病床上的左宗,另一个就是工作的护士。
护士做完工作后便离开房间。
左宗一个人躺坐在床上,病床被调节到舒适的高度。
左宗的下半身埋在如雪般白净的被褥里,穿着病服,身体瘦了一圈,右臂处空空如也,脸庞消瘦,颧骨突出,脸部皮肤焦红软烂,像是融化了的雪糕,整个人丑陋不堪。
他的身体恢复神速,快到惊人,仅一天时间,右臂的伤以及眼睛就完全恢复,这连主治医生都有些发懵。
不过他只当是自己成了御灵师,所以身体才恢复这么快。
所有御灵师都这样吗?
“……”
他将缠在眼上的白色绷带摘了下来,眼眶深邃空洞,随后在曲雅护士的帮助下又换上了新的绷带。
他彻底成了盲人。
病房内很空旷,仔细听,能够听到外面有人员走动以及车床轮子滚动的声音。
灌进来的秋风很冷,但这告诉左宗他还活着。
从鬼区里出来一天了,但左宗却觉得恍若上刻钟才刚结束那两人的折磨。
其实意识总共就坚持了半个小时左右吧,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就浑然不知了,好像隐隐约约还听见了李德的惨叫声。
听父亲左燃的讲述,鬼区被一位名叫张伟的队长摆平了,李德等人死了,还有那70位原先被困在鬼区中的遇难者也都死了,一个都没有幸免,除了自己。
遇难的人中也包括左宗的外公外婆和素未谋面的弟弟。
他困惑于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但现在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左宗。”
推门的声音进入耳中。
声音的主人很熟悉,是父亲吧。左宗想着。
“我要送你外公外婆的遗体回一趟老家,可能要一星期左右……”左燃找了个凳子坐在左宗床边。
他已经满头白发,黑发已所剩无几,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苍老,甚至老年斑也开始浮现,皱纹像是被一把把锐利的刻刀钻刻极其深刻明显。
他眼中原本锐利的眼神似乎已被打磨殆尽,短短一天时间让其从看起来成熟稳重运筹帷幄的副局长,变成一位衰老羸弱的普通老者。
“好。”左宗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
见儿子这副鬼样,左燃张了张嘴,但语句却梗在喉中。
他现在时常这样,想和左宗说话,但话在嗓子眼里却像是坠落的流星,越来越遥不可及。
有的时候,沉默并非无话可说,只是一言难尽罢了。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左宗,但他现在只有左宗了。
“左夙的遗体被运到这家医院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已经很尽力的保护你爷爷奶奶了。”左燃重新组织语言。
“好。”左宗一直面对着前方的墙,没有半分活人应有的样子,倒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玩偶。
过去的伤痛还在灼烧着意识,睡觉都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右臂与眼眶总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有人一刀一刀的剐着肉。
到彻底深入梦乡。
这时会进入同一个梦境,那是一片美丽纯净的花圃,在那里面有着一位躺在吊床上的女孩。
女孩像是一个木偶,每次都只是呆坐在吊床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在梦境中可以看见,也拥有右手。
一开始会尝试着去探索,尽情的欣赏花景与花圃中蔚蓝的天空,再用手摘下几朵花。
白发的少女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确定她看了还是没看,在这几天梦境的观察中,发现少女会动,并非木偶之类的死物,有时会眨眨眼,并且也能看到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脯。
尝试与少女交流,但却没有得到回应,不过偶尔她也会瞄几眼自己。
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很美好。
梦境很真实,只是所有的感官都被模糊化,像是被覆盖了一层保鲜膜般。
翠绿的大树下,轻轻的摘下一朵遍地都是的白花,放在鼻间细嗅。
阳光无限好,蝴蝶围在身旁。
梦醒了。
世界一片混沌黑暗。
感受不到右臂的存在,如被群蚁蚕食一般的瘙痒难耐浮现于断截处。
想痛哭一场,嘴中的“啊啊”泣声代替了泪水,却不像泪水那般能带走痛苦。
他也不知道自己醒了还是没醒,但每次从花圃中退出总是面临一片混沌,这很难以准确去描述。
不是黑色,而是趋近于虚无。
左宗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但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明白自己以后可能都会躺在床上,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生活,但这样算得上是未来吗?
直到父亲死去,直到自己的生命逝去。
强烈孤寂与颓败在现实燃烧。
现在什么都做不到,连走路都十分困难,本质上就是一个能思考会说话的幼童。
甚至连幼童都不如,还拖累着日益年迈的父亲。
思考死亡能解决一切,但每当这时就会莫名的感到极度恐慌,没来由的恐惧会在顷刻间将这个想法碾碎。
心中像是有个两声音在喊:
一个声音说:“你在犹豫什么?
你已经是一个废物了!继续活下去只会拖累父亲!
你还嫌自己不够累赘吗?!”
另一个声音则带着惊恐与懦弱抵抗着死意:“不要死不要死,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死!”
后来放弃了思考,但心中的绝望感却逐渐增加。
……
左燃终于开口了。
他在床边念叨了很多东西,有新闻,有工作,有生活,平常很少说这么多话,哪怕在原世界也是如此。
但无可否认的是,曾经这位威风凛凛的灵异监管局副局长,现在只不过是一位独自抚养废人大儿子的父亲。
左燃在幼年时父母逝世。
青年时失去妻子。
如今临近暮年,再次失去小儿子,大儿子也变成残废。
上头已经有罢职他的提案。
全靠徐海周旋才没有立刻让他失业,其实,上头已经算是十分仁慈,没有追责已是万幸。
关于这件事,新闻也给予报道,媒体锐利的问题击打着徐海和左燃。
“两位局长,请问你们是否认为那70个人的死亡是自己的错误判断所导致的?”
“为什么监管局内没有一位官方御灵师能够进入这次事件中搜救?”
“您对那70位遇难者的家属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听说这次遇难的人还有副局长您的儿子以及岳父岳母,您有想过去救他们吗?”
闪光灯每每闪起都像是太阳闪烁了一下,左燃机械冷静地回复着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断的承诺、不断的保证、不断的道歉。
一个一个问题像是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刨开左燃的心脏与大脑切成片供那些记者食用。
……
他说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涉及,但就是没谈自己所遇到的那些问题,以及内心中的想法。
最后的话题以左宗的冷漠告落,事实上,所有的话题他都是给予一些反应,但从不回答。
父子两人又沉默了,他们都没有说话,左燃看着左宗的脸也看了许久。
左燃离开了。
左宗继续瘫坐在床上。
人们在病房外来来往往,病房内冷冷清清,左宗沉默不语,看起来像是在沉思,但实则脑中一片空白。
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的阳光逐渐从白色变成黄色,接着再转为橙色,最后是如火的橙红。
左宗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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