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丈母娘又哭了，何雨生就知道自己猜的多半没错了。

张福荣没言语，起身在大立柜里取出了一件大棉袄，将右衣袖放到了何雨生身前：“生子，你摸摸。”

“这......”何雨生道：“这该不会是烈士证吧？”

“哎，生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心也细，什么都瞒不过你。”张福荣将棉袄重新放回了大立柜中，红着眼睛道：“今年八月，你爸就已经牺牲了，正府找到我的时候，我真感觉天都塌下来了，这事我一直瞒着冬梅呢没敢跟她说，她要是知道自己没了父亲，指不定得伤心成什么样。”

“光荣之家的牌子现在还存在正府呢，怕冬梅知道，我只把阵亡通知书跟烈士证缝在了你爸生前穿的大棉袄里，当是个念想。”

“妈知道，这事瞒不了冬梅一辈子的，但多瞒一天，她就能少伤心一天不是？生子，妈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嘴肯定也严，这事千千万万不能跟冬梅讲，知道么？”

张福荣越说越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看的何雨生心头一阵不忍。

“放心吧妈，我不说。”何雨生长叹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心上压着多重的负担，一个人承受这些，又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在无人处偷偷地哭，肯定很痛苦吧。”

何雨生说完，张福荣哭的更厉害了。

他就是故意的，因为他清楚，内心压抑久了的情绪，不痛痛快快的发泄一次，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些话，这些真相，张福荣从没跟任何人讲过，今天终于有了个可以倾诉的人，便似黄河决堤，再也止不住泪水了。

“哭吧，哭出来就舒服多了，妈你慢慢哭，可着劲的哭，把这些日子压抑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全发泄出来，我去外面找冬梅说说话，尽量帮你多争取一点时间。”

说完，何雨生就出了屋子。

......

“咦？生子，你咋出来了？外面怪冷的快回屋呆着去。”

林冬梅处理鱼的小手通红，是冻的，也是被血染的。

“想你了呗，来看看你。”

“又说便宜话。”林冬梅笑着白了他一眼：“才几分钟啊就想我了，这话鬼才信呢。”

“哈哈，别的鬼都信，偏就你这小机灵鬼不信呢。”何雨生道：“对了冬梅，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能赚钱着呢，个把月的赚间房子钱出来不成问题，将来咱们搬去95号的时候，要不把妈也一起带上得了。”

闻言，林冬梅先是一愣，旋即喜道：“真的？生子你也这么想啊？太好了，刚才坐三轮回来的时候我还想这个问题呢，但又不好跟你开口。”

打小，林冬梅就没离开过母亲，心底有依赖的，外加又得知了95号里全是禽兽，母亲在身边，林冬梅也踏实些。

她是真的很想两世同堂一起住，这种想法并不奇怪，这年月甭说两世同堂了，三世同堂都正常，很普遍。

“嘿，跟我还客气上了？”何雨生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是这么想的，到时候你要上班，我要钓鱼，都忙，我又不会做饭，天天外面吃不是事，有妈在还能给咱做口饭，也省的她一人住这儿孤单。”

“生子，你心眼真好。”林冬梅有些感动，她知道重点在最后一句。

天天外面吃不是事？

一天赚好几十呢，自己男人还会在乎那点小钱？

显然是心疼自己的妈啊。

“这回知道我好了？”何雨生笑道：“95号还真就没有大房子卖，实在不行到时候咱就住中院正房，另买一间给我弟住。”

“那小叔子不能挑理吧？”

“不能够，我弟那人带点江湖气，贼敞亮一傻小伙子。”

“去，哪有说自己弟弟傻的？”

“哈哈，不傻能敞亮么？”何雨生道：“正房没有炕，得把床撤了，搭个火炕，再找装修队的弄个室内的厕所吧，省的冬天搁外头还冻屁股，白天都好说，主要是半夜你跟妈要起夜的话，省的上外头折腾了。”

林冬梅听着都新鲜：“屋里弄厕所？生子，那得多味儿啊？”

“弄个单独的小隔间儿呗，就一蹲坑的地儿也占不了多大地方，再做好通风，没你想象的那么味儿的，顺带着再把屋子整体重新装修一遍，添置些新家具。”

听何雨生这么一说，还真就把林冬梅给说心动了。

但仍旧下意识的问道：“得不少钱吧？”

“那肯定了，我那大杂院没有下水管道，得在院外建造一个化粪池，再用管道将化粪池与厕所的管道相连接，麻烦的紧，工程大着呢，光人工费就得不少钱。”

“不过冬梅你放心，你男人能赚钱着呢，保证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你就等着住进崭新的房子吧。”

一听这话，林冬梅开心的不得了，感觉自己被幸福紧紧的包围了。

“生子，能嫁给你，我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你对我真好。”

“说少了冬梅，你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哼，你这人，我这正诗情画意呢，你就又不正经说话了，那你说，为什么不是三生，是八辈子？”

“八辈子修的福，那这一世就是你的第九世了，意味着咱俩人长长久久呀。”

何雨生说着，从身后抱住了她，脑袋却朝自家的窗户望去。

心道妈你哭够了没啊？我这为了帮你拖延点哭泣的时间把土味情话都整出来了，加把劲尽吧快！词汇量不多了！

“就你歪理多，偏会讲些好听话儿哄我。”林冬梅轻嗔了声，心中却喜悦非凡。

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她压根就没有那个概念。

直好似空中的鱼腥气都带上甜味儿了。

“好听的话，当然要多讲给我的好媳妇呀。”

“生子，邻居们都瞧着呢，搁院子里搂搂抱抱的不像话。”

“怕什么，咱可是有证的，又不犯法。”

何雨生完全无视了那些对着他俩指指点点的住户们，只当他们是透明，自顾自的抱着媳妇说着话。

“对了冬梅，说起我弟，今天晚上的我领你去见见他跟我妹吧，你们之间也好互相的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