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学峰也有几分诧异，他反应极快地把女儿拉进了屋子，说：“你怎么还没走啊。我刚刚就怕你遇到那伙人……”

“你听到我敲门了？”郝佳愕然地看着父亲。

周学峰点头说：“佳佳，爸爸不敢开啊。我知道今天是最后的截止日期。那些讨债的人一定会来。我就怕他们跟在你身后的话……”

郝佳心头有些失望，她咽了咽喉咙说：“爸，我怎么会带着讨债的人来找你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周学峰连忙解释道：“佳佳你别怪爸这样想。爸实在是怕了。我现在这样的处境多多少少都因为你叔叔的原因，明明大家一起投资了项目，还债的事情就到了我一人的头上……”

郝佳在迟疑，她没有拿出那张银行卡给周学峰。她咬住下唇，叹了口气问：“爸，接下来你怎么打算？那些人还会来第二次的。”

周学峰摇摇头说：“说起来我已经搬了很多次家了。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让你黄阿姨和孩子跟我一起躲债吧。孩子还小啊。”

郝佳抚了抚额头，没忍住问了句：“孩子几岁了？”

“七岁了。长得很像你哥哥小时候，虎头虎脑，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是能像你哥哥那样出息就好了……”

见郝佳始终没说话，周学峰意识到自己又多说了，他忙笑道：“佳佳，爸爸是不是又多说话了？”

“那些人应该今天不会再来了吧。”郝佳问。

周学峰点头说：“不会了，别看他们凶神恶煞的，其实他们也是借贷公司专门雇佣来讨债的，都是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呢。”

郝佳只觉得周学峰此时说的话显得有些讽刺，她倏然起身说：“爸，做餐饭给你吃吧。”

周学峰吃惊地看着郝佳，呐呐了好久说：“不用了，真的不用忙了……家里也没什么菜，你别瞎忙活了。”

郝佳还是踱步去了厨房，在那个过时的单开门的冰箱翻了半天，除了可怜的一小颗白菜和一盆剩下的白米饭，什么也没有。郝佳只觉得眼眶有些滚烫。

好半晌，她才回头说：“爸，你等我半个小时。我去附近超市买点菜。”

“真的不用了……佳佳……”

郝佳还是执意出了门，她驾着车，按照导航找到了最近的一个小的农贸超市，她很快挑选了一些菜，又买了一些大米和调味品。然后费劲地搬到了周学峰的家中。

周学峰没想到郝佳买了这么多东西，眼里都是震惊。郝佳已经去了厨房，因为厨房的厨具有限，郝佳连锅碗瓢盆都找不齐。好不容易凑上了两个不锈钢的盘子，她才好配菜。

郝佳因为全职女儿的经验，这段时间的厨艺腾腾地往上涨。不止如此，她现在还会变幻菜式，做一些面点和小点心也得心应手，连嘴巴刁钻的郝仁都被拿了下来，何况此时此刻的周学峰。

周学峰和郝慧华离婚的时候，郝佳还在念高中。他没有吃过女儿做的饭，再后来，他跟郝佳和郝景联系甚少，更谈不上一起吃个饭。因此当他看到桌上简单的两荤一素的家常菜，忍不住泪光连连了起来。

“佳佳，爸爸没想到你这么能干了。”周学峰感慨地看着郝佳。

郝佳帮着周学峰打了一碗汤，笑着说：“您一定没好好吃饭了吧。”

周学峰接过郝佳手中的热汤，哽咽道：“佳佳，爸爸也没想到人老会落到妻离子散的地步。想当初，我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你黄阿姨不说要风的得风要雨得雨吧，至少也是人人羡慕的贵妇人吧。你弟弟当时念的也是贵族的学校。只是没想到……”

郝佳不想听父亲回忆往事，她夹了一些炒牛肉放在了周学峰的碗里，催促着父亲赶紧吃饭吧。

周学峰连连应了下来。见到爸爸狼吞虎咽吃着饭，郝佳却显得丝毫没有胃口。

周学峰疑惑问道：“佳佳，你怎么不吃啊？”

“哦，我早上吃的多，现在没什么胃口。”郝佳勉强挤了挤笑容。

顿了顿，她又开口道：“爸，黄阿姨来看过你吗？”

周学峰抬眼看了看郝佳，说：“我们离婚了，还看什么。我没连累他们就算好了。”

郝佳很想问父亲，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找她和哥哥？

难道他不怕连累他们吗？

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说：“那你打算怎么还这些债务吗？”

听到女儿的质问，周学峰的眼睛暗了几分，他没有说话。

“你是帮弟弟想好后路了？”郝佳又问。

周学峰还是没有说话。郝佳不再说话，父女二人相顾无言吃着饭。好半晌，郝佳忽然想起自己还买了一瓶白酒，她起身去厨房把白酒拿出来，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还算像样的玻璃杯，递给了周学峰，说：“爸，喝一杯吧。”

周学峰迟疑了会儿没去接，郝佳又说：“爸，我今天开车就不陪您喝了。我喝茶，敬敬你。”

她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同周学峰干了一杯，说：“爸，祝您事事顺心，身体健康。”

周学峰啜了口酒，眼圈倏然红了起来：“佳佳，是爸爸对不起你。这些年，我总觉得你和你哥哥成年了，不需要我了。然后一直没跟你们联系，你高中的家长会，我一次也没去。在你青春期，面临人生重大的选择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而你哥哥，结婚生子，我也没去。爸爸真的内疚，惭愧。爸爸觉得自己无能，怎么能因为不想让黄阿姨生气，就拒绝和你们联系……”

周学峰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郝佳心头百感交集，好一会儿，她才说：“爸，您别说了，快吃饭吧，饭要凉了。”

“嗯嗯——”周学峰一把年纪老泪纵横，哽咽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握住筷子。

饭后，郝佳洗完碗后，又收拾好了厨房后，解开了围裙后，她向周学峰告别道：“爸爸，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