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八零种辣椒[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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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金手指

◎金手指◎

从田埂坐了一会儿, 魏檗下定了决心。比起油山西村的口碑,比起辣椒制种的未来,还是需要“苦一苦钱茂”。

她如果轻率的卖出辣椒种子, 砸的不止是油山西村的口碑。

她在省城和陈浩签的合同里,其实有南常市农科院多年种子质量口碑的背书。

老钱,说实话, 还不配与这么多人一起, 放在天平上。

加上陈黑脸和于明忠, 乃至……自己在山水镇里的口碑, 都不行。魏檗明白陈黑脸的顾虑。陈黑脸担心钱茂在里面待的时间过长,精神崩溃, 乱七八糟胡乱攀咬,给陈黑脸自己, 乃至于明忠,全部泼一身脏水。

魏檗什么都懂。

所以她才会如此踟蹰不定。

她现在已然下定决心。

她宁愿选择做一个陈黑脸、于明忠嘴里忘恩负义的“小人”, 也绝不会毁了油山西村和南常农科院种子的口碑, 绝不能毁了北山省辣椒制种的未来!

魏檗从田埂上站起身来,这里有天,天上日月轮转;有地,地上春种秋收。还有天地之间看起来渺小,却顶天立地的人。

她从田里走回家,下定决心,哪怕前路多艰, 也当一往无前。

老钱啊。魏檗玩笑似的想,但愿你的意志比你身上的肥肉硬一点儿, 能撑过六十天。

到了家, 韩云英和魏建岭正坐在院子里挑成熟度足够的辣椒, 拿着小刀片剥种子。

剥了不少,韩云英身旁的簸箕里,已经满满一小堆。

“咱家这一茬种得怎样?”

魏檗抓了一小把在手心。

嗯?怎么回事儿?

她揉揉眼睛。眼前出现层层叠叠的白色点点。

眼花了?

她放下辣椒种子,闭了会儿眼睛,抬头看向天空。眼前一片清明,没有什么东西。

她又重新拿起辣椒种子,白色散乱的小点又冒了出来。

“咱家辣椒种子,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韩云英头也不回,手里动作不停:“这不才好,我看比上一茬还要好。”

魏檗抓了一小把辣椒种子,走进堂屋,把堂屋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

凑在灯下看手里的辣椒种子。

层层叠叠的白点没有了。辣椒种子粗略看去,确实像韩云英说得那样,看起来比上一茬要好。

她从手心里拿出一粒,想仔细看一下。

“突~”

种子上方又冒出了白点。

许是单个种子,上方的白点没有重叠,看起来很清晰,很清楚,让魏檗轻易看清了,原来白点不单单是简单的白点,它是……它是……

魏檗揉揉眼睛,把手心里的种子分散摊开,摊在桌上。

“噗~噗噗~~”

每个种子上方,都冒出了细小的,乍一看像白点,实际上是两个白色字母的东西!!!

桌子上的这一小把种子,大多数上方浮现着的白色字母是“Aa”,有零星几个,上面浮现了红色的字母。仔细看去,是“AA”,和“aa”。

基、基因型!

魏檗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

她脑袋仿佛宕机了,也或许填满了各种乱七八糟她分辨不出头绪的想法。魏檗只是机械的,一遍又一遍的把种子收拢,白点消失;再摊开,又出现。收拢,再消失;摊开,又出现。

金手指!!!啊啊啊啊!金手指!!!

魏檗想跳,想尖叫!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像被噎住了一样,又把溢到嘴边的情绪一口一口,艰难的咽下去。

没有人,没有人能理解。也没有人可分享。

血缘上最亲近的人,韩云英,和魏建岭,都不行。

魏檗走出屋,神色平静的把她拿到屋里的那一小把辣椒种子稳稳的放在韩云英身旁的簸箕里。放下的瞬间,簸箕里所有辣椒种子的基因型浮现在魏檗眼前。

啊啊啊啊——

韩云英问她:“你怎么把所有灯都开了?”

魏檗控制颤抖的声线,“我高兴。”

韩云英和魏建岭没听出魏檗的异常,韩云英还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我出去一趟。”

魏檗说完,也没等韩云英和魏建岭有什么反应,打开院子大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她开始飞快的奔跑。

跑啊,跑啊。她把声音转换成动作,快速奔跑发泄自己的激动。

不知跑了多久,魏檗终于停下来,她发现,自己又跑回了辣椒田里。

月光下,所有辣椒植株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基因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檗敞开襟怀,朗声大笑。

惊起树上的鸟儿,扑棱扑棱飞过头顶。

清风明月入我怀襟,无人可以诉说的心事,便说与田野清风,天上星月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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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魏檗正想上镇里找钱盛和王阳。一打开门,看到钱盛和王阳两根柱子似的立在自家大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身上满是露水。

魏檗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

钱盛扯出个笑,哑着嗓子说:“刚来不久,正打算敲呢。”

魏檗深深看了他一眼。钱盛头发鸡窝一样,眼圈通红,眼底下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旁边的王阳比他好一点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檗心里叹了口气,没有揭穿他,对钱盛说:“我正准备上镇上找你们呢。”

钱盛又笑了笑,似乎想说些客气话,可实在没心情,也没了力气。他忐忑,带着点期许,又像等着脖子上的刀最终落下来那样,问魏檗:“魏站长,定好了什么时候卖种子?”

“剥出来就去卖!”魏檗说道:“我和省城农资店有合同,种子剥出来立马去找他卖!”

“啊!”

“啊!”

钱盛愣住了。王阳也愣住了。以王阳对魏檗的了解,他认为,今天来,就是听钱茂的“死刑”现场宣判。

愣了一会儿,钱盛伸出双手,哆哆嗦嗦握住魏檗的手。脸上的笑容越扯越大,越扯越大,大到几乎令面容扭曲。他紧紧握住魏檗双手,大力摇晃:“魏站长,谢,谢谢你。”

晃了两三下,突然松开,两个肩膀全都卸了力,弯下腰,开始咳嗽。片刻,用假咳嗽掩盖的真哭声再也掩盖不住,双手捂住脸,坐在魏檗家门外痛哭。

王阳嫌他姐夫丢脸,拼了命的要拉钱盛起来。

过路的村民,好奇的来来往往打量。

不一会儿,魏俊海带着几个民兵队的成员一路小跑过来了,铁塔一样的几个壮汉在魏檗家门外围了半圈。

魏俊海问:“支书,咋回事儿?要我们干啥?”

其他民兵也七嘴八舌,有的作势撸袖子,“支书,您吩咐。”“我看谁敢来咱村里撒野。”

魏檗顿时哭笑不得,扶额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我答应给他哥帮忙。”

“对对对。”王阳忙不迭给民兵们上烟,边上烟边解释他姐夫的行为,“激动的激动的,太激动了。”

民兵里有人认出王阳,“你不是咱东村的王阳吗。”

王阳没认出来谁是谁,连忙胡乱应承:“是,可不是么。东村的农技员,咱魏姐的手下。自己人自己人。”

看起来确实是自己人。

不过民兵们依旧都没有走,大家伙儿自发往里缩小了一下圈子,挡住了来来往往其他人看向这边好奇探究的目光。

等钱盛情绪发泄完,擦擦脸站起来。

魏檗问钱盛:“进屋喝杯水,缓缓吧。”

“不用了。”钱盛摇摇头,问魏檗:“魏站长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准备去镇里给于大爷说一声。还有。”魏檗拍拍离她最近的民兵的肩膀:“这边没事儿了,正农忙,回去赶紧收辣椒。”

“好嘞!”“收到~”民兵队的小伙子们嘻嘻哈哈,给魏檗敬了个礼,“打道回府”,各回各家收辣椒。

“诶,哥几个等等。”

钱盛叫住往回走的民兵们,三两步走过去,上上下下把自己身上的钱、烟,全都派发给民兵队员。握着魏俊海的手,说:“哥们儿,抓紧收辣椒,辣椒收快一点儿!!”

啊……

魏俊海几人愣神的功夫,钱盛已经回到魏檗家门口,骑上自行车催促魏檗快走。

几个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魏檗走远了,才毫无负担的把手里的钱揣兜里,把钱盛给的烟叼嘴里。一边回一边说,“这人有毛病把,我们当然要快点收辣椒,还用他说。”“我看他也不是黄大牙啊。”“管他呢,不拿白不拿。”“咱支书就是厉害。”……

“那是,跟着咱支书,准没错。俺家就等着卖种子发大财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卖。”

“你是说马上卖?不纯度检测了?”于明忠吃惊的瞪大眼睛。

他跟钱茂往来少,顶多算好一点儿的同事关系。私心里,于明忠更看重油山西村,乃至山水镇长久的口碑和品牌。

如果不是当着钱盛和王阳,于明忠真想问问魏檗,你过年时候在我家说的辣椒种子发展的蓝图,不作数了?一个钱茂,当真那么重要?你是不是,真的和钱茂有什么勾结往来?

可当着钱盛和王阳,于明忠什么也没说,只是问魏檗:“你想好了?真想好了?”

“对。”魏檗点点头。

她想了想,油山西村这批种子卖出去,乃至以后的种子都不用经过费时费工的纯度检测,快速往外出,还没有问题,她必须要有个解释。

她不能说她的金手指,说了可能也没人信。

不,等等,也不一定。

有些没法验证的东西,说不定越往玄乎里面说,越不会惹人怀疑。

魏檗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神神秘秘跟于明忠说:“于大爷,我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昨天傍晚收辣椒累了,在地头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女的,说给我什么什么东西我忘了。醒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一下子就感觉能知道哪些辣椒的种能用,哪些不能用。”

“我觉得可真了。又找原来的种子试了一下,真挺准。”

魏檗说完,自己都感觉过于离谱,又找补了一句,说:“也可能是我撞邪了。”

“瞎说!”

于明忠一脸严肃。

你说我瞎说就瞎说吧,魏檗摆烂的想,反正我给解释了,爱信不信,没其他话了。

“怎么能是撞邪!呸呸呸!”于明忠站起来,手指几乎要点到魏檗脑门儿上:“那是油山奶奶。”

魏檗:???

不是,你怎么还带自动不设定的?

于明忠问:“你在家给油山奶奶上香了吗?”

看魏檗怔愣的神色,于明忠道:“肯定没有,是不是!快点,去净手。”

不是,要搞这么正式吗?说好的唯物主义呢?

王阳和钱盛也跟着在身上抹了抹手,把手抹干净。

钱盛更是激动,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谢天谢地谢谢油山奶奶显灵,我哥这次有救了。”

魏檗:…………

魏檗编瞎话的时候,她这个唱戏的万万没想到,听戏的能给她补瞎话补这么真。

最后她被迫洗了手,带着于明忠、王阳、钱盛三个人,在于明忠家院子里,给“油山奶奶”上了三炷香。

上完香后,魏檗发现,于明忠、钱盛、王阳三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一样了。

于明忠拍拍钱盛的肩膀,信心满满对钱盛说:“你哥这次,绝对有惊无险。我把事情去给陈书记说一下,让他也放心。你们赶紧回去忙吧。”

回去的路上,魏檗没忍住,冒着被“揭穿”的风险,问王阳:“你们怎么就信那是油山奶奶?咱是谁啊,油山奶奶认识我们是哪根葱?”

王阳理所当然道:“姐,油山奶奶肯定不认识我是哪根葱,但你不一样,你肯定是犯星相,能成大事的人。”

“别人说八成是假的,你说,肯定是真的。”

“行了,打住吧。”

魏檗心累,跟王阳和钱盛说:“我走了。收辣椒剥种子费工夫,用工多,我得回村里去看着。你们要是有空,也能去帮忙。人多了总归干的快。”

“好的姐。”王阳说:“我们明天去帮忙。”

“是的姐。”钱盛也跟着王阳喊姐,跟魏檗说:“姐你慢走,我明天喊人去村里帮忙。”

瞅着钱盛一脸褶子,魏檗无语的想,你孩子才该喊我姐!这都什么封建迷信啊。

魏檗万万没想到,到了第二天,更让她无语的事情发生了。

她看着钱盛和王阳带到油山西村帮忙的一大群人,咱就是说,知道的知道你们来帮忙收辣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打群架。你瞅瞅,那边都有村民开始寻摸铁锨镰刀那些家伙什儿了。

第62章 免费的午餐

◎免费的午餐◎

“别激动别激动。都把手里的家伙什儿放下!”

魏檗连忙拦住油山西村的大家伙儿, 跟大伙儿说:“他们是来帮我们收辣椒的。”

对面的钱盛带着一帮人猛点头。

村里有人不确定的问:“真的吗?”

魏檗斩钉截铁:“真的!你们都先自己下地干活,这些人我统一安排。”

村民们听话的散了,魏檗把钱盛一行人带到村部, 又叫来妇女主任韩菲菲和村里的三组长、兼组织委员吕顺和。去村部的路上,魏檗和钱盛、王阳走在前面,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

魏檗忍不住问钱盛:“都是你家亲戚?这么多吗?”

钱盛点点头, 说:“这都没来全。我家亲兄弟姊妹就有五个, 再加上叔伯兄弟、各自姻亲。都担心大哥, 一听说能帮上忙, 有空能来的都要来。”

“看来你哥平时人缘不错。”

钱盛笑了笑,他哥平时手里有钱, 行事大方,家里亲戚朋友, 或多或少都得过好处。现在摇钱树要倒,除了自家亲姊妹几个, 其他人过来帮忙, 难说是什么心思。

不过凡是论迹不论心,大家能来,钱盛已经很感激了。

一行人跟着魏檗到了村部,韩菲菲和吕顺和也到了。

他们两人是土生土长的油山西村人,从小长在村里,对村里家家户户的情况门儿清。特别是吕顺和当着村里组织委员,负责整理村里的名册, 比其他人更了解村里各家各户的情况。

魏檗点了点人头,加上钱盛自己和王阳, 钱盛一伙一共有三十一个人。二十个男的, 十个女的, 看起来都是做惯了地里的活计,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魏檗让韩菲菲和吕顺和先找出跟着种辣椒的村里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一共有三户。魏檗让钱盛点出来九个能干活的,每户分给三个人,让王阳先带去帮忙。

接着是家里人有残疾的,寡居的,每户也安排三个人去帮忙。家里有人因病或者其他原因丧失劳动能力的,每户安排两个人,过去帮忙。

林林总总加起来,又派出去十六个人。

还剩下六个人。

魏檗一时拿不定要怎么分。

韩菲菲提醒道:“要不点点村里的独女户,也安排个人去帮忙?”

独女户?魏檗一时没想明白什么意思。

韩菲菲被吕顺和用胳膊肘狠狠给了一肘子,正想骂他忽然反应过来,脸色尴尴尬尬。

他们俩人的小动作落在魏檗眼里,魏檗一下子想起来了“独女户”是啥意思。

“独”,只有,独女户,只有女儿的人家。在农村,没儿子,在众人眼里,干农活也好打架也好,都是弱一层的。

越是这样的人家,其实内心越敏感。——比如魏建岭。

特别是两口子尚有劳动力的时候,派人去帮他们,说不定会刺激到敏感的小神经。村里落不到好不说,两口子顶多在心里骂村里,万一憋点邪火,难保回家会不会打骂闺女。

魏檗想了想,道:“算了,我想了想咱村里的独女户,家里劳动力也都足够。”

五个人。魏檗突然想起于明忠之前跟她说过的,不要让跟着你干活的人寒了心。比如于明忠那次的分钱方案,不一定要太多东西,但只要显出差别,就会感觉不一样。

韩菲菲和吕顺和还在皱眉思考。魏檗笑道:“咱村干部自家也都种了这么多辣椒。”她转头问钱盛几个还在村部的:“你们到我们几个村干部家帮忙咋样,中午管饭?”

“那感情好!”钱盛连忙道:“魏姐,我去你家!”

“魏姐,你让我去!”王阳不服,跟魏檗说:“来企饿群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看更多万结文我姐夫农活干的少,我之前跟你学过,我干得好,我去给你家干。”

“你……”

钱盛作势要打他小舅子。

魏檗笑着分开他们。韩菲菲和吕顺和也喜笑颜开。种辣椒是挣钱,可活太多了,太累了。他们这些村干部,如果每家也能多一个帮手,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村干部一共五个人,钱盛带来的人还有六个。

最后,钱盛和王阳两个人一起,都去魏檗家帮忙收辣椒!

再加上前来帮忙的谢明月,魏檗家的几亩地,一下子六个人干。

不至于,真不至于,这点儿地,干活的人密度有点儿太大了。

魏檗索性把韩云英和谢明月都叫出来,只留三个男人在地里干活,她们三个人回村部。

这样的农忙时节,家家户户根本没有时间做饭吃饭。既然这样,反正现在村里也有钱,不如给大家发点福利,重启“大锅饭”。

韩云英在真·大锅饭年代,就在集体里做过饭,这会儿做起来,驾轻就熟。

安排魏檗烧火,谢明月打水,她自己熬汤的同时不耽误和面。

到中午吃饭的点儿,村部里三个人已经做好了三大桶汤,五大摞煎饼。

魏檗在村部大喇叭上喊:“农忙来不及做饭的,可以到村部拿午饭。农忙来不及做饭的,可以到村部拿午饭。农忙来不及做饭的,可以到村部拿午饭。”

喊了好几遍。

过了一会儿,魏俊海他媳妇颠颠儿小跑过来了。又过了一会儿,王阳、吕顺和家的人也都过来了。他俩拿了东西刚出门,韩菲菲也进来了。

魏檗发现,来的都是村干部家的。总不能只有村干部吃午饭,其他村民都是铁打的,不觉饿吧。

她问韩菲菲:“你来的时候,看到其他人家里吃饭了吗?怎么都是村干部,村民没来拿的?”

韩菲菲说:“他们怕要钱要票。”

“啥意思?”魏檗问。

“我来的路上听见王三叔三婶儿念叨了,三婶想来拿,三叔担心是咱村里想办法坑他们钱,现在吃了,之后从卖辣椒钱里高价扣。”

“怎么能这样想?!”

魏檗好气又好笑,鼻子都快气歪了。

韩菲菲不觉得有啥,理直气壮的说:“以前村里没少干这事儿。”

魏檗懂了,吕家丰老小子没拌过好馅子,一听村部有啥事儿,村里老百姓,从来都不往好地方想。

她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了。怪我,没跟大家伙儿说清楚。”

韩菲菲走了之后,魏檗又打开村里的大喇叭,“村民们注意啦。午饭村里免费提供,午饭村里免费提供,午饭村里免费提供。我一个吐沫一个星,村里风气和从前不一样了!村里风气和从前不一样了!大家放心来拿……”

这番表态喊完没多久,陆陆续续开始有普通村民到村部来拿午饭。

“支书,真不收钱?”

“不收。”魏檗指指她刚刚写好,贴在墙上的大红纸,“看看那里。”

大红纸贴在村部大门旁边的墙上,毛笔写了几个大字:收辣椒期间午餐免费。

地下还有日期落款和魏檗的签名。

“支书,你忒仁义了!”

仁义,是农村对一个人的最高夸赞。

魏檗笑笑,村里老百姓其实要的并不多,一点点儿的善意,就会让大家热泪盈眶。

有了打饭回去的人的宣传,来拿午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获得了钱盛带来的人帮忙的人家,犹犹豫豫问魏檗:“支书,来帮忙的这些人,咋算工钱?”

魏檗笑道:“他们不要钱,特意过来免费帮忙的。”

……

过来打饭的人越来越多。有免费的午餐,还有未来可期待的钱财,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大家伙情绪高昂,大嗓门聊天。

魏檗拿着汤勺,被围在人群中间。

“支书,俺们去镇政府砸锅,真没白砸。” “幸亏留下咱支书了。” “俊海那小子,脑袋瓜子就是灵,胆还大,要不是他带咱去镇上,咱还真想不起来。” “我听给俺家来帮忙的那人说了,咱支书是天上星宿下凡。”“真的假的?咋说的。”

魏檗脑袋瓜子嗡嗡的,能不能不要当着本人的面就直接传谣。

她只好也提高嗓门,一边往空碗里打汤一边给聚在一起的村民们训话:“砸锅的事情谁也不能再提。”

“咳咳。”

魏檗偏头咳嗽两声,声音太高,嗓子有点喊劈了。

她说:“勤劳才能致富,我们种辣椒靠的是科学技术和自己勤劳的双手。什么神神鬼鬼乱七八糟的,让我听见,大喇叭上全村通报批评一星期!”

“好好好。支书,俺们不再说了!”

村里人又不傻,他们互相使个眼色。咱支书说的这话,啥意思,懂不?天机不可泄露,咱可不能在外边乱传支书是神仙星宿下凡,油山奶奶都来助她。天机不可泄露。

支书说这话,肯定是真的。只有真的才不让传。

魏檗见大家从善如流,自己说了之后,立马没人再提什么油山奶奶,天上星宿,不由满意点点头。谁说村里人都容易愚昧,大家这多听劝!

嗯,很不错。魏支书和村民们的思路,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但达成了诡异的平衡,双方都很开心,很满意。

一连三天,魏檗都在村部提供午饭。

有了钱盛带来的人的帮忙,油山西村收辣椒,剥种子的进度快了很多很多。

到了第三天,家家户户几乎已经把种子都剥了出来。第三天傍晚,大包小包,写着名字和斤两的家家户户的辣椒种子,便都送到了村部。

魏檗,有了金手指的魏檗,堪称人肉扫描机。

村民交过来的种子,她按纯度分好档次,记在笔记本上。对于那些纯度很差的,她留下来一些样。因为如果他们领的钱比别人少,可能会“找后账”,这时候,就要有所有人都能一眼看明白的证据。

魏檗告诉钱盛和王阳,明天可以到省城去卖种子了。其他来帮忙的人,可以不用来,钱盛和王阳两个,明天一早过来,每人带一个大旅行包。

晚上钱盛和王阳走后,魏檗又去找了魏俊海,让他明天也跟自己到省城,同样带个背包。

回到家,魏檗让魏建岭也跟着去省城。辣椒种子有点多,却没有多到四五个人都拿不了。

魏檗担心的其实不是辣椒种子,而是卖了辣椒种子之后,拿到手里的钱。见财起意的人从来不少,她不想考验人性。只和钱盛、王阳一起去省城,万一两人起了歹心想要杀人越货,她孤身一个女性,再有麻醉针,也防不住。

单带魏家的人,也不行。巨大的金钱利益面前,血缘一文不值。特别是她是个农村人眼里终归都会变成“别人家的人”的女性。所以她带着他们四个一起去省城,每个人都跟她有关系,而彼此相互之间,利益却不统一。

大清早,五个人便带着辣椒种子,以一个互相提防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稳定状态,上省城而去。

第63章 “见家长”

◎“见家长”◎

到省城的时候, 已经接近傍晚。魏檗建议,先找一个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一早再去农资市场交割种子卖钱。

不然现在去了农资市场, 晚上带着一大笔钱住招待所,难保不会出现什么事情。

魏建岭和魏俊海当然没有意见。几个人里最着急的是钱盛,魏檗此言, 主要是为了征求钱盛的意见。

钱盛想了想, 即便现在立马去卖种子换了钱, 也决计不敢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在夜里赶路, 也不敢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在人生地不熟的省城住宿。

现在几个人带的种子, 落在不懂行的人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财货”, 和大笔现金完全不一样。

所以钱盛也点头同意了魏檗的提议,大家决定先找一个招待所住一晚, 明日再去农资市场卖种子。

这个年代住招待所, 都需要有介绍信。

魏檗出来的时候,除了她和魏建岭、魏俊海三个,给钱盛和王阳也以油山西村的名义开了两张介绍信。除此之外,她还盖了大概五六章“空印”,只盖了油山西村的章子,没有填内容。万一有什么,可以随时按人家的要求现场填。

火车站旁边鱼龙混杂, 南来北往的人太多,魏檗不怎么放心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她带着四个人打了一辆火车站载人的三轮蹦蹦车, 到了北山农业大学附近, 住进大学城附近的招待所。

魏建岭和魏俊海一个房间, 钱盛和王阳一个房间,魏檗单独一个房间。魏檗房间除了她自己的用品,没有放任何行李和种子。种子大家默契的在魏建岭房间放了一半,钱盛王阳房间里放了一半。

魏建岭和魏俊海把种子藏在招待所的床底下,外面挡上其他行李,最最外头,胡乱扔上两人的臭袜子臭鞋。钱盛王阳他俩把种子藏在柜子里,又抱了一床被子,把种子压在下面。

出门的时候,各自把门窗检查一遍。

在大厅里等他们的魏檗哪里知道他们在屋里搞这些,左等不来,又等不来。正想上去敲门看看,魏建岭几个人结伴下来了。

每个人都信心十足跟魏檗拍胸脯保证:“放好了,你就放心吧!”

魏建岭难得到省城来一次,又住在了大学城附近,他问魏檗:“大丫,这里离你哥上学的地方,有多远。”

“就在那。”魏檗把北山大学指给他看,“隔条路就是。咱去吃饭的那条街,左边是我前几天读书的北山农大,右边就是魏潭上学的北山大学。”

魏建岭问:“咱去吃饭,要不要叫你哥也来?”

“叫啊。我本来也打算叫他。他……”魏檗想告诉魏建岭魏潭谈了个女朋友,转念一想,魏潭心里不一定有什么打算,自己便不要当藏不住事情的人了。

她跟王阳说:“他宿舍你知道,你跑快看看他在不在,在的话叫他出来一起吃饭。我们到小吃街上北山船菜那家店吃。”

“好嘞~”王阳答应一声,跑快去北山大学找魏潭。

魏檗跟魏建岭三人说:“前几天王阳找我,就在魏潭宿舍住了一晚。”

魏俊海正好奇的四下打量,闻言酸道:“王阳那小子也算沾了点文气儿。”

“你要想,今晚你也去跟魏潭挤吧。”

“我不,我要住招待所。”

“那楼好高,二叔,你看那白色的楼。”

……

魏俊海一路大惊小怪,啧啧称奇。魏檗一路给他们三个介绍两个学校周边的景点建筑。

到了小吃街,找到第一次和魏潭、高秀秀吃饭的那家店。

魏檗在函授班期间,这条小吃街上的店也吃了不少家,全部尝下来,魏潭请她吃的那家北山船菜,www.youxs.org。

老哥良心大大的有,请客没有坑妹妹。

几个人坐下没多久,王阳便推门进来了。

魏檗奇道:“这么快?”

“刚进大门就碰上了。”王阳说:“他们也正打算出来吃饭呢。太巧了,幸亏没走串。”

魏檗听到个词,“他们”?

魏建岭没意识到,他站起来向外看去,问王阳:“人呢?咋不进来?”

王阳转头往外看,魏檗也转头向门口看去。

魏潭正好推门掀帘子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通红的人。

“秀秀姐,这边来坐。”

魏檗站起身,给魏潭挥手示意。又在旁边没人的空桌子旁拉过来一张椅子给高秀秀坐。

高秀秀挨着魏潭和魏檗坐下。

魏建岭此时意识到了点儿什么,又不敢相信。看看魏潭,看看高秀秀。

魏潭倒是大大方方,握住高秀秀的手,跟魏建岭说:“爹,这是我女朋友,秀秀,高秀秀。”

他又给高秀秀介绍:“这是我爹。”

魏檗离得近,看到高秀秀脸色比进门时更红了三分。高秀秀低垂着眼睛,站起身子,微微弯腰,低声叫魏建岭:“叔叔好。”

魏潭指指魏俊海,跟高秀秀说:“这我大爷家的堂哥。”

高秀秀半起身,叫魏俊海:“哥。”

魏潭目光看向钱盛,钱盛连忙说:“我姓钱,钱盛,跟魏姐上省城来办点事情。”

高秀秀没有起身,只是道:“钱哥好。”

“王阳,我妹。”魏潭指指王阳,魏檗,跟高秀秀说:“你都见过了。”

高秀秀点点头。魏檗看高秀秀还有些紧张,安抚似的握住高秀秀的手,秀秀给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魏建岭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魏潭不声不响,谈了个媳妇啊!并且看样子,魏檗也知道。

事出突然,他摸遍全身,既没摸到钱,也没摸到能当见面礼的“传家宝”。魏建岭忍不住埋怨魏檗:“你一早知道了?回家咋不说呢!一点儿都没准备。”

魏檗也无语了,她也没想到魏潭直接来带高秀秀“见家长”啊!她自己不喜欢被别人干涉私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她也尽量做到有边界感,不去干涉别人的私事。

魏潭本来也要毕业回家了,她以为,魏潭会到家之后,正式给家里说。

哪里想到老哥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带了高秀秀来。

可这事儿,让魏建岭一说,听起来却仿佛是她这个小姑子对高秀秀有意见,所以才不给家里说魏潭谈女朋友的事情。

这是什么猪队友。

魏檗麻了,只好明着给魏建岭,实际上是给高秀秀解释:“本想告诉家里,没想到回到家之后事情太多,焦头烂额,一下子就忘了。”

魏檗回家之后有多忙,魏建岭看在眼里,他接受了魏檗的解释。想到让魏檗忙得焦头烂额的“罪魁祸首”,狠狠瞪了一眼钱盛。

钱盛头往桌子上低了一低。

魏建岭接不接受这个理由魏檗不在乎,她看向高秀秀,高秀秀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魏檗隐隐,纯纯没有凭证的第六感,感觉到,高秀秀情绪似乎不高。

魏建岭知道她回家有多忙,高秀秀不知道,自己的理由乍一听似乎真的有点敷衍。落在高秀秀眼里,就是,男朋友的妹妹,自己未来的小姑子,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对自己更重视更上心。

魏檗想了想,老哥突兀的把高秀秀带来,高秀秀回家之后,八成会向家里说起见到了男朋友的家长。正常情况下,女方家长都会问一句,在哪儿见的,怎么回事儿,说了什么。

以魏潭的八百个心眼子,魏檗不确定他带高秀秀来,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想拐弯抹角向高昊透露些信息。

魏檗趴到高秀秀耳边,没说很详细,只是把钱盛的哥哥遇到事情,所以自己连函授班结业考试都没考,就匆匆回家的事情,咬耳朵给她说了一遍。

高秀秀听完,惊讶的睁大眼睛。

在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学习考试是天字第一号大事,连考试都来不及,得是多么大的事情啊。她对魏檗回家“忘了”说自己的事情释然了,并且担忧问道:“事情解决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魏檗松口气笑了,这次没有咬耳朵,给高秀秀,也给魏潭说:“我们几个这次到省城来卖辣椒种子,能卖这个。”

魏檗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写了个“万”字。

高秀秀惊讶的捂住嘴,魏潭眼睛也一瞬间睁大。

“卖了种子,有了钱,便没事儿了。”

高秀秀从抓着魏檗的手,变成挽着魏檗的胳膊,由衷赞道:“好厉害,你们好厉害。”

魏檗:“还好还好啦。”

上了菜,大家边吃边聊。

魏建岭最关心的,一是高秀秀的家长是干啥的,二是真要结婚,她家要多少彩礼。不过魏建岭也不憨,彩礼的事情,不能在这种场合下问。

问人家家里是干啥的,也不能问得很突兀。

心里满心的事儿,一桌子好菜,魏建岭食不知味。

魏俊海问他:“叔,你咋光夹辣椒,不夹肉?”

魏建岭:……

魏建岭这才发现,满桌子好菜,自己光紧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碟子辣椒咸菜吃了。

魏建岭瞪了魏俊海一眼:“我种辣椒,吃点辣椒咋了。尝尝人家咋做的,回去也好学着做!”

他后知后觉感觉到,嘴里热辣辣的辣得疼。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水,才想出怎么体面的“盘问”高秀秀。

魏建岭用自以为和蔼慈祥拉家常的语气,问高秀秀:“秀秀家是哪儿人啊?”

高秀秀说:“我爷爷家是山东的,姥姥家在南常市,我从小就在省城长大。”

“啊,城市户口啊?”

高秀秀点点头。

魏建岭觉得,刚刚辣椒吃多了,劲儿还没下,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凉水。他以为,高秀秀顶多也像魏潭一样,家里农村,考大学才到的这里。

哪成想,人家是省城的城市户口。魏建岭觉得那从未谋面的未来亲家,让他感到压力山大。

魏建岭说:“唉,俺都是农村人。魏潭小时候也在农村,考上大学才出来。”

高秀秀点点头,“我知道。”她看向魏潭,眼里闪动着光彩。

魏建岭又问:“你爸妈都有工作?是工人?”

“不是。”高秀秀摇摇头。

魏建岭一口气儿松了半拉,就听高秀秀继续说:“我妈是北山大学的老师,我把在咱南涿县工作。”

魏潭接着补了一句:“在县委机关大院上班。”

……

魏建岭筷子都要拿不住了。

俺家泥腿子,人家家里是书香门第,机关干部。高攀的太过分了吧!人家女方家里同意才能有鬼了。魏建岭懂了,为什么魏檗回家不说。魏檗那丫头多精啊,她肯定是知道他哥这成不了。

“吃饭吃饭。”魏建岭悟了,招呼大家说话别耽误吃饭。

他打定主意,回头找时间劝一下魏潭,找媳妇要踏踏实实,看看自己啥情况,找个差不离的就行了,别光想着高攀。跟吕勇似的,把自己耽误成光棍汉了。

魏建岭“悟了”的表情大概太过明显。魏潭看不下去,跟魏建岭说:“爹,我毕业之后准备回咱县里工作,就跟着高叔。我跟秀秀的事儿,高叔和吴老师都知道。你回去跟俺娘也说一下,等我上班安顿下来,就带秀秀回咱家去看看。”

“啪嗒!”

魏建岭摇摇欲坠的筷子终于掉到了桌子上。

“爹,你喝醉了吧。”魏檗瞥了一眼魏建岭,说:“让你别喝那么多酒。海哥,去柜台再给你叔那双筷子。”

“咳、咳咳。”魏俊海大声咳嗽着去柜台拿新筷子。

魏建岭长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魏檗。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你点的菜,点没点酒你心里没数吗?你说喝酒误事,根本没给你爹点酒!你爹我一杯子一杯子灌的净白开水!

还有你,魏俊海!魏建岭没好气儿接过魏俊海手里的筷子,你那是咳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憋笑!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魏建岭内心一片忧愁凄凉愤懑,一个个的小辈们,都不孝顺!

吃菜!他拿起筷子,不想搭理桌上任何一个姓魏的,闷头吃菜。

吃完饭,魏潭和高秀秀回学校,和魏檗几人在小吃街的街头分别。魏檗几人沿着北山农业大学外面的柏油马路回招待所。

走在路上,魏檗听到背后似乎有人叫她。

“是在叫我吗?”

王阳说:“我听着像。”

魏檗停下脚步,转身发现,原来真的有人在叫她。她回过身去,往来时的方向,回头走了几步,迎上叫她的人。

“李老师,真巧。”

李烛说:“我远远看着像你,果真是。你家里的事情办的怎样了?昨天函授班结业考完,这一期圆满结束了。”他笑出一口大白牙,挑挑眉,跟魏檗说:“一切顺利。”

魏檗也笑了,她眨眨眼睛:“谢谢李老师呀。家里的事情也很顺利。”她指指不远处的魏建岭几个,“我们明天到农资市场卖辣椒,卖了基本就没事儿了。”

“那太好了。你之前说的产学研基地的事情,院里也基本同意了。”

魏檗高兴道:“果真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去考察考察我们的基地。”

正说着话,周遭的路灯“刷”,亮了起来。

灯下看美人,月下观君子。

李烛一瞬间微微失神,魏檗也被晃了一下眼睛。

不远处等着的几个人,也更加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和两人说话时的情态。

王阳说:“这人干啥的,是在追我们魏姐吧?”

钱盛道:“我看像。”

“啧啧啧。”魏俊海晃脑:“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最后魏建岭发话,一锤定音:“你们仨都给我闭嘴!”

夜里睡觉的时候,魏建岭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愁死了,睡不着。魏俊海睡得呼哈,呼噜打得震天响。

魏建岭听了,心里更是烦躁,所幸从床上下来,踹了魏俊海两脚。我睡不着,你睡这么香,我气得慌。

魏俊海睡得迷迷糊糊,屁股一疼,睁眼一个黑人影站自己床边,吓了一大跳。挥起拳头给了魏建岭一拳。

“小王八羔子打你叔!”

“叔,你大半夜干啥呢,能怨我吗?”

魏建岭坐地上捂着被魏俊海打疼的脑袋:“睡不着。愁死了。”

“愁啥?”

魏俊海不想聊天,敷衍了一句,重新躺床上睡觉。

魏建岭从地上起来,“砰砰”给了魏俊海两锤,“让你揍你叔,你叔揍回来!”

魏俊海:我好好睡觉招谁惹谁了……

不过魏俊海清醒着的时候,也不大真敢跟长辈对打,只好生受了魏建岭两锤。

没了呼噜声,锤了魏俊海两锤,魏建岭心里好受多了。也愿意跟魏俊海聊聊烦心事儿。

他说:“愁啥,愁今天见着的魏潭女朋友,还有大丫头那个老师。”

魏俊海只想睡觉,敷衍道:“这有啥可愁的。不用你操心,多好啊。”

“见着魏潭吧,我总想起他亲爹。”魏建岭点了根烟,“你妹那个吧,我又担心闹到最后跟你姑那样。”

魏俊海猛地翻身坐起来:“怎么说?”

你细聊聊。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第64章 一些往事

◎一些往事◎

魏俊海年纪比魏潭和魏檗都大, 对于姑姑魏红缨,和跟他姑姑好的那个知青,他有模模糊糊的记忆。

在魏俊海记忆里, 姑姑很漂亮,爱俏又爱笑。穿着花衣裳,笑起来声音像门前挂着的风铃。每次赶集回来, 都会给他糖吃。有一年村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陌生的男男女女, 住在村头的几间空屋里。

魏俊海现在知道了, 那些人, 就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他印象中,那些人到了村里没多久, 他就在爷爷老魏头家里,时不时会见到一个高个男青年。后来姑姑和这个男青年结了婚, 魏俊海便改口叫那人姑父。

再后面的事情,在魏俊海的记忆里像拉了进度条, 点了快进键一样。他似乎在村里疯跑、玩闹, 突然有一天回家,发现姑姑肚子大了起来。又没过多久,姑姑怀里抱了个小娃娃,然后姑姑就在村里失踪了。

他爹说,他姑嫁人,嫁到临县去了。

那个时候魏俊海不明白,他姑不是已经在村里办过婚礼结婚了吗?他最开始不知道, 好奇问过一次,被他爹逮着一顿猛揍。

现在魏建岭自己起了话头, 魏俊海哪里能忍住不问。

他问了一直以来压在他心里最大的疑惑:“我姑到底还活着吗?”

不然嫁到临县, 再远还能有他们来省城远?这么多年, 怎么做到一点儿来往都没的?

“呸呸呸。瞎说什么。”

魏建岭道:“当然活着,不过好不好就难说了。”

“真嫁临县去了?”魏俊海问:“怎么没见去走过亲戚?”

“你怎么知道没走过?”

魏建岭弹了弹烟灰。

送嫁的时候,是他们兄弟两个送的。后来,隔了一年,魏建岭再去的时候,魏红缨已经生了个娃。他去的时候,魏红缨两口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拌嘴,总归是农村家里鸡零狗碎的事情,魏红缨正抱着娃和她男人撕打。

刚生完娃的女人,哪里打得过男人。

如果不是刚巧赶上魏建岭去看她,魏红缨还不知道会被男人打成什么样。

魏红缨见着魏建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哥哥把她带回家。

魏建岭哪有本事把她带回家。魏红缨已经扔下一个奶娃子,老魏家还不知道怎么养,如果再抱着个奶娃子回去,一下子又多两张嘴吃饭。老魏头肯定不会养她娘俩,如果能养,也不会再把她嫁出来。

自己家,自己家也穷得叮当响,哪里有余粮管她。

魏建岭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什么心情,只记得自己拒绝了魏红缨的要求,和魏红缨听到自己拒绝后,冰冷、绝望,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唉。”黑夜里,魏建岭烟头明明灭灭,多年过去,想起往事,难免对妹妹动了恻隐之心,跟魏俊海说:“你姑太不晓事儿,我好心好意去看她,她说要跟娘家断绝关系。断绝拉倒!你爹也去看过她,也被她骂回来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你姑这辈子,毁就毁在袁起身上了!”

“袁起?就是魏……”魏俊海差点说魏潭,连忙止住话头,转口道:“就是骗我姑的那个知青吗?”

“可不就是那狗蛋!”

魏建岭现在想起袁起,还恨得咬牙切齿,他握紧拳头,往虚空挥了挥手,想象那里有袁起的脑袋。他现在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袁起,是从地里浇地回来。

他挽着裤腿,光着的脚,脚底、小腿上全是泥。袁起干干净净,白衬衫、军绿色裤子,脚上穿着胶鞋,站在自家院子里。

魏建岭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那时候他想,你穿的再干净,不一样要上山下乡,接受我们贫下中农再教育?他爹老魏头是支书,安排他当管理知青的小队长。

那些知青,让魏建岭“教育”的叫苦连天,没一个在他手底下讨了好去。可没过多久,魏建岭便发现,每当自己给袁起安排重活,晚上到家,准见不着自家妹子的好脸色。

一来二去,魏建岭发现,袁起竟然勾搭上他妹妹。

那些手段。魏建岭跟魏俊海说:“吹拉弹唱,咱农村人见都没见过,现在我想起来都泛恶心。但就是讨女人喜欢。”

“姓袁的通过咱家上了大学。听你姑说,他在城里找的那个老婆,更不得了,是个好大干部的闺女。”

“啧啧。”魏俊海道:“还真怪有本事。”

“可不是么。”

魏建岭把烟屁股按灭,屋里漆黑一片。

他在黑暗里的叹息带着担忧,“老鼠儿子会打洞,你看魏潭今天吃饭的时候伏低做小,甜言蜜语哄那个女的,你能吗?太随他亲爹了,咱老魏家,谁能做的出来。”

魏俊海认真想了想,道:“我倒是想,可我脑子笨,长得丑,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我现在,就担心魏潭跟他亲爹那样。”

魏俊海随口劝他二叔:“你担心啥。魏潭是个男的,真随他亲爹,骗了小姑娘,拍拍屁股走了,咱家又不吃亏。”

“你懂屁!”魏建岭糟心的骂魏俊海。

还要你说,我当然知道魏潭不吃亏,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我屁也不懂!”魏俊海重新躺床上,拽上被子。吃完瓜,种瓜的拜拜了您呐~他没好气的说:“我真是闲的大半夜听你唠叨,睡了!”

“我妹你更不用操心。”魏俊海说:“反正我听你的说法,我姑要有我妹一半的脑子,也落不到现在这地步。”

魏俊海翻身睡觉,不再搭理魏建岭。魏建岭也不想再搭理糟心大侄子。好在大侄子刚睡着,还没打呼噜,让魏建岭达成异乡、黑夜、独醒、寂静几个,容易让人心事重重想东想西的条件。

魏建岭现在是魏潭名义上的爹,按农村的规矩,魏潭将来是要给他养老送终,摔盆捧灵的。他担心魏潭像他亲爹,他亲爹为了自己,连老婆孩子都能说扔就扔。搁魏潭身上,自己这名义上的爹,实际上的舅,算啥?屁都不算,还不更是说扔就扔。

魏建岭心里挤满对自己将来可能会“断子绝孙”没人养老送终的担忧,对魏檗的那点儿可能会被骗的担心,早在心里挤没影了。

他翻来覆去一晚上,临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办葬礼,魏潭果然没来,挑头的竟然是魏檗。魏建岭四下里一看,既没打幡的也没哭灵的,魏檗还在那里说什么拉火葬场,骨灰埋公墓……

魏建岭一个激灵吓醒了。

梦见自己死了没吓醒,梦见没摔盆的不入祖坟被吓醒了,不愧是你,魏建岭。

魏建岭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魏俊海才醒。

魏俊海看到坐着的魏建岭大吃一惊,问:“叔,你一宿没睡吗?”

“刚醒。”魏建岭有气无力。

魏俊海听了,没再理他,自行起来洗漱。他在招待所洗漱台的镜子旁边左照照,又看看。招待所诶,省城的招待所,回去能吹一辈子!

等到魏檗过来敲门叫他们,魏俊海才依依不舍从洗漱台前离开,魏建岭随意冲了把脸。

打开门,魏檗见了魏建岭神色吓了一跳:“咋?你还认床?昨晚没睡好?”

魏建岭神色蔫蔫的,不答话。

魏俊海早上起来,已经琢磨过来了,他二叔八成是担心魏潭像他亲爹那样,有了个得力的老丈人,将来认祖归宗不养他。

但这话不好跟魏檗说,所以魏俊海从床底下拉出辣椒种子看了看,排揎魏建岭:“得亏我叔一宿没睡,看,种子好好的,一点儿没丢。”

魏檗便以为魏建岭跟钱盛和王阳一样,都是担心辣椒种子丢了,才没睡好。

招待所早上不管饭,魏檗几人退了房。魏潭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带魏檗几个到他学校的食堂吃早餐。

魏潭看魏建岭萎靡不振,问他:“爹,你昨晚没睡好啊?”

“昂。”魏建岭说,“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不适应。”

吃过早饭,魏檗到路上准备打车去农资市场的时候,她看到魏潭和魏俊海落在后面,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啥。

来了一辆黄色面的,魏檗招呼大家上车,对着还在跟魏潭说话的魏俊海喊:“快走了——”

魏俊海匆匆跑到车上。

魏建岭问他:“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带劲。”

魏俊海不敢看魏建岭,心虚的说:“没、没聊啥。”

坐在前排的魏檗,好奇的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魏俊海,随后闭目养神。

到了农资市场,找到陈浩。

刚刚签了合同才一个月,就把种子送来了?陈浩惊讶道:“这么快?!”

因为有南常农科院的背书,陈浩果然没有对种子质量、纯度有什么质疑,没怎么问,便收下了魏檗的种子。现在正是辣椒种子缺货的季节,再过一个月,就要往各地代销点发下一茬辣椒的种子。但制种基地要交种子过来,就像魏檗之前算的那样,要六十天,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才会大量出货。

这中间的空档期,其实用的都是去年留下来的,或者是今年零星的新货。

如果在这个空档期有一笔新货进来,陈浩给魏檗签支票的笔飞快,一点儿磕巴都没打。自己今年肯定能大赚一笔!再打开局面,说不定卖到省外都有可能。

魏檗拿到支票,也没耽误。几个人打车去了银行。

取完钱,魏建岭、魏俊海、王阳、钱盛几个人把钱装到自己的背包里,装钱的手都在抖。

多少钱呢?

油山西村种的普通的辣椒种子,所谓普通,就是价格普通、产量普通。不是产量极少,售价极高的那种,也不是产量很多,靠走量的那种。每亩种子产量是普普通通,平平均均的中间数,40斤左右。

因为各家各户种植水平不一样,去掉不能用的,提纯之后,每亩商品性辣椒种子的产量在32斤左右。油山西村报名跟着魏檗种辣椒的一共84户人家,有的人家地多,有的人家地少,全部算下来,种辣椒制辣椒种的,有接近一百亩地。

所以他们这次上省城,四个壮汉劳力,带了装得满满登登的四个几乎一人长的大鱼鳞口袋,每个人身上背了大几百斤的重量。

连魏檗都背了个小包,带了几十斤种子。

连拖带拽,送到陈浩那边的,一共有一千多斤种子。按照魏檗之前和陈浩签订好的合同,每斤种子209块钱。陈浩的支票,一共十张,全部加起来,一共六十多万元!

六十多万,这年头,不提前预约,在哪家银行都不能立马取出来。

好在陈浩也是个生意人,几乎在所有银行、信用机构都有户头,他自己也能拿出一部分现金,七凑八错,一天内给他们凑齐了六十多万。

全部取完钱之后,每人十多万现金,装在自己随身的包里。除了魏檗,其他四个人腿都是软的,紧紧抱着怀里的钱袋子。跟抱孩子,不是,抱孩子也没这样抱过。

抱得是金疙瘩,是命//根/子,是这辈子从来没见过的这么多的钱!

第65章 分钱

◎分钱◎

回程的路上, 一路风平浪静。

呃……大概吧……至少在魏檗看来风平浪静,落在其他乘客眼里,可能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魏建岭几个人抱着的大金疙瘩, 激发出了体内潜藏的“护食”因子。凭良心讲,狗都没有他们那么护食。火车上五个人占了面对面六个座位。每当火车到站停车,有新上车的人想要坐这个空位, 魏建岭会马上变得紧张。

他紧张, 双手和额头便青筋暴露, 双目恶狠狠看向来人。

另外三个人, 魏俊海、王阳和钱盛也惶不多让。

四个恶狠狠的壮汉,怀里抱着包, 包里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一看就不好惹。

想要坐下的人“登登登”后退三步,离他们远远的。其他乘客也都绕着他们坐的座位走, 周遭两米,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连不得不和他们说话的乘务员, 跟他们说话的口气, 也礼貌又谦逊。

魏檗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且合情合理。想要不被抢,想要旅途安全,并不是要严格遵守各项规章制度,当个谁也不得罪的好说话的老好人。而是要一看就不好惹,才没有人敢来缨你的虎须。

你凶神恶煞,世界才会和蔼可亲;你温良恭俭软弱可欺, 世界便会露出獠牙。

如今幸好是现代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让“力量”不再仅仅局限于个人身体素质带来的力气。不然, 她如何能让四个力气远超过她的男人, 对她俯首贴耳。

甚至千恩万谢。

比如钱盛。

下了客车,到了山水镇的地界,魏檗把钱茂应得的五万块钱分给钱盛。

魏檗几个回油山西村,钱盛、王阳到镇上交钱捞钱茂。

钱盛背着装满钱的背包,他哥亏了四万六,当时家里听到,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只觉得是天文数字,天都要塌了,这辈子也还不上填不平。现在,他和小舅子背包里,竟然有五万块钱,除了能把他哥欠的款补上,连其他的人情打点花销,也一并都有了。

钱盛眼含热泪,如果不是碍于周边是不是过去一两个熟人,他几乎有想跪下感谢魏檗大恩大德的冲动。最后钱盛只是给魏檗半鞠了一躬,双手合十,不住道谢:“魏站长,大恩不言谢,等我哥事了,我们再登门。”

钱盛和王阳走了,没有了外人,魏俊海嗓子发干,舔舔嘴唇,问:“支书,这钱,啥时候分?”

“回去立马分。”魏檗说:“夜长梦多。这么多钱留在手里,万一被人摸去,损失不是一点两点。”

魏檗在自己的住处推了自行车,又带着魏建岭和魏俊海到老谢家里,叫上“助力会计”谢明月。

村里发钱的时候,没有会计怎么能行。你说魏建岭?魏建岭从上任开始就没怎么干过活,之后更是慢慢被谢明月“架空”,你现在问他,他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是村会计。

他也没有把村里这么多人,这些账算明白的本事。

在谢明月家,又推了老谢的一辆自行车。

四个人,三辆车。

魏建岭和魏俊海背着钱,魏檗和谢明月轮流骑车带着对方,一路往油山西村去。

路过镇里的供销社,魏檗叫住魏建岭和魏俊海:“等等,我进去买点东西。”

再出来时,魏檗怀里抱了两盘一千响的鞭炮。她把鞭炮绑魏俊海骑的那辆自行车后座上:“等回村,发钱之前放鞭炮,让大家伙儿都高兴高兴。”

“放,必须要放!”

魏俊海用后座上的绿色粗塑料绳,帮忙把两盘鞭炮栓紧。满脸兴奋,被鞭炮外面的大红塑料皮映得面颊通红。

“支书,俺都等不叠了,要是咱能飞回去就好了。”

魏建岭听了这话,矜持一抬头,年轻人,不稳重,看我多能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的魏建岭,一路上自行车骑得飞快。快到甩开魏檗一大截,魏檗得在后面大声叫他停下来等一等。

“爹。”魏檗忍不住抱怨:“你骑的这车,都快飞起来了。”

……

回到村里,魏檗发现,同样的路程,才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

到了村部,魏檗拿钥匙从抽屉里拿出交辣椒种子时各家登记的账册。魏俊海已经把两挂鞭炮全部拆开,平摊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支书支书,发吗?”魏俊海搓着手急切的问。

魏建岭,嗯沉得住气的魏建岭端坐在椅子上,只是脖子伸老长。

“先等等,把各家该领的钱算清楚。”

魏檗跟谢明月说:“我们现在手里一共是58万人民币,村部。”魏檗又一次感受到,成立公司的紧迫性。公司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自己应得的部分,以村部的名义,也能留,但时间久了,难免会有贪心不足的人叽叽歪歪。

“留下十八万当村部的日常工作经费、建设经费、设备购置经费和种子的后续研发经费。其他的,你看我这上面的记录。”

谢明月翻开收种子的账册,魏檗指着上面不同人家后面标着的的A、B、C三个字母,说道:“标A的,一类种子,按每斤一百五给种植户;标B的二类种,按每斤一百三给种植户钱;标C的,太差了,三类近不合格种,按每斤一百给种植户发钱。”

“你大致先算算,算我我再核一遍。没错了咱就发。”

谢明月点点头,拿起笔专心致志开始算。

魏俊海急得在屋子里、院子里团团转。时不时伸头看一眼,咋还没算好?

魏建岭开始还能坐得住,到魏檗开始核账的时候,他也坐不住了。

魏檗撵他:“现在天晚了,你俩先回家吃饭去吧。”

魏建岭紧紧抱住怀里装钱的书包,坚定摇头:“不饿。”

“不饿我饿,明月也饿,你回家给我们拿点吃点。”

魏建岭抱着书包往外走。

“回来。”魏檗叫住他:“现在天晚了,你一个人抱这么多钱在村里走,安全吗?把钱放下再回去。”

我不!

魏建岭虽然没说出来,但他的行动表达了坚决的拒绝。

他指指村里的大喇叭,问魏檗:“用大喇叭喊你娘来送饭?”

此言一出,连谢明月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更遑论魏檗。

她毫不留情刺挠魏建岭:“你可真敢想。”

然而魏建岭的手跃跃欲试,一点一点挨到抽屉边,想拿抽屉里装着的开大喇叭电闸上的锁的钥匙。

魏俊海也劝,说:“支书,要是待会儿再发钱,可得忙到晚上呢。喊我婶儿来呗,待会儿还能帮忙。”

谢明月算完最后一笔账,连忙起来,说道:“我去家叫婶子。”

“别啊。”魏俊海一把抓住她,问:“大喇叭,喊,多嘚瑟。”

“为啥要嘚瑟?”

谢明月不解。

魏俊海一副你怎么不开窍的样子,手舞足蹈跟谢明月比划:“这么多钱,这么多钱,不嘚瑟,你能忍住?”

谢明月冷冷淡淡,她性格本就稳重,并且她算账,也只是看的账面数字,没有像魏俊海和魏建岭那样感受到巨额现金的冲击,一点儿GET不到魏俊海想要嘚瑟的点在什么地方。

那边,趁谢明月说话,魏檗专心算账的功夫。

“咔哒!”

魏檗抬眼去看,魏建岭终于没忍住,把大喇叭电闸上的锁打开了。

“哎呀!”魏建岭在魏檗的目光里,懊恼的左手打右手:“我怎么管不住这手!”

魏檗:……

大喇叭一定得喊是吧。喊吧喊吧,魏檗摆摆手,别再磨蹭了,赶紧让我妈来送饭,饿死了。

得了允许的魏建岭,激动得直搓手。

村部大喇叭!

他刚弯腰打开开关,还没站起身,跟在他身后的魏俊海便抢先喊话:“各家各户注意了,各家各户注意了!”

气得魏建岭一把把他推开。

那感觉,就像我辛辛苦苦摘了个大西瓜,切开放刀的功夫,“吧唧”,让你把第一口西瓜心给咬掉了!

魏建岭气不哼哼,在大喇叭上喊:“韩云英,韩云英搁家做饭了吗,抓紧把饭送到村部。”

油山西村听到“各家各户注意了”,正支起耳朵听村里通知的所有村民:?????

你们会玩。

吕家丰就着自己家亮亮堂堂的电灯吃饭,听到魏建岭的喊话,呸一声,骂道:“尾巴翘上天,竟然用大喇叭喊私话。”老子当年那么厉害,都没干过这样的事情。我等着看你们也摔下来。

在家吃饭的老魏头听见,气得摔了筷子:“老二家越来越不像话。”

“再不像话,村里也只服你孙女。”杨秀烦老魏头阴阳怪气,一直和老二家作对。都是自己儿孙,他们好了,你能不好?

不过杨秀也纳闷,大孙子魏俊海还当过兵,出去见过世面,办事情比他老子都要稳妥,为什么他也跟着了魔一样,他堂妹指东不打西,被指使的团团转?

不过这话,杨秀不能跟老魏头说,说了他更要跳脚。

吃完晚饭不久,杨秀刚收拾完碗筷,听到村里大喇叭又喊起来,不过听声音不是她二儿子,而是她念叨挂念的大孙子。

村里大喇叭刺刺拉拉的劣质音质,都掩盖不住魏俊海的嘚瑟劲儿。

“各家各户注意了,各家各户注意了。村支书带着我们在省城把全村的辣椒种都卖了,各村组长。各村组长,组织好本组村民,按组来村部领钱。第一组,第一组,十分钟后到村部,第二组集合准备!”

魏俊海在大喇叭里喊起来没完没了,等第一组的人到了村部门口,他才恋恋不舍从大喇叭上移开嘴巴。

“等一下。”他挡住要进村部大门的一组长,把喇叭的话筒从桌子上拿下来,扯着长长的线,放到村部堂屋的门槛上,正对着村部的院子。

然后魏俊海拿了两盒火柴,扔给魏建岭一盒。

爷俩一人一边,划着火柴,把摊放在院子里的两挂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声随着村部的大喇叭传到油山西村上方的每一个角落,油山西村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过年了?非年非节,放什么鞭炮?”

但是很快,在村部门口现场看村部放鞭炮的一组村民,纷纷打听鞭炮哪里买的。

人人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我们也想放鞭炮!

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油山西村按人头分地,分到每个人头上,男人每人七分地,妇女每人五分地,没成年的孩子每人三分地。有的家里人口多,两个大人加三四个孩子,一户能有两亩多地。人口少的,刚结婚的小年起,夫妻两个加起来,也有一亩多地。

种得好的,全部种成A级种子的人家,一亩地能挣四千五百多元!不过B级的占多数,每亩地差不多能分到四千露头。C级的种子,每亩地三千八九百,接近四千块钱。

家里人口多,一口气种两亩田的种田好把式,几乎成了万元户!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颤颤巍巍问周围的后生:“怎么,现在又变成一千块钱买一个鸡蛋的时候了吗?”

“不是,大爷。”一组长给老头说:“现在一个鸡蛋还是二分钱。咱,咱这是,有钱了!”

有钱了,不是一般的有钱!

大家在院子里闹闹哄哄,谁都不肯走,有人要跪下给魏檗磕头。

门口等着的二组却等不急了!

急红了眼。

你们一组钱到手了,我们可还没领到钱。人人想知道自己能拿到多少钱。

魏檗让魏俊海把一组的民兵成员薅出来,跟他和一组长一起维持秩序,让领到钱的人不要在村部院子里停留。二组在村部外排好队,按顺序进来领。

二组领完,让二组的民兵队员也留下维持秩序。

慢慢的,经历了最初的混乱,现场秩序变好了。虽然每个人按捺不住激动,但都在老老实实排队。有不排队的,民兵们直接拽着衣领拖到最后。都是一个村的,谁怕谁。

特别是魏俊海,作为民兵队长兼村支书亲堂哥,把钱“千里迢迢”从省城背回来的大功臣,腰杆子别提多硬了。

闹闹哄哄,一直到了接近半夜,才把所有的钱都分下去。

魏檗揉揉发僵的脖子,对谢明月说:“明月,今天辛苦你了。晚上还要委屈一下,跟我挤一张床。”

“姐,你说的啥话。”谢明月抱着魏檗胳膊,说:“我乐意跟你睡呢。”

“走了走了。”

魏檗招呼魏建岭、魏俊海和几个民兵队员回去,她在村部关灯锁门。

伴着月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月光洒在地上,地面上又白又亮。

人人腰间鼓鼓囊囊,特别是魏俊海,他是长子,跟他爹没分家,家里又生了三个孩子,家里一共有3亩多地。种辣椒的时候,他刚刚提拔为民兵队长,为了以身作则,支持村里,几乎完全按照魏檗的要求种的辣椒,家里辣椒种出来,几乎全是A级种。

他这一户,一口气领了一万多块钱,直接变成油山西村的万元户!

魏俊海指着被月光照的雪亮的前路,说道:“你看这路,跟银子铺得似的。”

“俺看也像。月亮也像金子打的。原来没觉得咱村里这么好看。”

魏檗走在前头,听了抿嘴笑。

到了家,魏檗准备洗刷睡觉。魏建岭和韩云英叽叽咕咕,叽叽咕咕,不知道叽咕啥。

等魏檗和谢明月都躺床上,眼皮打架了,韩云英敲门进来了。

魏檗打了个哈欠,问她娘:“你不困吗,啥事儿明天说。”

“大妮儿你等会儿再睡,俺就问一句话。”

韩云英坐在魏檗床头,拉起她来,问:“你爹叽咕的我心烦。他说,咱家,主要是你,操这么大心费这么大力,咋挣得还没一般人多!”

“今天只是分辣椒种子钱。明天还要发工资。”

魏檗说完,也不解释,倒头就睡。

韩云英推她,她也装睡。装着装着,迷迷糊糊真睡着了,也不知道韩云英什么时候走的。

谢明月躺在魏檗里边,韩云英来的时候,她没吱声,却也没睡着。韩云英走了,她略一琢磨,便明白了。

第66章 人心

◎人心◎

魏姐姐和魏潭大哥考学考出去, 户口从家里迁走了。

谢明月是村里的“助理会计”,她整理村里册子的时候了解到,魏姐姐和魏潭大哥的地, 都被收走重新分了。所以魏姐姐家里,实打实的说,只有一亩八分地。

满打满算, 这次也只分了□□千块钱。

谢明月有点儿能明白魏叔和婶子的想法了。她看村里的账, 吕家丰当支书的时候, 村里的好处, 全是吕家丰兄弟拿大头。哪怕是只有二分钱,也是吕家丰兄弟拿一分, 村里其他所有人再分另一分。

现在魏姐姐把自己家和村里大家伙儿放在一起,一样对待, 比起吕家的做法来,是吃了大亏的。

谢明月打心眼里觉得, 魏檗的做法才是对的。她敏感的性格, 也能体会、理解魏叔和婶子的不开心。

不过魏姐姐心里一定有成算。

谢明月想着,也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她无脑相信魏姐姐。

和她们两个睡得香的人不同。不,应该说,今儿晚上的油山西村,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能睡着觉的,只有她们两个了。

魏俊海跟他老婆, 他爹妈坐在炕上,围着小桌子把钱点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样, 我说跟着支书, 准错不了, 怎么样?!”魏俊海得意洋洋看向魏建军。

魏建军到这个年岁,上面还压着个亲爹老魏头,也没有当过说一不二的人物,所以性格上,没有老魏头顽固,跟他弟弟魏建岭差不多。他长叹一声,老了老了。既比不上大侄女,也没儿子看人看得准。

老魏家后人有本事,应该高兴。

自从被大侄女联手,和儿子坑他,把他民兵队长的职务卸下来之后,魏建军心里不得劲儿,憋着想找事儿的那股劲儿,片刻散了个干净。

反正魏檗姓魏,再怎么说,也是自家人。哪怕后面嫁人。魏建军突然想到,魏檗将来要嫁人的,她现在是村里的支书,如果嫁到别的村……不对,反正魏潭也不是老二亲儿子,说不定魏檗将来会招赘呢?

他有一搭无一搭跟魏俊海闲聊,说:“你说,大丫头将来会不会招赘?”

“不可能!”魏俊海喝了口酒,跟他爹说:“我们上省城的时候,遇到了她一个老师。我这眼,看人准着哩。”

魏俊海开始吹:“说是她老师,看咱支书那眼神,啧啧。是男人都懂。”

“人家可是省城大学里的教授。”

“那就是说,大丫头早晚要嫁人?”魏建军自己搁一旁琢磨,魏俊海一杯接一杯开怀畅饮。

魏建军琢磨一阵子,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跟魏俊海说:“大丫头嫁人嫁到外边,肯定不能当咱村的支书了。她嫁人后,你是不是能当支书?”

魏俊海喝酒的手一下子停在半空。

对啊。魏檗再怎么能干,她也要嫁人,她能在村里干一辈子吗?她到外边,就不能算村子里的人,还怎么当村里的村支书。

如果她嫁了人,自己是她堂哥,又是从开始就跟着她一起种辣椒的铁杆,论情伦理,我接她这个支书,应当应分啊!

魏俊海越想越心热,本来想喝完杯中酒去睡觉,这会儿,别说睡觉,他都想出去绕着村子跑两圈!

喝!喝!

“爹,你说得真有道理。”

魏俊海和魏建军喝酒一直喝到天亮,实在撑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结果一大早,就被他老婆叫起床。

魏俊海迷迷糊糊不耐烦问:“什么事儿?”

“村部要开会。”

把自己当成支书后备人选的魏俊海,抱怨道:“昨天忙到那么晚,怎么还开会,不能消停消停吗。”

魏俊海老婆说:“听说要发钱。”

“啥?!”

魏俊海闻言,立马从床上弹起来:“还发钱?!支书是财神爷吗?!”

说完抓了把头发,就着井水冲了把脸,急匆匆向村部冲,生怕跑慢一点儿,分得钱比别人少了。

到了村部,大家一个个都在打哈欠。

魏檗见了,忍不住问道:“咋回事儿?怎么发了钱,还都没精神?”

“支书,不瞒你说。”韩菲菲不好意思道:“俺昨天一夜都没睡着。”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齐点头,俺们也是。

并且吕家和还跟魏檗说:“一大早俺家儿子就去镇上买鞭炮去了。我还让他买了个猪头。”

“哪里有卖猪头的?按也准备买,想上坟去。”

“俺也想。”

魏俊海跟魏檗提议道:“支书,咱要不要把所有姓魏的叫上,找块地修间祠堂,正儿八经祭祖?”

“这主意好!”魏建岭立马赞同。

“你们打住吧!”魏檗敲敲桌子,让大家不要再瞎聊。

“我是准备在村里搞建设,要致富先修路,你看看咱村里的路。村部留了一些钱,我准备近期把咱村到镇上的路修了。祠堂什么的,都不要提,破四旧才过去多久?”魏檗知道不会再来一遭,不过其他人不知道,她还是可以拿来吓人的。

“万一再来一遭,你们挑头修祠堂,问问自己,能遭住吗?”

大家想起那时的情景,个个心惊胆战,谁也不敢再搞封建思潮复辟。

魏檗看人人蔫儿吧唧,也没精神谈事情,就说:“今天先不谈事儿了。村里留了工作经费,从辣椒种下去的第一天,大家跟着我干,在我不在村里的时候,也一刻不懈怠,都辛苦了!”

“咱村里,绝对不能让干活的人流汗又流泪。我跟大家也一样,该拿的钱我不少拿,不该拿的,我也不会多拿,全在明面上,走公账。”

魏檗决定拿出两万元当工作奖励,她先从村干部发起,每人两千元,谢明月作为名义上的会计助理,实际上正儿八经的会计,也拿了两千元。

谢明月刚想推脱,被魏檗一个眼神制止了。

村部几个人,加上谢明月,分了一万二千元。魏檗留下两亩地的辣椒钱,八千块钱。

她看到,她说出自己拿两亩地辣椒钱的时候,其他几个村干部非但没有不同意,反而连连点头。露出早该如此的神色,谢明月甚至暗暗松了口气。

魏檗本就聪明,于明忠给她补上人情世故这一课后,她很快融会贯通。她操心比所有人操的都多,拿钱是应当应分的,她如果不拿,甚至拿的少,其他村干部拿着这些钱,都会不安心觉得烫手。说不定还会有人在背后猜测,是不是她偷偷拿了很多,才不在明面上拿。

发完这些钱,魏檗简单说了一下剩下的钱怎么用。

她打算留六万块钱在村部,当村里的建设资金,修条到镇里去的路,盖几间屋当宿舍,给来做实验研学的学生住。

剩下的十万块钱,她告诉大家伙儿:“我准备成立一家辣椒制种公司,十万元的注册资本。”

村部的人听不懂,但听起来,辣椒制种公司,咱村种辣椒,听起来也肉烂在锅里的样子。听说现在很多地方都有村办企业,咱村办一个,也不稀奇。

大家全部表示同意,没任何人提出异议。

至于修路、盖屋的具体事项,反正不急,可以从长计议。

魏檗对连连打哈欠的村干部们摆摆手:“散会散会,回家该歇歇,该睡觉睡觉。”

她和谢明月、魏建岭一起往家去。回家的路上,魏建岭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

魏建岭自己盘算着,加上两千块,自家也成万元户了!还有魏檗的八千,虽然她不见得把钱拿回家,但也是自己家的钱!再说了,那些人,比如自己大哥魏建军家,难道魏俊海手里的钱会给他爹吗?

也就是按户算,看起来多罢了。魏建岭自己在心里盘算,真按人头算,按手里拿的实实在在的钱算,我在村里数不了第一,也能数前三名。

到了家,魏檗和谢明月推自行车,准备回镇上。临走告诉魏建岭,别忘了去人家谢明月家还自行车。

魏建岭豪气道:“忘不了,大不了我给老谢买新的。”

魏檗还没说话,韩云英先听不下去:“别烧包了!”

谢明月在一旁,掩着嘴轻笑。

回到镇上,谢明月把钱给魏檗,说:“姐,我不能拿这个钱。”

魏檗没有接,跟谢明月说:“这是你应得的工资。”

她抬手制止住谢明月要说的话:“你今天听我说了,我要成立一家公司。难道我以后公司招的人,都不发工资吗?还是说,你以后不准备跟着我干了?”

“我们的未来,可不止两千块钱。”

魏檗拍拍谢明月的肩,看着她走进家门。

明月马上要中考了,魏檗心道,这大半个月,尽量不去找她了,让她安心备考。

现在明月手里有了钱,有了底气,也有了能看得见的未来,考试已经不再是赌上命运的唯一出路,魏檗想,再上考场,应该不会像从前那么紧张,可以从容答题了。

从谢明月家离开,魏檗没有去单位,直接到镇政府大院找于明忠。

于明忠见了她,眉开眼笑,把办公室的门关了半个,压低声音对她说:“老钱昨天已经出来了。”

“那感情好。”魏檗说:“老钱家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于明忠叹口气,摇摇头道:“可惜,工作什么的全开了。以后,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魏檗心道:那感情更好。

她笑眯眯跟于明忠说:“我可以介绍他到私人种子公司当销售经理。现在市场经济,大城市里的销售,可挣钱了。”

于明忠听了,惊疑的问:“种子公司也能私人办吗?”

“大爷啊……你这消息太滞后了。”魏檗告诉于明忠,咱省农科院都改制了,现在省城最大的一家种子经销公司就是私人的。

于明忠听了,又叹息了好一阵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感觉到,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自己熟悉的社会运作方式,正在一点点坍塌。

良久,他才说:“钱茂家在这里,不见得会孤身去省城。”

“哪里是省城的那家公司。”魏檗笑道:“我给他介绍的,是咱,咱县里的公司,绝对让他不离土、不离乡,发家致富奔小康。”

“咱县里有这样的公司?”于明忠方才听到省城的事情,虽然叹息,但毕竟离自己远。如果自己县里已经有私人成立种子公司了,但自己在农业口干了这么多年的老农技站长没听说过……说明啥,说明自己水平比人家差太多!

于明忠把自己认识的全县农业口有名有号的人想了一遍,都是些跟自己差不多的家伙,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其中有人比自己水平高一大大大截。

但是他想来想去,平心而论,不是自己私心作祟,那些人,绝对都没成立种子公司的眼光和魄力。

他想了一圈,目光落到面前的魏檗身上,忽然一拍脑袋:“你说的那个种子公司,该不会是你的吧!”

魏檗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认。

于明忠惊讶道:“什么时候成立的?”

魏檗想想流程,算算时间,不确定道:“下个星期?”

于明忠:嗯??

第67章 开公司

◎开公司◎

“感情你说的公司, 影子都没有呢。”

于明忠哭笑不得。

魏檗理直气壮道:“老钱出来不得缓缓,等他心情平静下来,办完工作被开之后的各种手续, 重新有了找工作的心情,最少也得十天半月之后。到时候我公司已经成立了。”

“那行。”于明忠跟魏檗开玩笑:“到时候我劝老钱到你公司上班。”

魏檗也笑,她知道于明忠这是不信她呢。

于明忠当然有点不信她, 成立公司, 多难啊。之前人民公社时期, 成立社办企业, 于明忠又不是没经历过。能半年办好,就是相当能干, 相当快的。

她说成立企业,于明忠不怀疑魏檗有这本事, 说十天半月就办下来,未免有些吹牛。不过于明忠也没泼她冷水, 年轻人有干劲儿, 是好事情。

魏檗从于明忠那里出来,直奔镇工商所。她已经按照陈浩告诉她的信息,准备好了所需要的申请材料。

到了工商所,一路找到企业监管科。

魏檗在山水镇,大小是个“名人”。工商所监管科办事的人员一边好奇的询问魏檗在省城上大学的经历,一边看看魏檗的材料,没有问题的, 就都给她过了。

办事人员告诉魏檗:“我们这是初审,还需要给所长复审之后, 再到实地去看。就是走流程, 等时间。”

这个魏檗知道, 点点头表示理解。

见了于明忠,再到工商所办完事情,已经接近中午。魏檗索性回了自己的住处。

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点,魏檗提着东西,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农技站。

农技站里,齐大伟正坐在桌子上,抱着手臂高谈阔论。齐大伟的桌子和苗有发的桌子面对面对在一起,他坐在中间,两张桌子连接处之后,苗有发如果坐在自己桌子前,便正好在齐大伟的后背。

如果他再在桌子上写字,那就正正好,脑袋在齐大伟的屁股后面。

“哈哈哈。”齐大伟吐沫星子横飞。今天孙天成在这里,捧哏捧的恰到好处,齐大伟谈兴更浓。

齐大伟说:“天成,你有技术,黄大哥见过世面,我在农技站给你们支持,咱三个联手,还能有她娘门儿睡的地方?”

说到兴头上,魏檗推门进来。

齐大伟的公鸭嗓“嘎”被人捏住,空气中弥漫着安静的尴尬。孙天成也瞅见魏檗,腰都不敢直,连忙把自己屁股底下坐的魏檗的椅子给她搬回原位,头也不回,在安静的气氛中,缩头缩脑溜着墙边跑走了。

魏檗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苗有发,“诺,省城的特产,给你带了一点儿。”

苗有发红着脸,从位子上站起来:“谢,谢谢。”低着头接过魏檗的馈赠,继续坐在位置上默不作声当做自己不存在。

齐大伟冷哼一声。

还未待他说话,魏檗先说道:“齐哥,你知道咱镇上,或者咱县里哪家银行最好吗?我们村辣椒种子一买,一下子多了六家万元户,我手里现在还有十好几万,不知道往哪里放,愁死了。”

齐大伟被魏檗的凡尔赛秀一脸。

还没待他有所反应,魏檗又说:“齐哥,你朱爷爷的钱,都存哪里,我出去学习也学明白了,凡事得跟着领导走才不掉队。”

“你朱爷爷最近没少存钱吧?”

齐大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在魏檗跟前,就没讨到过便宜。我讨不到,齐大伟咬牙切齿,朱书记在这里一天,你也别想讨到什么便宜!

自从魏檗回来上班,齐大伟又不见人影了。

对于这种变化,最高兴的莫过苗有发。他只是笨,反应慢,不是傻。齐大伟的作态和魏檗一比较,再傻的人,慢慢也琢磨明白了。

齐大伟天天坐桌子上给自己“吃屁”,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反观魏檗呢,她当站长的时候,是自己上班以来最舒心的日子,她不当站长了,到省城去学习,还不忘给自己捎东西回来。

苗有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没有良心。他偷偷观察过,齐大伟哪怕来上班,也是下午才会到农技站待一会儿,早晨,特别是十点之前,是绝对见不着人影的。

思前想后,确定了齐大伟不会在说话时突然出现,苗有发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不是违背父母嘱咐的决定,主动参与到同事的矛盾中,并且选边站了。

苗有发瞅到魏檗得空的机会,把这段时间以来齐大伟在农技站里和孙天成、黄大牙商量的事情告诉了魏檗。

齐大伟觉得他傻,觉得他憨,有时候谈事情并不避他。

苗有发告诉魏檗:“魏站长,他们也要收辣椒,剥种子,和你竞争哩!”

“跟我竞争?”

魏檗吃了一惊。我的技术、基地、销路,都已经搭起来了,他们靠什么跟我竞争?

她问苗有发:“他们打算怎么竞争?”

苗有发认真回忆了一番,把自己记起来的一股脑告诉魏檗:“他们说黄大牙本来就收辣椒,他们要在咱全镇,哦还不止,要在周边都收辣椒,把收上来的辣椒种子全部剥出来卖。”

魏檗:???

“还有呢?”

苗有发想来想去,其他乱七八糟的,多是齐大伟的吹牛,和黄大牙对齐大伟的马屁,没什么实质内容。

他摇摇头道:“没有了。”

魏檗:就离谱。

按他们的想法,种子剥出来,也是不能卖的啊?往哪儿卖,谁会要?哪怕是有人上当,人家第二年也不会买了啊,岂不是一锤子买卖?

她问苗有发:“真没其他的了?他们有说怎么卖吗?”

苗有发听了魏檗的问话,继续努力回忆。想啊想……不知道是齐大伟他们仨的“行动方案”太过离谱,还是苗有发真的憨到谈话不用避着他,想了一会儿的苗有发坚定的摇摇头道:“真没有了。”

“谢谢你了!”魏檗真心实意道谢,拍拍苗有发的肩膀:“有发,多亏你告诉我,这是大事,太感谢你了。”

魏檗觉得,齐大伟不是能存得住事情的人,如果他真的眼红自己卖辣椒种子,想有样学样,瞒不过各村农技员。

主要她听苗有发说的,齐大伟的做法太离谱了。如果齐大伟真刀真枪给她打擂台,给她竞争,她反倒不担心。哪家企业没有竞争对手?但太离谱的做法,往往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埋下大雷。什么时候暴雷,炸到谁,根本不能按常理和科学推断,纯凭命。

魏檗一点儿也不想稀里糊涂的被坑。她去找了李静,问问李静知不知道点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没想到李静说得,竟然跟苗有发差不多。

李静说:“听他们说过,孙天成还来找过俺,问你教给俺村的技术,不过俺村都没往外说。”

魏檗想了想,问道:“他们有说打算在哪里包地吗?”

“没有。”李静说:“后面我也见了齐大伟,听他们的打算,是准备再多收辣椒,没听说要包地的事情。”

“这可奇了。”魏檗想不明白:“直接剥出来的辣椒种子,不就是跟老百姓自己留种的一样吗,人人知道不能用。”

李静问:“难道他们想造假?”

魏檗想到她见的陈浩,精明强干,“些种子经销商也不傻啊。一点两点造假,掺在一起,可能还行。他们把周边辣椒全收了,得剥多少种子啊?不明白。”

李静说:“大概他们就那么一说,吹牛呗,也不一定真打算干。”

“但愿吧。”魏檗勉强接受李静的说法,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嘱咐李静道:“静姐,你多留意,如果有什么新消息,及时和我说。”

李静点头保证:“那一定,你放心吧。”

除了齐大伟这件事情,魏檗还告诉李静另一件事。她告诉李静,现在北山省南部,靠近沪市的一些地区,都有一些工厂企业,到村里承包村民的地。村民不但出租土地能挣一份地租,在企业里干活,还能另得一份儿工资。

李静听了,也忍不住羡慕,“这么好,咱这里咋没这种好事情。”

魏檗笑道:“难说,说不定马上有了。只是不知道大家伙,舍不舍得把地租出去。”

李静想了想,她自己是愿意的,但村里的其他人,确实不见得都能够愿意。但是魏站长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情呢?

李静问:“妹子,你怎么提起这件事,是有这方面门路吗?”

魏檗点了点头,给李静稍微透了点消息,“我出去上学,有个同学是南方的,我听了她那边的发展,就想,人家能干的,咱怎么不能干呢?所以现在有个初步的想法,还要看咱这边农户们的意愿。如果只是很少的几家几户,肯定就不能行。”

土地的事情敏感尖锐,魏檗成立公司之后,想逐渐扩大规模,就要有更多的土地。她打算在山水镇的各个村里搞承包,如果成立公司之后,突然说要承包,可能会让煽风点火的人煽动农户搞对抗和不合作。

她现在先通过李静放出点风声,看看大家伙儿的反应。

既给农户们充足的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如果反对的声音大,她还能搞“小动作”带舆论风向。

从山弯村离开,魏檗便去了工商所,问问她的公司注册进展。

现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公司成立,便可以再上新台阶。

没想到刚进工商所的大院儿,迎面撞上工商所是副所长,他看到魏檗,立马把她拉到墙角,低声道:“正想去找你呢!你注册公司的申请被卡住了!”

第68章 人选

◎人选◎

“怎么回事儿?”魏檗皱眉问道:“是谁?”

“还不是……”副所长指指上边。

魏檗猜测:“朱?”

副所长点点头。

魏檗有点疑惑, 她怀疑工商所里有人故意给她使绊子,装作问流程的样子,说:“不是在咱工商所就可以批吗, 怎么……会知道?”

副所长反而愣了一下,跟魏檗说:“公司的税要交到镇上,肯定要镇里一把手签字啊。”

哎呀!

魏檗拍拍自己脑袋, 是了, 陈浩在省城工商部门注册, 省里工商部门级别高, 自己就可以批。我在镇上,还有个属地管理问题。

想明白这一层, 她连忙跟副所长说:“老哥,多谢你, 我再去找领导汇报吧。”

没想到工商所只是个办事情的“传声筒”,注册公司这点小事, 竟然还要去找朱厚庭。

从上次开会怒斥朱厚庭之后这么久, 她公事、私事还从来没有跟朱厚庭碰过面。

魏檗笑容满面,斗志昂扬。对付朱厚庭那种人,其实需要一些阴私手段。

一路从工商到了镇政府,魏檗心道,也不是不能用,总不能只让他恶心我,不能让我恶心恶心他吧。

她绕过停在镇政府大楼前面的黑色大众轿车, 轻快的上二楼朱厚庭办公室。

“咚咚咚。”魏檗敲门。

朱厚庭在里面说:“进来。”

魏檗推门进去,发现朱厚庭坐在他办公室里会客的沙发上, 他对面还坐了两个人。

朱厚庭见到魏檗, 明显愣了一下。

接着站起身, 把嘴角扯开,两腮肌肉向耳根挤,挤出一个油腻又恶心的笑,“哎呀,我们镇上的大学生上学回来了。”

魏檗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盯着坐在朱厚庭对面,估计在自己进来前正跟朱厚庭说话的那个人。

那人转过头看向门口,很好,果然是魏潭。

“大妹~”

魏潭一笑一口大白牙,给魏檗招了招手。

和魏檗第一次见他时不同,那时候,魏潭穿着大背心,戴一顶卷边的草帽,打眼一看,一个阳光健气农村青年。现在魏潭虽然一笑依旧一口大白牙,不过他穿上了短袖白衬衫,带上了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精英范儿。

许是魏檗站在门口太久,朱厚庭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要到门口和魏檗“握手”,把魏檗带进屋。

我谢谢你了。

魏檗看出朱厚庭的意图,连忙放开门把手,没理朱厚庭,三两步走到魏潭跟前,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魏潭挑挑眉。

现在还不到正式毕业的时候,他知道魏檗问的,八成是他什么时候从学校里回的南涿县。不过,当着外人,这话却不好说。他跟魏檗说:“高书记让我到山水镇拿个材料。”

高书记?魏檗也给魏潭使了个眼色,你现在就开始打老丈人的名头了吗。

兄妹俩打眉眼官司,朱厚庭突然从旁边感慨:“真想不到,魏主任和我们魏檗竟然是亲兄妹,还都是咱山水镇的。咱山水镇人杰地灵,二位,好一对卧龙凤雏啊!”

魏檗:……

别这样。朱厚庭吹人总是用力过猛,让魏檗怀疑他到底是真心夸赞,还是在阴阳怪气。

魏潭面不改色,道:“过奖了,都是您作为父母官领导的好。咱山水镇的事情,高书记都看在眼里。”

不知道之前他们谈过什么,魏檗发现,魏潭这话说完,朱厚庭脸色十分精彩。

只是魏潭却也没有往下接着说,又转了口气,拉家常一样问魏檗:“你找朱大哥要办什么事情?”

魏檗忍住笑,老哥太会搭梯子了,她问朱厚庭:“朱书记,我前几天在工商所申办了一家企业注册,听他们说,是您这边……”

“对,我拿过来看了看。”朱厚庭连忙截断魏檗的话,说:“我看看咱镇上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哦?”魏檗笑盈盈问:“依朱书记看,咱镇上能怎么帮我?”

朱厚庭脸上的肌肉都笑累了。

怎么帮,给你过了就是老子高抬贵手!他看看魏潭,又看看魏檗。

按理说,魏潭这种刚毕业的小年轻,虽然在县里当秘书,但他也根本不用甩他们。

秘书和秘书是不一样的,刚毕业的小年轻,多的是没黑没白的写材料,连领导的面都见不上。出去能代表领导的,被底下人敬着的,是不知道熬过多少年,熬下去多少人的领导的贴身秘书。

可凡事,哪有那么多论理的呢。

朱厚庭刚见魏潭的时候,也把他当成普普通通刚毕业的小年轻,让人倒杯水就是看得起他了。哪想到,这小年轻坐下没多久,又上来一个人,说是司机,刚刚在下面停车。

朱厚庭当时不落痕迹的走到窗边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县政府里的车。

他立马转变了对魏潭的态度。

又聊了两句,朱厚庭发现,魏潭聊起高书记,一副很熟稔很亲切的态度。他旁敲侧击问魏潭和高书记的关系,魏潭告诉他,自己读书的大学,高书记之前曾经在那里执教。

这些都是履历上有,一问就知道的事情。朱厚庭再问,想打听有没有更深一点的关系,哪成想这个小年轻滑不溜秋,根本问不出什么来了。

越是这样,朱厚庭心里越犯嘀咕。如果一问,他自己立马大大喇喇吹嘘自己和高书记的关系,朱厚庭反而不敢信了。毕竟,如果是个蠢货,高书记凭什么能看得上。

魏潭年轻、学历高、聪明,朱厚庭怎么看,怎么都符合传闻中能够得高昊青眼的那些人的特点。朱厚庭又想起县里最近关于人事变动的传闻,说高昊准备放他现在的秘书出去,到镇里“主政一方”。

如果传闻是真的,这个小年轻刚一毕业,就成了高书记的贴身秘书,也不是没有可能。

朱厚庭起了结交魏潭的心思,一问,魏潭竟然是山水镇的人,他自觉关系又近了一层。没聊两句,便和魏潭改了称呼,让魏潭喊他哥,自己拉着魏潭弟弟、弟弟的叫。

魏潭从王阳、魏檗那里,没少听这个朱厚庭的事情。魏潭对朱厚庭“老大哥”指点似的“爹味发言”连连皱眉。魏潭天天在准岳父跟前伺候,当孝顺儿子已经够累心了,他一点儿不想再听其他人的说教。

所以魏潭给朱厚庭说了一句话。

魏檗敲门前,魏潭正探出身子,附在朱厚庭耳边,压低声音对他说:“高书记前天问了我钱茂的事情怎么回事。”

朱厚庭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钱茂是哪根葱,高书记怎么会知道钱茂。

第二反应是恐惧,巨大的恐惧。

高书记如果真的知道钱茂的事情,代表着他已经开始查山水镇了。钱茂没把钱拿回自家,只是公事上手续不规范,自己、自己呢,自己可是实打实的……

在他还没有理出头绪来的时候,魏檗敲门进来了。

魏潭叫她大妹!朱厚庭彻底明白了,高书记怎么会知道钱茂的事情。

他恨得牙痒痒,但也知道不能再得罪魏檗。

脸上的肌肉走向和内心的情绪完全反方向,朱厚庭“笑”着跟魏檗说:“你如果建厂需要土地,我们镇里可以免费给你五十亩地十年的使用权。”

魏檗想了想,自己不是盖工厂,这个条件,鸡肋。

她跟朱厚庭说:“我暂时不需要地盖,有其他优惠条件可以更换吗?”

“有。”朱厚庭说:“前五年可以免你的地税。”

这个可以!

魏檗拍手道:“谢谢朱书记!”她边说边把压在朱厚庭办公桌上,自己申办企业的申请单抽了出来。空口白牙说的都是假的,魏檗在申报书的空白处,写了一条,山水镇免除五年地税,指着她写的那行字让朱厚庭盖章。

反正八十年代啥都不规范,盖了章就有东西可证明!免得你将来反悔。

朱厚庭确实打了反悔的主意,他倒是不打算翻脸,他心里想的,是一个“拖”字诀。等魏檗再来找他要求免税,他就找各种借口拖着。除非……你有眼色懂给我分润利润,咱俩处得“关系到位”。

他万万没想到,魏檗竟然当场翻出来了自己压在一摞纸底下的申报书,还把这句话写上!

朱厚庭眼里几乎要冒火。

但他还是得笑。还得笑着,在魏潭和魏檗目光下,不情不愿但装作开开心心,给魏檗“咔、咔”,盖上两个章子!

“谢谢朱书记。”魏檗麻溜把盖好章的申报书收起来,免得夜长梦多,她要赶紧送到工商所办手续。

魏檗要走,魏潭早已拿到了资料,跟没有留下来跟朱厚庭尬聊的必要。

他招呼另一个人,三人一起出了朱厚庭办公室。

朱厚庭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不再假笑,嘴角下垂,怒气戾气填满脸上的每个沟壑皱纹。

魏潭和魏檗兄妹俩下楼,路过小轿车,跟在魏潭身后的另一个人掏出钥匙,插到车门里。

魏檗奇道:“你带的车啊?!”

“对啊。”魏潭笑着问魏檗:“你去哪里,我送你。”

“算了。”魏檗摆摆手,“工商所,两步路,别这么烧包了。”

魏潭以为是魏檗嫌自己带车烧包,他跟魏檗说:“带车是特殊情况,待会儿我还要回村,你跟我回吗?”

魏檗想到,自己已经安排村部的其他人找人干活铺路,应该回村看看进度怎么样了。她点头道:“行,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吧。”

她跟魏潭坐在轿车后座,魏潭刚想问她点什么,工商所已经到了。果然没两步路。

魏潭坐在车里等了她好大一会儿,才看到魏檗拿着营业执照,乐滋滋从工商所里出来。

上了车,魏潭问拿着营业执照美得冒泡的魏檗:“怎么想起来注册公司?”

“要把村集体资产和商业流通分开。”魏檗说:“不然搅在一起,乱成一团。”

魏潭略一思索,点头认同:“应该。”

他又问道:“你准备两边兼着,还是把企业交给谁干?”

魏檗说:“我准备把村里交给人干。”

“什么?!”魏潭吓了一大跳。

企业还没有影,村里可是实打实的村支书。大妹是对企业的未来多有信心?

魏潭问:“村里你打算交给谁?俊海哥?”

“不是。”魏檗左手五指插到头发里面,“没想好,人选一直定不下来,愁人。”

“怎么说?”

“唉。”魏檗叹了口气。

她之前有考虑过魏俊海,魏俊海跟着她干,服服帖帖,很听话。但后来发现,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自从她表露出成立公司的意思,还没有怎么表露自己要卸任村支书,魏俊海已经开始明里暗里、话里话外说村支书要留在魏家人手里。

但是魏俊海,她尚可理解为魏俊海有上进心。

没想到,她大爷、她爹,都隐隐晦晦跟她提这件事。魏檗才悚然而惊!支书不能给魏俊海,给了魏俊海,自己绝对控制不住他。甚至会在油山西村村部,丧失话语权。因为就老魏家而言,魏俊海是魏家的大孙子!这一代的“长子嫡孙”!他当了村支书,自然而然会和老魏家这一代的“话事人”身份叠加。

自己作为老魏家一份子,甚至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如果没有了村支书的政治身份,根本没有办法和魏俊海的话语权抗衡。

自己现在已经在油山西村树立了威信,不想当村支书,只是不希望村集体和企业盈利行为搅在一起,根本不是要放弃对油山西村的影响了和控制力。

自己要做的是油山西村的“太上皇”,选出来的村支书,应该是个听自己话,能够贯彻自己思想的“傀儡”。

这个人还要是油山西村本村出身人。谢明月可以听自己话,在发展上、思路上和自己保持一致,但她不是油山西村的人,选她当支书,不论油山西村还是镇里,都很难通过。

魏檗掰着手指头给魏潭数自己的要求:“我要找一个本村出身的,只能靠我的,现在没有依仗、将来当了村支书也很难培养自己\势力\的。”

“哦,对了。”魏檗说:“最好还姓魏。因为这样才能依靠我现在在村里的影响力,凭村里人对\宗族、本家\的天然身份认同,把这个要啥啥没有的人推上去。”

“咱村里就没这样的人。”魏檗摇头叹息道:“太难了。”

魏潭听了,想了一会儿,突然说:“不难。”

“什么?”这回轮到魏檗吃惊了:“这还不难?”

“我有个人选。”魏潭转头看向窗外,轻声道:“不知道能不能成。”

第69章 不合

◎不合◎

魏檗惊讶问道:“是谁?”

魏潭却不说, 只是摇头,“你还是先自己找着更合适的人选,我说的这个, 不知道能不能成,说不定成不了。”

他看向魏檗,眼睛黑沉沉的, 像两汪照不进光的深潭, “等差不多成了, 再跟你说。”

魏檗一时怔愣, 点头道:“好。”

此后一路无话。

魏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魏檗还为方才一瞬的感觉心惊不已,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一瞬间, 她感觉到魏潭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深沉和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

魏檗仔细回想,发现自己对老哥了解的并不多。和魏潭的接触, 也不过是他放假回家的时候, 算算时间,连和于明忠相处的时间都比不上。按照魏潭的身世经历,如果长成伟光正、积极向上的青年,才是不现实的。

回村的路疙疙瘩瘩,坐小轿车并不如坐敞篷农用三轮舒服。

魏檗感觉有些晕车,便不再想,闭上眼睛休息。

没多久, 小轿车停了下来。

魏潭疑惑问道:“怎么了?”

司机小刘回头说:“前面修路,过不去了。”

魏潭和魏檗下了车。魏檗一看便笑了。前面的路上, 堆满了石子, 还有一个个隆起的土堆。她看了看距离, 村口的那棵大槐树,还在前面百八十米。

“进度好快。”她得意道:“我们村修路修得还不慢,这才几天,已经通到村口了。”

正巧在路上干活的工人听到,问她:“你是这村的人?最近几天没回吧。”

魏檗说:“我上星期才刚回过。大哥你是哪村的?”

“俺是山南村的。你家种辣椒了吗。”大哥说:“你们西村真个是发财了。俺在这里干了几天活,顿顿炒菜都放油。”

魏檗和干活的大哥拉呱,魏潭指挥着司机小刘,把车调了个头,停在路边。他在后备箱里提出行李,嘱咐小刘在村头等他。

魏檗看到魏潭大包小包带了那么多东西,连忙上前帮忙,魏潭分给了她两提轻一些的行李,自己手里依然提着四大包。

修路干活的大哥招呼两个人:“从左边过,那里有条走人的小路。”

魏檗谢过大哥,和魏潭从左边不能叫路的小路上绕过去。

走过大槐树,先前铺的水泥石子路已经干了,可以在上面走。

魏檗和魏潭走到新修的路上。魏潭看看大槐树,忍不住感慨:“咱村里竟然有硬化的路了。”

魏檗得意的挺起胸膛,这才哪到哪,一条小小水泥路而已。

正走着,修路“监工”魏俊海骑着新买的三轮从村里过来了,看见魏檗和魏潭兄妹,惊喜到:“支书,魏潭,你们怎么回来了。”

“快,把东西放车上,我送你们回去。”

魏潭似乎想要拒绝,没有动,魏檗麻溜把东西扔上车。

她支使魏俊海,支使的溜溜的。

见魏檗把东西放上三轮,魏潭最终也没说什么,跟着魏檗,把东西也都放三轮上。

魏俊海说:“你俩上来。我买了新三轮,你们还没见过吧。”

魏檗和魏潭上了三轮,魏俊海跟魏檗说:“咱村里,好几家买三轮的。”

“应该。”魏檗笑着说:“平时干点啥,也方便。路修挺快,不错。”

“嘿嘿。”

魏俊海嘿嘿笑道:“咱村按支书你吩咐的,伙食和工钱都给到位,这还有好多人,托关系想来咱村修路呢。你不知道,这几天,外村想嫁到咱村来的,说媒说成了好几家。”

魏俊海吧啦吧啦不住嘴,说着油山西村连日来的扬眉吐气。

魏檗笑眯眯坐在车上听着,是不是说两句。

快到家的时候,一直没吱声的魏潭突然问:“咱村西头的那个光棍老王,说媒了吗?”

“哈哈。”魏俊海好笑道:“老王都多大了,四五老十,三脚跺不出个闷屁来。还是外来户,在咱这边没个亲戚。谁愿意放着村里年轻后生们不要,去找他成媒啊。”

魏俊海笑完,又说:“不过等着咱村里再富一点,说不定真有别的村里寡妇啥的愿意成他。”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魏建岭家。

魏俊海帮忙把东西给魏檗提进去。魏建岭看到魏潭,惊讶道:“诶,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魏潭只说“有点事儿,顺路回来”,却不说什么事情。

魏俊海有眼力见儿,给他二叔二婶子打了招呼,就告辞走了。

等魏俊海走了,魏潭才说:“县里高叔那边说缺人,让我提前来上班。我把行李都带回来了,到6月30号再去学校拿毕业证就行了。”

魏潭指了指一包打包好的行李,跟魏檗说:“把你放我那里的行李,也给你捎回来了。”

“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就没有带回来。”魏潭一边拆行李包一边说:“还有一些,吴老师让我捎给你们的省城特产。”

省城特产也不多,只是两盒点心,两盒特产猪蹄。但……但……这哪里是礼物多少的问题啊。

魏建岭和韩云英全愣了。韩云英听魏建岭回来说过魏潭女朋友的事情,她搓着手,不确定的问:“是,是秀秀的妈让带的?”

“对啊。”魏潭点点头。

“这个,那个。”只是省城里的几盒礼物,韩云英已经觉得窘迫极了。自己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咋和省城里的大教授扯上关系了呢,还要搭亲家。

她问:“咱要准备什么?要不,咱打几斤白面,你回学校拿毕业证的时候给人家带过去。都是自己地里产的,好得很。”

魏建岭不同意,觉得几斤白面,人家家还能没白面。

他把韩云英拽进屋,叽叽咕咕两个人商量去了。

魏潭把行李收拾好,趁他爹娘在屋里说话的功夫,跟魏檗说:“高叔还记得你。不过,他不太赞同你做生意。按我的意思,你那个企业,干起来之后,最好也慢慢找个人帮你打理。”

魏檗微微皱了下眉,心底有些不愉。魏潭突兀的带高秀秀“见家长”,果然是要把我们家里制种子、做生意的事情,透给高昊。

她之前不明白魏潭这么做的目的,现在却突然明白了。

八十年代,大家趁着东风而起。一些后来全国知名的企业,比如辣椒酱、炒瓜子的创始人,最开始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八十年代看到商机,一步一步做了起来。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和,虽然农村户口但非常有经济头脑未来可期的农民,给人的观感,在其他人心里的分量,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特别是高昊,他的位置,让他更直观感受到市场浪潮的冲击,两者的分量,在他心里,更是有天差地别。

但魏潭,却不能直接大喇喇告诉高昊,说我家如何如何,并不是穷苦农民,这样子做,吃相太难看。他要优雅,要淡定,要无意间,让高家知道,自己家的情况。

魏檗轻轻吐了口气,她这个表哥,真的是天生八百个心眼子,连家人都算计在了里面。

她偏过头,不想让魏潭看到自己的神色。

魏潭却没感觉到魏檗的抵触,依旧自顾自说:“我和高叔提过,你干脆不要在镇里干了,何必受朱厚庭的窝囊气。不如直接到县里,去做县农技站的副站长。”

魏檗不悦打断:“你不要安排指点我的人生。”

“我只是建议。”魏潭声线也硬了:“县官不如现管,现在朱厚庭就是你现管。”

魏潭正待要说什么,韩云英从屋里出来,递给魏潭一个塑料包。

“俺们也不知道城里人需要啥,到时候你去,给人家看着买点,不要让人家说咱不知礼。”

魏潭点点头,没有推辞,把塑料包收在自己裤兜里。

他跟魏建岭和韩云英说:“爹,娘,当时秀秀在那里,没好给你们说具体。秀秀的爹,就是咱县的县太爷高昊。”

“哎呦我滴乖嘞!”韩云英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魏建岭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这口凉气一直凉到他胃里,接着凉到他心里,整个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真不得了!真了不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魏建岭心里乱七八糟,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云英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子,反应了过来,拍打魏潭胳膊,不知是惊是喜,是怕是吓,发泄情绪一样狠狠拍,“俺滴儿来,你可真能耐!你可真能耐!”

她想起村里唱的那些戏文里,状元郎娶公主,大家伙都爱看状元郎娶公主时的风光,谁会去想状元郎的妈,公主的婆婆面对这样的儿媳妇是怎样的诚惶诚恐啊!

魏潭也不知道他娘这是夸他,还是骂他,他只能当夸他有能耐听。他跟韩云英说:“娘,你别担心,秀秀人很好,大妹和俺爹都见过。高叔对我也好,你们没见,我这次家来,因为带的东西多,高叔还给我派了辆小轿车。因为咱村里修路,就停村口了。”

“真的?”韩云英问魏檗。

魏檗面无表情点点头。

魏建岭这会儿也返过神儿来,他跟韩云英说,“我要去村头看看路修咋样了。”

他打着主意,要去亲眼看一看,到底有没有小轿车。

韩云英也找了个借口,拉上魏檗,跟着魏潭一起去村口。

到了村口,果然停了一辆小轿车。

魏潭问魏檗:“还跟我回去吗?”

魏檗摇摇头:“不了,明天再回。”

魏潭说:“我说的是实话,你别意气用事,你好好考虑考虑。那件事。”当着其他人,魏潭没有明说“村支书”,他说:“那件事,有了眉目我马上给你说。”

第70章 找到了

◎找到了◎

魏檗在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魏建岭开着自家新买的三轮,把魏檗送到镇上。

魏檗到了单位,许是一夜之间, 朱厚庭连夜“紧急”教育了自己的好孙子齐大伟,齐大伟再见魏檗的时候,身上的嚣张张狂嘚瑟劲儿, 散去了大半, 连带着“站长”的谱都摆不出来。

他气哼哼想把魏檗挤走, 又顾忌朱厚庭对他的告诫。看到魏檗就闹心。

一来二去, 索性齐大伟自己又不去单位了,他更常去的地方变成了孙天成家的红旗农资店。在红旗农资店柜台后面, 和孙天成、黄大牙一起,三个人泡上一捏碎茶叶, 天天商讨着发财大计。

他们没闲着,李静也没闲着。

没多久功夫, 李静便把魏檗交代她的事情摸了个大概, 特意上镇里找到魏檗,告诉她,“我探了探俺村里的口风,大家听说能把地包出去收租,没个不高兴的。”

至于另一件事情,李静也打听得差不多,她跟魏檗说:“俺姊妹们跟天成他媳妇有亲戚, 说他们家在自己家地里,也都开始种能制种子的辣椒。”李静担忧的问:“妹子, 影响你不?”

魏檗摇头笑道:“不影响, 孙天成老技术员, 制种子的技术瞒不住。辣椒制种的核心不是单纯批量生产,是不停的更新换代,研发新品种。”魏檗跟李静说:“我读函授的班里,有个大姐,是南常农科院的领导,我跟那边已经签了合作协议。”

“哎呀,妹子。”李静真心实意的叹服:“你咋啥事儿都能想到前头,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李静真实直白的夸赞,让魏檗有些脸热,“这不算什么。”

只是魏檗还有疑虑,孙天成几家,哪怕把自己亲戚朋友全发动起来,能有多少地。她在油山西村全村推广辣椒制种,用了行政手段,让村干部、村组长,甚至民兵队员挨家挨户动员、指导,才把整个油山西村的辣椒制种水平带起来。

孙天成家,单凭几个人,发动亲戚朋友,可能挣点小钱。但那点小钱,魏檗沉吟,怎么看怎么不符合齐大伟猖狂的说“挣大钱”的宏伟目标啊?

她问李静:“只是这些?还有其他说法吗?”

李静摇头,“没听说。哦对了。”她一拍脑门:“黄大牙最近在各村收辣椒收得很猛。不过他一直收辣椒,不知道这算不算新动作。”

“比从前收得猛?”

李静点点头:“对。从前他还挑挑捡捡质量,现在不管什么样的,给他他就收。”

可是这些辣椒收上来只能当菜用啊?魏檗想不明白,这些辣椒的种子剥出来,还要再种两轮,才能变成商品性的辣椒种子。黄大牙收这么多,可他们又没有这么多地。

没有邪门歪道心思的魏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齐大伟、孙天成和黄大牙三个人准备干什么。她心里隐隐感觉到不踏实,觉得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想到的,但让没有坏心思的魏檗想坏点子,她确实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没有办法,她只好拜托李静,继续打听着黄大牙三个人的动静。

她自己,则开始以新注册的“檗杨公司”的名义,在镇上其他村里承租土地。毕竟,单单一个油山西村,对于她的蓝图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其他村里听说是油山西村的支书要包地,本来还有犹疑的人家,纷纷找到魏檗,有的找到魏建岭。

山弯村的直接找到老花支书,大家让老花支书去“倚老卖老”,让油山西村的魏支书先包自己村的地。

就连一些跟孙天成、黄大牙有拐弯亲戚的人家,本来说定跟着孙天成种辣椒,后来听说魏支书在包地,也纷纷掉头“倒戈”,要跟着魏檗去种田。

魏檗不知道自己又拉了一波孙天成三人的仇恨,她没有盲目承包,先在油山西村周边的村子里包了一些。给其他想要把地包给她的农户承诺,明年扩大规模的时候,优先选择他们。

钱茂也终于接受了自己工资、岗位被“双开”的现实,为了养家糊口,振作起精神来找魏檗。

显然来之前于明忠已经劝过钱茂了,所以钱茂找到魏檗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呃,跟着魏檗目前看起来是个“皮包公司”的公司干的准备。反正他现在是落水狗、落汤鸡,一份钱不挣,家里坐吃山空,能寻到饭碗,什么都能干。

但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魏檗,钱茂依然忐忑:“魏站长需要我干什么?”他犹犹豫豫问说:“按理说,我……我给您帮忙,不该提要求。可是,可是,实在要养家糊口,每个月,能给点工资吗?”

说完又赶紧找补:“不过不着急,能给点吃饭的就行。不用月月给,您什么时候钱凑手了,一年半年的,能给我点就行。”

魏檗听了不由失笑:“你把我当周扒皮了吗?我可不想当挂路灯的资本家。”

她和钱茂签了正式的用工合同,参照后世销售人员的工资构成,告诉钱茂:“你的工资分底薪和提成。底薪每个月20块钱,每个月八号之前给你。提成根据你的业绩,你推销出去的多,给公司带来的订单多,提成就高。”

一席话说得钱茂直抹眼泪。

他哭了好一会儿,跟魏檗说:“魏站长,你是俺的大恩人。说是俺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如果不是你,我早让朱厚庭整死了。现在你还给我口饭吃,对我这么好。我,我。”钱茂边说,边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珠子。

“这是我之前出门,碰巧收到的老件儿。不值钱,但我现在身上也没其他东西了。等以后……”

边说边往魏檗手里塞。珠子油光发亮,看起来钱茂没少盘。现在天又热,沾满了钱茂身上出的汗和油。

魏檗:……大可不必!

“咱们之间可千万不要说这个!”魏檗真心实意、坚定不移拒绝了钱茂的馈赠,“你以后好好干,比啥都强!”

引得钱茂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钱茂“入职”以后,工作积极性极为高涨。他之前在种子公司,本就认识不少种子经销商。即便没有魏檗的“恩情”,给公家干活,和给自己干活,积极性也完全不同。他也不愿意在山水镇被人指指点点,跟魏檗打了个招呼,便外出跑市场了。

钱茂走后没多久,魏檗又迎来了一件大事。

要中考了!魏檗的两个妹妹,谢明月和魏洁,都要参加中考。

先前报志愿的时候,谢明月告诉魏檗,她还是想冲一下小中专。不过和之前的盲目不同,这一次她有了明确的目标。谢明月告诉魏檗,比起和人打交道,她更喜欢和数字打交道,她这一次,报的是财校。

并且谢明月还告诉魏檗:“我想毕业之后,有更多知识,能给姐姐帮忙,不想去学校里安排分配的工作。”

魏檗听了,心里熨帖又感动。她却没有说什么。

她们南涿县,离孔、孟的家乡故地都很近,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文化及受儒家文化圈影响,士农工商,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莫说老一辈,就是年轻一代,比如魏潭,思想上也有深刻“士农工商”的烙印。

所以魏檗后来也琢磨过来,魏潭是真心觉得她开公司是闹着玩,真心觉得,把她提拔到县里农技站当副站长,“仕途”上更进一步,才是正途。

谢明月说不想接受毕业分配,想要放弃国家编制,跟着自己干,仅仅因为自己对她的一点点善意。这个身世坎坷的女孩,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魏檗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了谢明月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想,如果谢明月不把考小中专当成改变命运的途径,仅仅当成一个学习知识的地方,那么中考的时候,她或许就不会向前两次那样,在考场上因为过度紧张而颤抖,发挥不出真实的水平。

除了谢明月,魏檗二妹魏洁也要中考。

魏洁已经决定考高中。她的志愿,也经历了一场“风波”。魏洁最开始心仪的学校也是小中专,她决心追随姐姐魏檗的脚步,继续上农校,毕业之后当姐姐的帮手。

魏檗打消了魏洁的这个想法,她好笑得跟魏洁说:“你真想帮我,就不要在这个赛道卷了。”

她告诉魏洁:“我已经拉到了北山农大的\赞助\,种辣椒和辣椒制种的人才不缺。好好上高中,读大学。”

她不想安排别人的人生,想让魏洁读高中后,满满发现自己的兴趣所在,发现自己能够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可魏洁目前,一心想成为魏檗的左膀右臂,给姐姐分忧帮忙。

只是单纯告诉她要上高中、读大学,魏檗发现,魏洁明显失落。于是魏檗只好把自己成立公司的事情告诉了魏洁,给她简单分析了一下将来的发展,并跟魏洁说:“公司想要发展壮大,没有懂法的人是不行的,可是我周边没有懂的,你如果真想帮姐姐,就争取考大学,读个非常厉害的法律专业,毕业之后帮我处理法律问题。”

魏洁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魏檗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感慨,孩子大了,真难带。

“大姐,我也要抱一个!”难带的孩子魏洁,看到谢明月跟大姐拥抱,要求公平,自己也要抱一个。

魏檗同样给了妹妹一个大大的拥抱。

“加油!”魏檗给谢明月和魏洁鼓劲儿。

“加油!”

“加油!”

魏洁和谢明月击掌加油,两人斗志昂扬的走进考场。

魏檗找了棵大树的阴凉,买了根冰棍,惬意坐在树下等她们。

夏日的鸣蝉叫个不停,考点学校的大铁门紧紧关上了,闷热的空气中,时不时吹来一股燥热的风。魏檗想着两个妹妹的“豪言壮语”,心里盘算着,一个要给我做财务,一个要给我当法务,钱茂做销售,再拉到李烛搞研发,勉强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大公司也不少什么。

可惜,做具体技术的还没有合适的人选,魏檗思量着,那些技术过硬的驻村农技员很合适。不过他们当着农技员,吃着“皇粮”,不少年纪又大了,不喜欢变动,肯定不会辞了公家单位的工作,到企业里去干。

可惜,可惜……

魏檗吃着冰棍,忙里偷闲,送了两天考。

等她再回到单位上,苗有发告诉她:“昨天镇里的干事来找你,说从县里捎来口信,有县里领导找你,让你去一趟。”

“县领导,找我?”魏檗第一反应是高昊,转念一想,我算哪根葱,高昊是南涿县的县太爷,看起来又是个十分清高的人,怎么会特特让人捎口信见我?能通过魏潭问我两句,等等,该不会是魏潭吧。

她再问苗有发,“哪个县领导?叫什么?”苗有发摇头。

“姓什么总知道吧?”

苗有发还是摇头,只说是镇里的干事去县里开会回来说的。

行吧,魏檗没脾气了,“哪个干事说的?”这总归知道吧。

好在苗有发还记得昨天来的那个干事,把他名字告诉了魏檗。

昨天来的镇里干事,那个曾经在魏檗和于明忠面前社死过的小干事,见着魏檗,跟魏檗说:“是高书记的秘书,魏潭魏科长。魏姐,他是你哥昂,亲哥还是堂哥?”

你小子怎么这么八卦,社死没够是吧。

魏檗说:“我亲哥。他说啥事了吗?只是让我过去找他?”

小干事说:“说了,说是你之前让他找的人,他找好了,让你过去看看。”

哦!小干事虽然说得含混不清,魏檗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魏潭之前说的村支书的人选,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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