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穿成娇软女配[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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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youxs.org(一更) 都来看看我们陈首长……

吴景杰躺在地上, 老师走了,师兄也走了他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那俩大汉站起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人都走光了, 还装死呢?”

吴景杰扯着嘴角笑, 眼泪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大哥, 咱们也走吧?秦主任说了,等会儿会有公安来, 咱们用不着在这里陪着吧?”另一个大汉打了哈欠,有点想回去了。

“大哥”在他脑门上狠狠拍了一下,“收钱办事就得把事办好, 万一这人趁咱们走了逃跑怎么办?下回还想不想赚钱了?”

“想想想。”被打那个也不觉得疼,想着即将到手的票子,傻乎乎的咧了嘴笑。

两人只等了一会儿, 果然有公安上门, 他们见到公安老老实实的陪笑脸。

公安大概来之前已经知道情况了, 扫了两人一眼以后就别开了目光,看向地上的人,“你就是吴景杰?”

吴景杰:“是。”

对于这人的配合,公安挑了挑眉,“既然是,就没抓错人,走吧, 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

公安上前拿出手铐, “咔哒”一声便把吴景杰给烤住了。

边上的壮汉帮着一起拎死狗似的,把人给拎了起来。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吴景杰又一次走在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给过他最大温暖的小院子里, 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枯败了,就像是他,就像是老师对于他的感情,他忽然大笑起来,又低着头猛哭。

“这人是不是疯了?”

“这些咱们都不管,反正把人送到公安局,我们就能拿钱了!”

吴景杰被公安带进了派出所,在秦州的运作下判了无期徒刑。

有时候比死了更难受的是,永远漫无目的的活着。

秦州回到小洋楼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落日的余晖把整座小楼都点亮了。

他站在玄关向里望去,念念正磕磕绊绊的跟老太太学做菜呢,蒋令仪就站在她身边,嘴里不停的指挥。

“放油、放油。念念,这也太多了!”

“盐、盐,哎呀,那边的是糖!”

蒋老太太把女儿往厨房门口推,“你别站在这里,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念念本来放的是对的,你这么咋咋呼呼不出错才怪。”

老太太一错身也瞥见站在门口的秦州了,她嫌弃的点点女儿,“小州,快来把你老婆带走,在这里尽碍事!”

蒋令仪抿着嘴,没觉得自己错啊,老妈偏偏对她这么嫌弃,肯定是有外孙女就不疼她了!

她冲着秦州招手,“你来的正好,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

顾念故意掺一脚:“还是,爸你觉得我做的对?”

蒋老太太站在边上偷笑,出去看程白芨去了,索性把这个小小的厨房让给这一家三口。

秦州弯起眼睛,“你和你妈做的都对,是我做的不对。”

“哈哈哈哈,爸,你还挺有觉悟。”顾念说完这句,仔细打量了秦州一番。

之前总觉得她爸心事重重,眼下倒是好了很多,等会儿趁她妈不注意,好好盘问盘问。

简单吃过蒋令仪和顾念主要负责动手的晚餐,一家人面色怪异的坐在一块儿说话。

程白芨:“老师,过几天我要回靠山村一趟,看看我爷爷。”

秦州颔首,“应该的,给老爷子多带点吃的、防寒保暖的衣服去,离春天还有一阵呢,别着了凉。”

“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去。”程白芨高兴的蹦跳跳上楼去了,恨不得马上就回到靠山村。

蒋老太太见了便笑,“白芨这孩子可真懂事,担心咱们家没个男人恐怕不安全,愣是等到你回来,才说回靠山村。其实这小子,早就想他爷爷了。”

秦州一拍脑门,最近光顾着自己的事了,都忘了白芨才十来岁的孩子,当然会想回去看亲人。

“这次就让他索性多呆几天,好好陪陪老爷子。”

顾念点点头,表示赞同。

蒋老太太年纪大了,到点了就犯困想睡觉。

蒋令仪见她起身,也跟着站起来,“你们俩坐吧,我去看看去。”

老太太干很多活都不大方面,她不放心,得跟过去盯着才行。

顾念盯着秦州的神色看了一会儿,“爸,我觉得你最近不大高兴,但今天又好像好了很多。”

秦州眼里闪过一抹意外,因为女儿格外关注他而熨帖不已。

“确实有一点,咱们医院的吴景杰你知道吗?他也是我以前的徒弟,带在身边好多年的”

秦州本来不想说的,但看着女儿懵懂的脸,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念念以后不一定会碰见这种事,但只哪怕起个警醒的作用都好。

顾念听他说完,许久过后眼底的惊诧还没消散,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什么都不给不会出乱子,给一点可能也还行,谁能想到养在身边还真成一个白眼狼了?

“爸,你要不要我去替你把他揍一顿出出气!”

秦州意外转头,瞥见顾念的眼神就知道小丫头故意逗他开心呢,他笑起来,更显几分温润。

“那也不用,念念,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咱们不值得再为这么个人费心思。”

无情无尽的牢狱生活够吴景杰忏悔的了。

顾念见他真没往心里去,倒是有些佩服了。

看他刚刚对程白芨的态度,还是照样和蔼可亲,可见秦州的胸襟。

“但是念念,这不代表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我其实很后悔,因为这个人,我们中间错过的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十几年。”秦州收敛了笑意道。

“等形式好转以后,白芨把程老爷子接过来,也还是搬出去吧。徒弟就是徒弟,没有十几年做基础,也还是先不用当家人,不然要是再来一次,谁也吃不消。”

顾念默然,终究还是一朝被蛇咬,有点怕了。

也是,便是她,便是任何人都会如此。

顾念眼睛一转,故意道,“但我看外婆还挺喜欢白芨的,既然白芨不是家人,你和妈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那总是家人了吧?”

秦州一噎,这个话题他根本就没法回答,他倒是想,也得问问令仪愿不愿意呀?

蒋令仪正好从一楼老太太屋里出来,刚听见顾念说的后半句,她正缩着脖子要撤,一转头对上秦州灼热的眼神。

顾念捂嘴偷笑,看这对夫妻的模样,指定有戏!

京市,军区大院。

陈越回来已经好几天了,每天的怒气值都在往上升。

他是为了玲玲回来的,玲玲全名陈玲是他妹妹,陈玲从生下来开始体质就很差,只因为他们的妈怀着玲玲时,碰巧受到他们父亲的刺激,这胎根本没足月就要生产。

玲玲生下来的时候,小猫崽子似的一只,连声音也弱弱、细细的。

陈玲很怕陈忠延,虽然陈忠延是她名义上的爸爸,却从没管过她,一直把和她妈放在老家生活,这回要是陈忠延派人来请,说她哥中了弹快死了,陈玲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陈忠延虎着脸,跟女儿说话,“玲玲,你也不是小孩子,你应该知道别人在你哥这个年纪,连孩子都生了,哪像他这么大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陈玲低着头,没说话。

京市干燥,她有些犯咳嗽,喉咙里的痒意不停泛上来,她怕自己一张嘴,就口水唾沫怼父亲一脸。

对这个从没相处过的父亲,她不止不亲近,还很害怕,因为每次爸爸面对她或是哥哥时,都是板着脸斥责的多。

陈忠延继续劝,“玲玲,你得为你哥哥着想,你元姨和咱们是一家人,她断然不会害你和你哥哥,她娘家你们也知道的,一直是书香门第。”

陈玲抿着唇,牙齿上下打颤,不是冷的是气的。

她站起身,张开嘴巴就是一阵猛咳,看的人心惊肉跳,几乎以为她要把心都咳出来似的。

“玲玲,你这也太失礼了,坐下来喝点水慢慢说。”陈忠延斥责道。

“我不喝,咳死算了咳咳咳那个女人也就小学毕业咳咳到您嘴里成书香门第了?”

陈家人除了陈忠延本人,就没人看得上元江雪的,这个女人心机深沉,一心想让自己儿子代替他哥,当陈忠延的继承人,所有人都把她的目的看的明明白白,就陈忠延觉得元江雪没心机,所有一切都是他们的臆想。

“我怕咳咳咳我哥娶了元家人咳咳我以后也会多个偷人的嫂子!”

陈玲咳的脸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陈忠延听清楚她说的话,猛地站起身,伸出巴掌将将要向女儿的脸上挥去,一下又顿住了。

他手掌比女儿的脸大很多,怕自己一巴掌下去,陈玲要吃足苦头。

“啪啪啪”

陈越一瘸一拐的从楼上下来,目光森冷地看着陈忠延,用力鼓了鼓掌。

“老头子,你也是挺厉害的,现在是连玲玲也要打了是不是?来,我帮你把门打开,让大院里的人都来看看我们陈首长的威风。”

www.youxs.org(二更) 是你快还是我的刀快……

陈忠延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大儿子逮了个正着, 他飞快放下手,面露尴尬之色。

“小越,你听爸说, 爸不是这个意思”

陈越沉着脸, 上前两步给陈玲顺气, 又伸手给她倒温水。

他简直难以想象, 妹妹咳成这个样子,他们的爸看见了就跟没看见一样, 对他来说跟他解释,比先让妹妹止咳来得重要的多。

陈玲一杯水下去,才不咳了,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哥,声音细细弱弱,“哥, 我们走吧, 去住招待所也比呆在这里强。”

陈玲从小没在这儿生活过, 这里根本就没有她的房间,给她的还是一间临时的客房,她住在里面,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小姑娘才十二岁,看起来比一般女孩子瘦小多了,说话的时候都是有气无力的。

陈越每次看见妹妹, 都没法忘记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他爸明明也看在眼里, 却偏偏视若无睹,和始作俑者住在一起。

“不行!家里又不是没房间,去招待所像什么样子?!”陈忠延厉声拒绝。

儿子女儿能丢得起这个脸, 他还丢不起这个脸呢!

明明住的房子不小,儿子女儿去住招待所,这像话吗?!大院里的人,恐怕都会在背地里笑话他老陈。

陈玲鼓着脸又要生气,陈越轻轻在妹妹后背上拍了拍,不咸不淡道,“你不想儿子女儿出去住,那你把那个女儿和你小儿子赶出去呗?!大院里的人呢估计都拍手称快!”

大院里住的个个都是举住轻重的人物,陈家这点事别人嘴上不说,心里哪个不骂?陈忠延把人赶出去,旁人只有拍手称快的份!

陈忠延张了张嘴,“小越,不要把事情闹的这么难堪”

陈越讽刺的扯扯嘴角,“其实你就是舍不得那个女人,何必冠冕堂皇。”

陈忠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但又无法开口反驳。

陈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带着妹妹往外走。

陈玲最后死心地看了陈忠延一眼,到底别开了目光。

她从小没有感受过父爱,在陈忠延身边总是会忍不住渴望,渴望他跟别的父亲一样,哪怕只口头上关心几句她的身体,也足够让她欣喜不已

但陈忠延很少想起这档子事,就算陈玲现在站在他眼前,也明显身体不好的模样。

兄妹俩一个腿上中弹还没彻底恢复,一个光看着就一脸病容,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路,看起来可怜极了,常年在陈家干活的张嫂都于心不忍了。

正巧,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张嫂瞬间紧张起来,不用问也知道是元江雪回来了!

陈玲浑身紧绷起来,在她哥的安抚下,才略略放松了些。

陈越面色冷凝,目光盯紧门口。

果然是元江雪,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大衣,手里牵着她那个儿子,母子俩欢欢喜喜里走呢。

陈超就比陈玲小一岁,人却胖了一圈,倒是个子不高看着矮敦敦的。

一见两人,他瞬间收敛笑意,不耐的拧眉,“妈,这两人怎么来咱们家了?”

他根本就没有哥哥姐姐的意识,陈超出生起身边只有爸爸妈妈还有就是家里帮佣,别的人在他这里只混了个脸熟。

陈超看向陈越兄妹的表情,就像是看待两个入侵者。

元江雪眉目一横嗔他,“什么‘这两人’,你要叫哥哥姐姐的,超超最乖,快喊哥哥姐姐呀。”

陈忠延原本脸色尴尬,闻言倒是好了不少,他笑着打圆场,“超超还小又不是不知道,你别说他了。”

元江雪抿着唇笑,“你呀就惯他吧。”

陈超站在边上冲兄妹两做鬼脸,目带挑衅,丝毫不把陈越和陈玲放在眼里。

元江雪明明把一切都收入眼中,却看破不说破,只顾着和陈忠延说话。

眼前熟悉的一幕让元江雪有点恍惚。

那年过年,元江雪的丈夫刚死没多久,孤身一人回娘家,沈表姐带着丈夫、孩子也回娘家。

当时她是孤身一人,但是陈家这边却是一家三口,元江雪坐在屋子里听外婆同陈忠延说话,沈表姐时不时的附和两句,又或者摸摸陈越的头,气氛好的,像是完全把她隔离开

总算风水轮流转了,元江雪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陈越对于他们的这一套无动于衷,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二十多岁的他心智足够成熟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但妹妹陈玲不是。

她只比陈超大一点儿,正是渴望父爱的年纪,父亲从来没关注她不说,眼下直接拿她当空气。

陈玲憋着一股气,甚至忘了呼吸,脸色渐渐变的紫红。

陈越嘴角绷紧,他再是想充当妹妹心目中父亲的角色,但也不能改变真正的父亲不重视他们这个事实。“玲玲,呼气、吸气。”

陈玲赶紧照做,过了一会儿脸色才好转。

那边还在聊,从国营饭店的肉包子说到陈超想买一双球鞋。

“好好好,只要我们超超想要”陈忠延在小儿子面前就像是个毫无原则的普通父亲。

陈越捏紧拳头。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里转身,拿起角落的烟灰缸向着陈超的方向砸去。

“嘭”一声,陈忠延反应极迅速地伸手替小儿子挡了一下,手背瞬间被砸红了一大块,陶瓷烟灰缸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陈超懵了一下,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陈忠延忍着疼,光顾着心疼小儿子了,“陈越!你做什么,有什么气就往我身上撒!”

陈越绷着唇,他不会说那个烟灰缸就算没人挡,也砸不到陈超身上,他的本意是想打断这种把玲玲剥离开的氛围。

“我有什么气怎么会对你撒?你是我爸,我肯定不敢的。但是!”陈越画风一转锐利的目光扫向元江雪,“你的小老婆和你的小儿子就不一定了。”

陈越一步步向着两人靠近,目光逼视过去,恨不得把两人剥皮拆骨。

元江雪想起事发的那天,陈越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刀,要是没人挡一下,她毫不怀疑陈越当时就会杀了她。

他那时才多大,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罢了。

眼下陈越气势较之以往更甚,元江雪只瞥了一眼就吓得立马低下了头。

“你!你敢!”陈忠延气得跳脚。

陈越懒散地回看他,“你不信就试试,看是你快还是我的刀快。”

陈超听懂他的意思了,他这个很少见面的哥哥竟然真的想杀他们母子,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一泡尿没忍住淅淅沥沥的从裤子缝里滴了下来。

陈玲扭头看见这一幕,“噗嗤”一笑。

www.youxs.org 93 章 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陈玲其实长得挺好看, 圆圆的脸蛋带着点婴儿肥,眉眼虽然细弱但很精致,笑起来让人瞧了心里暖暖的。

陈越转头看见妹妹的笑颜, 缓和了神情, 他走过去护着妹妹, “走吧, 哥带你找地方住去。”

小胖子不能接受自己被吓出了一泡尿,但始作俑者却大喇喇的要离开。

他哭喊起来, “爸,打坏人!打坏人,呜呜呜呜”

陈越转头睨他一眼, 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凌厉气势吓得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只能眼睁睁开着人离开。

陈超跟被人卡住脖子似的,可怜巴巴地打着哭嗝, “嗝呜呜呜嗝”

等风吹过,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腿上的凉意, 又是羞臊,又是悲愤,捂着脸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陈忠延哪儿敢真的对大儿子怎么样?别看他现在宠小儿子宠的厉害,心里未尝不知道将来还得靠大儿子继承衣钵。

“别哭了别哭了,尿裤子又没什么的,回头换身衣服,让张嫂洗一洗就好了。”

元江雪抹着眼泪点头, 乖顺异常。

陈忠延扫了眼元江雪的表情, 满意的点头。

人人都说他找元江雪,不是个东西,但元江雪确实比一般女人温顺, 通情达理。

陈玲出来以后,心情好上不少,整个人透着一股欢心和雀跃。

陈越揉揉妹妹的头发,“刚才吵了架,怎么还这么高兴。”

“因为我把她骂了一顿,还见到哥哥了。”陈玲抿起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陈玲常年跟着妈妈、奶奶呆在乡下,见到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始终都记得小时候别人欺负她,总是哥哥为她出头,为她干架,所以哪怕兄妹俩接触不多,陈玲心里还是同哥哥亲近。

“不过那个坏女人大概盯上哥你的婚事了,怎么办?”小姑娘忧虑的皱起眉。

陈越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顾念。

顾念只有面对他时略微有些窘迫,平时处理起问题来,飒爽又利落,眉宇间全是活力,看着就觉得一派生机。

自家妹妹还是因为缺乏底气。

陈越有些心疼的看过去:“这个事情哥哥自己会看着办的。你只要顾好自己的身体,身体好了就什么都好了。”

陈玲乖顺的点头。

兄妹俩从屋里一出来,大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就都注意到了。

关于陈家的事,就没人不感慨。

陈忠延上战场杀敌无数,确实是条汉子,佩服他的人也很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他私生活的吐槽,但陈忠延位高权重,和大院里不少人都交情匪浅,不是非要和对方闹个你死我活,没人愿意刻意得罪他。

尤其人家原配自己还没出来说话呢,他们要是伸手管这事儿,有点狗拿耗子的嫌疑。

“小越,你和妹妹这是上哪儿去呀?”

楚红和陈家住的最近,和沈淑文的关系也最好,见两人从里面出来了,可不得问问。

陈越笑笑,礼貌道,“楚姨,这里没我们住的地方,可不就得走?”

楚红听了直摇头,“里面那个脑子不好,你俩脑子又没坏,做什么人家让你们走就走?这里是你们的家,那对母子说白了就是个三儿。咱们这院子也越发没档次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陈越心里发笑,楚姨这张嘴也是越来越厉害了。

骂了一通狗男女,楚红心里舒坦了些,问陈玲,“沈淑文呢?现在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当初楚红和沈淑文差不多时候搬来的大院,两个人年纪相当,志趣相投,倒是相处了好一阵。

事情刚出来的时候,楚红是第一个上门撕元江雪的,后头要再去,却被沈淑文拦了,就为了这个事一直气到了现在。

“不是我生气,是你们的妈性子太软了,怎么老陈说咋样就咋样,搞得你和玲玲本来是原配的子女,眼下倒是要在小三跟前讨日子过。”

陈越抿着唇,这点倒是无法附和。

他知道楚姨和他们的母亲关系好才这么着急,但楚姨这么做是因为她本身家庭背景好,有底气。他们的母亲家里一穷二白,对上陈忠延就弱气很多。

而且沈淑文也不是一味的隐忍,她至今还呆在老太太身边,就是为了守住他们兄妹该得的东西。

元江雪那女人以为哄住了陈忠延就什么都有了,她错了,这个陈家只要有老太太在一天,就轮不到陈忠延做主。任那元江雪再猖狂,但凡需要妻子出席的场合,还是得请沈淑文出山,就连陈超那小子,即便在大院里长大也没几个看得上他的。

陈越道:“楚姨,我们都知道你的心,但是这是我母亲的决定,当儿子的”

楚红点点头,她就喜欢陈越这点,是什么就说什么,直截了当多好。

“行,姨知道了,这事儿我下回当面跟你们的妈说。你们呐,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也别不开口,就算姨在别的地方说不上话,那不是还有你们卫叔吗?”

陈越勾起唇,“我还真有个事要麻烦楚姨,您也知道元江雪那女的就是癞□□爬上了脚面,恶心人但是伤不了人。不过这人最近盯上了我的婚事,还挺让我苦恼的”

“啥?那不要脸的玩意儿还敢盯你的婚事?你妈和你奶还没说话呢!”

“可不是,我就怕她把娘家那些阿猫阿狗塞过来”陈越也挺委屈。

楚红一拍巴掌,瞪起眼睛,“她敢!小越你别怕,这事儿包姨身上了,回头就给你介绍个好的。”

陈越欲言又止。

楚红瞥他,看出了点端倪,“我说你小子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肯说呢,是不是早就心里有人了?也是,我家大侄子长得不赖,要是真没个可心人才怪呢!快给姨说说,姨给你安排。”

陈玲圆溜溜的眼珠子一会儿看她哥,一会儿看楚红。

她不觉得她哥这根木头桩子会开窍,可等眼神落在他哥身上,竟然见他小麦色的耳朵根泛起了一层红晕。

陈玲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是真有喜欢的人啦?

陈越吭哧坑道,“我看得上人家,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楚红不信,她大侄子一表人才,又有军功在身,在军营里位置还不低,真要拿年轻一辈中比较,陈越绝对是佼佼者。

“真的!”陈越叹口气,“就我家这种情况,但凡家里条件好点,都得躲着我走”

楚红默然。

就拿她来说,她确实欣赏陈越不假,但是若是家有个女儿也绝对不会考虑陈越。

疼爱女儿的人家,都希望将来女儿嫁的人家越简单越好。

陈玲眨巴了下眼睛,若有所思。

顾念跟程白芨一路坐车去靠山村了,程白芨是去看程老爷子的,顾念是去看钱喜梅的,工农兵大学马上开学了,也不知道钱喜梅都准备好了没有。

两人一路坐火车转汽车,重新站在熟悉的土地上,竟然轻轻舒了口气。

对于原主来说,最熟悉的地方是京市,但对于顾念来说,最熟悉的地方确实靠山村。

也是两人运气好,刚到县城竟然碰上了村长叔。

“顾知青,是你回来了!你来的正好,这段时间的钱一直没机会给你,还有咱们村里的稻谷用了化肥以后,竟然长出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苗苗!”

村长搓着手,又是高兴又是忐忑,恨不得马上把顾念拉到地里,让她亲眼看一看。

程白芨笑着开口,“老村长,您别急,我们既然回来了,肯定会去看稻谷的。倒是我姐姐,最近在您家里好不好?”

说道程白英,程白芨的心情回落了很多,尤其他听老实分析说今年会重新开展高考的事。

顾念拍拍程白芨的肩膀,很是能理解他的心情,总共就两个亲人,一个年纪大了没人照顾,另一个一头扎进死胡同,怎么都不肯出来。

说起这个老村长笑意都淡了。

程白英那个女娃子,也不是说不好,就是太讲究了,跟他们乡下人过不到一起去,偏生张春来那小子宠的厉害。现在闹的明明是一家人,却不在一口锅里吃饭,恨不得连房子也从中间劈开,分开过才好。

顾念一眼扫过来,就知道没啥好事,顿时有些同情师弟了。

她爸说今年有个外出学习的机会,本来是想带他们俩一起去的,眼下程白英这样,程白芨大概走不了了。

程白芨面上也有些尴尬,不声不响的上了牛车。

王莉莉背着孩子,头上包着布巾,一步一晃地往县城里走,本来是想去黑市给孩子换点面粉吃,眼前忽然瞧见顾念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她一个恍神,随后下意识的往阴影里躲了躲。

顾念身上穿的衣服,是她没见过的好看,总觉得顾念离开赵文华过的越来越好了,而她在赵文华的磋磨下老了不止十岁,就连孩子想吃口米糊,也得背过身偷偷摸摸的,不让指不定对方什么时候就把她的面粉偷吃光了

王莉莉忽然有点想哭,看着顾念光鲜亮丽的背影,有点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非要嫁给赵文华了。

www.youxs.org(二合一) 自食恶果

“哇哇哇哇”

正想的愣神, 王莉莉背上背着的孩子哭的厉害,她擦擦眼泪,一头扎进了黑市。

等王莉莉买好东西, 又抱着孩子回农场的时候, 天已经黑透了。

他们母子俩这一整天都在路上, 孩子只间或喝了点奶, 嘴干的起皮,睡不了一会儿就张着嘴巴哇哇大哭。

“石头, 石头别哭了,妈在呢!等回去就能吃糊糊了啊”

王莉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嘴里还在不停的安抚孩子。

上辈子她至死都没生个孩子, 总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带有缺憾的,这回孩子倒是来的早。

可惜,要跟着她要过不少苦日子了。

当妈的就没有不心疼孩子的, 看着孩子哭闹, 连肚子都填不饱, 心里的苦楚就跟连吃了好几口黄连似的,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等王莉莉回了农场,头一件事就是给孩子弄吃的,看着孩子瘦了一圈,张着嘴巴拼命吮、吸的模样,她又一次红了眼眶。

赵文华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农场的活是不肯干的, 每天早出晚归, 回来的时候,娘俩已经睡下了。

他如今也瘦的不成样子,黑色边框眼镜空荡荡的挂在眼窝上, 看起来有点病态。

见母子俩睡的香,赵文华直接越过两人,在床里侧翻找了一会儿。

一开始眉头紧皱着,看王莉莉的模样,像是看仇人。

等迷迷糊糊的摸索到什么时,瞬间眼睛亮起来,他扣扣索索从里面翻出一个布包袱,打开一看,一股面粉香气铺面而来。

赵文华咧了咧嘴,趁着娘俩没醒,偷偷摸摸带着东西逃了出去。

第二天,王莉莉照样被孩子的哭声闹醒,她先起身检查了下孩子的情况,然后才从床缝里侧给孩子找吃的。

她伸手一摸,心口猛地紧了紧。

抱着孩子把床、被子、褥子都翻了个干净,还是什么都没有。

王莉莉抱着孩子呜呜大哭起来,她边哭边骂:“杀千刀的!怎么不死了算了,连孩子的吃的都偷!呜呜呜我的石头可怎么办才好”

孩子闭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念来农场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她是被农场的领导特意邀请来的。

靠山村里的秧苗长得格外好,农场的领导人看了眼热,想问问顾念,农场的田地是不是也适合用同样的化肥。

这边农场的领导人带着顾念在田地里视察,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在猪圈那头喂猪的王莉莉。

王莉莉弯着腰,背上还背着个孩子,手上动作麻利工作间隙还时不时的安抚后背的孩子。

刘场长也注意到顾念的眼神了,他感慨道:“这位顾医生您大概也认识,当初她能到咱们农场来,还是托了您的福。”

本来作为农场管事,刘场长挺不喜欢王莉莉的,她这份工作是苦了一点,但也是不少人盼着人的。虽说她的工资一大半要还债,但也总还是有剩下的吧?比别人没工作的强了多少倍?说她一句因祸得福也不为过!

偏偏这人不知道惜福,觉得日子过的苦,干什么都磨洋工。

农场可不要这种的。

好在这人生了孩子,倒是比以前踏实了很多。

顾念点头,这些日子农场打给她的钱一分不少,她就知道王莉莉还账还是挺老实的。

刘场长又道:“不过这人也是命苦,嫁的男人实在不行,这不连孩子的口粮都偷!前儿孩子饿的哇哇哭,她家里是一点吃的都没了,还是我爱人看不下去了,给了一碗红薯粉。”

顾念笑着称赞,“刘场长和刘场长的爱人都是好心人。”

刘场长挠挠头,“不敢当,就是顺手帮一把的事,再多咱们家也没了。”

他说着又叹口气:“说到底还是粮食不够吃,厂里的工人干活都是一把好手,种的粮食却没有多少落入自己口中。”

就连他自己,好歹是个场长,顿顿白米饭也是没有的,只能隔三差五给家里改善改善伙食。

当然刘场长自己也知道,这情况已经比很多人家都好了不少。

刘场长搓着手,期待道,“顾同志,你看咱们农场适合用靠山村那种化肥吗?”

顾念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土壤,随后捻起一把放进手帕里包好,“等我看了化验了土壤成分再说,每个地方的土质都不一样,贸然用靠山村的同款化肥,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她愿意帮这个忙,主要还是看在刘场长身居高位但从来不剥削底下人,自己日子也过得清贫。

“好!好!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要您肯帮着化验,不管最后成不成,我都欠您一个大人情。”刘场长笑得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瘦高的脸上带上光彩。

顾念给对方留了地址,言明要是她没及时回信,对方有空可以去省城医院里找她。

刘场长如获至宝,点头点的不行,一再要邀请顾念去国营饭店吃饭,被顾念婉拒了,顾念说还要再考察考察,把刘场长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后头农场里人有事来找刘场长,刘场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顾念摇摇头,刚要为自己推了一顿饭局而庆幸,转头就见王莉莉站在树底下,看见她转过来整个人想往回缩已经来不及了。

王莉莉这才尴尬着往前走了几步,“没想到你还会回来,乍一看见你,我、我都不敢认了”

可不是不敢认,以前的顾念就出众,眼下比之过去更加不是一个级别的。

尤其王莉莉自己灰突突的,这会儿都不敢站到顾念身边去,两人说话也隔的老远,半尴不尬。

顾念扯了下嘴角,既然农场的事已经确定好了,就准备回去了,这样也能早日做实验。

她对王莉莉没多大同情心,眼下她过的日子都是咎由自取。

“顾、顾念”王莉莉张嘴把人叫住了。

可顾念真的不走了,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啥。

王莉莉背上背着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这让她愈发窘迫了。

顾念站得高,一眼便能看清楚大概,那孩子小小一个包裹在襁褓里,算算月龄,这大小明显对不上,确实有点可怜。

“石头、石头别哭了妈在呢,妈在呢”

王莉莉顾不上难受,赶忙把孩子抱下来查看,瞧他拼命吸手指的模样,就知道是饿惨了,但尴尬的是她根本就没什么吃的能给孩子的。

尤其这一幕还偏偏被顾念看见了,她若是顾念的话,大概心里不知道怎么笑话她,毕竟当时是她非要从顾念手上,把人抢走的

顾念叹口气,实在没办法不心软,王莉莉有大错,害死了原主,她会让她用余生去还这笔债,但是王莉莉的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想办法和赵文华脱离关系,这样不止自己好过些,连孩子也会好过很多。”

言尽于此,顾念觉得这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不管王莉莉听不听的进去,这件事在她这里也要到此为止了。

毕竟她们的关系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尤其中间还隔着一条人命。

王莉莉抱着孩子楞了楞,一时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

晚上赵文华回来时,王莉莉还没睡着,先前场长家里送来的红薯粉已经全部给孩子吃完了,她睁着眼睛在想,明天该怎么办?还不到发工资的时候,她们娘量难道真的要饿死?

顾念说的话,时不时在她耳边回响。

但是要离开赵文华,谈何容易?

赵文华现在没了生活来源,把她管的死死的,就是一天不出门也要把她盯住,要是知道她有离开的想法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

王莉莉忽然想起,其实从遇见顾念开始,对方就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反倒是她一处处争对顾念

“还没睡呢?家里还有吃的没?我都饿了。”赵文华醉醺醺道。

他最近喜欢喝酒,总觉得喝醉酒了在梦里他还是那个惹人艳羡的高中生,而不是过现在烂糟糟的日子。

一闻这味儿,王莉莉就知道他拿孩子的口粮换酒喝去了,要不然他哪儿来的钱?

以前的赵文华像是一轮明月,高高在上,温润君子,眼下他就是稻田里的水蛭,死死的吸住她,非要把她和孩子的血吸光为止。

见王莉莉不说话,赵文华自己动手翻找起来。

他想了想王莉莉一贯喜欢把东西放在哪儿来着,除了床里头,说不定床底下还有

他蹲下身,探头去看。

王莉莉猛地坐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赵文华的后脑勺。

她想,这会儿要是一榔头下去,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赵文华了

边上躺着的孩子,不知是渴了还是饿了,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唤回了王莉莉的理智,她忽然想到今儿要是对这个渣男下手了,回头她坐牢去了,孩子该怎么办?

赵文华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他抬头见王莉莉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孩子大声哭喊的声音,吵得他脑壳疼。

他大声吼,“孩子哭了你就不知道哄哄?!好好的孩子,看看你养成什么样了?”

王莉莉额角突突的,本来想去抱孩子的手伸到一半顿住了,她抄起边上放着的枕头举起来对着赵文华一通乱揍。

边打边伸腿踹他,“王八蛋!你连孩子的东西都抢,还他妈有没有点底线?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一下重似一下的动作,让赵文华疼的起不来身,他常年不工作体力越发跟不上王莉莉,夫妻俩厮打起来完全处于弱势。

脸上拉了一道口子,血呼啦的流了下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被个女人揍的半倒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王莉莉压根就没下死手,泄了一顿气,见赵文华跟个娘们似的哭,便狠狠在他头顶上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孬种!不配做我石头的爸爸!”

王莉莉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心里想着要么离婚,要么就把赵文华打服了,要不然过苦日子的就是他们母子了。

顾念没想到她随口两句话,竟然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远远站在一旁,为程白芨犯难。

顾念和程白芨回来看了看熟悉亲近的人,把即将高考的消息传达过来,本来要走了,临走前不知道谁漏了风声,让程白英找上了门,要跟着两人一起走,这下师姐弟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对着自己的亲姐姐,程白芨下不了重口,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顾念往前走了几步,缓缓开口,“程同志,你现在已经和张春来结婚了,户口也是农村户口,就算是我们要带你走也得经过人家的同意,你这没头没脑的谁也不敢带。”

程白英倒是被养的白白胖胖,但就是眼底的不甘和野心,让她没办法安心呆在这里。

听了顾念的话,她似是才想到自己已经嫁人了,“你这么说我也没法办法,如果、如果我非要回去,是不是只有和张春来离婚这一条路?”

顾念对天翻了个白眼,本来是来看钱喜梅的,结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该离婚的不离婚,不该离婚的非要离。就算程白英摆明了利用张春来,这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

“恕我直言,如果程同志你和张春来同志离婚了,户口也不能跟着白芨走,得落回农场去才行”

白芨户口能回去,是秦州的功劳,也是因为程白芨是秦州的徒弟的关系。

程白英是谁呀?总不能因为是徒弟的亲人,就加以优待?那自家爸爸不是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用干,尽跑关系了?

从昨天到今天,顾念感觉自己的三观被洗刷了又洗刷,明明是她们自己当初哭着喊着要嫁的,现在又哭什么哭?

程白英丰腴了不少的鹅蛋脸上,嘴角轻抿,笑意淡了些,“这是我跟我弟弟的事,就算你是白芨的师姐,但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程白英眼神错开,根本就没落在顾念身上。

眼前总有人拿她和顾念做对比,那会儿她觉得自己处处和顾念不相上下,就连美貌也差不多,但眼下站在顾念身边都好像比对方矮一头似的,难道就因为她嫁了个农村人?

凭良心说,张春来对她很不错了,但程白英当初只是拿对方做跳板,离婚这事本来就在预料之中,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眼下既然隐约有高考的消息传来,拿捏住这个机会,一举回城才是关键。

顾念面色也沉了下来,“如果没猜错,你是想通过秦老师的关系把户口转回去?”

程白英丝毫没有被人戳破的尴尬,觉得这事根本就没什么不对,“事成以后,我定然会双倍、加倍的回馈秦医生,不用你操心。”

程家落没了不假,但家底是实打实的。

只要能回城,花点钱能解决的事,不算什么大事。

程白芨默了默,静静道,“师姐是老师的亲生女儿,最近才找回来的,而已已经科学认证过了。”

小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明明白白告诉程白英,得罪了顾念别说回城,就是想离开靠山村也不能。

程白英脸色扭曲一瞬,再抬头看顾念,既惊诧又不解,这个人被陈越看上已经算是烧高香了,竟然还是秦州的女儿?!她本来觉得自己身份上有点优势,这下连最后一点优势也没了。

程白英能屈能伸地跟顾念低头:“不好意思,我事先不了解情况,要是早知道你是秦老师的女儿”

“一定不会这么对我冷嘲热讽?”顾念扯扯嘴角,程白英是她见过的最功利的女人。

“是。”程白英毫不避讳,“只要你能让我回城,别说跟你低头,你要什么都可以。当然,前提是我有。”

她从来不觉得有野心有什么可耻的,通过自身能力改变自己的处境有错吗?她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坦点有错吗?

眼下既然有机会当大学生,程白英可不得立马抓紧。

程白芨不可置信的看着姐姐,总觉得她变化过大,生活把她磨的连半丝程家的风骨都没了。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程白英别开目光:“我只是做了你们都不敢做的事。”

可以说她离经叛道,可以说她背信弃义,但至少她没当人家小三,更没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她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

程白芨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向树根底下的人,吭哧吭哧喊了句“姐夫”。

以前有多不待见这个人,眼下就有多不能面对这个人。

程白英身子一僵,许久都没转过身。

www.youxs.org(补更) 程白英没法不动容……

张春来喜欢程白英这件事, 从程白英刚到农场,初次见到对方时已经悄悄开始了。

哪怕后面来了个顾念,张春来始终觉得程白英才是他见过的最漂亮、最聪明、最讨人喜欢的姑娘。

程白英跟他说话, 都会让他止不住的脸红, 他当时觉得, 只要能帮上对方的忙, 不管让他干什么,他都乐意。

后来, 有一天程白英竟然同意要嫁给他!

那天晚上,张春来一直没睡在房间里呆坐了一整晚,早上起来人还晕乎乎的, 但却干劲十足,上班前把家里的活都干了一圈。

跟程白英结婚的那天晚上,张春来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被小舅子挑理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张春来想只要他肯努力, 踏实向上,总有一天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配得上白英,小舅子和老爷子也会慢慢接受他的。至于他父母那边,接触久了,他们就会发现白英的好,一定会喜欢上白英的。

结果,张春来站在树底下, 就听见了这么一番话

小舅子看他的眼神, 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大笑话。

程白英一点点转过身,低着头没敢去看张春来。

她嫁给张春来日子其实过的很不错,这里没人使唤她干活, 就连婆婆跟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稍微重了几句,不用她开口,张春来就已经出来替她挡回去了。

他们结婚也好几个月了,周围邻居大妈们每次都明里暗里暗示他们要早点生孩子,张春来也会顶在她前头,刻意说他暂时还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承受众人奇异的眼光。

但他们都知道,其实是她怕生孩子

“你、你想回去考大学?”张春来的声音忍不住微微发抖。

程白英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张春来吸口气,强笑道,“你之前不是说,天冷了想要一双小牛皮鞋子?你看这双好不好看?”

前些日子雪才停的时候,靠山村这边冷的不行,程白英总是手凉脚凉的,就算穿了他妈新做的棉鞋,还是没什么用,当时张春来就想给她弄双小牛皮鞋,不过县里没得卖,他找了朋友辗转好几天,花了整整一个月的工钱才买到手里这双。

深棕色的鞋子被擦的锃亮,拿在张春来手里沉甸甸的。

“这鞋子你穿肯定好看,下雪天也不会湿了脚了。”

程白英还是沉默,浓厚的愧疚感就要把她淹没。

她开始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对,跟张春来结婚既不是骗婚、也不是形婚,别的夫妻什么样,他们就什么样,只是她不想生孩子,只是她现在也不想在继续下去了。

顾念见程白芨羞愧的,恨不得找条缝钻,凑过去轻轻拉了拉对方的袖子。

“走吧,我们先离开,给他们点时间自己处理。”

程白芨也觉得没脸呆在这里,老老实实跟在顾念身后往知青点走。

小少年叹口气,脸上尽是愁容:“师姐,我没想到我姐姐会变成这样。”

他心里程白英是很美好的,哪怕她找了个不般配的人过日子,他也希望姐姐能幸福。

这次来不能把爷爷带走,但见爷爷还有朋友陪着,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寂寞,程白芨稍稍能放心了些,想着等姐姐这边也确定了没事,就跟老师申请出去学习去。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爷爷和姐姐姐夫带到海市生活。

程白芨怎么也没想到,姐姐比他想得着急的多,而且走的决心这么坚定。

夫妻俩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快靠近家门口,熟悉的大娘们还拿两人打趣。

“这是出去干啥去了?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粘人。”

“到底是年轻人,可把咱们羡慕的呀。”

洪婶听见打趣的声音,眼睛在儿子儿媳妇脸上溜了一圈,到底没说什么。

张春来扯出一个笑脸,没把手里的鞋子露出来,“是我粘着白英,你们要笑话就笑话我。”

说罢拉着程白英往里走,不再理会她们。

“洪婶子,看他们俩的腻歪劲儿,你这大孙子可就不远了。”

“说的没错,两人再怎么没做好准备,孩子来了还能不要?”

知子莫若母,刚刚春来的表情不大对劲呢,洪婶有心想上去问问,又怕被儿子编排,老老实实坐在圆凳上,尴尬笑着回应大娘们的话。

男人的手掌宽厚指节上全是老茧,被他握住,程白英都觉得手疼。

她嫁人起就没干过农活了,拿白醋泡手,又拿嘎啦油细细擦过,手上的茧早就没了,眼下和张春来的放在一起,差别挺明显的。

刚才在门外,明明两人正在冷战,张春来还护着她,让程白英有一瞬间的感动。

眼下看见这两只手,又冷静了下来。

他们之间的差别就像这两只手,一看就不是一路人,注定不能长久在一起。

进了屋子,关上门,张春来坐在门边上,气哼哼的没说话。

程白英笑笑,挨过去坐。“春来哥,我知道你生气,但是这就是现实”

张春来咬紧牙关,捏着牛皮鞋的手不断用力。“什么是现实?现实就是你觉得我没用了就想一脚踢开我”

难怪说怕生孩子,也迟迟不肯去扯结婚证,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呢!

他抬起头,犹不死心,沉沉的眸子像是要一眼望进程白英的心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

张春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偏偏犯了执拗,非要知道程白英对自己到底有没有过哪怕一点点真心。

等程白英犹豫着,不知道怎么答时,他又后悔了一下子打算对方,“算了,不用说了,鞋子给你。”

张春来说完站起身,把手里的手工牛皮鞋强塞到程白英手里,随后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灶间,洪婶正在做饭,喊张春来过来给他添柴火,顺便想问儿子几句,她总觉得儿子怪怪的,看起来心情也不咋好。

“春来,别添柴了,春来?春来?!”

张春来机械性地往灶膛里添柴火,把火烧的极旺,本来洪婶想炒个青菜的。

好么,全黑了。

“臭小子,想什么呢?这还能吃吗?”对着锅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洪婶犹豫不决,叫她扔又舍不得。

张春来“蹭”地一下站起来,挥动锅铲,三两下把东西扔潲水桶里。

洪婶使劲在儿子背上拍了两下:“你这是干啥子,这是用油抄的还能吃,白英不喜欢吃我们吃啊!”

听见程白英的名字,张春来一下卡壳了,半晌没回神。

“你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

洪婶担心儿子,伸手要探儿子的额头,被张春来侧身避开了,他笑笑,“我没事娘,我跟你说个事,你先别告诉我爹”

洪婶心里一紧,赶紧道,“你说,娘听着呢。”

张春来张了张嘴巴,在他妈紧张的神色里,缓缓道,“我想让白英跟她弟去海市了,听说国家有可能恢复高考”

洪婶猛地抬头看他。

张春来磕磕巴巴:“娘,你、你也知道白英来自知识分子家庭她本来就聪明,要是跟着小舅子去海市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参加高考那、那她要是考上大学了,咱们家不就出了个大学生你和我爹多有面儿啊,是、是吧?”

洪婶抿唇许久,才强笑道,“是、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儿子,娘和爹就你一个孩子,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张春来红了红眼圈,埋下了头没让他娘看见。

父母的心可不是如此么,他们明知道他和白英不会长久的,就因为他喜欢,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这会儿,他娘哪里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这是给他留面儿呢!

“儿子,在娘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洪婶拍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出去了,给儿子留点空间。

在她心里,她儿子就是最好的,十里八乡就少有人有她儿子这么能干!

年纪轻轻没靠他爹靠自己找到工作的,而且人还孝顺,站出去谁不夸她儿子?

不过就算如此,她和老头子也没觉得春来配得上人家白英。

算了,分开了也好

张春来一下子被触到痛处,抖着肩膀站在原地哭出了声。

一米八几的大汉,肩膀塌了下来,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他哭了多久,程白英就陪着站了多久。

如果,张春来没有对她这么好,她大概会狠心一点、更冷漠一点。

但是他婚后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即便到了现在,还想着维护她,让程白英没法不动容。

她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www.youxs.org 给玲玲找医生

顾念这次回来, 感慨还挺深的,她觉得王莉莉和程白英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把男人看的太重, 忍耐着被剥削都非要嫁给对方, 另一个则是把自己看的太重, 张春来这种好男人, 除了出生差,别的真挑不出错来, 碰见程白英可太惨了。

不过感情这回是,大多都是旁观者清,顾念也不知道轮到自己的时候, 会变成什么样。

这么想着,陈越的身影猛地在她脑海中跳出来。

顾念眨了眨眼,强迫自己回神。

“师姐, 你在想什么?咱们要不回去吧?”程白芨在知青点根本就坐不住, 就怕等会儿他姐又忽然跳出来, 这回程白芨还挺怵他姐的,尤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春来。

他本来还以为,程白英和张春来会因为性格的关系过不到一起去,没想道会是他姐自己不想过了。

所以程白英结婚的时候,不论爷爷和他怎么劝,她都充耳不闻,原来从开始就打定主意了。

顾念抬眼睨他, “我倒是无所谓, 就怕某些人离开了心却留在这里,回头做事不专心被我爸骂,别说我这个当师姐的没提醒你。”

程白芨有些讪讪, 师姐可真是把他一猜一个准,回去他很难不挂念他姐。

顾念笑吟吟道,“既然不放心,就等事情解决好再走,正好我好久没回镇上小院了,过去看看我的草药怎么样。”顺便把农场的土壤研究给做了,省得拿回去说不清。

程白芨老老实实点头,孤男寡女他肯定不能跟师姐一起住小院的,正好这段时间去陪陪他爷爷,这回走了又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他姐要能想通最好,想不通他也没辙了。

顾念当天就回了县城,站在小院门口举着钥匙,人还有点感慨。

不过才几个月过去,像是过去好几年似的。

不止靠山村变得陌生,就连这个小院子也变得陌生很多。

顾念抬手准备开锁,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顾念?顾念,真是你回来了?”

杜英男还是一头飒爽短发,穿着一身制服兴冲冲地上前,她胳膊搭在顾念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使劲儿揉她的脸。

“你一走就这么久,我上回给你发电报,你怎么不回我?!”

“啊我、我没看见。”顾念连陈越的信都能往里回,杜英男发的电报估计也被淹没在很多未读信件里。

杜英男以她刑侦多年的眼神,仔细打量了顾念一番,确定她是真没看见,才撒手松开。

帅气的女孩暗自嘀咕,“我就说你要是看见了指定会回来的,咱们的关系多好呀!”

“是是是,英男姐你要真有事找我,我能不回来吗?”顾念拍拍她小声安抚,“不过,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说起这个,换杜英男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英男姐,你不说我可走了,今儿要住下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呢!”顾念把门打开,院子里草药倒是长得好,就是这院子积了不少灰,确实不收拾没法住人。

“没事,姐帮你!”

杜英男一拍胸脯,先顾念一步迈入小院,自发自觉地找到抹布和铜盆吭哧吭哧忙活起来,顾念伸手拦都拦不住,无奈看了一会儿索性加入战局。

一个人忙活大概要干大半天,有杜英男就快多了。

她个子高,两人分工合作,两小时搞定,而且不存在死角。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两人已经累趴了。

“来,姐快喝口水。”顾念把倒好的热水递给杜英男,眼神没挪开,她想知道这姐姐怎么回事。

杜英男咕嘟咕嘟一缸茶下肚,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开口。“我、我要结婚了”

“和冯所长?”

杜英男点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反正我们都有孩子了,他就是不想娶也不成了。”

“啥?”

顾念一口水差点喷她脸上,随后把她上上下下扫了一圈,“你、你怀孕了,刚才还上上下下的爬?!不是,冯以林什么意思?酒后乱性啊?!”

这时候的观念还是挺古早的,女孩子要是被人知道婚前那啥过,一准被人扣上“搞破鞋”的帽子。

冯以林不是所长吗?他怎么还是知法犯法?

杜英男急急忙忙解释,“不是他那啥了我,是我那啥了他。”

“啊?”

顾念:

她都不知道说啥了,只能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并且在心底偷偷为冯所长点根蜡。

英男姐不愧干公安的啧啧。

“不是,那冯所长喜欢你吗?”

“应该、应该是喜欢的吧?他也知道我有孩子了,急急忙忙要办婚事,我还说你赶不上了呢!没想到今天正巧撞见你!”杜英男笑起来,英气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顾念拉过她的手,仔细给她探了回脉,确定刚刚的劳动没伤到对方和对方肚子里的孩子,才舒了口气。

她还想再八卦两句,操持已经找上了门了。

“我不是说叫你在家里歇着,怎么上半天班的功夫就看不见你了!”冯以林走过来脚步生风,额角的汗就一点没停过。

杜英男瞪他一眼,“我这不是正巧碰见念念了嘛!”

冯以林这才看见坐在老婆边上的顾念,点了点头继续问杜英男,“早上的麦乳精喝了吗?”

杜英男嫌弃的皱眉,“我才不喝那玩意儿,娘们唧唧的。”

“你本来就是个娘们,就得喝,回头我再给你买两斤蛋糕来,不是说最近饿的快?”

杜英男嗯一声,耳根子有点红。

得了,顾念这下知道了,这两人你情我愿,也不管谁强了谁吧,反正这个结果皆大欢喜。

回来这么久,可算有件让人高兴的事了,不过这狗粮也挺齁人,而且人冯以林完全拿她当空气啊!

“来,姐。”顾念把杜英男拉起来,把手递给冯以林,“快跟我姐夫回去吧,啊,你俩这腻歪劲儿啧啧”

“算你个小丫头有眼力劲儿,你这两天不走吧?正巧留下来喝杯喜酒。”冯以林笑笑,眼神里满是自得。

老陈那家伙不是老爱跟他比吗?就这一桩绝对比不过他,他都有娃了,顾念这里还没动静呢!

顾念应了,好不容易把两人送走,等院子空荡下来,心也有点空荡。

为什么别人甜甜蜜蜜,她也跟着这么向往呢?

咳咳,肯定是实验做少了,正好没人,还是回屋把农场的土壤数据弄出来吧,顶好趁着晚上,配点化肥出来。

远在京市的陈越,打了个打喷嚏。

沈淑文给他把军大衣披上,嘴里絮叨,“叫你不多穿点,我说什么来着?回头别腿瘸了人再感冒了,看有哪个姑娘看得上你这样的。”

“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陈越无奈摇头。

他和妹妹在招待所待了两天,造足了势,亲耳听见大院里的人把陈忠延和元江雪骂了个半死,才慢悠悠的带着妹妹回了乡下。

这里离军区大院也不算很远,就半天的路程,陈家祖宅就在这里,陈家的一些族亲们就住在这附近。

这时候人的宗族观念很强,抱团而居是常有的事,陈家人往上数三代都是贫农,后来靠着陈忠延参军,一路从一个小兵干到首长的位置,才发迹的。

在这一片,陈家很有话语权。

最关键是,陈家族人亲眼看着沈淑文怎么照料陈老太太的,从上到下就只认沈淑文一个儿媳妇,外边那个都当她是死人。陈老太太更是把儿媳妇当做女儿看待,不许沈淑文走,要压着儿子把儿子所有的东西都交到陈越手上。

“玲玲呢?没事了吧?”

“退烧了,这孩子就是心事重,还偏偏不说。咱们这儿过的已经比别的地方好很多了,偏偏她是娇小姐的身子,好吃好喝不用干活还尽生病。”沈淑文无奈叹口气。

陈越仔细打量母亲,他许久不回来,发现母亲老了很多,人还是跟从前一样温婉,只是一头乌黑的头发,斑驳了不少就连人也越发瘦削。

其实妹妹长得很像母亲,眉眼都很好看,五官很清秀。

陈越道,“玲玲这身体要靠养,回头我找个医生仔仔细细给玲玲调养调养。”

“你说的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不肯去医院,要不是咱们家跟程家有点关系,这治病吃药就是一桩难事。”沈淑文眉心皱起来,想到小女儿就忍不住叹气。

要不是她当初没养好身体,怎么会让女儿一出生就带病。

这么多年过去,这孩子很少出来跑跳,而且只要换季必定感冒,再怎么精细也没用。

本来想让女儿去读高中的,这丫头上了大半个月就病倒了,愣是没读成。

这种病秧子小姑子,反到哪家都是个拖累,要是小越以后找的老婆好相处也就算了,要是个不好相处的

沈淑文想着,又沉沉叹了口气。

“妈,你别急,回头我给玲玲找个专属医生。”陈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噗嗤一笑。

沈淑文见鬼似的看着儿子,“你可不能滥用职权,回头被人逮住了,别说是我儿子。”

“妈,你看我像这种人嘛!”陈越无语。

沈淑文斩钉截铁,“像!”

www.youxs.org(一更) 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后……

晚上陈越接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冯以林欠扁的声音。

冯以林:“老陈,我要结婚了你就没点想说的?”

“哦,恭喜。”

“嘿嘿嘿, 这会儿结婚, 明年这时候我孩子都有了。”

冯以林笑声得意, 边上陈老太太听了一嘴, 顿时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家里大孙子比冯家的小子还大点呢,没想到结婚却要靠后, 以后说不准连孙子、孙女都要靠后了。

唉,啥时候小越能带个人回来,她一准高兴的睡不着觉。

陈越没注意到边上有人, 修长的指节捏着听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对方说话。

那头冯以林放下了个重磅炸弹:“你知道不?昨天我媳妇儿碰见顾念了,还叫顾念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老陈, 你说你这会儿不在亏不亏?你要是在, 我们大家敲敲边鼓,人家小姑娘说不定就心软了”

陈越嗓音顿了顿:“她怎么在那儿?她一个人回去的吗?晚上住那儿?”

“还能住哪儿?我媳妇儿怀着孩子呢,帮着打扫了一整天的小院,指定要住小院里呗哎哎,你怎么挂了?”冯以林正高兴,那头传来“吧嗒”挂电话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嘟——”“嘟——”声。

这个老陈, 急什么急, 他难不成还有翅膀能飞过来不成?京市离这里这样远,少说也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等老陈到了, 人家小姑娘说不定早就走了。

这头陈越可不知道冯以林的嘀咕,他挂了电话,一瘸一拐地向外走。

陈奶奶正在晒太阳,见大孙子急急忙忙出来,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咋的了?是不是你那个混账爸爸又干坏事了?”

老人说着挥了挥手边的拐杖,仿佛陈忠延只要在她跟前,她就能一棍子挥下去似的。

陈越勾起唇,边走边道:“没事,是部队有点事,奶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陈奶奶想到刚刚那通电话,再看陈越这么着急的模样,脑子里灵光一闪,冲着孙子直挥手,“你去吧,不用担心你妈和你妹,元江雪那个女人敢上门,我就抽死她!”

“好,谢谢奶。”

陈越笑笑,一撅一拐的离开。

晚上顾念一个人在家里,也不知道吃什么,随意从置物架上拿了个冷饭盒出来,翻到铝制饭盒里架在炉子上小火烤着,然后把塑料饭盒毁尸灭迹。

不一会儿小屋子里传来热饭、热菜的香气。

顾念正想伸手去拿,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收回手,先去开门。

程白芨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打包好的几个饭缸子,“师姐,你来得急一个人肯定不知道吃啥,我爷爷叫我把这些拿来给你。”

顾念接过来,笑吟吟道,“那就谢谢程爷爷啦,你姐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哪儿这么快。”程白芨苦涩一笑,“爷爷知道了打了姐姐好几个手板,但是她就是铁了心,非要去参加高考我那姐夫倒是个好的”

程白芨其实挺后悔的,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正遇见事了才知道张春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姐说要考大学,要去海市,姐夫非但没有阻止,竟然很快的接受了这件事,还说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扯结婚证,要是程白英以后碰上了合适的人

程白芨换位思考一下,他要是张春来非得把这个女人痛揍一顿不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张春来配不上他姐,是他姐配不上张春来。

“爷爷叫我们明天就走,别等我姐了,他会想个借口叫姐姐留在靠山村。”

顾念沉默着道:“人留下了有什么人,下回肯定还会想法子偷跑的。”

程白英的心太大了,永远都不会安于现状,肯定逮住机会就上爬,张春来还要上班,还要忙家里的事,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这回你还真别听你爷爷的,听你姐夫的吧,他既然能松手就代表他已经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了。明天我们离开,顺带把你姐也带上吧,总比她一个人偷溜走要强。”

至于去了海市程白英住哪里,靠什么生活,顾念就管不着了。

程白芨点点头,没再说这个,“师姐,那我走了,你记得关紧门窗。”

顾念点头应了,当着程白芨的面把大门锁了,才转身回屋里去。

随意填了填肚子,顾念把置物架上的试剂和资料都拿出来,时间不多了得抓紧时间把土壤成分分析出来才行

天光微晞,顾念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把研究好的成分和调配好的化肥放回置物架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回去只要给农场的刘场长把东西寄来就行,眼下已经三月了,到四月、五月差不多就会有结果,说实话在见证了这个年代的贫困之后,顾念也很期待再看见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

不知道的别的地方会怎么样,至少希望这里在她的帮助下,能让百姓们不至于饿肚子。

既然顾念决定要走,杜英男和冯以林的婚礼大概来不及参加了,她想着给两人包个大红包表表心意就是。

她利索的准备好东西,专门跑了一回杜英男家里,再三说明情况,才得以脱身。要不是程白英的事情,宜早不宜迟,她说不定真会留下来参加两人的婚礼。

等顾念回到小院,程白芨已经带着程白英过来了,张春来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像是要亲自送程白英离开。

顾念也把自己东西揣上,很快出来锁好门。

她问程白英:“你想好了?你这一走,大概没什么机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程白英僵了僵身子,没说话。

倒是不远处的张春来有些欲言又止,不过他看见程白英决绝的脸,还是把满肚子话又咽了回去。

昨晚上他又是一夜没睡,张春来已经记不清从知道程白英要走开始,有多久没有睡个踏实觉了,但他也明白,要是不让程白英走,对方也一定会找机会离开的。

他心里有些恨这个女人绝情,但更恨自己没出息,都这样了还放心不下。

程白芨气鼓鼓的走到张春来身边:“姐夫,反正我和爷爷都认你,要是程白英敢干出对不起你的事,不止爷爷,连我也会看不起她!”

程白芨很小开始就和姐姐相依为命了,他大部分时候都很听姐姐的话,还是头一回这么旗帜鲜明的表明立场。

程白英有些慌乱的打断他的话,“好了,不早了走吧”

“等一下。”张春来喊了声,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爹昨天回来,给你开了介绍信。”

程白英这才抬眼看了张春来一眼。

她发现短短几天功夫,这个男人比以往消瘦好多,从前老实腼腆的模样也不见了,对着她时神情竟然有些淡漠。

程白英心里一慌,把信封接了过来,讷讷开口,“谢、谢谢。”

张春来点头,看向程白英的目光有些幽深,“你去了海市,记得照顾好自己。”

程白英再也忍不住了,呜的哭出了声。“春来、春来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如今有机会了,要是我不去试试,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春来、春来对不起”

她捂着脸,小声啜泣的模样可怜又可爱,张春来只是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哄她。

但站在程白英身边的师姐弟二人,也都神情漠然。

张春来忽然想起他以前最怕程白英哭,对方一流泪就恨不得把心都捧给她,但是有什么用呢?人家说不定还不稀罕。

最近他一直睡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在想,程白英嫁给他到底一开始就打算拿他当跳板,还是曾经真心想要跟他过一辈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再傻也该知道答案了。

“白英,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程白英哭声一顿,把手里的介绍信捏紧了些,她心道自己一定不会后悔的,张春来和靠山村的所有过往,不过是她回城的跳板,既然决定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春来,我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张春来笑起来,好像又恢复成了以往老实憨厚的模样,“好,我记下了。”

程白英擦干净眼泪,点点头没再跟这个男人说什么,跟着顾念和程白芨两个一起搭车去火车站。

这回张春来没再送他们了,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程白英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想这个女人可真狠呐,夫妻一场他什么都依着她,到头来连回头看他一下也不愿意。

他笑起来,感觉自己像是个大傻瓜,以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自我感动。

可张春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出了声。

程白英这个女人真坏、坏透了,但是他就是喜欢程白英,被她伤得这么狠还是喜欢程白英,他想自己大概就是有病,得治。

www.youxs.org(二更) 我就当自己没你这个……

顾念一行三人去坐车, 颠颠簸簸到火车站天都黑下来了。

程白芨:“姐,你和我师姐在这里休息,我去买火车票。”

程白英点点头, 把手里的介绍信递给程白芨, 没有这玩意儿是买不了她的火车票的, 不过看眼下人来人往的架势, 就算买上了,最早也是明天的票。

程白芨接过来, 手一捏发现这信封不对劲。

程白英紧张起来,颤声问弟弟:“怎么了?介绍信不对?是不是张春来骗人,他爸根本就没”

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程白英亲眼看着弟弟从里头拿出来三张火车票,还有一张带有红印章的纸。

程白芨额角猛地跳了下,没好气道:“姐, 你不用把别人都想的这么坏, 姐夫都把火车票准备好了!你还想要什么?!”

顾念看见这三张票, 也有些动容。

火车票不便宜,老村长家里看着也不像是富裕的模样,而且张春来这两天都没出过远门,大概是找朋友买的票,这么一算,搭进去的不止是钱,还有人情。

程白英脑子“嗡”的一下, 她没想到张春来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 她接过火车票“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先前还有些做戏的成分,这会儿是实打实的受到触动了。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见这个姑娘哭的厉害都露出诧异的眼神, 碍于程白芨却没人敢凑过去问个究竟。

程白芨被她哭的头大,火气也不小:“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哭!”

结婚的时候不是没有劝过她,要离开的时候也不是没劝过她,程白芨就不懂了简简单单一桩事,怎么被程白英弄得这么复杂,就连他和爷爷也一并成了罪人。

顾念叹口气,别开目光。

张春来给买了三张坐票,三人好容易上了火车安顿好,程白英眼圈还是红的。

火车上人挤人,车厢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怪味儿。

程白英许久没遭过这种罪了,再加上中午和晚上都没怎么吃,胃里烧的难受,忍不住靠在窗户边上干呕起来。

程白芨到底心疼这个姐姐,递了一杯水和一个冷馒头过去,“吃点东西把,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程白英惨白着脸点头,接过来想咬一口馒头,不知闻到什么味儿又干呕起来。

顾念和程白芨都是学医的,一开始程白英吐还能当成晕车对待,这会儿缓过了神又吐

边上大娘见状,好心道:“同志你结婚了吧?别怕,这样子多半是怀孕了。我儿媳妇怀孕的时候,和你一模一样,也这么吐的厉害。”

程白芨神色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师、师姐,你来来来把脉吧,我怕我把不准。”

程白英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顾念让她伸手,就乖乖伸了手。

程白芨:“怎、怎么样?”

顾念点点头,脸上似喜似忧:“是怀孕了,刚满两个月。”

老大娘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程白英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满脑子都是顾念说的怀孕这件事。

“你、你确定没把错?顾念,我知道你和老村长关系好,也感念对方帮过你,但是这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她平时都算着日子才许张春来碰她,怎么会突然中招。

顾念翻了个白眼,根本就没理这茬。

程白芨默默道,“姐,我师姐的医术可是我们医院数一数二的,把个怀孕肯定不会把错。而且,你以前也看过不少医书,不信你自己摸摸脉。”

程白英闻言还没什么反应,边上老大娘看向顾念的眼神,就跟看菩萨似的,“大闺女我打一看见你就觉得咱俩有缘分。”

顾念“噗嗤”一下笑出声:“大娘,你想干啥,直说好了”

“嘿嘿嘿”被人看破了大娘也不羞臊,“我这肩膀一到下雨天就疼,想上医院看看来着,但又舍不得钱你看,大闺女你能不能帮大娘看看?”

大娘从兜里掏出来好几个白煮蛋作为回报。

顾念欣然应下来,心里却止不住的叹气。

这时代的人不止吃不饱,而且看病难,要是真有点什么去医院,出来得脱层皮。

什么时候华国能视线吃饭自有,医药自由就好了。

边上程白英怔怔望着窗外出神,她伸手贴在小腹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陈越周折辗转到县城的时候,恰巧赶上冯以林和杜英男的婚礼,他去递了个红包就转头找顾念的身影。

看他一瘸一拐、身残志坚的模样,冯以林都被感动到了,敬完一波酒他坐在老战友边上,略有几分不好意思,“你没跟我说你要来啊”

陈越睨他,“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念念呢?你不是说她要来参加你的婚礼?”

要不是这厮说了这个话,他能来吗?十万火急的就为了同顾念碰一面,腿还没好呢,一瘸一拐容易么他?

“嘿嘿嘿”冯以林尬笑一阵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他怕老陈急起来把他婚礼给炸了,他好不容易结个婚也不容易,而且老婆还揣崽了,得更小心才行。

陈越冷着脸,“不许笑了,说话!”

“咳咳、那什么老陈啊本来顾念是说要来的,这、这不是赶巧了么,呵呵。”

陈越眉头一皱,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了,顾念不在这儿了,这厮还有心思给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他站起身,冷冰冰道:“祝你们俩百年好合。”

撂下话连个好脸色也没给对方,转身就走。

“唉、唉,不吃点就走了?”

陈越摆摆手,头也不回。

冯以林也不在意,转而给杜英男夹菜:“媳妇儿你吃这个,这个好吃营养也高。还有这个,喏,你喜欢的”

杜英男看着冒尖的小碗,心里跟喝了一壶蜜水似的,坐在一边偷着笑。

陈越也知道冯以林说顾念走了,大概是回海市了,但他沿着街道走,一不小心走到了顾念曾经买下的一座小院外。

本以为不会碰见什么人,却不想见到一个男人神情木然站在门口。

“你是谁,站在这儿做什么?”

男人抬起头,陈越这才觉得对方有些眼熟。“是你?张春来?”

自打程白英离开,张春来就跟没了魂似的,无心上班不算,不管干什么兜兜转转又会来到这里,他想看看程白英会不会又后悔回来了。

也不怪陈越没认出对方,是因为张春来瘦了太多,脸上的精气神散了大半。

“你好同志,我是来等人的。”

张春来默默道,他其实也对陈越有点印象,记得对方跟着顾念来吃过他的喜酒,想到喜酒,他心里又是一刺。

几个月前他还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几个月以后,什么都没了

陈越见不得一个大男人这幅哭哭啼啼的模样:“眼泪收回去!现在回家休息。”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回事,但能看出对方状态很不好。

张春来抿着唇,红着眼眶但确实没哭,“上回咱们见还是我结婚的时候,没想到再见,我媳妇儿都没了”

“你媳妇儿去哪儿了?”陈越问。

“海市。”

陈越笑笑:“巧了,我也要去海市,你去不去?老婆跑了就去追,多大点事。”

张春来心里有顾虑,明明是他自己让对方离开的,眼下舍不得的也是他,但这会儿听见陈越这么说,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但是、但是,她会不会还想走”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么磨磨唧唧的,万一老婆跟人跑了”

张春来捏了捏拳头,还是想争取一把,这回要是再头破血流,就彻底放弃程白英好了。“我去!”

陈越眉头微挑点头,“这才像个男人样。”

程白芨这回没跟着顾念回秦家的小洋楼,倒是把自己的东西搬了出来,租了个小院子住。

拿程白芨的话说,自己一个人已经很麻烦老师一家了,没法再厚着脸皮带着姐姐蹭吃蹭喝。

而且,程白英情况特殊,还是搬出去吧,回头再出什么幺蛾子,程白芨都怕自己吃不消。

姐弟俩租的院子很小,只有两间屋子一个厨房,但比靠山村那边又好上了很多。

本来按照程家的家底,买个房子不成问题,但因为成分问题没解决,还是老老实实先租吧。

程白芨收拾院子,程白英坐在边上的凳子上看着弟弟忙活,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白芨,你们医院做手术应该挺安全的吧?”

程白芨一下猜到了她的打算,气的一下子甩了抹布吼道,“程白英!你到底能做多少突破下限的事!”

程白英有些慌,弟弟从没这么大声同她说过话,“我、我听见不少人在说高考的事了。”

海市比较发达,上头有点动静,这边能听见消息也不奇怪,但是有很多人传播讨论的话,就说明这事大概真的有可能成真。

程白英不知道高考有什么限制没有,她怕真的参加考试的时候,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要是因为这个孩子取消资格,她大概会懊悔一辈子的。

“那你也不能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程白芨困兽似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清风朗月的小少年,被自己姐姐折腾的不像样子。

“程白英,孩子也是条生命,不管你因为什么嫁给的张春来,孩子没错,张春来更没错!你要是真的狠到连自己孩子都能不要,我就当自己没你这个姐姐!”

程白芨说着夺门而出,丝毫不给程白英开口的机会。

程白英看着弟弟的背影,又一次哭成了个泪人。

www.youxs.org(一更) 海市不止有程白英,……

顾念刚来海市, 就把刘场长需要的东西给寄出去了,希望刘场长收到以后,能及时用在土地上。

靠山村那边的秧苗她看过了, 按照这个架势产量翻一倍应该没多大问题, 光是想象百姓们看见稻谷时兴奋的模样, 就足够让顾念高兴。

秦州知道女儿最近在捣鼓什么, 看过化肥、听过女儿说过这东西带来的好处以后,他都惊讶于天赋。

见顾念下来吃饭, 秦州好奇道:“念念,你以后想过做什么吗?我之前觉得你在医术上很有天赋,学医能救人, 当然是个很好的职业。但我现在发觉你在研究上也很有天分,做好一项研究能回馈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秦州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书, 身上带着一种沉稳又温和的气质。

“如果你想做研究的话, 爸爸帮不了你,但是爸爸有朋友能帮你。”

顾念一时默然,她自己其实也没想好。

上辈子她从临床医学还是做起,到后面开始研究医药,其实化肥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她的研究成果,她是照着置物架上的资料做的,虽然也成功了, 能提高产量, 但效果和后世的没法比。

秦州觉得她有天赋,大概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能做出化肥已经很难得了,但是对于后世化工研究人员来说, 她会的也就是皮毛。

蒋令仪和蒋老太太端着菜出来,见到的就是父女沉默的场景,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不算好,她赶忙把菜放在桌上。

“你问这些做什么?念念年纪还小呢!”

秦州扫了眼女儿,一拍额头,小姑娘翻年才17岁,穿着妻子新做的鹅黄色夹袄,娇俏玲珑,漂亮活泼,确实不是该考虑这个的年纪。

顾念却没觉得自己小,毕竟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爸,我最近弄化肥之类的其实只是偶然,化工和医药之间的差距不说天堑,但也很有差别,我想做的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想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在靠山村的时候,大概是我和穷苦最贴近的时候,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得下地干活。那段时光,对于我而言是一段经历,但是于靠山村的百姓而言是普普通通的日常,他们正在经历,以后也会经历。”

“但这仅仅也是咱们华国的一角,华国有千千万万个‘靠山村’甚至还有比靠山还要贫穷的地方。我想让百姓们吃饱点,所以研究化肥,但这并不是我擅长的,如果爸爸有朋友的话,我愿意把我的研究成果贡献出来,让专业的人做这件事。”

“而我,还是想同医学打交道,爸爸也是当医生的,应该明白咱们现在用的药都是国外进口过来的,所以很贵,所以百姓们从医院出来有些恨不得倾家荡产,但是如果我们能做出自己的药呢”

秦州听了又是动容又是自豪,他的女儿经历过磨难,却出人意料的出色,而且心有大爱,确实是个难得好孩子。

蒋老太太听完直接红了眼眶,“好孩子,我们念念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姥姥没什么能帮你的,倒是还存了不少钱,改明儿都拿给我们念念。”

蒋令仪什么也没说,只是过去紧紧抱着顾念,心里的自豪感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顾念窝在蒋令仪的怀里,两颊微红,还有些不好意思。

上辈子她做医研,家里人把她当做炫耀的资本,然后拿着她的钱养活弟弟,给弟弟提供优渥的生活。

但是秦家的人不一样,他们发自内心的感到自豪,这种认同感,让顾念也跟着心里暖融融的。

一家人气氛正好的用完饭,还来不及收拾,门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程白英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顾念、顾念,白芨有没有来过这里?”

门打开,程白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有些隐隐发白。“白芨不见了,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才跑出去的,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我已经把附近找了一圈了,没见到白芨。”

“你不要命了?!还怀着孩子呢,跑什么跑?!”

顾念斥了一句,伸手去拉她,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感受到她脉象稳固略略松了口气。

蒋老太太是头一回听说程白英怀孕这事,赶忙泡了麦乳精过来。

热乎乎、带着奶香气的杯子,塞进程白英的手里,她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过来。

顾念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白芨平时最懂事,为什么会突然跑出去?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

秦州安抚的在女儿背上拍了拍:“你陪着这位程同志吧,爸爸领着人出去找找,白芨这小子跑不远,而且都这么大了,没事的。”

蒋令仪要起身跟着出去,被秦州拦了,“晚上冷的很,你和女儿呆在家,秦家的枝蔓多,派出所那边也有认识的人。”

蒋令仪这才点头,没跟出去。

见秦州去找了,程白英舒了口气,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她神色氤氲在热气里让人看不大清楚。

“我说不要这个孩子,白芨气不过才跑出去的”

蒋令仪和女儿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母亲爱孩子是本能,哪怕程白英肚子里这个只是个胚胎,小小的还没有成形,但是也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程家的这个姑娘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蒋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了,见过不少人,程白英现在要是真把孩子拿了,恐怕以后会后悔。

顾念扯扯嘴角,语气冷淡。“等白芨回来,你就回去吧。孩子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呗。反正你张春来都不要,不要孩子不是很正常?确实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程白英非要把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嫁给农村人还是城里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关键要看嫁的人好不好。

在顾念看来,张春来这种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而且人家家里也没说不许她考大学,非要闹这一出做什么?要是把这个孩子打了,程白英和张春来在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程白英涨红着脸,恼羞成怒,“顾念,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好命?明明不是顾家亲生的,一转身成了秦家的孩子,就连陈大哥也喜欢你,我们家和陈家是世交,如果当初我嫁给了陈大哥就什么都好了”

蒋老太太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在他们家里还敢说她外孙女的坏话,这等于上门被人指着鼻子骂!

老太太伸手把程白英手里的杯子拿过来,用力把里头的麦乳精甩到门外去,“既然你这么说,我家的东西倒掉也不给你吃!白芨这孩子我还挺喜欢的,怎么他姐姐是你这幅样子。等白芨回来,你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蒋令仪也气的不行,要不是碍于对方是个孕妇,已经一巴掌呼上去了。“念念,跟妈回屋里去。”

顾念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跟蒋令仪回房间,程白英这个女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吧,脑子坏了修不好的,还是眼不见为净。

秦家人一下子呼啦啦走了个干净,程白英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又尴尬又后悔。

张春来跟着陈越一块儿坐火车出门,这还是他头一次坐火车,他对四周的一切感到新奇,也有即将和程白英见面的激动。

他忐忑开口道,“陈同志,你、你说白英见到我会不会生气?”

即便是在火车上,嘈杂的环境里,陈越依旧身穿军装,身姿笔挺,淡然的模样反倒引来很多人侧目。但陈越好像自成一个空间,同周围人都隔绝开了一样。

张春来目光落在他身上,心里涌上一股自卑感,听说陈同志是团长,在军区很有地位,如果他和陈同志一样,是不是程白英就不会想甩开他了?

陈越道:“她生不生气重要吗?你是为什么去的?为了求和、挽回,还是为了告别?”

张春来也不知道。

他舍不得程白英,但是他也知道,程白英肯定不会跟他回去的,当时跟陈越上火车,也有碰碰运气的想法,但等他冷静下来,似乎还没见面就已经能预料结局了。

陈越其实还挺欣赏张春来的,不以出身论英雄,张春来已经比很多人好太多,他脑子灵活不执拗,为人踏实又勤奋,不得不说,其实程白英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他难得好心指点:“其实海市不止有程白英,还有很多机遇,老婆固然很重要,但事业也很重要。你想想程白英是为什么离开你的?多半是觉得你是乡下人,配不上她。以后她考上大学,成了大学生,你们之间的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但是你毕竟还年轻,还有很大的可能性”

张春来沉默下来,眼神却一点点有了神采。

陈越这番话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般,过去是他一叶障目了,要让程白英回来,或许还可以有别的方式?

www.youxs.org(二更) 想好了吗……

秦州把程白芨找回来时, 也并没有多晚。

但程白英独自一个人坐在底下客厅里,像过去了好几天那么久,期间顾念等人没下楼来看过她, 让她觉得很是羞恼。

等听见门外传来动静, 抬头看见程白芨那张脸时, 程白英松了很大一口气, 她站起来急急问道。

“白芨,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姐姐有多着急?”

程白芨抬眼看一圈, 心里瞬间了然,抿唇道:“我们先回去吧,也别打扰老师一家了。”

他转而看向秦州, 涨红着脸,“老师,今天又麻烦你了。”

秦州拍拍他的肩膀, 无声胜有声。

程白芨心里一酸, 点点头领着姐姐回去了。

能离开这个不欢迎她的地方, 程白英高兴都来不及,弟弟要走她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秦州摇摇头,目送姐弟俩离开。

“姐,你是不是我把师姐惹恼了?”

小少年埋着头走路,等离小洋楼远了才闷声问。

顾念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要不是姐姐说了做了什么,不会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晾着的。

程白英一噎, 尴尬着没说话。

姐弟两个在初春的夜色下走着,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明明挨的很近又好像离的很远。

“你不愿意说,我也知道怎么回事。姐, 你其实比我年纪大,我根本就不该管你的事,我们的医院有员工宿舍,等把你安顿好,我就去员工宿舍住着。既然无法阻止你,干脆就什么都别管了。”

小少年的语气中有种浓浓的挫败感,听的程白英整颗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她忽然很茫然,好像只要她做这件事就会让所有的人都远离她,这跟刚才独自坐在客厅里有什么区别。

但程白英至今都不知道,到底哪儿做得不对,要让别人这么对待。

她梗着脖子回了句,“随便你。”

程白芨点点头,步子迈的更大了些。

程白英咬咬唇,加快脚步努力跟上弟弟的步伐。

他们都不搭理她就算了,她不信自己一个人不能过的好,只要考上了大学,她的人生就翻篇了,没有张春来肯定有更好的人在等着她!

之后几天果然如程白芨所说,看着程白英安顿好,又去医院约好了手术时间,就干脆一个人搬去的医院的员工宿舍。

程白英有心挽留对方,面对程白芨的冷脸,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等弟弟走后,整个院子都空了下来,本来两个人就算不说话也能有个伴,眼下一个人突然觉得形单影只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程白英买了很多书来看,她花了大量的时间看书,往往一抬头天都黑透了,饭也吃的有一顿没一顿。

偶尔程白芨不忙也会过来看她,虽然见姐姐日渐消瘦,但始终没说过要过来照顾她的话。

隔天就是约定好去医院做手术的日子,程白英早早把东西收拾好了,等着程白芨过来接她。

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程白英恍恍惚惚的起身开门,不想在门外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怎么才几天就瘦什么多?”张春来已经尽量克制了,语气中却还是带出几分心疼。

太久没被人这么关心,冷不丁地听见张春来这么说,程白英差点哭出了声,但一想到今天要去做什么,她还是尽量克制住,语气冷淡道,“我不是和你说清楚了,怎么又突然找过来?”

一米八几的汉子拎着苹果、鸡蛋糕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想到陈越在火车上同他说的话,张春来灵光一闪:“我、我跟别人过来考察情况的,顺道过来看看你。”

他没顺着程白英的话说,但目光一寸也不肯从对方脸上挪开的模样,早就把他的心境暴露个干净。

程白英没戳破他,也没请他进去,她垂着眼,拒绝和张春来对视。“那你现在看过了,可以离开了吗?”

她怕等会儿程白芨上门,两相一对峙,孩子的事便瞒不过去了,所以催着要张春来走。

张春来扬起手,“我、我帮你把东西拎进去?”

程白英冷声道,“不用了,就放在门边吧。谢谢你来看我。”

张春来心口一刺,还是听话的把东西放在门边,他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跟程白英说,他想说以后他会努力,会成功搬进城里,不会一直只是乡下人的,想让程白英再给他个机会。

但对方完全不想交谈,只想撵他走的样子,让他很受伤,再多的话也咽了回去。

哭也哭过了,争取也争取过了,也豁出去跑过来找过她,如果、如果程白英真的铁了心不回去,张春来也拿她没办法。

“那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张春来把东西放好,深深的看了程白英一眼,便打算退出去,彻底离开这里。

程白英默默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正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白芨从外面匆匆而来,边走边说道:“走吧,下午两点的手术,现在过去等一会儿也差不多了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张春来也很惊讶,一叠声问:“什么手术,你姐有哪里不舒服吗?”

程白英在张春来背后使劲儿摇头,她没打算让张家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当然希望弟弟替她瞒过这一茬。

程白芨才不会听她的,冷着脸陈述事实:“姐夫,说起来这个事也是你们张家的事,你也有知情权。程白英怀孕了,来海市的路上发现的,但是她坚持不想要,已经定了今天下午是手术,把孩子拿掉”

自打他上回从小洋楼回来,就不肯叫程白英姐姐了,平时总是你啊你,非要说她的时候,宁愿称呼名字也不愿意喊声姐。

张春来瞪大了眼睛,心情一下从云端掉入了泥里,尚且来不及高兴自己有了个孩子,就听见小舅子说妻子坚持要打掉孩子。

哪怕他已经做好程白英不跟他回去的准备,听见她要拿掉孩子的时候,还是觉得心脏骤停。

“你、你”

程白英恨恨地瞪了弟弟一眼,破罐子破摔到脚:“他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想要这个孩子。”

张春来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咬着牙问,“因为你不想要跟我在一起,所以连我们的孩子也不想要?”

“是。”

“那我问你,你嫁给我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不仅仅是想利用我?”

程白英忍了忍,还是坚定道,“没有。”

张春来忽然大笑起来,片刻后又眼眶通红,“好、好真有你的,程白英是我看错了你”

程白英嘴唇抖了抖,却始终抿紧着不肯说句软话。

她问自己,到底有没有一刻是因为张春来这个人而嫁给他?答案是有的,如果不是他本身的品质打动了她的话,程白英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婚后张春来对她那么好,她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起过就这么一直过下去的念头,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程白英出生在程家,小时候说句锦衣玉食也不为过,一朝落难,眼看没有再恢复以往荣光的可能性,要永远落在泥地里,她怎么能甘心?

她想做人上人,想过从前的日子,但这些都是张春来不能带给她的。

所以程白英想成为大学生,有个好的身份,重新开始。

边上程白芨脸色愈发凝重。

本来想让姐夫劝劝姐姐,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但看程白英的模样是真的吃的了秤砣铁了心。

“白芨,我们走吧,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程白英回身从屋里把准备的包袱拎上,站在门边等着程白芨带她去医院。

和张春来的这段婚姻,就是一段不堪的往事,等这个孩子落了地,这件事也终于能划上一个句号了。

张春来的心像是破了个大洞,呼呼的直漏风,但他还是咬着牙道:“我陪你们一起去,算是和这个孩子做个告别。”

程白英这回没拒绝他,夫妻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前走着。

程白芨狠狠抓了把头发,只得迈开步子追上去。

手术室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程白英躺在手术床上,上下牙齿直打颤。

给她动手术的是个两鬓花白、面容严肃女医生,她带着口罩,连语气也是冷冰冰的:“确定不要孩子了?你这个胚胎脉搏有力,看起来很顽强。我们这个手术全程是没有麻醉的,等手术器具进去,就个生命就彻底在世界上消失了。你想好了吗?”

程白英要紧牙关没马上开口。

外面张春来像是忍到了极限,用力捶了两下手术室的门,他的声音不断从门外传进来。

“白英!白英!你真的不要我们的孩子,也不要我了?!白英,我会为你好好努力的,不会让你永远过那样的日子,你真的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白英!”

女医生查找胚胎用的探头就放在程白英的肚子上,一声强过一声的孩子的心跳声,不停的在程白英的耳边回响,让她即便闭上眼睛也无法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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