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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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徐牧风是真的往反方向走了。

她不是不想送左樱, 而是觉得没有送的意义。

她完全听得懂左樱的意思,也可以感受到左樱的痛苦,如果再送下去, 那就是一种纠缠。

于是徐牧风第一次意识到:你对一个人的关心, 一定要建立在她需要的情况下。

很明显, 左樱现在不需要。

思至此,徐牧风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多气要叹。

她发现自己走入死局:是她说的分手,但她不甘心, 可是她明明不爱, 为什么不甘心,她开始不懂自己。

一个看似干脆利落的决定, 换来的却是藕断丝连的结局。

以至于她现在思路稍稍一偏,都有可能想到左樱, 想到左樱刚刚的表情, 想到自己看到那种表情生出的怜悯。

她甚至搞不懂那到底是怜悯还是痛心。

“干什么啊这么愁眉苦脸的?”

徐牧风侧目一看,发现宋止明捏着一瓶矿泉水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

宋止明抿了一口矿泉水,笑着走过来, “刚刚看学生跑步,给我看累了, 过来走走。”接着又问徐牧风:“你咋了?今儿不是没课么?”

一般情况下,徐牧风没课是绝对不会在学校晃悠的。

“回家。”徐牧风说。

宋止明看了眼前方的路,“走反了吧?”

徐牧风编不下去了,“一起走两步?”

宋止明欣然。

他们又将路倒回去走,徐牧风转身时, 左樱已经没了踪影,看样子是回了。

宋止明将矿泉水捏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徐牧风听得心烦,“你别捏了,好烦,我问你几个问题。”

宋止明停止动作,“说嘛。”

“如果做错一件事怎么办?”

宋止明:“将错就错。”

徐牧风:“但豁不出去,承受不了错误的结果。”

宋止明:“那就重头再来。”

徐牧风又说:“可如何有那样的勇气?”

宋止明沉吟,又说:“兔急咬人,狗急跳墙,真急了,你自然就豁得出去,勇气就来了。”

“别兔兔狗狗的。”徐牧风直言:“愚人节的时候我和我女朋友说了分手,到今天依旧不舒服。”

宋止明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很惊讶:“啧,您这是为情所困了吗?”

他那个您多少有点讽刺。

徐牧风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发现自己比较奇怪。”

宋止明其实也是恋爱小白,爱情问题他理不清,“要不这样,你再忍一个月吧,实在不行,就再再忍一个月,要真的不行,就再再再忍一月,这一月复一月,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的。”

徐牧风:“”

话不投机半句多。

当左樱回寝室的时候,池静麻溜从床上爬下来。

“回来了吗!!!”池静像接皇后一样去接左樱,眼神忍不住往后面飘,想看看徐牧风送她上来没。

当然没有。

“怎么样?舒服点没?”

左樱点点头,“好了,没事了。”话是这么说,她看起来还是很虚,在池静的搀扶下还是马上坐着了。

室友张琳琳投来目光,扔了一块巧克力给左樱:“吃点儿吧。”

张琳琳前一段时间对左樱颇有微词,不知道最近怎么好了。

左樱接过巧克力,“谢谢。”

张琳琳装不下去,关心的语气:“以后要按时吃饭了。”

左樱点点头,“知道了。”

池静拉了张凳子坐在左樱身边,“诶,那个——”她有点儿想问徐牧风,寻思着好像不能问,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那个你晚上吃啥?我给你买去。”

“想吃醪糟汤圆、铜锣烧、奶茶、还有后街那家鸡公煲。”

池静眼里闪烁着光,“那太好了!我马上给你买去!!”

左樱一把拉住池静,“晚点吧。”她将桌上的巧克力撕开,咬了一小口,看向张琳琳,“琳琳,晚上我们一起吃吗?”

张琳琳那边顿了一下,有点别扭地答应了:“好。”

左樱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

“我想睡会儿,睡到六点我们一起出门可以吗?”

池静一万个点头,“可以可以,非常可以!来来来,我搀您上去。”

她故作的“奉承”对左樱来说真的是一种安慰,左樱当然知道池静其实很关心她。

“好啦,我自己来,我太困啦~”

池静笑咪咪:“睡叭睡叭~”

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颓靡不能是生活的主调,这是左樱躺下时对自己的说的话。

她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她现在长大了,成年了,不要什么都依赖姐姐,她要把最基本的事情做好,那就是照顾好自己。

大概是最近都没怎么睡好的原因,忽然身体沉沉,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今天寝室出奇的安静,她的舍友好像故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还是做了那个梦。

梦见自己待在逼仄的小屋里,跪在地上把纸放在凳子上写信,她写姐姐你好,今天是劳动节,她写姐姐你好,今天是端午节。

她根本不过任何节日,但她却在每一个节日给那个人写信。

家里有一本日历,她无聊的时候总是去翻,为什么一定要在某个节日?实际上只是需要某个契机。

如果允许,她更想每天给她写信,告诉她今天天气如何,发生了什么事。

她梦到初中的自己,又梦到高中的自己。

梦到无数个日子有一道光在支持她,慰藉她。她梦到那个人,一个温暖的美好的形象。

但梦里在下雨,好像什么都碎了。

她的胸腔开始抽搐,开始啜泣,直到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小樱小樱。”

左樱睁开眼来,看到池静的脸,接着才是床上的帘子。

天已遁黑,窗户透进来的光是青灰色的,左樱迷迷糊糊清醒过来,低低嗯了一声,揉眼睛,才发现眼眶湿润。

池静抽了一张纸递给她,小声说:“还睡吗?”

左樱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了,“不睡了。”

她接过纸,将眼角的泪擦干,和池静都默契地没有提哭了的事。

池静看着她,还是用平静的口吻说:“那我们去吃饭吧?我肚子咕咕响了。”

左樱点点头,“嗯,等我几分钟。”

床下,张琳琳将台灯打开,气氛稍微暖了些,左樱从床上起来,床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挂在栏杆上的池静跳下来,拍拍双手,伸了个懒腰大声说:“吃鸡~~公~~~煲~~~喽~~~~”

十分钟后,她们从寝室出来。

这时楼道非常热闹,吃完饭回来的,准备出门吃饭的,拿着书准备去图书馆的,还有在楼道打电话煲电话粥的。

“我们多久没一起吃饭了?”池静侧目看了张琳琳一眼,“很久了吧?”

她们寝室一共四个人,另外一个室友最近出去住了,只剩她们仨了。

以前池静和左樱总是二人行动,张琳琳一般不会参加,她好像不喜欢左樱,直到最近张琳琳单方面对左樱抛出橄榄枝。

“很久了。”张琳琳说。

左樱打起精神来,主动挽了张琳琳的胳膊,“管它呢,吃饭吧。”

南城大学有一条美食街,夜晚最热闹,何为大学生的快乐天堂,那就是吃吃吃。

爱干饭的必须来这里,谈恋爱的也是,说起考研,谁不喜欢累了一天来到美食街吃一顿好的呢,总结:没人不爱美食街。

她们点了三杯奶茶,又买了点吃的,才走进一家鸡公煲店。

人满为患,商家忙得不行,指了指桌上的菜单:“自己点嗷美女们。”

池静坐下,唰唰几笔点了好几个菜,她是真的饿了。

左樱将奶茶插好,放到张琳琳和池静面前。

这时张琳琳才说:“这顿饭我请吧。”

左樱说:“不AA吗?”

池静也附和:“对啊咱们AA啊~”

张琳琳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说:“主要是想感谢小樱。”

池静:“啊?咋回事儿啊?说来听听?”

张琳琳这才说:“上个月,关于付朋的事。”

那时辩论赛正好结束,左樱炙手可热,人人都吹捧她,爱她,连付朋也在朋友圈夸她。

付朋是左樱的队友,夸夸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他发的朋友圈左樱并没有点赞,但张琳琳喜欢他挺久了,看了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她给左樱摆脸色,想撒气。

可左樱非但没有生气,还说明了情况。

左樱说,付朋是个渣男呀琳琳,左樱还说,琳琳你这么棒,你值得更好的。

张琳琳掏心掏肺:“你当时说你和他不可能,还说他是渣男,我留了个心眼子,发现他还真是。”

池静恍然大悟:“噢!!!这就是你这两年对我们不咸不淡的原因!!!”

张琳琳有些愧疚:“是了,有点点嫉妒吧,说不清楚。”

不是每个人都能承认自己的错误。

左樱听了,心里软软的,她发现张琳琳其实还蛮真诚一个人,张琳琳人不坏的,人无完人,总有一点缺点的。

“没关系啦,我早就说了,你也很棒,要我说,付朋根本配不上你。”

没想到这句话让张琳琳瞬间红了眼眶:“我很没自信呀,当时你也是这么给我说的,我都愣了,我寻思着我也可以很好吗?我在想,我那样想你,你却这样想我,这一对比,我一下子就难过了。”

左樱肯定她:“那当然啊!你文章写得多好啊!”

张琳琳心思细腻,她是文学部的,好多稿子都被拿出来用,左樱虽然平常和她走得不近,但还是知道的。

说得张琳琳很感动:“这顿我请,必须请,算是请罪。”

池静哈哈哈拉过菜单:“笑死了,那再点两个,再点两个~~”

张琳琳非常爽快,“点吧点吧。”

左樱有些感慨:看人真的不能看表面。从前她对张琳琳无感,现在忽然顺眼起来了。

“诶,你怎么知道他是渣男的?”吃饭的时候,池静八卦了一句。

张琳琳放下筷子,不吐不快:“我一直暗恋他啊,因为稿子的事,他主动加的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他老约我去爬山。”

池静有点惊讶:“约你一个人吗?”

张琳琳点头,“嗯呐。”

池静啧了一声,“那就是对你有点意思嘛?”

张琳琳没否认:“一开始我是这么觉得的,但他从来没挑明,直到左樱得冠,他朋友发和左樱的合照,我瞬间不是滋味,觉得他很花心,就把他删了,但是——”

张琳琳目光和左樱对上。

左樱点点头,在认真听:“嗯,你说。”

“但是,才过没几天,他就谈恋爱了,和我们文学部的学妹。”

“啊?”池静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左樱轻描淡写:“他其实就是这种人。”

付朋这个人,很难评,你说为什么会有女孩子喜欢他,他长得确实不丑,瘦瘦高高的,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也不算空壳,打辩论的时候头头是道,他懂得怎么表现自己,给人一种有学识,有涵养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内心烂透了。

左樱听过关于他的很多不好的事情,还是那句话,看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

张琳琳说:“他现在在谈的那个学妹叫王芷,我其实还蛮想去提醒一下那个学妹,让她小心点。”她话锋一转,“但想想算了,等会儿人家以为我是嫉妒。”

池静摆摆手,“算了吧算了。”

左樱多心问了句:“叫什么?王?”

“王芷,草字头那个芷。”

“喔”左樱夹了一片土豆,沉默片刻。

张琳琳说:“就这样吧,我随便吐槽一下,估计我说了也没用,人家现在爱得正浓。”

话题就此打住,谁也没再问什么。

饭后三人一起回宿舍,走到楼下的时候,左樱接到陌生电话。

“喂你好你的外卖。”

左樱站定,“我没点外卖。”

“一个叫徐女士的人给你点的,我马上到宿舍楼下了。”

左樱犹豫了一下,“是什么?”

外卖员说:“我不知道啊。”

左樱刚想拒绝,结果外卖员都跑到面前来了。

“你是左樱吗?”

左樱放下手机看他。

外卖员气喘吁吁:“哎哟累死我了,你们学校不让车进,我跑过来的,要不是五十跑腿费我真的不干!”

左樱:“”

她还想说点什么,外卖员转身溜了。

池静凑过来:“啥呀?”

左樱只好将袋子收了回来:“没什么,我姐给我买的。”

垃圾桶就在左樱旁边,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捏着袋子进了宿舍。

情绪就像天气一样难以预料。

人吧,有时候觉得自己好了,但又没有。那种烦闷蛰伏在心里,时不时出来蛰一下。

很想从那种情绪里逃离出来,但根本无法控制。

回宿舍时,左樱没表现出异样,她照常洗漱,照常和池静她们聊天。

直到深夜来临,池静她们都到床上玩手机去了,左樱才去拆那个口袋。

是两瓶褪黑素,是徐牧风白天说可以助眠的东西。

还有一封信。

于是,褪黑素被放在一边,信封的口子却被打开。

【今天是我们分手的第一个月,写到称呼的时候,我发现我和你一样,忽然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左樱,还是像你朋友那样叫你小樱。的确,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没有属于彼此的称呼,我也暂时没有想出来。明天是五一劳动节,我猜想很少有人在劳动节收到信,就像我在愚人节收到信一样。也许对你来说很奇怪,这些碎碎念念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我的笔就像和这张纸约定好的似的,一定要写下点什么。哦,对了,褪黑素真的很有用,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徐牧风的字蛮漂亮。

左樱盯着这张纸看了很久,接着又把信折叠放了回去。

她坐了一会儿,目光挪到那两瓶药上。一秒、两秒

啪的一声,药瓶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过了几秒钟,左樱又弯下腰,开始翻垃圾桶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左樱没有给予回复,徐牧风也没有发消息给她。

比较诡异的是,她们没有拉黑对方,也没有互删。她们就像陌生人一样存在互相的好友列表里。

几天过去,某个无聊的中午,左樱微信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备注是:学姐,我是文学部的王芷,能通过一下吗?

王芷,付朋那个女朋友??左樱当然有印象了,于是果断通过了好友申请。

王芷礼貌问好,然后开始说明来意。很简单,大三年级的五佳选手要评级了。所谓五佳,就是该年级推出的五个优秀学员。

左樱是其中之一。

学校公众号需要给“五佳”一人写一篇文章。

而王芷则负责左樱,总结,王芷是来办公事的。

王芷:【学姐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对你做个个人采访。】

左樱:【两点之后都有空。】

王芷:【那两点半我们约在东湖行吗?】

左樱答应了,便没和她在微信细聊。

下午两点半,左樱准时赴约,届时王芷已经在木椅上等候。

远看,王芷瘦瘦小小的,有种娇小却不失活力的感觉。她果然很阳光,左樱人还没走到面前,她就主动对左樱挥手了。

“学姐学姐,这边~~~”走近了,王芷又主动介绍:“你好呀,我就是文学部的王芷。”

左樱还算客气,“你好。”

王芷邀请左樱坐下,她拿出小本本和录音笔,严谨又细致:“好啦~我就随便问问,你随便回答就好了,然后这个录音笔只是辅助我之后写稿的,你不介意吧学姐?”

“不介意。”

“好滴,那我不浪费你时间了,直接问问题,第一个问题:学姐觉得成为五佳的必备因素是什么?”

左樱思考了一下,非常认真地回答:“踏实吧。”

“踏实具体体现在?”

“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然后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这几乎是每个学霸的标准回答。

接着王芷又问了几个问题

半小时时间,王芷终于合上了笔记本,长舒一口气:“谢谢学姐~辛苦你了。”

左樱发现王芷很有礼貌,问的问题也很专业。

“不辛苦,辛苦你了才是。”

王芷摆摆手,“害,能够采访你我超开心的好吗!!”她眼里有对左樱的崇拜,但还是很克制地说:“然后稿子我今晚回去就写,明天下午六点之前会发给你看一下,到时候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麻烦您提出来一下了。”

左樱点点头,“好的。”

王芷这才站起身来,“真是麻烦学姐了。”

左樱也站起来,“太客气了。”

“我还有事,那我们就下次再见啦?”王芷笑着看左樱。

左樱点点头。

王芷转身欲走,左樱忽然叫住她:“诶等等。”

王芷立马回过头来,“怎么啦!!”

左樱看着她满面笑意,虽然没有深入交流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喜悦。啊,算了吧,别说了。

“没什么,谢谢。”

王芷愣了一下,“太客气啦~~~”

这次王芷是真走了。她夹着本子蹦蹦跳跳朝一个方向跑过去,左樱才发现原来付朋在不远处等她。

小情侣牵着手开开心心走了。

左樱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还好,还好刚刚什么都没说。

时值下午三点,今天一天都没课。

左樱打算去图书馆泡一天,年末她要参加托福考试,为下学期出国做准备,不过,她又改变主意,想提前复习完。

没办法,学霸就是这样。

她原路回寝室,拿了书,又出门去图书馆,一个人径直前往图书馆。

她选了最近的那条路,满是花花草草还有很多凳子的那条路。

途中,左樱不小心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男生在和女生说话。

“明天要早点起来呀~”

“我知道噜,不过今晚还要连夜赶稿,要把学姐的稿子写了呀。”

左樱忽然停下脚步,她发现说话人的声音很像王芷。

一停下,果然王芷和付朋正背对着她,两人坐在长凳上腻腻歪歪。

付朋又说:“你还是要早点睡,明天咱们爬山到时候没力气还要我背你呀?”

王芷点头,“知道啦,不过明天爬完山回来,我们能不能不在外面住呀,我还是想回来。”

付朋又说:“怎么的呢?我们在外面住又没什么,主要是太远了。”

王芷有点扭捏:“到时候再说吧。”

付朋笑了笑,“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真是小傻瓜!”

左樱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小傻瓜,付朋私下怎么这么油。哦对了,他还这么喜欢约人爬山。一点创意都没有!

左樱听不下去,加快脚步直奔图书馆。

今日,天晴朗,忌恋爱,宜学习。

南城大学的图书馆有一个特别大的露天阳台,供学生们朗读使用。

左樱有时候会到这里来,她偶尔累了就到这里来练练口语。

托福考试有情景练习,类似于给出一个话题,让学生自己用英文描述一下。左樱找到一个角落,开始自问自答。

她拿出资料,随便翻出一个题目。

【请描述一个对你有正面影响的人。】

全英文,模拟情景考试,想象考试官就在自己面前。

左樱迟疑了一会儿,用英语说出一段话:“从小我的家庭条件不好,但有一个姐姐帮助过我,她在经济上给我很大的支持,有时候她会送我一些我没见过的礼物,说一些我没听过的事,我很喜欢她。我曾经问过她学习的意义是什么,她告诉我是为了看到更广阔的天空。我记了这句话记了很久,我很听话,故在课业上很努力,拿到过很多荣誉,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发现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对我的影响确实很大,当然,她对我的影响无疑是积极的。”

她是用英文说的这段话,说完之后,又趴在栏杆上发呆。

她发现她居然在说徐牧风。

左樱拉回神思,翻翻资料,开始第二个问题:

【描述一下你最喜欢的地方。】

左樱:“Well,the place I like most”

most还没说完,她稍稍一抬眼,发现三楼栏杆上趴着一个人。

那人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专注,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咚咚咚,左樱心跳瞬间加速,她想表现得自己不在意,肢体却忍不住拘谨起来,脸蛋唰的一下就红了。

徐牧风眨了眨眼,很自然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你继续。

左樱下意识将手里的资料挡住脸,转过身去,不再看徐牧风。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好!尴!尬!!

以及,刚刚那段话,她到底听到多少!!!

第22章

徐牧风的出现搞得左樱很懵, 她完全没办法再复习下去,但又不能匆忙离开,这样显得自己好像很刻意。

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 她只能木讷讷靠在栏杆上假装还在看资料。

实际上心思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楼上, 听到徐牧风在低语,她好像是和别人在聊着什么,但说话声音又很低,听不清在说什么。

左樱发了会儿呆, 发现楼上没声儿了, 再抬头一看,徐牧风已经没了踪影。

她预料过她们也许某天会在学校什么地方相遇, 但没想到会在这里。以及,先前那个令人尴尬的模拟练习, 让左樱忽然焦灼起来。

她不知道徐牧风听到多少, 也不知道如果徐牧风听到会联想到哪里。

徐牧风会知道她就是刘小英吗?还是说徐牧风压根就不在意。

更倾向于后者。

她觉得徐牧风就像一阵风,时不时要来吹她一下,但存在感真的很低。

意味着, 其实她不找徐牧风,徐牧风就不会找她, 这背后的逻辑似乎是:分手后,徐牧风怕是差不多要把她忘记了吧?

徐牧风怕不是已经差不多要把她忘了吧?这个问题敲打着左樱的脑袋,伴随了她整个下午,直到她从图书馆出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不饿, 打算直接回宿舍,回去的路上, 校道两边的灯全都亮了起来,橘黄色,柔柔的光落在两侧的树梢上,叶片表面镀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左樱慢慢往前走,忽然意识到,生活看似照常进行,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不敢承认,她其实还是有一点点难过的,当然,在用“一点点”当程度词时,也很保守。于理智而言,她很想自我消化掉这种情绪,可人要是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应该不是人类,该叫机器。

啊,到底要怎么才好啊。

“嘿!左樱!怎么在这儿碰到你了!”身后不合时宜传来一道男声,左樱回头一看,发现那男生抱着书几步跑过来。

他背光,左樱有点看不清他的脸,待到近了,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才又看清。

哦,上次跑步撞倒她的那个男的,叫什么忘记了。

自恋的人懂得自我介绍:“我啊!梁恒啊!上次咱们操场见过的啊!!!你忘了吗!!!”

“喔。”左樱迟疑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便没了后续。

“你也考研吗?”梁恒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书,“咱们要不要当考研搭子?”

“不了。”左樱婉拒。

他好自来熟啊,谁要和他成为搭子啊

梁恒又问:“那你吃饭了吗?”

“我不饿。”

拒绝到这里,梁恒面子上已经有些挂不住。

他害了一声,试图缓和气氛:“你不要这么高冷嘛,还是说上次把你弄摔了你生我气了?要不我请你吃饭赔罪吧!”

他应该觉得他很健谈吧,亦或者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左樱只觉得冒犯,对于这种热情,向来不知道怎么接招。

第一,她对男人不感兴趣。第二,和不感兴趣的人尬聊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时间等于浪费生命。

但左樱还是保持着体面:“我要回宿舍了。”

“行行行,那咱们加个微信行吗?”

“就不了。”

“不是,我很丑吗?你也太端着了吧!简单做个朋友又没什么!!!”梁恒不情不愿,语气冷下来:“这样搞得我要干嘛似的。”

基本鉴定,这人没法正常交流。

左樱转身就走,结果梁恒几步跟了上来,她加快脚步,身后梁恒也快了步伐。

他真的莫名其妙!!!

这条路人少,加上夜晚图书馆附近一般没人,好像就他们俩,还黑漆漆的,左樱浑身不适。

左樱忽的停下来,“要么别跟我,要么你先走?”

梁恒瞥了左樱一眼,“我怎么就跟你了,你有点太装了啊。”

有点太装,四个字刚出口,不远处花坛小岔路传来一声轻咳,分外清晰。

从那声线可以判断出——

左樱视线一转,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树影下,阴影笼罩了她的脸,看不清晰,却可以从身段判断出是谁。

一瞬间,左樱浑身的戒备便放了下来。

梁恒瞥了一眼,没当回事,只知道那里有人,却不知道是徐牧风,还以为是什么同学。

他又对左樱说:“我诚心诚意的就想交个朋友,我平常朋友很多的,我人真的还不错,你真是——”

徐牧风终于开口,打断他:“你哪个年级的?”

听到声音,梁恒脑袋一晃,眯着眼睛往那边看了眼,这才发现是徐牧风,瞬间紧张起来:“啊?徐,徐教授?”

徐牧风从阴影里走出来,光线明亮了,才看到她眼里的寒冷和锐利,她盯着梁恒,没说话。

梁恒自我辩解:“我约同学吃饭呢。”

左樱搭腔:“我和你很熟吗?”

梁恒耸耸肩:“那就是认错人了呗,饿了,吃饭去了。”他故作轻松,唯恐徐牧风拉着他问个一二三来,到时候左樱告他骚扰那就难办了。

“我是不是在大课堂见过你。”徐牧风对梁恒说。

“见过吗?”梁恒尬笑,他这种显眼包确实,“忘了有事了!先走了徐教!!!”

没等徐牧风问出第二句,梁恒及时开溜,他在前方拐了个弯儿,很快消失在这条路上。

先前他咋咋哇哇的倒没觉得什么,他一走,忽然就很安静。

徐牧风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左樱看了她一眼,没忍住问那个问题:“你怎么在这?”

今天两次见到她都莫名其妙。

“刚忙完。”徐牧风回答得简短。

左樱这才意识到徐牧风背后那栋小楼好像是校领导的办公室。

“喔。”

喔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空气好像凝固了,连风都不吹了,左樱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喉咙滑动了一下,才又说:“我回了。”

她正准备往前走,徐牧风又说:“这条路晚上人都很少,下次图书馆出来走北边。”

“嗯。”

“我送你回去。”徐牧风走到她身边来,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一拳的距离。

灯光倾泻下来,她看到徐牧风的影子,哦,终于开始吹风了,她闻到徐牧风身上的味道了。

都没说话,又这么走了一截,徐牧风才又说:“那个男生?”

“我不认识。”

“那下次拒绝干脆一点。”

左樱很无奈:“已经很干脆了,他听不懂人话。”

徐牧风无意识扬了扬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开始主动找话题,问左樱:“你饿吗?”

你饿吗?十分钟前,左樱感受不到自己是否饥饿,而现在,当徐牧风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胃好像忽然活了过来,有咕咕叽叽的嫌疑。

“到前面分岔口,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就好。”

左边是停车场,徐牧风的车经常停在那里,右边是宿舍,她应该回去的方向。

她故意没有回答徐牧风的问题,算是婉拒。

徐牧风早有预料,却还是说:“你应该没吃晚饭吧。”

这下左樱不得不回答了:“我不饿。”顿了顿,又说:“而且要吃也是我一个人吃。”

和你这个前任一起吃是什么意思,别以为刚刚你替我解了围我们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徐牧风像是听不懂她的话外音,自顾自说:“我有点饿。”

左樱这次学聪明了,她自动屏蔽,不再说话了。

徐牧风却不死心,又说:“我很少在学校吃饭,找不到什么好吃的,还有就是,中午也没怎么吃,现在胃有点不舒服,想喝粥。”

“小吃街进去第一家就是周记粥铺。”

徐牧风停下脚步,对左樱眨眨眼睛:“小吃街在哪里?”

左樱哽住。

她严重怀疑徐牧风是装的,但徐牧风又为什么要装,她完全想不到理由。她想起和徐牧风谈恋爱的时候,徐牧风确实从来不在学校用餐,她没去过小吃街也可以理解。

但一个在学校工作几年的人不知道小吃街?不不不,不理解。

见左樱没有回应,徐牧风又说:“你能不能带我去?”

左樱摇头,“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导航吧。”

徐牧风将兜里的手机拿出来,连续摁了几下都是黑屏,“其实是手机自动关机,没电了。”她甚至说:“所以我能不能喝上粥还得看你。”

帮我扫码支付一下之类的。

左樱:“”

她真的好想一走了之,大步往前再拐个弯,直行一百米就是宿舍。

可她脑袋里现在想的却是徐牧风好像有胃病,怎么连午饭都不吃。

她真想抬起手给自己一耳光,恨自己不够狠心,但她的双脚怎么就开始往前走了呢。

她还是没有拒绝徐牧风。

晚风肆意,橡树树叶被风揉得沙沙作响,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们走过东湖,路过实验楼,再穿梭在宿舍楼下相拥热吻的情侣之中,左樱感叹校园通道里正暗涌的爱意,恍然又觉得带着这个抛弃过自己的人去喝粥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四周渐渐热闹起来,终于来到小吃街。

入口右边第一家,左樱在店门口停下。

“你点吧。”

徐牧风问她:“你喝什么?”

“我不喝。”左樱已经闻到瘦肉粥的香味了,实话说,她饿了。

“青菜瘦肉粥。”徐牧风对老板说,“要两碗。”

左樱虽然饿,但很抗拒:“我不要。”

徐牧风充耳不闻。

老板火速将粥递过来,徐牧风一只手接过一碗。

老板殷切说:“八块一碗。”

左樱没办法,拿出手机扫码支付十六元。

徐牧风这才将手里的粥递给左樱,她几根手里轻轻抵住碗底,拇指轻轻扶着,看起来手松松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粥交给左樱。

左樱觉得自己若是不接下,那粥就要掉地上了。

可以百分百确定的是,徐牧风现在绝对是故意的,她确实将左樱带到无法拒绝的地步。

于是一碗青菜瘦肉粥成功落在左樱掌心。

左樱瞬间好无奈,她甚至怀疑徐牧风是不是经过提前演练,不然怎么动作形如流水。

那边徐牧风找了一张凳子坐下,将碗放在桌上,又将身旁的凳子拉出来,看着左樱。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凳子都给你摆好了,你可以过来了。

左樱站在没动,看着徐牧风。

她看着徐牧风的眼睛,她发现徐牧风平和冷静的眼眸里却暗藏期待。

左樱几乎就要到无法拒绝的地步。

但幸好仅存一丝理智,短暂几秒里,她思索着,如果说,这个时候心软去坐到徐牧风身边,当她们并排坐下时,该聊些什么?

聊今晚天气如何,还是明天要做什么?

亦或者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她暂且摸不清徐牧风的心思,也不知道徐牧风到底要做什么。

她既无法接受徐牧风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也无法接受徐牧风心血来潮又想和她再来一次一l夜l情。

她知道徐牧风很喜欢她的身体,但每每想到仅仅只是身体,就很伤心。

“老板。”左樱回过神来,神态自若对老板说:“麻烦帮我打包一下,谢谢。”

已经坐在凳子上的徐牧风听到这句话,抿了抿唇,手里的勺子栽进粥里,连续搅拌了好几个圈,她搅啊搅,一口没吃稀粥都快被她搅成干饭了。

她就那么直勾勾看着左樱,但左樱全程都没看她。

“支付宝收款,1元——”

“打包费支付了。”左樱晃了晃手机。

“好嘞慢走!”

第23章

当左樱推门进入宿舍的时候, 听到乒乒砰砰的声音。目光一瞥,发现张琳琳居然在敲核桃。

池静坐在一旁泡脚,脸上还敷着一张面膜。听到动静, 那张大白脸转过来:“回来啦~”

左樱颔首, “嗯呐。”

“快看我的脚~~~”池静抬起脚, 笑着晃了晃,估计那水太烫,简直红得像猪蹄。

左樱顺手关了门,笑她:“谁五月份还在用热水泡脚。”

那不是冬天做的事吗。

这边张琳琳递过来一颗剥好的核桃, “诺, 给你吃。”

左樱接过,说了声谢谢。

啊, 还是宿舍好,一进来就觉得开心了呢。

左樱将粥放在桌上, 说:“今天遇到两件事, 还挺离谱。”

池静小耳朵竖了起来:“快快快都要听。”

“第一件事,下午我见王芷去了。”

池静和张琳琳同时眼睛一瞪:“啊?”

“没什么,她负责我的稿子, 接触了一下,我觉得她还蛮好的, 就是付朋有点”

一言难尽。

张琳琳又点头:“懂。”

池静嗷嗷:“那第二件呢第二件呢!!!!”

左樱表情瞬间有点僵,“第二件就是,我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碰到上次操场绊倒我的那个男的,他一直跟着我。”

张琳琳一听, 整个人都不好了:“啊????”

池静摘下面膜,一脸严肃:“然后呢?没对你做啥吧?”

“然后他说加我微信, 我拒绝了,后面也没什么了。”

故意省略掉徐牧风那一部分。

张琳琳又问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左樱说叫梁恒。

张琳琳噢了一声,“梁恒啊,我认识,艺术系的吧?他出了名的特自恋,平常喜欢搞点儿小文艺的,会一点乐器,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女生应该都喜欢他。”

原来如此,难怪拒绝之后,感觉他怪怪的,有点恼羞成怒了。

“算了,想着有点儿不舒服。”左樱摆了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坐到自己位置上,才开始喝粥。

那边池静洗完脚跑过来,蹭了几口粥喝,又跑过去刷牙了。

刷牙时,池静嘴里含着泡沫,忽然想起什么,必须马上说,说话都不清晰:“明天有太阳!我们去不去玩!!”

张琳琳搁下手机,两手一摊:“明天我也要写另一个五佳的稿子,没时间啊,你说我怎么没写到小樱。”

听起来还有点小懊恼。

池静吐掉泡沫:“是啊你怎么没写到她,这样咱们还可以边玩边问。”

张琳琳一声呜呼:“社长匹配的啊,我又做不了主。”

池静:“那小樱呢!明天有空吗?”

左樱说:“我明天没事。”

池静笑着答:“那只能我们二人世界喽~琳琳要一个人喽~”

这边张琳琳一笑带了过去,她发现池静有时候真的挺搞笑的。

晚上左樱吃了褪黑素,也许最近太累,第二天直接睡到自然醒。

那时张琳琳已经出去了,隔壁床,池静还在呼呼吃吃打着小呼噜。

左樱查阅微信,发现睡觉期间,一共有两个人给她发微信。

王芷:【学姐,稿子写好啦!你看一下!文本文档txt.】

徐牧风:【转账¥www.youxs.org】

左樱停留在徐牧风聊天界面,盯着那单薄的橙黄数字,依旧不懂徐牧风这背后的用意。

但小小的十六块,似乎还有大大的学问。

钱,左樱当然要收,她压根不在乎钱不钱,但觉得收与不收的差别挺大,秉承着要和徐牧风撇清关系,左樱是打算收下的。

但,这里面有一个逻辑,如果收下这16块,是不是意味着那碗粥是徐牧风请的?

于是左樱回复:【你的粥8块,转我8块就好。】

结果没一会儿徐牧风就回了:【无所谓,请你喝。】

左樱:【8块。】

八块,只要八块,别请我,我不喝。

对方正在输入

输入输入输入了好久,左樱以为徐牧风会再说点什么,结果徐牧风乖乖转了8块过来。

左樱秒收8元,退掉那16,清清楚楚,不多不少。

她又从聊天框退了出来,点开王芷发给她的文件,大概看了一下,没毛病。

【可以的,写得很棒。】

床对面,池静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看样子是要醒了,左樱拉开帘子,敲了敲栏杆:“池猪猪,起床了,快十二点了。”

她只有叫池静起床时才用这个称呼。

通常池静会大叫一声:“哇你才是猪。”

果不其然,下一秒池静发出了尖锐的反抗

晴天应该做点什么?去晒晒太阳吧,舒缓一下沉闷的心情。

今日万里无云,碧空明净,是适合晒太阳的好日子。

左樱和池静来到东湖,两人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互相靠着,肩并肩,迎着阳光,池静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感叹:

“啊!好舒服啊好舒服啊,真好啊真的,我爱出太阳!!”

左樱和她一样闭上眼睛享受阳光,但没说话。

池静觑她一眼,“对了,最近,你好点没?”

她在问徐牧风那件事。

“好点了。”左樱这样回答她。

好点了,实际上她每天还是会想起徐牧风,但失恋分手要如何和朋友倾诉呢?

说徐牧风甩了她?还是说徐牧风是个渣女?左樱不想讨论这些,故什么都没说,即使这个人是池静。

“嗷,那就好,那以后咧,以后你会更好的吧?你会慢慢忘记她的吧?”

“嗯嗯,会的。”左樱轻描淡写过去。

池静直勾勾看着左樱,温暖的阳光正好照耀在左樱脸上,两人靠得近,近得池静能看到左樱脸上的小绒毛,肌肤细腻,五官优越,真是好看极了。

目光不移,看了一会儿,池静忍不住感叹:“小樱,我想不通,你说你这么漂亮,她怎么想的?”

“爱的深浅又不是和外表划等号。”左樱笑得无奈,笑得讽刺,末了又说:“可能她不喜欢吧。”

“那她眼瞎。”池静耸了耸鼻尖,很想打抱不平,很想骂徐牧风几句。

但她又不敢。

愚人节那天,左樱红着眼眶回来,帘子拉上,猜想她应该是闷着枕头大哭一场。

再后来,问起徐牧风,只是说分手了,再无其它。

有时池静实在太好奇了,但她每每问出什么,左樱都表现得很平乏。

于是池静意识到,可能左樱什么都不想说,就算左樱晚上有时候会哭,做梦也哭,但平常也没事人一样。

有些人不喜欢情绪外露,既如此,那就不要问太深入了。

算了吧,晒太阳——

整个下午,她们闲聊,晒太阳,又去逛美食街,就像所有大学生打发时间那样。

晚六点,两人徘徊在美食街,正琢磨要吃什么,结果左樱微信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来,是王芷发的。

原本左樱以为王芷要和她说稿子的事,结果王芷直接一条语音发过来,还带着哭腔:“学姐,救我!!呜呜呜,我好怕!!我在舟——啊!”

左樱心脏忽然重重跳了一下,一旁的池静跟着她停下来,“怎么了?”

左樱面色凝重:“王芷出事了?”

她不确定,立马给王芷拨通语音电话,她没接。

届时两人还站在人群嘈杂的美食街,池静手里的烤肠瞬间就不香了。

左樱打不通电话,把那条语音放给池静又听了一遍,听得池静脸色煞白。

她们点进王芷的朋友圈,发现早上八点王芷发了一条动态:出发啦~去舟山~

看样子是真的爬山去了。

池静直接懵了:“怎么办?她不会遇到什么坏人了吧!!!”

左樱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让池静先去报告校领导,而她则打了110说明情况,接着她又付朋打电话。

付朋也没接。

他们爬山去了,不会真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池静半截烤肠掉地上,咻的一下跑前面去了,看样子是要去教务室。

左樱开始给左郁打电话,左郁没接,她又给辅导员打电话,辅导员居然也没接。

怎么回事,今天大家都不接电话!!!!

于是早上徐牧风8元转账的页面成了左樱的唯一选择。

左樱顾不了太多,毫不犹豫拨通过去。

嘟了三声,徐牧风接了。

“喂,王芷出事了。”

徐牧风那边明显一愣:“嗯?什么情况?”

“她和她男朋友去爬山,发了语音让我救她,人已经联系不上了。池静在联系校领导了,我报警了,你能不能开车到学校来接我?”

徐牧风说:“我就在学校。”

“那南门见。”

左樱嘟的一声挂了电话。

从美食街到南门十分钟的距离,左樱却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跑到南门。不得不说,关键时刻徐牧风还是很给力,左樱才跑到门口,徐牧风的车就开了出来。

两人正好碰头。

左樱丝毫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然后对徐牧风说:“导航去舟山,路上我和你说什么情况。”

徐牧风二话不说发动引擎。

“王芷是我的学生。”徐牧风一边开车一边说:“上周我正好和她吃过饭,她是有说过要和男朋友去爬山,所以现在是?”

左樱目视前方,因为焦躁脸有点红,“就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些。我和她其实不熟,昨天才联系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发消息给我,有可能是早上她给我发过稿子,我在她列表比较前面的位置?另外我比较担心,因为付朋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语音放给我听听。”

左樱点了空放,将王芷惊慌的求救放给徐牧风又听了一遍。

徐牧风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我们直接去舟山?”

这种事应该学校处理。

但又是学生,唉,不能冷眼旁观。

“嗯,我打算先去舟山,学校那边也会派人的吧,不过不知道要多久,我怕等他们讨论出来已经晚了。失踪是报了,但不一定会马上出警的,至少要24小时。”

徐牧风点点头,看了眼导航,还剩28公里,挺远的。

左樱又说:“我现在联系一下景区管理员。”

徐牧风发现左樱思路挺清晰的,什么都想到了。

这边左樱打通了电话,说明情况,徐牧风则是加快了车速。

时间不等人。

漫长的28公里途中,左樱又给室友池静打了电话,左樱说话,徐牧风则是一边开车一边听着。

这期间,徐牧风关注到一个很重要的点,在给池静打电话的时候,左樱特意让池静保密这件事。

徐牧风很好奇左樱为什么要这么做。

“首先不知道王芷到底发生了什么,重要的是先救人。”左樱顿了顿,用很严肃的语气说:“其实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王芷和付朋是恋爱关系,付朋这人挺会伪装的,人设立得不错,大家指定不会怀疑他,现在传出去,那些人不会帮忙,只会不停讨论王芷。我觉得谣言很可怕,恐怕会传成很多个版本,对王芷不利,所以暂时不说。”

徐牧风愣了一下,她发现左樱心真的很细。

恕直言,徐牧风压根就想不到这一层。她作为老师,其实不懂校园里学生之间的弯弯绕绕。

但听左樱这么一说,又觉得是极其合理的。

“还有八公里。”

“嗯。”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刚刚事情紧急,左樱便下意识联系了徐牧风。

公事说完了,私事无话可说。

左樱偏过头去,去看车窗外,车窗倒映出她的眼眸,里面分明有忧色。

“为什么打电话给我?”还是徐牧风先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左樱解释:“因为我姐姐和辅导员的电话都打不通。”

徐牧风眼神黯了下去,是她多想了,“好的。”

左樱抿了抿唇,觉得有必要强调一句:“你不要想太多,我实在找不到人了。”

在徐牧风心上又扎了一下。

“我没想。”

“好的,明白就好。”左樱再次偏过头去,看窗外,太阳已经下山,四周漆黑,马路两侧全是山和树,车里的灯还亮着,车窗玻璃映出徐牧风的模样。

左樱一瞬不瞬看着玻璃上徐牧风的侧脸轮廓。

过了一会儿,她透过倒影发现徐牧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匆匆一眼,又别过去了。

左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很快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两人抵达目的地。

景区门口站着几个人,说几个管理员已经上去找人了。

左樱问其中一个:“我是她同学,这是我们老师,我们可不可以进去帮着找?”

那人说:“可是可以,但你们最好别去,等会儿找不到人还要找你们更麻烦,”

徐牧风见他手里有强光电筒,起了要去找王芷的心。

“要不你把电筒给我们吧,我们就在很近的地方溜达溜达,不会走远了。有什么事我们会在林子里晃手电的。”

左樱搭腔:“放心好了,我们不会给搜救造成麻烦的。”

那人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什么职业滤镜,兴许是觉得徐牧风看起来可信,居然把手电筒递给了徐牧风。

徐牧风接过手电筒,带着左樱上山。

这其实是一个半开发的景区,上山下山都有固定的路。

天已黑,四周的树黑黢黢的,树林又高又密,像是黑夜里暗藏的魔鬼影子。

电筒是强光的,所以照射距离很远。

两人爬了一会儿,路开始陡起来了,不好前进,徐牧风将光线在树林里扫了扫,密密麻麻的树干里多了一束光,能看清,但要在这座山里找人,可能是在大海捞针。

四周有很多岔口,被木头围栏拦起来了,很多告示牌显示红色感叹号,别跨越围栏,但围栏只有一米之高,成年人想跨出围栏到别的地方去,那其实也很容易。

曾经有过新闻报道,有人想不到,半夜跑到舟山来上吊自杀的,当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跨越围栏?

有安全意识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不过——那些热恋期没脑子的小情侣,还真说不定了。

左樱边走边说:“王芷是快到六点给我发的消息,我问过管理员了,他说正常情况上山下山,六点的话,差不多是要下山了,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在山脚附近。”

徐牧风赞同:“他们应该没走这条大路,我估计是翻越栏杆岔到哪个口子去了。”

左樱也觉得,这俩人肯定没好好走,不知道溜哪里去了。

她们开始观察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踪迹,如果两人留下的东西,或者其它什么。

结果走了一截,毫无发现,只看到很多指示牌,上面写着小心野生动物出没。

“我手机开始没信号了。”左樱说。

徐牧风站定脚步,觉得这样找下去也没办法,她电筒随便扫了扫,结果在黑影中扫到一个小亭子。

爬过山的都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会很累,假设,他们下山很累了,会不会到亭子那边去坐坐的?

徐牧风看向左樱:“那边看看去?”

左樱颔首,“嗯。”

亭子的位置在大路偏内侧,相当于一个分支,它其实没有限定的边界,它的前面是可踩踏区域,后面是登山者不可涉足领域。

两人走到亭子里,发现石桌上有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以及拆封被吃光的热狗肠的包装。

左樱将热狗肠的外包装拿起来看,上面还是油亮油亮的。可以断定的是,肠肯定是今天才拆封的,但是不是他们俩吃的就不知道了。

徐牧风原地转了一圈,电筒四处晃了晃,发现亭子这边延伸出去,居然还有一条小路。

“看这边。”徐牧风发现这条路还挺具有迷惑性的。

很明显,许多登山者都走过这条路,大概是在亭子小憩之后,在这附近活动了一下,往前几十米都有被踏足的痕迹,不过再远一点,就是密密麻麻的草林了,应该很少人去。

还是那句话:正常人不会往前走很远,但,热恋期没脑子的小情侣就说不定了。

“去看看。”左樱不自觉往徐牧风的肩膀靠近了些,两人距离拉近,并肩行走在小路上。

徐牧风小声说:“慢慢走,不着急。”她在观察四周,电筒持续扫射着,步伐非常谨慎。

走了几十米,两人停下脚步。

眼前是膝盖那么高的野草,有几簇被踩过,看样子确实有人进去过了。

左樱看了眼未知的路:“要进去吗?”

徐牧风眼里闪过警惕:“等会儿,我看一下。”

徐牧风用电筒仔细照了一下,确定里面只是简单的野草而不是其它。徐牧风有点犹豫,这么多花花草草的,不会有蛇吧。

她什么都不怕,就很怕蛇。

可草确实有刚刚被踩过的痕迹,万一呢,万一王芷在里面。

于是她对左樱说:“你就在外面站着,我进去看看。”

“不行。”左樱忽然紧张起来,“我去。”

徐牧风轻轻压下左樱的肩膀,“你站着,等会儿我有什么事你也好去找人。”她又宽慰道:“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我进去大概看一看就出来。”

容不得犹豫,徐牧风迈着步子走了进去。她非常果敢地往前走,四面的草一下子涌了上来,全都贴在她的裤腿上,内心其实有些毛毛的,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她的计划是,只看二十米,没有发现马上退回去。

结果没走几步,看到草里有个书包。

“我看到一个书包。”前方传来徐牧风的声音,她回过头看了左樱一眼,“他俩肯定在这。”

接着便听到徐牧风呼唤的声音。

王芷王芷,付朋付朋,叫了半天没人应。左樱站不住了,一脚踏进草里去追徐牧风。

“你等等——”左樱叫住她,几步跟上去,“我们还是一起吧。”

她想站在徐牧风身边,这样她会心安一些。

徐牧风回头看她一眼,“小心点,草有点刺刺的。”

“我知道。”左樱心也悬着,这四周太黑了,“你慢点,你一个人不行。”

“喔,我一个人怎么不行。”徐牧风问出这个问题,一边往前走,她故意朝左樱的方向靠了一些,这次左樱没躲。

两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总算心安一些了,又一点一点往前走。

“没看到人呢。”徐牧风电筒四周晃了晃,“但书包确实在啊,不是他们的?”

话音刚落。

“等一下!”左樱忽然停下脚步,一只手紧紧抓住徐牧风的手臂,这一抓,抓得徐牧风心跳频率也跟着加快了。

左樱瞳孔放大,“你刚晃过的地方,我好像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你再晃一下?”

徐牧风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但表面还是佯装镇定,“在哪?”

左樱指了指侧边的草,“那里。”

徐牧风用手电筒快速扫了一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一双球鞋,一双长腿,运动裤,活生生的人呐,堪比恐怖片。

一瞬间,两人心跳都加速了,这场景是个人都兜不住。

左樱虽然害怕,但还是想上去看一看,徐牧风一下子拉住她。

“你别慌。”徐牧风在左樱手臂上狠狠捏了一下,她率先踏出第一步,“你走我后面。”

左樱不听。

徐牧风:“听话,等会儿有什么情况你先往外面跑,什么都别管。”

所谓责任都是被逼迫出来的,关键时候大家都是硬着头皮上,中国人那句话,来都来了,是死是活先看看吧。

她们屏住呼吸往前,好不容易近了,灯光一照,发现付朋人好好的躺在草地里。

徐牧风用脚轻轻踢了付朋一下,发现他还活着。

两人均是松了口气。

王芷呢?

没生命危险还行,徐牧风胆子大了点儿,又凑近了些,摸了一下付朋的鼻尖,有气,“他没事,可能是晕过去了。”

左樱提议:“那不管他,我们先找王芷。”

手机还是没信号。

这下两人四处寻找,左樱大声呼唤:“王芷王芷,王芷王芷!你在哪!!!听到回答啊!!!!”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两人急着找人都忽略了草里发出的声音。

左樱继续往前走,草越来越深,越来越密,徐牧风跟在她身后,忽然觉得脚尖有什么东西滑过。

“等一下。”徐牧风忽然停了下来,背脊瞬间发凉。

左樱跟着她停下来,两人一低头。

一!

条!

蛇!

初步断定是无毒的蛇,好像是菜花,但它慢慢往前蠕动,绝对是超大的视觉冲击!!!!!!!!!

徐牧风几乎脸色煞白,她平静了一路,结果在这儿等她呢!!!

“我……”徐牧风呼吸开始发抖,朝左樱投去求救的目光。

几乎一瞬间,左樱意识到徐牧风怕这个。

不能怪徐牧风,据说人类怕蛇这件事,是写在基因里的,追溯到好多好多年前。

结果两人这边的问题还没解决,不远处已经有了声儿:“有人吗?呜呜呜,徐教,呜呜呜呜是你吗我听到你,救救我!!!”

是王芷的声音。

一听到王芷的声音,徐牧风心揪了起来,这种时候,她将自己的身份推到前面,谁叫她是老师,正在求救的是她的学生。

她表情有点痛苦,但还是对左樱说:“别管我,先去看王芷。”

似乎最后的最后,一切都落到了左樱肩膀上。

其实左樱也怕,但徐牧风好像更怕,再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总得想点办法。

“你别怕,我来。”左樱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或许她觉得徐牧风这一刻更需要她。

于是她做出了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的事。

那就是弯腰捡起脚边的树枝将蛇赶走。

她用树枝轻轻拍了拍野草,那蛇也是胆小东西,听到响动梭梭几下往反方向走了。

额,好像是付朋躺的地方,但两人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趁蛇溜走,左樱伸手一拉,徐牧风果断握住她的手,一道力驱使着徐牧风向前,两人不顾一切快步前行。

“你别怕,你别怕,它走了,再来一条我杀一条。”

徐牧风心跳漏了一拍,在模糊的树影里看到左樱的样子,很难想象左樱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

但步伐匆匆,跑的时候手里电筒一晃,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徐牧风听到风声,自己因为惊慌而变得厚重的呼吸声,又觉得手心触感给了她一点心安。

她低头,看到左樱的腿摩挲着前面的刺草,左樱在为她开路。

徐牧风丝毫没受到尖刺的伤害,左樱全为她挡了。

徐牧风忽然觉得有点心痛,好像又有点感动,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这些东西杂糅在一起,让徐牧风心情非常微妙。

她承认自己具备人类天然的反应,害怕蛇类——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东西。

却又在这瞬间被左樱的勇敢动容到,她心跳很快,分不清是被吓到还是因为左樱拥有超乎想象的勇猛。

耳边是左樱的呼唤:“王芷,你在哪里?在哪里啊?报个信!!!”

不远处:“呜呜呜学姐,这边!”

“哪边?”

“树这边,你们快来!!!我快掉悬崖下去了!!”

第24章

所以这件事全过程是怎样的呢?

让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那时王芷和付朋已经准备下山, 却因为一件事起了争执。

王芷说:“我们六点下山,打个车回学校也才七点而已,没必要住在外面的。

付朋:“可是民宿我已经订好了啊。”

王芷又说:“我就是不想在外面住, 我还没准备好。”

最核心的原因其实是, 今天爬山, 王芷体验感真的很差。

上山的时候,付朋不等她,一个人往前面冲,她要去追赶他, 就很累。

好不容易付朋等她, 又一点都不顾忌她的感受,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总是做出一些很冒犯的动作。

比如说, 付朋有意无意要摸她,虽然他们是情侣, 但总觉得很奇怪。

感觉他很急?总之不舒服。

王芷才不想和他过夜呢。

“可过夜这件事, 我们不是很早以前就商量好了吗?”付朋甚至说出很恶心的话语:“我准备了很久吧?也没有让你出一分钱吧?”

他哪里还有那副好好男友的样子。

下头!

王芷本来就累了,不想和他说话,几步走到不远处的小亭子去喝水, 她又饿又累,腿又疼。没想到付朋真是没眼力见的, 跑过来烦她。

他不愧是打辩论赛的,这种时候嘴巴叭叭叭个不停,必须要评出一个理来。

王芷忍无可忍:“付朋,我真的无语了,你和我谈恋爱就是为了在外面过夜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付朋丝毫不退让:“你可以拒绝啊!但你不能已经订好了来拒绝啊!你不仅浪费我的钱,还糟蹋了我一片心意。”

冠冕堂皇!偷换概念!!

“我把钱转你。”王芷拆开小吃开始补充能量, 并且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分手。

结果付朋还烦她。

叨叨扰扰,王芷心情差到极点,起身就往反方向走去。

她走得快,情绪也上头,完全没意识到前面是禁区。

到了禁止前行的区域,王芷脚步定了一下,转身问付朋:“你能别烦我吗?再跟着我我就走进去。”

结果付朋故意撞她槍口:“里面有虫,有蛇,你敢进吗你?”

他故意吓王芷的,以此让王芷知难而退。

结果王芷二话不说,一只脚直接跨了进去。恕直言,要不是付朋煽风点火,王芷不会进来,这个动作完全有冲动的成分在里面,走了几步王芷就后悔了,结果付朋在后面跟着她。

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越走越快。草树浓密,压根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走得快,付朋跟不上。

男的磨磨唧唧在后面,女的已经走远了。

还没走几步,王芷脚下一空。

完蛋了——

完全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被杂草遮挡了视线。

她踩空了,人往下滑,野草拉了一路,最后挂在一棵树上,再一抬头,上面已经很陡了,上不去了,下面是一团黑黢黢的树,绝对有几十米高。

王芷抱着粗粗的树干,跨坐在某个还算粗的枝上,但脚底是空的,人都吓傻了。

她大声呼唤,上面付朋好久才过来,顿下脚步,只是往下看了眼,没去拉她。

付朋说:“你手机有信号吗?你赶紧发消息求救,我手机没信号,我先出去,我去有信号的地方发消息,我找人来救你。”

说完他就溜了,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留王芷一个人。

王芷简直绝望了,一个人哭得叽叽哇哇的,点开微信第一个人联系人是左樱,呜呜呜发了条语音出去,但没信号,完全发不出去。

她一共发了5条语音,说自己怎么了,在哪里,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手机扔了下去。

万一呢,万一下面有信号呢。

至于付朋那边,真的一言难尽。

他胆子小得离谱,回去的路上吓得尿都快出来了,人走得又急,一个人踩在荒草里乱踩,天又阴黑阴黑的,看也看不清,就好巧不巧,看着都快出去了,结果一脚踩在蛇窝上。

低头一看,几条家伙缠绕在一起,其中一条还朝他吐着信子。

嘶嘶嘶——

付朋倒吸一口凉气,居然直接吓晕过去。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现在了。

当徐牧风和左樱站在悬口时,听到下面王芷在哭。

徐牧风耐着性子安慰王芷:“别哭了,我们来了,你下面怎么样?”

“呜呜呜,这路空的,你们别乱踩,找管理员吧。我这边不敢动,刚还看到蛇了!”

蛇蛇蛇,又是蛇!!!

左樱说:“管理员那边下来了,马上过来了。”

再过了一会儿,一大群护林员涌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哦哟,挺敢的啊你们这群年轻人。”

没走几步又有人说:“这儿有个男的躺着呢,脑袋上还窝着一条蛇。”

一中年男人走近一看,大声说:“妈哟,不止一条!这儿还有一条,他捅蛇窝呢!!”

又有人搭话:“这片地,你不清楚啊?这四五月份,到处都是。”

明显那群人是不怕蛇的,居然还在打趣,这边徐牧风听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很快管理员过来了,手里拿着杆子和粗绳,往悬崖下面看了眼:“姑娘,你命大,真的。”

王芷哭得嗓子都哑了。

这辈子第一次爬山,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爬山。

半小时后

左樱扶着王芷,一步一步带她下山,徐牧风走在前面,给校领导打电话,说明情况。

身后,付朋接近虚脱,几个大老爷们扶着他,笑他怎么胆子小成这样。

王芷小声嘀咕:“这辈子倒了霉,要和他谈恋爱。”

左樱没说话,也许是太累了,没说话的欲望。

前面,徐牧风挂完电话转过身来,温和地对左樱说:“我来吧,你也累了。”

这边王芷一边走一边哭:“谢谢学姐,谢谢徐教,今天没你们我一定死翘翘了!”

徐牧风看眼里漾着笑:“你别谢我,你该谢谢她。”

王芷又说了句:“学姐,真的太感谢你了呜呜呜呜。”

左樱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事,你回去好好休息。”

徐牧风心想,救人的时候她最积极,人家感谢她又表现得这么寡淡寡淡的,还真是

下了山,付朋也缓过来了。

徐牧风把车开过来,准备把三人载学校去。

“你坐副驾。”临上车前,徐牧风压低了声音:“让他们坐后面。”

左樱:“?”

徐牧风:“他俩身上都被蛇爬过,我嫌脏。”

左樱:“”

开车回家,原本以为大家都累了会很安静,但后座直接吵了起来。

王芷:“分手吧。”

付朋:“这件事你怪我?你知道我当时多担心你吗?”

王芷:“通过爬山这件事,我发现我们压根不合适。”

付朋:“我觉得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你完全没必要动不动就说分手好吗?”

乍一听好像还是王芷无理取闹了。

左樱一只手撑着脑袋,什么都没说,徐牧风也是,认真开车,不发一语。

她俩居然默契地选择看戏。

王芷又说:“你以为我傻吗?你和我出来爬山心思根本就不是爬山,你就是想和我睡觉,什么房都开好了!套也买了!下午还问我是不是第一次!!!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付朋面子挂不上去:“你别觉得自己多优秀,想和我谈的女的多了去了。”

“嗤——”左樱不合时宜发出一声嘲讽,她侧过身瞥了付朋一眼,用很冷漠的语气说:“你好像很不尊重人诶?”

徐牧风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到左樱会下场。

付朋明显愣了一下,“不是,我们情侣吵架你掺合什么啊?”

王芷大声说:“我已经单方面宣布和你分手了!!不是情侣了!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史!!”

付朋和稀泥:“分什么分!我说没分就没分!左樱你别打岔!”

左樱直勾勾看着付朋,眼色漠然:“要不你下车吧,你吵到我了。”

付朋:“这是徐教的车!你指挥什么!!”

徐牧风润了润嗓子,冷冷道:“付朋,如果不是左樱,你们俩今晚就和蛇一起睡吧。”

一说起蛇,全车人的鸡皮疙瘩都上来了。

徐牧风又说:“跑到人家蛇区去闹别扭,很难相信这是你们可以做出来的事?”

人家管理员说了,那里面蛇多得他们都不怎么进去的,特别是春夏之交,走几步就能看到,这俩年轻人真莽。

徐牧风表情很严肃:“你们的感情问题下了车再解决,在这期间,你们要是再说左樱什么,我会向学校报道,全都记过。”

很明显是向着左樱了。

付朋:“”

王芷:“好滴我不说了~”

二十分钟后,抵达南城大学门口南门。

付朋和王芷俩人赶紧开门下车,下车冲出去马上开始吵,叽叽哇哇像两条聒噪的狗。

这边左樱揉了揉脑袋,发现这些情侣真的很吵诶,分手不能安安静静的吗?非得全世界都知道吗?

“我们去吃个饭吧。”徐牧风合上窗户。

“不想吃。”左樱作势就要开车门。

徐牧风秒锁,左樱打不开车门。

她回过头看徐牧风:“你干嘛?”

徐牧风却难得露出笑容,主动靠近左樱,视线里,徐牧风的脸凑近了,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她褐色瞳仁里映射出左樱的模样。

左樱毫无防备,心跳漏了一拍。

“一起吃饭吧?”徐牧风又问了一次,音调很软,是非常诚恳地邀请,“我其实今晚就想约你吃饭的。”

她的眼里噙着撩人的光,和平日那幅寡情的模样截然不同,以至于左樱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没错,徐牧风就是那副表情,眼波流转,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为什么要吃啊,你不觉得”左樱深吸一口气:“和自己前任一起吃饭很奇怪吗?”

她以及竭尽全力要保持距离了,不希望徐牧风打破这层防备。

却未料到下一秒徐牧风说:“那我换个说法吧。能一起吃个饭吗?刘小英。”

第25章

刘小英。

如果时间倒退几个月, 这个名字从徐牧风口中说出来,左樱都能想象自己会有多小鹿乱撞。

那是一个捂了许久的秘密,被发现当然会惊讶, 会羞怯, 或许还会有点不知所语。

但现在, 有点儿迟了。

车里气压持续低闷,窗外的灯投进来,左樱的脸映在玻璃上,成了虚幻的重影。

慌乱大于兴奋, 却不能表露, 很快心底的难过升了起来,在连续几次深呼吸后, 又压了下去。

她说:“你是要和我吃饭,还是要说什么?”

“都要。”徐牧风看着她, “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

左樱偏过头去, 眼里漾着泪光,低声说:“你把车开远一点,离学校越远越好。”

远一点, 近一点,没什么区别。

她只想给自己缓冲的时间。徐牧风默默发动引擎, 将车子开出闹市区。

去哪里,左樱不关心,她只是看着窗外,并没有想和徐牧风搭腔的意思。

徐牧风将车内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又旋开播放器, 放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以此缓解车内的沉闷气氛。

徐牧风说:“要先说明一下, 我没有私下调查你的身份,纯属巧合。”

她的语言平铺直叙,没什么情感。

左樱没说话。

徐牧风继续说:“愚人节那天,你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已经很多年没收到信了,那封信让我想起了刘小英,我忽然很想见她一面,所以我找过她,各方给我反馈的消息是,刘小英改名了。”

所以,和那天图书馆的事情无关。

说到这里,徐牧风侧目看了左樱一眼,很快目光又收回来,自顾自说:“他们说,刘小英现在叫左樱,高考后以高分成绩去了南城大学?我在想,南城大学?难道我们学校还有第二个叫左樱的人吗?”

她的腔调带着点儿困惑,以询问的语气佐证某种事实。

徐牧风说完过程,叹气:“所以整个过程大致就是这样。”

“嗯。”左樱只是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我说完了。”徐牧风强调,好像在提醒左樱应该说点什么。

左樱收回空茫的视线,非常别扭地说:“我明白,以前的事,谢谢你。”

徐牧风皱了一下眉头,觉得这个谢谢很奇怪。她想要的不是生疏的感谢,而是其它的什么。

“我其实很想知道一件事——”

左樱打断她:“我不想说。”

徐牧风欲言又止,活生生又咽了下去,改成了:“好的,吃什么?”

“都可以。”客套得让人陌生。

笔直的柏油马路上,徐牧风开得很快,驰骋到很远的地方去,如左樱所愿。

二十分钟后,徐牧风依旧没有停车的迹象,左樱忍不住问:“去哪里?”

徐牧风闷闷回答:“你说的,开远点,我也不知道。”

行程半小时,她们来到三环外,虽然已经晚上了,这里还挺热闹,似乎是一条夜市街。

将车开进去,宵夜店两排走,两人随便找了一家。

张氏冷淡杯,有海鲜烧烤,炒面炒粉,卤味炸串,什么都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孜然味,徐牧风停好车,和左樱一起走下去。

“很久没吃宵夜。”徐牧风说。

左樱肚子咕咕叫,很吝啬话语:“一样。”

宵夜的魅力在于,你明明知道这个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在这个时间点,这个氛围,不吃真的有点对不起你那躁动的味蕾。

不喜炭烤食物的徐牧风主动点了烧烤。

她将菜单递给左樱,左樱也点了两份小海鲜。

老板热情推销:“豆奶喝不喝,贼好喝!!”

左樱点点头。

徐牧风便说:“来两瓶。”

太热闹了,隔壁还有一个水果摊,现在都九十点了居然还不关门。

老板翘着二郎腿在追剧,手机声音放得哇哇哇,他悠哉悠哉,一只手还在挠痒痒。

他漫不经心,一边追剧一边招揽生意,目光懒懒一转,不小心和左樱对上,大声吆喝:“美女,切好的香瓜吃不吃?我亲手切的!!!10块一盒!!!”

左樱看他刚刚挠过耳朵的手,婉拒了。

徐牧风静静坐在小凳子上,时不时看左樱一眼,没说话,但唇角明显有弧度。

“既然都到这里坐着了,你就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了,好吗?”

温声细语的,说得自己被冷落还受委屈了似的。

左樱看着她,言语冰冷:“徐牧风,你真的很奇怪!”

徐牧风抿了抿唇,“?”

左樱眼里闪过一层愤然的蔑视:“你把我甩了,然后让我对你不要这么冷淡,你觉不觉得你这人特矛盾。”

很少有人这样对徐牧风说话。

但眼前这个人是左樱,她有理,她应该这么说,所以徐牧风一点都不生气。

她反而直勾勾看着左樱,眼里总噙着一点说不出的意味。

“那怎么办?”徐牧风一只手撑着下巴,“我现在真诚向你道歉好吗?”

“道歉没用。”

“嗯,也是。”徐牧风自顾自点了点头,又说:“不过接下来我有一长段话要和你说,你稍微听一下,可以吗?”

说话就说话,还搞什么前情提要。

可偏偏就是这种话,让人会好奇,好奇她到底要说什么。

左樱没说要听,也没说不听,沉默就是默认。

于是徐牧风说:“其实我们分手之后我也想过一些问题,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当然,你一定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我这么随便的人,有时候我也不懂我自己。想来想去,好像觉得自己并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说到这里,徐牧风顿了一下,看着左樱:“我的开场白是很长吧?”

左樱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

她在想,徐牧风平常是没有这么多的话,今晚怎么回事?

“首先承认,分手是我的不好。说分手我也纠结过一段时间,也对我们未来关系感到迷茫,在继续和中止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回到刚刚那句话,我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当面临“爱的问题”时,会做出一些非常鲁莽的决定也是有可能的。”

左樱打断她:“所以说这么多是想为自己开解?”

徐牧风回答得很真实:“当然不是,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如何弥补这个错误,成了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左樱忽然觉得,徐牧风不愧是教书的,能把感情问题放在台面上正儿八经剖析,还真的和她上课有得一拼。

她怎么连挽留都要列出逻辑来。

左樱:“不用弥补错误,我们已经结束了不是吗?这件事翻篇吧。”

“但如果我不想呢?”徐牧风目光不移,凝视着左樱,“我想重头来过。”

左樱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复合的话你就别想了。”

她是喜欢,但容不得真情被践踏。她现在还没有从上次分手的悲伤中走出来,后劲蛮大的。

徐牧风摇摇头,“我其实不是要申请你原谅我的意思。”

她居然用“申请”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滑稽,可她表情又很认真,让人只能跟着严肃起来。

她又说:“如果可以,我想要一个和你重新认识的机会?就算像普通关系一样相处,也可以。”

是个问句。

左樱摇头,“不要,我不想。”

左樱心想,她这是变相的“我们不谈恋爱了但可以做朋友”的意思吧?她想得可真好。

遭到拒绝,徐牧风眼里闪过一点焦灼,焦灼得坐在矮凳子上的她不安地挪了挪脚。

“你先别拒绝我,那不如我这么说——”徐牧风深吸一口气,颇有一种要说服左樱的架势。

她有这么想冰释前嫌吗?

左樱就这么看着徐牧风,盯着她的唇。

徐牧风说:“如果几个月前,酒吧那晚,我知道你是刘小英,你觉得我会和你做l爱吗?”

左樱看了看四周,“你能不能小声点?”

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们做过爱吗!!!

“好的,我小声一点。”她声音小了些:“如果我知道你是刘小英,我肯定不会和你做l爱,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也不一样,或许更像,重逢后的姐妹?”

左樱皱了皱鼻子,表情在反抗:“谁和你是姐妹。”

徐牧风点头,“嗯,对,也可以不是姐妹。我的重点是,如果我提前知道你是谁,那我们的关系或许是另一个走向,而不是以草率的一l夜l情开始,然后匆忙分手结束。”

左樱无言以对,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徐牧风绕进去了。

“所以绕到最后,你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我就是刘小英?”

徐牧风眼神柔和:“不是,不怪你,怪我,怪我没有提前知道你就是刘小英。”

啊,她真是,非要这么说,就这样轻易让人心烦意乱。

徐牧风趁热打铁,话又绕回来:“所以我才说,我想要一次机会。”她很少用这样的姿态对别人说话,在左樱这里却毫不遮掩:“我想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

她一字一句地说,仿佛真的很期望有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

左樱低下头,躲避了她的眼神,含糊着:“再说吧。”

烧烤适时端了上来,徐牧风也不再追问。非常善解人意跳过了这个话题,她将烧烤递给左樱,这次左樱没有那么抗拒。

徐牧风没动筷,看着眼前人:“好吃吗?”

“你尝尝就知道了。”

“喔。”徐牧风吃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忽然又说:“说起你就是刘小英,难怪之前我就觉得你特可爱。”

左樱警惕:“你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徐牧风不管不顾:“很奇怪吗?好吧,换个话题,我记得你那时候好像挺喜欢我的?”

“哪有挺喜欢你的。”左樱脸颊发烫,表情不自然起来,“想太多了吧。”

“小时候叫我姐姐什么的,姐姐姐姐,每封信开头都这么说,每个节日都说想我了,一点点小事都要在信里分享给我。”徐牧风不过瘾,又添了句:“信我都留着。”

左樱懒得和她绕,“你能不能多吃点,少说点。”

少说几句,今晚她话真的很多诶。

徐牧风看着左樱,眼神不自觉温柔许多。

左樱感受到她的目光,不再和她对视,她真是奇怪,搞不懂她,真的搞不懂。

左樱:“吃完我要回学校了。”

徐牧风:“慢慢吃,我们好好聊几句。”

左樱:“不聊。”

徐牧风:“说不聊不聊,这不正在聊吗。”

左樱:“算了,我不和你说话了。”

徐牧风拿起一串烧烤,“虾你吃不吃?”

“吃。”

徐牧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看,你还是在和我说话的。”

第26章

有时候讨厌一个人不是真的讨厌, 而是因为喜欢。常说因爱生恨,好像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爱情里最让人痛心的部分是:就算你被那个人伤害过,有时候还是会对她抱有期待。

理性在抵抗, 感性却在迎合, 不自觉心软。

左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软了, 她希望不是,但确实是非常诡异地和徐牧风吃了一个宵夜。

她们吃了很久。

有时徐牧风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左樱回答几句,有时候两个人又什么都不说, 但也没觉得很尴尬。

十一点, 饭饱,两人终于结账离开。

恍然意识到好像已经很晚了, 回去还要一个钟头。

坐进车里的时候,左樱其实已经很疲惫。

“要不要先睡一会儿?”徐牧风问她。

左樱强撑着:“我不困。”

“噢。”徐牧风也不反驳她, 将空调打开, 小声说:“如果你困了就睡吧。”

她打开播放器,夜间电台已经在放歌。

播放器里响着低沉的男声唱着:【汽车声,打破宁静。听得见却看不清】

徐牧风发动引擎, 车盖发出嗡嗡低鸣,缓缓往回开。

歌声还在继续:【我已用尽全身力气, 依然不在一个世界里】

曲调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徐牧风问左樱:“你听过这首歌吗?”

左樱点头。

徐牧风问她:“叫什么?”

左樱没回答她,只是说:“有点记不得了。”

歌手又唱:【如果永远都不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一万遍。】

“唱了好多个再见。”徐牧风感叹。

左樱目光延伸到窗外很远的地方, 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 她突然问了徐牧风一个问题:“所以你觉得,这首歌里,再见是什么意思?”

徐牧风想了想,“下意识会觉得是拜拜的意思,但结合歌词的话,好像再见的意思是,再次相见?”

“歌名叫《再见,再见》。”

说完这句,她闭上了眼睛,歌声敲打着她的耳朵,渐渐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徐牧风没有再打扰她,渐渐将歌声调到最小,最后直接关掉了。

车里安静得出奇,左樱睡着了。

徐牧风放缓了车速,怕吵醒她。

温柔的夜,连街灯都变暖了,徐牧风发现和左樱待在一起,时间过得好快

十二点,车子停在徐牧风家门口,熄火,车里变得很暗。

徐牧风呆坐着,没吵左樱。

车外,草坪里传来虫鸣声,万物躁动,感觉天气渐渐热起来了。

闲着无聊,徐牧风又转身去看左樱。

她开始慢慢端详她。

左樱睡觉一向是很乖的那类,侧靠着,露出白净的额头,她脸很小,标准的鹅蛋脸,睡相恬静,睡着时浑身散发着一种清淡的冷感。

徐牧风发现,有的人睡着了会卸下防备,整个人会变得柔和许多。

但左樱恰恰相反,左樱平常给人感觉很好相处,睡着了反而会有一种疏离感。

徐牧风看得久了,失了神。

在短暂的出神里,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这样去观察过一个人,也从未对任何人的外表这样好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察觉到左樱睫毛轻轻颤了颤,徐牧风才挪开了眼。

身旁很快有了响动,从左樱鼻腔里发出来的困惑:

“唔,到了?”她看了眼外面,脑袋还是有点晕乎乎,“在哪?”

“我家门口。”

左樱眯了眯眼,还很困,“怎么不送我去学校?”

徐牧风说:“太晚了,十一点寝室就关门了吧。”

左樱坐直身体,愣了几秒,又说:“所以今晚我是要住你家吗?”

“对。”徐牧风已经开门下车,一只脚踩在草坪上,余光去看左樱,发现左樱还在发愣,便说:“别想多,就睡一觉而已。”

她明明已经走出去几步,发现左樱还在车里没动,于是脚自动拐了个弯,去副驾驶给左樱开门。

“来。”

左樱迷迷糊糊被徐牧风捞了出来。

车外空气好多了,被风一吹,她一下子就醒了。

醒是醒了,往前走了几步,便也站在徐牧风家门口了。

和从前很多个过夜的晚上一样,她站在徐牧风身后,以一种极其亲密的距离看徐牧风指纹解锁,然后她们进去。

今天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但又很不同。

滴滴——

门打开了,随之啪嗒一声,灯光亮起。沙发套换过了,是从前徐牧风钟爱的棕灰色,但家里看起来更沉闷了,花瓶是空的,猜想她不在,那束花早就枯萎了。

徐牧风没有买新的。

冰箱当然也不用去看,从不去厨房的徐牧风怎么会去管那些。

“你的拖鞋。”徐牧风从鞋柜里拿出来,放在左樱脚边。

哦,拖鞋还没扔呢。

左樱穿好鞋,走进屋子里。这里向来很空,有一阵子没来,非常不习惯。

徐牧风倒是比较自然:“所有东西都没扔,你随意。”

左樱回过头看她,“今晚我们怎么睡?”

“你睡我的床。”徐牧风下一句:“我也睡我的床。”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说了等于没说。

左樱必然拒绝:“我睡沙发吧。”

“一起睡吧。”徐牧风神色自若,无比自然:“放心,我遵守纪律不越界,主要是床软,也好睡些,今天都累了,我们没必要互相折磨。”

她的意思是,谁睡沙发谁遭殃,她不遭殃,也不想要左樱遭殃。

好一个两全其美,她怕是想得美。

“我觉得不行,我会尴尬,我们两个必然有一个人要睡沙发吧?”

听起来是个问句,却没给徐牧风回答的机会。

左樱转身上了楼,留下徐牧风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尴尬?她尴尬什么!!!

真是的,分手后,她忽然变得好难说话啊。

当然,作为一个有脑袋,会思考的211高材生,秉承着绝对不能再委屈自己的态度。

洗澡的时候,左樱已经单方面决定:她睡床,徐牧风睡沙发,绝对不接受一起睡。

月黑风高,当左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徐牧风正在卸妆。

“洗完了?”徐牧风余光觑她一眼,“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我是有点困了。”左樱走到徐牧风面前,直截了当:“你等会儿洗完澡出去的时候稍微小声点。”

徐牧风回过头来看她:“什么?你要我睡沙发??”

很惊讶,不是装的。

左樱看着她,“我说过了啊,我们一起睡觉会很尴尬,毕竟是做过爱的关系。”她故意咬重了做和爱。

徐牧风心想,刚刚在外面说这两个字你让我小点声,现在在家里自己那么大声。

好双标哦。

“你是觉得我们会擦枪走火?”徐牧风偏过头看她,眨眨眼睛,诚恳表示:“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左樱油盐不进:“今天晚上你说错了,那你应该为你的错误付出一点点代价,只是睡一个沙发而已?”

她直勾勾看着徐牧风,那眼神仿佛在说,拿出一点诚意来?

她站着,徐牧风坐着,这个姿态居然有点居高临下凝视的味道。

徐牧风一下子心里不是滋味,不是,这是谁家??这到底是谁家啊!!!!

僵持两秒,左樱点头:“好的,明白了,那我打车回宿舍。”

“等一下!!!”徐牧风叫住她,饶使心里窝火也不敢说什么,“行,我睡沙发。”

左樱点头,“好的,你早点说的话,我们根本就不用浪费这两分钟。”

徐牧风胸口一刀,“你的意思是和我聊天是浪费时间。”

左樱摇头,“我没这个意思,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徐牧风:“???!!!!”

这是什么渣女发言呐!

那边,左樱已经走到床边,开始脱l衣服准备上l床。

这边,徐牧风干巴巴看着她。

她穿的是留在徐牧风家里的T恤,是愚人节那天没能穿的那件白色T恤。

徐牧风目光不移,不知道在看什么,很快左樱回过头也看她。

两人视线触碰。

左樱:“?”

徐牧风:“?”

左樱:“客房是不是也有浴室的?”

徐牧风:“我知道了,你别催了。”腔调少有的无奈,夹杂着一点点被左樱故意捉弄的懊恼。

左樱唇角微微上翘,却还是压了压,她钻进被窝里,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躺下,顺手关掉了小夜灯。

黑暗中,徐牧风抱怨:“我还在卸妆诶。”

左樱没说话,只是翻了个身,抱着枕头闭上了眼睛。

她把徐牧风当隐形人一样。

于是,徐牧风一声叹息,接着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其实,把左樱带到家里来,徐牧风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单纯只是因为回不了宿舍怕麻烦。

当然,左樱让她睡沙发,她一万个不愿意,但介于自己做过那样过分的事,她暂且有点自知之明,所以选择了退让。

只是,当徐牧风洗完澡站在沙发面前时,一个赤裸裸的问题摆在面前:好像没有被子???

客房?去客房走了一圈,发现客房也没有。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天天就她一个人晃悠,一个冰箱都空荡荡的人,怎么可能为客人准备床上用品。

根本不会有客人来拜访她!!!

于是,软绵绵的床垫香香的被子全都在那个房间里,除此以外再无其它。

徐牧风本身也是有洁癖的人,委屈不得自己。

在挣扎了两分钟后,她看了眼空旷的楼梯,决定勇闯天涯。

左樱应该睡了吧?悄悄躺下,两个人中间隔一条河应该也没什么?

漆黑寂静的小房间,房门很快破开一条缝,外面的光照进来,为黑暗添了一束光。

徐牧风故意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当她准备用最柔软的姿势来一次无声侧躺时,枕头的方向忽然发出声音:

“你不是睡沙发吗?”

徐牧风心跳微快,竟然第一次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坦言:“楼下没被子了。”

左樱沉默,明显表示怀疑。

徐牧风又说:“相信我,这不是什么蹩脚的借口,是真的没被子了。”

她见左樱不说话,又强调:“放心,介于你好像很介意我们是做过爱的关系,我可以做到一整晚都不和你肢体接触。”

做过爱的关系……

黑暗中,左樱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如果有肢体接触呢?”左樱问她。

徐牧风:“如果有,那你就把我踢地上吧。”

这下左樱不说话了,实在太晚了,没必要和徐牧风周旋下去。听得出是真的没被子了,那就算了吧。

她往床边挪了挪,算是默许了徐牧风上来。

很快身旁有了动静,徐牧风躺了下来。

左樱闭上眼,准备睡觉。

不料身旁的人忽然问她:“如果晚上我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你,你不会真的把我踹地上吧?”

左樱冰冰冷:“嗯,会的,一定会的。”

第27章

说来也怪, 徐牧风今生第一次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难安。

一个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怕自己被踹。

因为左樱听起来一点儿都没在开玩笑。

“睡了吗?”

“睡吧。”

这边左樱很快入眠,徐牧风却还是警惕状态。

夜晚寂静,呼吸绵长, 徐牧风脑神经绷着一块儿, 唯恐自己越了界。

被子只有一条, 不算大也不算小,忽然睡觉也需要技术,最好不要翻身,距离要拿捏好, 以防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想起两个月前两人还在谈恋爱的时候, 睡觉都是紧紧贴在一起。哪像现在,中间要隔一个太平洋。

徐牧风一声长叹——

她睡眠不好,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点困意,几乎就快浅眠, 结果身旁的人动了动。

徐牧风警铃大作, 瞬间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身躯如同咸鱼那般僵硬。

呼吸明显拉长了。

在听。

她甚至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碰到左樱, 没有的,没有, 隔了五个中国。

簌簌——

听到衣服和被子摩擦的声音,接着,左樱翻了个身,再接着,左樱一只手搭了过来, 轻轻放在徐牧风的肩膀上。

徐牧风:???

不会要踹人了吧,可不是这边主动去碰的啊。

她想太多, 取而代之是更绵长的呼吸,她们更近了,但还没有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那样近。

非常诡异的是,在左樱贴过来那瞬间,徐牧风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一声一声在胸腔里重复着,她急迫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却像被抓住翅膀还在挣扎的鸟儿那般徒劳。

就左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搞得徐牧风彻底失眠。

接着,某些画面钻进她的脑袋里。

徐牧风想起从前她们谈恋爱的时候,左樱睡觉习惯抱着她,带着一点香味的头发,柔软的和掌心紧贴的身体,细长细长的胳膊,她想着,那时候左樱有时贴着她,有时圈着她,无限亲昵。

徐牧风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很渴望,很渴望左樱再抱抱她之类的。

现在,那个渴望就距离几十公分,只需要徐牧风侧过身,就可以靠左樱近一点点。

事实上,她的确这么做了,但也只是侧过身,没有主动去靠左樱。

不过,左樱这边有了动静,生理性的喜欢会在人进入睡眠的时候展现出来,或许在左樱的世界里,徐牧风的身体永远都有吸引力。

于是,就在徐牧风惆怅万分的时候,左樱挪了挪身子,钻到徐牧风怀抱里。

可以确定的是,左樱是睡着之后下意识的行为。

徐牧风那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心跳又浮了起来,完全没法控制。她浑身都痒,像是被一只黏人的小猫蹭着,那种从心底升起来的喜悦实在莫名其妙。

她发现自己真是不知好歹,从前不懂随手拈来的美妙。

她甚至在感叹:怎么会有女孩子的身体这么柔软呢?头发也很好闻,好闻到快晕过去了。

徐牧风在喟叹的同时也给自己找理由:不是她主动抱的左樱,是左樱主动抱她的。

当然,在这样或者那样的思考中,徐牧风也终于意识到一点:原来她其实还挺渴望左樱的。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渴望到底是什么,总之就是被左樱抱着,被左樱需要是一种很满足的事情。

就这样,徐牧风被左樱抱着,终于渐渐有了困意

有一说一,徐牧风家的床真的很适合睡觉,可比宿舍那硬邦邦的床好睡很多。

她家的窗帘也是一点都不透光,所以左樱一夜好眠。

清晨,自然醒。

当左樱睁开眼那瞬间,感受到灼热的呼吸,睁开眼睛,视线里出现一张近距离的脸。

那时候徐牧风还徜徉在美妙睡梦里。

她们靠得很近,有多近,觉得再往前几厘米就快吻在一起了。

左樱一下子醒来,再看看姿势,是徐牧风紧紧抱着她,贴着她。

左樱简直是被她禁锢在怀里。

初步判定:昨晚徐牧风越界了。

左樱忽然就有点生气,昨晚睡前明明说得清清楚楚,不要越界,不要越界,现在搂过来是什么意思?她承认徐牧风的怀抱是很暖,但绝对和化学反应无关。

徐牧风不会觉得她是分手后还能随便搂搂抱抱的人吧?徐牧风压根就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

就像以前谈恋爱时无数次那样!!!

一旦这想法过了脑袋,左樱一下子就沉不住气了。

脚忽然很痒,想踹人。

她看着徐牧风安详的睡颜。

睡得这么好?

别睡了。

一双手放在徐牧风胸前,毫不客气用力一推,在对方惊醒那瞬间,又一脚踹在徐牧风的腰上,一瞬间,睡眠逃之夭夭,徐牧风半截身体被踹了出去,半梦半醒间,徐牧风一只手悬在空中,妄图抓着左樱悬崖勒马。

结果左樱补了一脚。

咚!!!

清晨瞬间变得聒噪了。

“嘶——你干嘛!!!!”徐牧风双手撑在地上,一脸不可思议,情绪第一次那么失控,她因为摔得突然,额前几缕头发有点乱,略显狼狈。

左樱坐起身来,直视她:“我想昨晚睡之前是说得很清楚吧?”

徐牧风很快反应过来,“我没抱你,好像是你来抱的我?”她极力解释,言语又有些苍白。

“我不可能抱你。”左樱神色冷肃,重复道:“我怎么可能抱你?”

“不管是谁抱谁,你也不应该踹我一脚不是吗?”徐牧风低头看着地板,一脸无奈,她一只手扶着腰,脸色微僵:“睡自己的床被踹醒。”

左樱觑她一眼,“是你先越界的。”

“都说不是我”徐牧风也不想自证了,换了条路走:“再说我也是女生,女生怎么可以打女生,有话好好说。”

“说得太严重了,我没打你。”

只会是踢你而已。

两人僵持不下,徐牧风看着左樱,左樱也看着徐牧风,互不示弱。

一高一低,一低一高。

在对视几秒之后,徐牧风还是说:“昨晚是你先抱的我,天地可鉴。”

左樱丝毫不退让:“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来抱你,你也完全可以推开,而不是早上醒来我在你怀里。你应该知道从一个讨厌的前任怀里醒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讨厌的前任,哈哈,真的像割耳朵那般动听。

徐牧风几乎气笑了,“你贴上来,我推了,但你又贴上来了,我好怕你踢我,所以我又推了,推了无数次,最后睡着了,估计你又来了吧。”

听起来倒是一本正经人模人样在描述。

但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她绝对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里面。

“你觉得我会信吗?”左樱掀开被子从床里出来,趿着拖鞋径直去了卫生间里。

看来是要洗漱走人。

徐牧风揉揉腰,没人顾她,只能从地上摸起来,真别说,腰有点痛了。她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自顾自说:“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你知道吗?”

哗——

左樱将推拉门合上了。

徐牧风:“”

徐牧风不死心,又对着玻璃门说了句:“你再不理我,就要你赔我医药费了。”

哗啦啦啦,浴室里的水龙头开得更大了

当左樱洗漱完下楼的时,厨房发出乒乒砰砰的声音。

锅碗瓢盆开始打架了,打得冒烟了,不然怎么闻到了糊味。

左樱扶在栏杆上问她:“你在干嘛?”

徐牧风转过身来,“吃个早饭再走吧?”

左樱又问她:“不是,你在做什么?”

徐牧风说:“三明治。”

左樱不明白三明治里为什么要加腊肠,她在搞DIY吗?看起来好像就还……还挺难吃的样子。

徐牧风解释:“腊肠好像是物业前阵子立春物业送的吧?”

左樱靠在栏杆上,撑着下巴看她:“这根腊肠我第一次来你家就挂在那里了,对了,腊肠是冬天吃的,如果是物业送的话,应该也有四个月了?”

徐牧风石化,拿着铲子看着左樱,好几秒才蹦出几个字:“那怎么办?”

她甚至晃了晃锅铲,示意左樱下去说话。

左樱原本是想走的,被徐牧风这番折腾,不得不下去。

一看,腊肠煎糊了,而且,不是那么煎的,她徐牧风有没有常识啊!!!!

左樱伸手关掉了火,有点讥讽:“不是,三明治放腊肠是什么意思?徐大教授,你点外卖吧。”

“我点外卖,那你怎么办?”徐牧风说得非常自然。

左樱好像听出一点言外之意了:给你做的早饭,虽然失败了,我点外卖,你吃什么?

“我回学校吃。”

徐牧风不死心:“那我怎么办?”

左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你不是点外卖吗?”

徐牧风:“那我们不能一起吃吗?吃了再回学校不行吗?”

左樱看了眼餐桌,上面有几片吐司面包。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吃面包”

徐牧风唇角漾开笑意:“当然可以啊。”

左樱也说不出哪里奇怪,但就是挺奇怪的,有时候她觉得徐牧风笨笨的,特别是做饭之类的,但又觉得,如果早上徐牧风不弄出这一茬,她或许下楼就直接回学校了。

说来说去,最后她还是和徐牧风坐在一起吃了早饭。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往你家里填点东西吗?”吃饭的时候,左樱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徐牧风抬起头来,眼神茫然,“比如?”

“比如一点点吃的?”左樱咬了一口吐司,味同嚼蜡,“家里好像有点空??”

问完这个问题,她又觉得多此一举了,但她确实没忍住。

“买吃的干嘛呢?我也不怎么吃,都在外面吃的,有买过东西到家里,都过期了。”

左樱心想,这么大的空间,不利用起来真是浪费,还有,吃吐司的时候没有一杯牛奶,喉咙简直遭罪。

徐牧风又说:“可能我真的挺不会生活的,做饭不会,因为小时候家里不让我进厨房。我个人对美食兴趣也没有很大,所以满足口腹之欲的念头也不强。”

左樱调侃她:“所以三明治里加腊肠?”

徐牧风笑了,“我只是觉得什么都不加有点单调,腊肠不吃好像也浪费了。”

她话忽然变多起来。

左樱静静听着,没说话。

“而且我不想布置家里,有一个原因是太大了。我倒是想要一个小一点的房子,几十平米就够了,那说不定我还有填补的欲l望。”

“喔。”左樱没想到徐牧风是这么想的,她喜欢小房子?

徐牧风回过神来,“诶,对了,你是不是想喝点什么?”

左樱点点头,她终于发现没喝的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徐牧风起身去倒水,拿了一个干净杯子,期间又说:“是不是其实吐司配牛奶更合适一些?”

左樱说:“可能是吧。”

徐牧风恍然大悟,“噢,明白了,下次我买。”

左樱又摇头,“别,我估计以后都不会来了。”

兴许她只是随口一句,但徐牧风忽然走了神。

很久不来,怎么听起来有一点点舍不得。

徐牧风发现,只有左樱待在这里的时候,她才会把重心靠到生活上来,她才会打开厨房的门,发现某某某处还有一根物业送来的腊肠,或者想起如果下一次要吃吐司,记得买点牛奶。

等会儿左樱走了,又会觉得家里其实还挺空。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不知道是生活中太需要一个人,还是太需要一个左樱,这两者差别很大。

好奇怪。

“水满了。”

徐牧风还在发呆。

左樱敲了敲桌子,“喂,水满了!!!你在干嘛????”

第28章

相较于徐牧风的心思暗涌, 左樱这边就平静许多了。

早饭过后,左樱便去了学校,甚至离开的时候还说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让徐牧风觉得很陌生, 她宁愿左樱直接走人而不是那种刻意的礼貌, 宁愿左樱说点儿什么不客气的话, 但左樱完全没有。

她的距离感拿捏得恰到好处,有一种我们曾经谈过恋爱,我答应你冰释前嫌,但也止步于此的感觉。

事实是, 这种反差让徐牧风并不好受, 却也无可奈何。当左樱推开门出去那瞬间,徐牧风确实感受到了那种空。

她觉得家里太大, 太安静,太没有归属感。

若不是肖卉忽然打过来的电话, 徐牧风估计得愣好一会儿。

肖卉说:“老徐, 今天天气挺好的,出不出来晒晒太阳?”

徐牧风懒洋洋回复她:“几点?”

肖卉说:“几点都行,随便找一家水吧坐坐?”

徐牧风坐在沙发上, 思考了一下,“要不然去学校吧?”

肖卉惊讶:“学校什么时候成你家了?”

徐牧风:“最近闷得慌, 我想逛逛操场。”

肖卉:“你没事儿吧?”末了还是思考了一下,“行行行,依你,半小时后见。”

今日天气晴朗,天空像一张刻意渲染的蓝色卡纸, 纯净得找不出瑕疵来。

徐牧风一反常态,一个人在操场慢慢踱步, 边走边等肖卉。

上午有风,跑道零零散散有学生路过,时不时有几个跑到徐牧风身边和她打招呼。

徐教授上午好啊,怎么今天在操场碰到你呀?徐牧风随意敷衍过去,说透透气。

那些学生笑嘻嘻点点头,又跑远了。

她大概转了一圈半,那边肖卉才从篮球场姗姗来迟。

“干嘛呢徐大小姐?今天想到要逛操场?”肖卉踩着阶梯走下来,一袭波浪卷发让她显得妩媚动人,脸上的笑容更是热情肆意,“逛什么操场啊!逛商场不行吗!”

徐牧风笑着看她:“这大上午的,商场才开门吧?”徐牧风拉她一把,“先陪我透透气。”

肖卉从善如流,“那中午你得请我吃饭啊。”

“行。”

“怎么就要透透气了?”肖卉问她。

徐牧风回答随意:“没睡醒,来醒醒瞌睡。”

肖卉走了几步,跺了跺脚,“哎,我这鞋跟太高了,不想走路,能找个地方坐着聊不?”

徐牧风低头一看,这鞋子走路确实不行。

“那我们那边坐坐去。”

两人慢悠悠走出操场,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唉,你最近干嘛呢?不吭声不出气的,是很忙吗?”

徐牧风说:“也没有,但闲下来的时间确实少,就没怎么约你。”

肖卉点了下头,从包里拿出镜子开始补口红。

徐牧风看着她,心想,这么多年来,肖卉一直一个人,她长得漂亮,人也能干,追她的人也不少,但她好像一点谈恋爱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肖卉一直这样其实是有原因的。

很多年前,姐姐徐牧雨坠楼死亡之后,肖卉直接哭成了泪人。姐姐葬礼之后,肖卉患上了抑郁症,好几年都过得不好,虽然现在的她看起来这么热情开朗。

以前的那些事,现在想想想其实很明显,徐牧风只怪自己领悟得太晚。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谈恋爱?”徐牧风忽然说。

“谈什么恋爱?”肖卉抿了抿唇,语气轻飘飘的:“我一个人挺好。”

“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徐牧风又问她。

肖卉手里的动作滞了一下,抿了抿唇,“我怎么知道?我谈过恋爱吗请问?”

“这两者相悖吗?”

镜子里,肖卉目光向下,短暂的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很快又抬起眼看徐牧风,笑着说:“怎么,最近有喜欢的人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

“说来听听,又认识了谁?”

“就还是上次那个。”徐牧风冷淡的眼里忽然有了一丝愁,“左樱。”

肖卉合上镜子,声调微微上扬,“你还在和她联系吗?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还以为,一天两天之后,徐牧风就会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

“对,是她。”徐牧风说到这里突然有点烦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怪怪的。”

怪怪的,怪在哪里,又说不清。

肖卉补好妆,将镜子重新放回包里,包由放在双腿上,直视前方,过了几秒,才又回答徐牧风的问题:“感觉更特殊?”

徐牧风眼色茫然,眸子里噙着迷茫,随着这个愚蠢的回答,她的表情都跟着呆滞了起来:“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发现我忽然有点儿想看到她,还想和她待在一起。”

肖卉接了话:“然后她不在的时候,又会想,心里有时候还空空落落的,和她待在一起,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只恨时间不够用。”

“对,就是这种感觉。”

肖卉一针见血:“可是,说分手的是你啊,说不喜欢她的人,也是你啊。”

徐牧风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自己很矛盾,有时候想到这样那样,我觉得我都快分裂成两个人了。”

“你好好想想,真的好好想想。”肖卉甚至给出一个假设:“如果她明天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怎么样?”

徐牧风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假设没有必要,却还是回答:“那我会很难过很难过。”

“什么程度?”

光是想想,徐牧风的心已经快碎了,她甚至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压缩过来,搞得她喘不过气。

她摆摆手,“换个假设,这个无法接受。”

肖卉笑了,“那你还是蛮在意她的。”她换了个说法:“或者说,蛮喜欢?”

未曾想到这话会从肖卉口中说出来。

“那怎么办?”

“你自己看看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肖卉勾了勾唇,“毕竟是你自己做的孽。”

“但是她对我很冷很臭。”

一说到这儿,徐牧风一下子头就很大,她想起左樱的反应,似乎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相处会碰怎样的壁。

肖卉又说:“她当然脸会臭啊,我觉得她脾气算好的了。试想一下,一个人把你甩了,你还能对她有好脸色吗?”

徐牧风颔首,“当然不会。”

肖卉:“所以谈恋爱容易,和好如初难嘛。”

要去补救自己犯下的错误,当然要拿出诚意来,当然要持之以恒,当然还要有耐心。在这些都做得好的前提下,还不一定会成功。

“试试多和她接触,多刷刷存在感,慢慢来。”

午饭,两人在学校附近随便吃了点。

下午两人没事,肖卉问徐牧风干点什么。

徐牧风说:“要不然去公墓看看我姐吧?”

明显感受到肖卉表情变得不自然,那时候她在笑,在听到徐牧雨后,笑容忽然有点僵,但很快又以一种轻快的语气搪塞过去:“上个月不是姐姐的祭日么?没去吗?”

徐牧风说:“我去了,但你没去啊。”

肖卉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她的语言系统好像忽然就被掠夺了,好久才闷出两个字:“走吧。”

走吧,公墓。无数个灵魂的容纳所,除了清明,平日其实都很冷清的。

那是在南城边郊非常安谧的地方。

两人开车过去时,阳光忽然就不烈了,太阳躲在云背后,有点阴。大概是四周太安静,显得有些过于寂寥了。

下了车,各自拿了一束花,两人并肩而行。

墓碑有人定期清理,很干净。每一块地都被规划过,整齐得有种厚重的人工感,不像墓地,像是货架上的商品。

“第几年了?”徐牧风忽然说。

“你高考毕业那年嘛,十二年了。”

“喔。”徐牧风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是挺久了。”

她们上了几个阶梯,来到一块墓碑前面,两人停下,上一次放置的鲜花已经被清理掉,碑中间有一块小的黑白照,女孩儿笑容明媚,眼神清澈动人。

肖卉草草看了一眼,将鲜花放在碑前。

“姐姐,我是肖卉。好久没来看你了。”

徐牧风将花放到一旁,搭了句:“姐,我也来了。”

肖卉又挪了几步,“来来,你说吧。”

她只言片语,不愿表露太多。

有时候,真心话很难说出口,言不由衷倒很容易。【1】

人在面对自己很在意的人,或是有遗憾的事,会忽然词穷。

徐牧风上前一步,笑着说:“姐啊,肖卉来看你了。前几年她老不来,不是她很忙,是她假装很忙。”

肖卉一听,不对劲,狠狠撞了她一下:“喂,你好好说话。”

徐牧风却自顾自说:“姐,肖卉她还没释怀,这么多年了,她也不谈恋爱,有时候也不开心,一个人好像也是有点孤独的。你让她放下,慢慢往前走好不好?”

“呀,你在乱说什么啊。”肖卉忽然就红了眼眶,强忍着,“别说啦,姐听到会很奇怪。”

姐听到会很奇怪,姐早就听不到了。

想起很多年前,作为徐牧风的发小,肖卉常常留宿在徐牧风家。

那时候肖卉叫徐牧雨姐姐。

姐姐,她叫她总是很克制。她很早就知道,徐牧雨有一个女朋友,所以她从来就没有靠近过她,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和徐牧雨对视,然后压抑不住自己的心跳,又很难过。

“姐。”徐牧风说:“你听到没?十几年了,让她往前看,往前看嘛。”

耳边,风声倏然响起,吹乱了两人额前的头发。肖卉站在原地,在风中感受到某种触碰,好像回到很多很多年前,她生日时唯一感受到的那个难忘的拥抱。

是徐牧雨抱的她。

“肖卉,出太阳了。”徐牧风抬头看了眼天空。

肖卉抬眼看天,真的看到了阳光……

第29章

下午六点, 左樱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宿舍,她最近为了备考还挺忙的。

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碰到了熟人。

王芷手里提着东西叫她:“学姐学姐!!!”

左樱停下看着她,“诶?这么巧?”

王芷几步小跑过来, 将手里的口袋递给左樱, “给你买的, 昨天那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左樱低头看了下,全是零食,“啊,你太客气了。”

王芷笑眼明媚:“谢谢学姐, 全世界最好最美最勇敢的学姐。”

把左樱都逗笑了, “谁教你这么说的。”

“徐教授啊。”王芷笑了一下,“也是我肺腑之言啦!!!”

徐教授三个字比较刺耳, 左樱本都准备收下了,听着又退了回去, “心我领啦, 零食就算了,你没事就好了。”

王芷不许她退回来:“你一定要收下学姐,这些零食是我下午特意选的。”

左樱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你和付朋?”

王芷眨眨眼睛,回答得很隐晦:“付朋?付朋是谁?”

看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好的, 明白了。”左樱抿了抿唇,虽然他人感情问题与她无关,但有点暗爽怎么回事?

王芷也不想打搅她,“那学姐,你忙。然后稿子我觉得还有一点点小瑕疵, 等我晚上再发二版给你。”

左樱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那我先走啦~~”王芷三步一回头, 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感激左樱。

左樱站在原地目送王芷,直到她消失不见……

低头看着手里的零食,左樱忽然觉得人与人的关系真的很玄妙。

明明几天前这个人还只出现在她们的话题中,现在已经面对面和她交流,还送她小零食了。

“这零食很不错嘛!!!”宿舍里,池静咀嚼得像个小仓鼠,手里捏着零食包装端详,“你知道这个零食很贵的嘛?”

张琳琳转过身来,“什么零食呀?”

“王芷送给左樱的,还是买的高档货。”

张琳琳若有所思:“你们知道王芷家很有钱嘛?”

池静耸肩,“完全不知道!我和她又不熟!!!”她嚼了嚼,感叹:“但好吃是真的!!!”

这边,左樱手机响了一声,有人给她发微信消息。

点开一看,居然是徐牧风。

徐牧风:【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左樱:【?】

一个问号,言简意赅。

徐牧风:【我在小吃街。】

左樱:【干嘛是我?】

徐牧风:【谢谢你昨天救了王芷。】

左樱:【王芷已经谢过我了。】

徐牧风:【她是我的学生,我再谢一次。】

左樱心想,您这个理由也太蹩脚了,要是她的话,还真没脸用这样的理由去和前任邀约。

【不了,小吃街没我想吃的。】

徐牧风又问她:【你想吃什么?】

左樱退出聊天框,不再回复她了。

想吃什么,她突然很想吃十几公里外的那家铜锣烧,但她还是不想和徐牧风一起去,感觉很奇怪。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就不聊。

“咱们晚饭吃啥啊?”池静在问了。

张琳琳从兜里摸出一盒泡面,“我吃这个。”

池静扔了一袋零食给她,“弄这么寒酸干嘛!!!”

张琳琳说:“零食是小樱的诶?”

左樱回过神来,笑着说:“随便吃,我暂时不饿,先躺会儿。”

她让她们随便吃,她自己却换了拖鞋爬上了床,床边帘子一拉,单人床成了密闭的世界。

床下,池静和张琳琳在吃小零食,塑料袋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左樱平躺着,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几秒过后,她又拿出手机,点开和徐牧风的聊天框。

还是徐牧风的那句:【你想吃什么?】

回复?不回复?

挣扎一番,左樱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已经尽力在忘记徐牧风了,自从上一次愚人节被无故分手之后,她当然觉得很受伤。

她真的在尽力忘记徐牧风了,在面对她的时候表现得很不在意,已经在刻意拉开距离了。

但徐牧风怎么还是阴魂不散,她承认虽然昨天是她主动联系的徐牧风,但也觉得止步于此。

有一点点恋爱后遗症。

她害怕自己又自作多情,搞到最后人家只是玩玩而已。

“喂,你真不吃啊?”床下池静拍了拍栏杆,问左樱。

左樱拉回神思,“不吃,你们吃。”

“行!!!”

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睡觉吧。

左樱将手机压在枕头底下,强迫自己闭眼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的确是累了,学习了一天,很困。

渐渐的,坠落梦境。

梦里,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又梦到徐牧风,梦到辩论赛结束那个夜晚,徐牧风载着她回到那栋大别墅,她们做出那样的事。

梦里,看到徐牧风近距离的脸,梦到调情时她说的话。

梦里,几乎就要忘记她们已经分手了,好像已经忘了,不然怎么会在接吻,在梦里碰到徐牧风的嘴唇,还是会觉得心动。

左樱承认她有主动去抱徐牧风,当然,只是在梦里,她抱她,想更近一步时,才发现是梦。

醒来时,池静和张琳琳还在叽叽咕咕说话。

左樱唰的一声拉开窗帘,“几点了?”

池静啊了一声,回过头说:“半小时了吧?”

左樱再一看手机,徐牧风正在给她打电话。

她接通。

“喂?”

“我在宿舍楼下,你要不要下来一下?”

一个刚刚出现在梦境里的人忽然给你打电话,有一种梦境和现实重叠的感觉。徐牧风声线平稳清越,以至于左樱一下子就有一种幻觉,她们难道还没有分手?

“嗯?”

“下来。”

嘟的一声,徐牧风挂了电话。

左樱这才醒过来,从前谈恋爱的时候,徐牧风才不会在宿舍楼下等她。

七点钟,左樱穿着拖鞋走到宿舍楼下。

这时候正是晚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徐牧风就站在宿舍正大门口。她一袭黑发随意搭在肩头,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直筒版型,居然还搭了一件条纹衬衣,高跟鞋也不穿了,居然是运动鞋。

这一看就很随意,柔美中带着一点儿飒气。

嗯???

今天换风格了?搞得这么青春洋溢。

左樱走到她面前,“干嘛?”

徐牧风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左樱,“晚饭。”

铜锣烧……

左樱抬眼问她:“你怎么知道?”

徐牧风唇角有了弧度,美丽动人的脸上有了愉悦,“我猜的。”

左樱还在死撑:“我没说。”

徐牧风说:“但我知道。”

不会吧,不会有人想用一个铜锣烧就把前任哄回去吧?

可是铜锣烧好香啊。

左樱极其不自然地皱了一下眉头,“我不要。”

徐牧风说:“那就扔垃圾桶。”

美食当然不能配垃圾桶,左樱发现,当徐牧风站在她面前时,她其实有一点点点点点点开心。

但她也有一点点懊恼。

那种懊恼来自于这种情不自禁的开心。

她没看徐牧风,只是说:“你到底想干嘛?”

徐牧风说:“肖卉建议我在你面前多刷刷脸。”

“干嘛刷脸?”

徐牧风偏过头看她,眼里噙着笑,“你说干嘛刷脸?”

她就那么看着左樱,搞得左樱忽然有些不自在。

“我不知道,算了,你别说了。”她也不知道手里的铜锣烧怎么处置了,这个人是很坏,但铜锣烧是无辜的不是吗?

“晚上你有空吗?”

左樱心跳加速一点点,“如果你要约我的话,还是别用这种开头了,我不会答应的。”她忽然又很想把徐牧风推开,希望徐牧风离她远远的,免得她的心情忽上忽下。

徐牧风又说:“除了不要脸,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再靠近你了。”

徐牧风说话时声音很轻,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左樱就是听到了。

感受到徐牧风的气息,闻到徐牧风身上好闻的味道,左樱脑袋一下子就有点晕。

这种感觉像是你明明很抵触,但你不知道身体到底哪个部位出了问题,在发出一种友好的信号。

好煎熬,好挣扎。

想要对上她的眼睛说一些很狠的话,目光相触时,却又语塞了。

恶语难以对抗美好的事物。

为什么她明明那么垃圾,却还觉得她某些部分是美好的。

“徐牧风。”左樱喉咙滑动了一下,祈祷自己不要心软,她又说:“徐教授。”

“嗯?”徐牧风一瞬不瞬看着她,眸子里噙满了柔意。

“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的约法三章?”

在学校,不许打招呼,不许有亲密接触,不许在坐上她的车打开灯。

“以前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对我有这么多要求,你怕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关系。”左樱看着徐牧风,将手里的铜锣烧还是还了回去,“那今天你来给我送吃的就很不合适,你不怕被别人看到了?”

徐牧风把铜锣烧又推了过去。

仿佛推的不是铜锣烧,是两人的博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徐牧风说。

左樱:“以前发生过的事不能忽略不计。”

“但铜锣烧是无辜的。”徐牧风也很倔。

“好吧。”左樱将吃的接了过来,转身就扔进垃圾桶里,“就算今天整栋楼都吃这个,我也不吃。”

她其实很想吃,但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吃。

左樱径直进了宿舍大楼。

徐牧风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将左樱刚刚说过的话又品了一遍。

啊,她是真的不想吃吧……

晚上八点,原本安静的女生宿舍忽然闹哄哄起来了。

唧唧哇哇,欢声笑语。

池静从隔壁宿舍冲进来,手里拿着三个铜锣烧。

“也不知道哪家孩子脑袋傻了,哈哈哈哈哈。”

左樱回过头看着她,“怎么了?”

“有个匿名的,说朋友想吃铜锣烧,但一个人不想吃,就请我们整栋楼都吃铜锣烧!让我们陪她吃!!还是肖氏铜锣烧!!! 最便宜38一个!!妈呀!!!这不是壕无人性吗!!!!”

左樱瞬间石化。

张琳琳起身,“真的假的?谁家孩子傻成这样了?”

池静:“快吃快吃!!!”她笑得可开心。

张琳琳:“这么有钱?咱们几百人陪她吃??”

左樱:“……”

池静:“小樱!!!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还不快吃!!!!”

张琳琳:“我比较好奇是谁诶。”

池静:“管她是谁!!!反正我们不认识!!!吃吃吃!!!”

左樱:“我不饿。”

池静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铜锣烧,咬了一口,惊呼:“妈呀!!!那个匿名人又说话了!!!!玩真的是吧??”

第30章

你不吃铜锣烧, 所以我让所有人陪你吃。也许这种行为在别的眼里是浪漫。

但左樱不喜欢,她讨厌高调,讨厌谈个恋爱全世界都知道, 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她和徐牧风不是分手了吗?

或许她真的对浪漫过敏,在这种行为里只感受到一点强买强卖的感觉。

她觉得徐牧风没搞清孰轻孰重,难道送几百个铜锣烧就能重归于好吗?

幼稚!!!

越想越生气,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不够了解徐牧风, 想不出这居然是徐牧风会做出来的事。

这边池静拿着手机在读:“匿名人在论坛发的:宝贝, 不许不吃,你一定要吃, 接受我的心意好吗?”

张琳琳:“噫,怎么还宝贝?油油的??”

左樱一听, 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再也沉不住气,黑着脸起身,抓了手机就往宿舍外走。

闹哄哄的走廊, 左樱快步走到走廊尽头,毫不犹豫拨通了那个电话。

嘟嘟嘟——

“喂?”

“徐牧风, 你到底在干嘛???”

徐牧风语调平静:“我在开车。”

“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

徐牧风有点莫名其妙,“不喜欢什么?不喜欢我开车?”

在装什么啊!!!

左樱开启轰l炸模式:“是觉得我很好哄很好骗还是怎样?我都说了我不吃!我不吃,你非要塞给我吃,现在还让全世界陪我吃,可不可以不要自我感动啊!我们已经分手了!!!”

电话那头, 徐牧风沉默几秒,又说:

“你怎么了??”她声调还算平缓, 并没有因为左樱情绪起伏而变调。

“那句宝贝真让我觉得恶心!!!!”

她觉得这种私人称呼放在网络上真的很难堪。

她觉得反差感很大,现在徐牧风越热情,显得从前的她很卑微。

而且,她觉得这种表白方式表演大于情感,很假,很虚伪。

见徐牧风不说话,左樱气不打一处来,火上浇油:“我还从来没想到你这么会装深情,嗯?”

徐牧风轻咳一声,声调平缓:“所以你现在很生气?”

“那不然呢?”

“喔……”徐牧风沉吟片刻,又说:“那对不起,你别气了。”

左樱听不下去,嘟的一声挂了电话。

这边电话刚挂断,那边寝室门吱嘎一声。

池静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一副鸡贼样:“快来快来,破案了破案了!!!!”

左樱:“?”

池静说:“匿名人被扒马甲了,是梁恒。”

左樱眼前一黑,“!!!什么?”

能不能早一点,哪怕三十秒……

“梁恒啊!!上次图书馆门口骚扰你那男的。他耍宝呢,为了追咱们这栋楼的一个女生,集体送铜锣烧。”池静眨了下眼睛,等待左樱反馈。

左樱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怎么发现的?”

“有人拍到他在肖记铜锣烧排队的照片了,手里拎着几百个铜锣烧,下午五点就开始排了。”

下午五点,那时候徐牧风还没给她送铜锣烧。

以及,她喜欢吃的那家铜锣烧是张记,而不是肖记。刚刚真是气得头脑发晕了。

可电话已经打出去了。

人也骂了。

现在怎么办?

她想起一分钟前,她骂徐牧风,徐牧风居然还说对不起。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说什么对不起??

光是想想都可怕,她误会徐牧风高调行事,结果没想到自恋的是自己??

怎么会下意识就觉得是徐牧风送的呢。

怎么会怎么会呢??!!!!

“你咋啦?”池静一瞬不瞬看着左樱:“给点反应啊,你不觉得梁恒在耍宝吗?”

“啊……”左樱心不在焉的,“觉得啊。”

“那你怎么不笑?”

“喔,哈哈?”左樱实在笑不出来。

“哎呀你这笑太假了你!!算了!!继续打你电话吧!!”池静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走廊更热闹了,似乎铜锣烧事件成了热门话题,大家盯着手机各抒己见,左樱躲在一角,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尴尬。

她翻开通讯录,备注:徐。

她不知道怎么打电话过去,好尴尬。

就在左樱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徐牧风的电话又拨了过来。

左樱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不知所措。眼见马上就要挂断了,还是心一横点了接通。

“喂?”是徐牧风的声音。

左樱:“嗯……”

“怎么了?怎么突然挂了,你还好吧?”

左樱:“嗯……”

“刚刚怎么了?”

左樱脸颊滚烫,不自在起来,“没怎么。”

“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很生气吗?”徐牧风还在关心她,还在自说自话:“如果是做了什么很过分的话,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左樱汗颜,“没什么,刚刚打错电话了。”

打错电话了,开场白就叫了徐牧风的名字,还骂了人家,现在居然说打错了。

很瑕疵的谎言,但徐牧风非常贴心地没有深究。

“那确定没什么了?”

“没什么。”

“好,你有什么一定要和我说。”

“嗯嗯,好的。”兴许是心虚作祟,左樱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接下来。

徐牧风那边没怎么说话。

左樱保持接听不敢挂断。

两人之间的对话大概有几秒钟的空隙。

徐牧风又说:“想打电话给我随时打。”

左樱:“嗯……”

“心情不好找我发泄发泄也没关系。”

左樱实在不安:“啊,没有,刚刚不是故意的。今晚真是,真是……弄错了,刚刚真的是弄错了。”

大乌龙,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多尴尬。

明显听到徐牧风笑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徐牧风重新发动引擎,“那先挂了,早点休息?”

“好的晚安。”左樱挺不好意思的。

徐牧风说:“晚安。”

电话终于挂断,左樱舒了口气,后知后觉又感叹自己实在过于莽撞,还好徐牧风没介意。

还好还好。

关于此次大乌龙事件,罪魁祸首好像是那个可恶的梁恒,如果他不耍宝,左樱怎么会怀疑到徐牧风身上。

但仔细琢磨,左樱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为什么她就下意识觉得那会是徐牧风做的事情?

是觉得自己有魅力到让徐牧风去当一个匿名人表白??宝贝???这种徐牧风几乎不会说的词汇……

一切都不合常理,但就是莽莽撞撞了。

所以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她自己也不懂了。

夜色深浓。

徐牧风照旧回家,上楼,洗漱,准备睡觉。

她动作很慢,一切都弄好时,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

最近她睡眠不好,为了酝酿睡意基本睡得很早。

躺在床上,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还没吃药,又起来吃。

最近她都在吃褪黑素,但昨晚和左樱睡在一起时并没有服药。甚至已经忘了要吃药这件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此刻,床显得有点儿太大了。

较于昨日睡前和左樱的那些对话,现在也有点太过于安静了。

徐牧风翻过身来,拿着左樱睡过的枕头,鼻尖贴着,轻轻吸了一口,嗅了嗅上面的味道,发现还有一点残留的香味。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居然开始寻找关于左樱的气味。

光是这个动作就很诡异不是吗?

徐牧风躺了一会儿,直起身来,目光又落在衣柜的位置,里面有左樱昨天穿过的那件白色T恤。

接下来,她做了一个连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动作——光脚下床,脱了自己的睡衣,将左樱的衣服拿了出来,穿在自己身上。

在这样诡异的时间和空间,去穿别人的衣服……

徐牧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奇怪的感觉??

她低下头,鼻尖贴着领口轻轻嗅了嗅,属于左樱的气味更加浓郁了。

徐牧风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喟叹。

好香。

她攥着衣服一角,又吸了一口,有点着迷。

但很快,理智让她停止这个行为,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诡异的变l态。

不过还是穿着那件T恤上了床。

关灯。

徐牧风翻了个身,将左樱昨天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

一种奇怪的念想从她心头升了起来,好像是想念,亦或者是某种渴望。

渴望身旁还有那个人,说几句狠话,就算被踢到地上也没关系。至少有个安稳的好眠,至少清晨起来心底那么几点儿愉悦。

徐牧风将怀里的枕头抱紧了。

闭上眼睛,脑袋里又闪烁出下午送铜锣烧时左樱的样子。

左樱说话时的表情,生气的眼神,犹豫时的那种可爱……

完蛋了——

徐牧风一声长叹。

她顺手一扔,将枕头飞了出去,枕头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发现这并不是几粒褪黑素可以解决的问题。

徐牧风毛毛躁躁啧了一声,伸手拿了床头柜的手机,直接打给肖卉。

肖卉没接,徐牧风焦躁地拨通了第二个。

第二个肖卉终于接了。

“喂,徐大小姐,有何贵干?”

“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找我?”

徐牧风揉了揉头发,苦恼:“对了,你家是不是有一个特别大的布偶熊?”

肖卉:“????”

徐牧风:“能不能送过来给我抱抱??”

肖卉忍不住吐槽:“你最近是不是癫了??你睡不着打我家抱抱熊的主意,你是人吗??”

徐牧风直言:“我发现我现在有点儿想她,想得简直睡不着。”

她是谁,当然不言而喻。

电话这头,肖卉露出难堪的表情:“不是吧,你想人家想得睡不着,找我要布偶熊???这是一个布偶熊能解决的问题吗???”

徐牧风仿佛听不见,一直说:“能不能给我把熊送过来?”

肖卉沉默两秒,咆哮:

“徐牧风,现在快十一点了,再发癫,你别逼我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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