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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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子时,夜色已深。

随春生坐于书案后,左上角莲花台内烛火跃动,暖光渡在她半张洁白的侧脸上,平添几分宁静的暖意。

这份暖意没维持多长时间,平静的火苗忽的左右摇摆起来,紧接着两道人影破门而入。

“大人——”

人未到,声先至,随春生不用想都知道喊出这声的人是谁,她撩起眼皮看去,便见常守一跃而入,三两步跑到她面前,将怀中的东西往她桌上一放。

“大人,东西取来了!”

随春生案前的烛火因这一下跃动更甚,她垂眸看去,便见桌上放了一条黑色革带——的确是谢兰霁在店中买走的那条革带。

“做的不错。”随春生弯唇拿起革带轻轻摩挲,唇角无意识弯起。

“大人。”常守看她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不由大着胆子凑近道:“您要我们去偷这条革带做什么?”

他说着,认真观察了一番随春生手中的革带:“这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随春生把玩着革带,头也没抬:“你说呢?”

常守低眉看去,自家大人十指修长,在墨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可惜,右手上有一片可怖的疤痕,硬生生破坏了几分美感。

而彼时,她正用指节摩挲着这条革带,表情温润含笑,漆黑的瞳孔带着几分玩味。

常守背后一寒,立马捂着自己的胸口后退,满脸惊恐:“大人,我这卖艺不卖身啊,您要玩这种游戏,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合适啊。”

随春生嘴角一抽,真有几分抽死他的想法,于是手一用力,眉眼带了几分忍无可忍:“滚。”

常守:“好嘞。”

他麻溜转身,常玖迎门而入。

两人撞在一处。

片刻后。

随春生抬眸看向常玖:“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

“当然不是。”常守捂着眼角的淤青:“大人您是不知道,那公主府的守卫又增多了,该说不说,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重视这位前朝公主。”

常玖抱臂点头:“并且有几人武功很是不凡。”

随春生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片刻后看向两人:“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

“有!”

两人的目光一同看向常守。

常守指着自己淤青的眼角,控诉的瞥了眼常玖,嗷嗷叫道:“大人,我这算工伤吧。”

“……”

两人都没理他。

常玖摇摇头:“没有受伤,就是处理那些尾巴费了些力。”

“没有就好。”随春生道:“这两日你们先不要出门,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是。”

常玖点头应声转身欲走,常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想继续问这革带的用途,一回首对上随春生冷淡的目光,顿时歇了所有心思,转身就走。

次日,常守在随春生的腰间看见那条革带时,差些灵魂升天。

他连忙扯住常玖的衣服,结巴道:“常常常玖,你快看,大人是不是疯了?”

常玖早便看见了,因此一把拍掉常守的手,道:“大人做事必有她自己的用意。”

“什么用意?”常守满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挑衅公主?”

另一边,公主府。

谢兰霁起身没多久,便接到了来自宫中的懿旨,说是太后娘娘要见她。

一路坐着马车到皇宫门口,恰好遇见大臣下朝,谢兰霁便候在马车上未曾下去。

朝阳耀眼,透过轿帘照入轿内。

轿帘突然被人急匆匆地敲了几下,谢兰霁便问:“怎么了?”

花朝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殿下,您快看。”

谢兰霁目光微动,掀开轿帘往外看去。

“公主,您看随大人腰间那条革带。”花朝道:“奴婢怎么感觉和昨日您为小将军买的那条一样呢?”

不远处,绯衣身影年正缓缓走近,她戴着纱帽穿着官服,看起来一身清正,而她的腰间系着的,与昨日里谢兰霁买的那条革带一模一样。

谢兰霁看得清楚,的确一模一样,联想到昨日在店铺内这位随大人说的话,谢兰霁几乎可以肯定,昨夜那个窃贼就是她府上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道:“花朝,莫要胡说,随大人或许只是恰好与我买了相同的,如何能断定那就是昨日我们买的?”

话音落下,远处的青年忽然朝着她的方向投来一瞥,紧接着,唇边弯起道意味不明的弧度。

烈日灼灼,谢兰霁眸中却没什么温度,只收回视线放下轿帘,冷声道:“下回莫要再胡说。”

轿外的花朝连忙应下,趁着间余恶狠狠瞪了随春生一眼。

随春生笑得愈发灿烂,惹得身边的宋直疑惑发声:“随兄,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随春生摇摇头:“没什么。”

“哦哦。”宋直心有其他事,听他这么说也没多想,道:“没想到下个月的春猎不仅皇子会参加,就连两位公主也会跟着一同参加!”

“是啊。”随春生收了些笑,温声:“宋兄可要好好准备。”

“我倒是想。”宋直摸了摸鼻子:“可惜我不会骑马,更别说打猎。”

宋直家境贫寒,家中只有他与妹妹二人,从前宋直读书时全靠哑巴妹妹赚钱维持生计,连吃饱都成问题,自然没有余钱学马术。唯一一次骑马,还是中了探花郎后的游街。

随春生本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宋直却眼睛一亮,道:“随兄,你从前上过战场,应当会骑马射箭吧?”

“的确是会。”随春生几乎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他是想要自己教他:“但是,骑射并非短短十几日就能学会的。”

“没关系。”宋直挠头笑道:“我也很想感受一下骑马的滋味,你不知道,三年前您回京那日骑着马挥舞长枪救下我与妹妹时,是何等的英姿飒爽,我与妹妹都很崇拜你。”

随春生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娴静温婉的脸,她道:“裴尚书之孙可曾再来找过你们麻烦?”

宋直摇头,鬼头鬼脑地朝着周围看了看,而后压低声音道:“三年前他被您一枪吓得尿裤子的事到现在众人还津津乐道,他应该是没脸再来找我们麻烦了。”

“那就好。”随春生道:“现在你总算熬出好结果,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

“那是当然。”宋直乐道:“要想欺负我妹妹,就算是随兄你,也得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日头逐渐高升,两人背影越行越远。

永寿宫内。

谢兰霁并未等候多久,便见到了太后,欲行礼之际,太后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乖孙女,来,到祖母这来,不用讲那些虚礼。”

“多谢祖母。”谢兰霁欠身,任由太后拉着坐下。

太后乃是当今皇帝谢志远的亲生母亲,出生市井,却并不市侩,为人温柔慈祥,对谢兰霁更是疼爱有加。

她拍拍谢兰霁的手背,慈祥的面上满是担忧:“我听闻昨日夜里有小贼闯入你府上,让祖母看看可有受伤?”

谢兰霁轻轻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让祖母担忧了,孙儿并未受伤。”

太后于是认认真真将她看了好几遍,确认她真的无碍后,才松了口气,道:“我听说璇玑那小丫头前儿还不小心将你推下了亭阁,可把祖母吓坏了。”

“祖母放宽心,孙儿没事。”谢兰霁宽慰道。

“要是有事还得了。”太后无奈嗔她一眼,又道:“我听闻救你的是新晋状元郎,这人我也听说过一二,的确当得重赏。”

“父皇已赏过金银财宝。”

“这样啊。”太后喃喃道,似有几分惋惜。

“不过……”谢兰霁话音一转,继续道:“孙儿听闻这位随大人迄今还未娶妻。”

“娶妻?”太后皱眉思索片刻,道:“我记得你父皇最近似乎在准备为璇玑招驸马的事,随大人倒是不错,平民出身能力文采都算得上顶尖,配璇玑倒也行。”

老太太越说越觉得满意,于是拍拍谢兰霁的手,道:“若是能将璇玑的婚事也定下来,你们二人说不定还可同日成亲,就是不知这随大人为人如何。”

“孙儿听闻这位随大人谦逊温和,品性尚佳,连父皇也多次夸赞她。”谢兰霁脸上露出温和真切的笑,似对这位随大人也极为满意。

太后于是放下心,又笑着与谢兰霁说了会话,便觉困乏去睡了。

金乌西沉,随春生教完宋直跑马后,踏着夕阳回到了府中。

她将如今朝堂的势力分布在纸上细细划分,正思考时,门被人敲响。

“进来。”

随春生将纸张收好,抬眸看着走进来的常玖:“什么事?”

常玖拿着信封走到她面前:“又是小孩送来的。”

随春生便搁下笔打开信封,同样的,只有一句话和一个地点。地点没变,话却成了:今夜戌时红殇楼天字一号包厢,有要事相商,关乎随大人与公主。

她放下信纸,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一刻。”

“好。”随春生道:“准备准备,该出去了。”

红殇楼是京城内最大的美人窟,当夜色覆去天地间的光亮时,它便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笙歌伴舞,莺莺燕燕舞着红袖,清婉的歌喉一唱便是一宿。

这种纸醉迷金的地方,随春生是第一次来。

在常守的易容下,随春生扮作平常人,跟着老鸨去了天字一号包间。

包间内,早有人在等着她。

天字号包厢为了方便客人,兼顾了隐秘与开放,东边整面墙全数做成窗,足足三层,一层是实心木,两层是镂空窗。机关一开,便能将最外层的实心木打开,里边的客人便能一览楼下的舞台。

随春生进去时,那人正坐在窗前的木椅上朝楼下看。铺着狐裘的椅子侧边,露出一截暗蓝色锦袍。

听见声音,他微微侧头,露出半边脸,似真似假地笑道:“随大人,本宫可算把你盼来了。”

随春生欠身行礼:“太子殿下言重。”

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太子谢东。

“随大人不必多礼。”谢东朝她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既然来了,便一起看吧。”

“是。”随春生应声坐在他身侧的座位上,两人间隔着一张木桌,各怀心思朝窗外看去。

红殇楼外一片漆黑,里边却亮如白昼,数百盏莲花灯一并亮起,映在楼下围观众人痴迷的脸上。巨大的莲花台缓缓打开,穿着薄纱的女子赤脚而出,一步步踏到空中。

柔和的音乐响起,女子在空中起舞,水袖顺着她的力度在空中散开,无数花瓣从中飘落,宛如下了一场花瓣雨,引得底下看客阵阵叫好。

不多时,音乐一变,那女子捻着朵花,忽然面朝随春生两人所在的包间,一双含笑美眸顾盼生姿。她轻轻一吹,一簇火便如游龙般从那花瓣喷出,在空中化作火云。

“好!”谢东大笑着,随手拿出一叠银票:“赏。”

那舞女于是更卖力,伴着火束翩翩起舞,谢东拍手大笑,扭头欲与随春生一同欣赏,却瞧见她面色发白,目光游离。

“随大人。”谢东的声音传来:“随大人你怎么了?”

随春生恍然回神,窗外的舞女已然离去,身侧只有谢东疑惑的脸。

“没事,只是在想殿下找我来到底何事。”随春生压下心中那份恐惧,伸手端过茶盏低眸浅啜,掩去面上表情。

谢东目光微转,挥手叫人放下木窗,又屏退旁人,这才看向随春生道:“随大人既然过来,想必是因为对本宫在信上说的事感兴趣。”

随春生恢复平静,放下茶盏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随大人与长公主之间的事本宫有过耳闻。”谢东打量着她的表情,道:“无论随大人是认错人,或是想要的就是她,只要你想,我便可以助你得到她。”

“太子殿下说笑了。”随春生放下茶盏,侧眸对上他打量的目光:“我与长公主殿下只有几面之缘,对她也并无任何非分之想,三年前的事是我认错人,与长公主殿下无关。”

“是吗?”过了好半晌,谢东才硒笑一声,指节轻点桌面:“随大人看来还不知晓啊。”

随春生目色微动,笑着用目光询问他。

谢东却避开她的视线,正视前方木窗,淡声道:“父皇在为本宫的妹妹选驸马这件事想必随大人也知晓,但或许随大人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提名你做驸马了。”

他说着,用余光瞥了眼随春生,见她仍旧八风不动,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道:“本宫还听闻,太后也向陛下提了此事。”

顿了顿,谢东像是提醒般补充道:“今日上午,本宫那位皇姐才见过太后,下午,太后便提名随大人你,随大人觉得会是谁说的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谢兰霁。否则太后一个不问朝堂事的妇人,又怎会知晓到她。

屋内静了片刻,随春生轻出一口气打破这片宁静:“太子殿下想如何合作?”

一句话令谢东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放下;“随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晓我想要什么,而现在,我也知晓你想要什么了。”

是的,随春生从进门见到谢东的第一眼便知晓他是打着什么主意,他想让谢筝嫁给秦忱,又看出自己对谢兰霁那点不同寻常的心思,所以想找她合作。

再往深点说,两人看起来像是为了各取所需而合作,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合作,便相当于捆在了一条船上,到时候随春生在旁人眼中,便坐实了太子一党的身份。

不过,随春生眸底快速划过一抹暗光,太子想将她拉入党派,可没那么容易。

两人无言达成合作,随春生问道:“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做?”

谢东神秘一笑:“春猎路线以及最终目的地我已知晓,到时只需派些死士假装前朝人袭击,他们这门婚事,便岌岌可危了。”

前朝余党始终是大元不安因素,若是路线这种机密信息被前朝知晓,皇帝定然要怀疑秦忱,再加之谢兰霁敏感的身份,皇帝定然不会让未来接管兵权的秦忱与一个可能有异心的前党成婚。

随春生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但到底并未说出口,只道:“只凭这个怕是不够。”

“自是不够,不过能让陛下心中起疑就够了。”

有了疑心便不会再信任,日后只要再来几次这样的事,两人的婚约便会彻底作废。到那时,便是随春生发挥的时候了。

五月初,正是春日里最好的时光,绿树抽枝柳絮飘扬,万般花开争奇斗艳,就连河畔的春水都荡漾着温柔的波光。

万物复苏之际,林中野兽也结束冬眠,绵山便是京城中最大的山林,同时也是皇家御用的一处猎场。

随春生骑在马上位于整个队伍中段,前面是皇帝与诸位皇子,之后是两位公主,以及保护她们的侍卫,接下来才是受邀而来的臣子和各家公子。

春猎自古以来都是皇家消遣的活动,此次跟来这么多世家公子,是因为皇帝想在其中为四公主择选夫婿。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四公主谢筝自己也知晓。

因此她正在马车中生闷气,原本她是在禁足中,可父皇非要把她也带出来,还让她多看看那些世家公子,尤其是新晋前三甲,让她自己挑选夫婿。

可这些人哪能和她的秦忱哥哥比,要么是些靠着家里人的软蛋,要么长得不如她居易哥哥,即便有长得好怀有功绩的,也比不上秦忱的功绩。

唯一一个比得上的,便只有那位随大人,可惜,那个随大人没什么背景也就算了,看起来还是个好脾气的,日后她被人欺负了,能不能护得住她还两说呢。

这么一想,谢筝更觉秦忱好,于是一拉帘子,对外边的秦忱道:“停下,我要上茅房!”

队伍后,随春生骑马走了没多久,整条队伍忽然停了下来,一问缘由才知晓,原来是那位四公主殿下要出恭。

世家公子极为注意礼仪名声,说起这些都会遮掩一二,更遑论皇家女子,她们应更加注重礼仪才是。

一时之间,不少世家公子两两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丝丝嫌弃。

宋直挠头凑过头,对随春生小声说着:“公主殿下还真是不拘小节。”

随春生掀眸看他一眼,补充说着:“四公主殿下的确不拘小礼。”

卫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口中附和道:“确实,倒是有几分陛下当年的气概。”

三人说的声音不小,让周围心有不齿的人皆是一怔,怔愣之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如今可是被禁卫军包围的,若是出言不逊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说不定明日便会人头落地。

慢慢的,周围安静下来,没过多久,队伍再次启程。

一个时辰后,众人抵达事前准备好的狩猎营地。

春猎共计十日。第一日赶路疲累,众人先行休养,从第二日开始,才是真正的春猎时间。

皇帝说完开场便放众人回去休息,谢筝堪堪转身,便被谢志远叫住,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营帐。

入夜,随春生脱衣欲睡去时,听见了营帐外传来的动静,她拢好衣襟走出营帐,便看见谢筝正站在她营帐前,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殿下……”

随春生的话未说完,谢筝便冲她昂起下巴,道:“你跟我过来。”

随春生余光瞥了眼两边的守卫,不为所动:“殿下,天色已晚,有什么话,便在此处说吧。”

谢筝看出她的避嫌,一股怒气登时冲上心头,冷笑道:“好,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月光沉静如水,树影哗哗抖动。

随春生掀眸看她:“殿下慎言,随某记得与殿下并无婚约。”

“是没有,但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

随春生:“……”

说完这句话后,谢筝便像是出了口恶气般,转身飒飒离去。

随春生看着她的背影,转身目色微沉。谢筝说话做事虽然不经大脑,但绝不会说出空穴来风的话,结合先前皇帝将她叫道营帐中来看,显然是皇帝与她说了什么。

看来皇帝的确属意于将四公主嫁给她。

随春生心底冷笑一声,谢兰霁倒是算计得明明白白,把她和谢筝绑一起,她与秦忱便可高枕无忧。

既然如此,那她便偏偏不如她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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