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竞文女扮男装》

13、不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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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砚初见面,更要和晏长珺见面。

接下来几日,这一句话一直萦回在贺镜龄的心头,难以排解。

真是过于恼人。

尽管已经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贺镜龄在贡院瞥见公主车驾时,还是大吃一惊:

一辆六檐华盖马车缓缓停靠,嘉琅长公主端方走下车驾。

今日她所着衣裙,不似宫宴那日华丽繁复,虽只有背影,仍旧傲然挺峻,威严慑人。

她下车后,同身边人说了几句话,便由人带路,径直去了另一处。

贺镜龄旁边的文官碰了碰她的手肘,问:“贺大人,您还不走?看公主殿下?”

一时语塞,贺镜龄只能含糊道:“在下只是好奇,今日嘉琅殿下怎么来了?”

文官面露讽笑。

看来这贺千户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关系户,那些流言一定属实。

“公主殿下虽然名义上只负责最后女官考试的铨选,但这历年的京城,她没有一次落下,”那文官说起晏长珺的事情,竟然如数家珍,“打从先帝还在位时,她就常来贡院了,以前啊,大长公主还常常和她一块来呢。”

毕竟是大女主,人生经历自然要丰富。小时候便坐镇山河,长大后重掌权力也是情理之中。这一点,贺镜龄相当理解。

“原是这样,谢过李大人。”贺镜龄行了个礼。

那文官却将头一别,继续催促:“贺大人,别看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听候安排。你是武官,我是文臣,等会儿我们定然不在一处监考。”

文臣和武官不在一起监考?

这么说来,她一会儿还见不到谢砚初了?当然,她不是想要见到谢砚初。

最紧要的是,等会儿谢砚初要和晏长珺见面。

“那届时在下要去什么地方呢?”贺镜龄态度良好。

“听候卢大人安排吧!贺大人请看,你的同僚们也都来了,”文官屈了手指,指向另外一处乌泱泱的队列,那些人都着青绿色衣服,“那些是您的手下吧?”

今岁上头懒于叫士兵巡考,他们只需要在门口对考生进行检查,而这巡考的差事,便落在了锦衣卫的身上。

很快,贺镜龄便跟着一队人穿过大门,接受吩咐安排。

每人手上都拿了一张贡院的舆图,台阶之上,一官员朗声正气诵读着手中册子,先是说明此次考试之重要,他们这些监考官的责任之大云云,最后终于到了每人的站位安排。

“各位的手中舆图,标注出来的地方各不相同,”那官员放下手中书册,“用朱笔批示的部分,便是各位需去的地方。”

“秋闱乡试事关重大,虽在外有神鳞军搜身检查,但各位帘外官,”文官说到这里,又转向贺镜龄等一干锦衣卫,严肃道,“尤是诸位大人,亦不能放松警惕。”

看出锦衣卫众眼中疑惑,他又接着道:“去岁考试,便有人使飞鸽穿书之技,希图作弊。”

“怪不得我们房中当时有弓弩呢……”有人小声开口。

那文官说罢,便让出身来,背后立了一个青铜大炉,示意各位盟誓。

贺镜龄学着旁人模样盟了誓,她一定会好好执行这监考之事的。

紧接着,她便又被人引去休息,静候明日。

几经周转,她终于安置下来。晚间时分孤独寂寥,盈盈月霜,青蓝交错漏进窗格,贺镜龄按捺不住,还是推门而出。

夜幕笼垂星子点点,循着月光所照,贺镜龄却瞧见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她眼皮一跳,正欲抽身离开时,却对上那人的目光,是谢砚初。

贺镜龄心下无语,她百分之百确定,自己选择的是选项一,但是怎么天天遇见的都是男主?

哥们,你滚啊。

谢砚初一脸安闲,看见贺镜龄出来,脸上没有半点变化,还冲她友善一笑:“贺大人,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贺镜龄抱臂,好整以暇。

谢砚初虽是在瞧她,但双目涣散,明显意不在此。

尽管面上不显,但他话语里面的敌意犹在:“没想到,砚初还能够在这里碰见贺大人。”

他定是想起那一日二人的言辞交锋。

贺镜龄语气恬淡,“是呀,今日之后,谢大人还要邀请在下吗?”

谢砚初唇角微微一动,“倘若贺大人有意,那砚初定会奉陪。”

贺镜龄笑嘻嘻从他身边路过,“好呀,在下还不曾有过和别人一同去公主府的经历。”

谢砚初眼睫一颤,眸色愈深,片刻后才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那红色衣袍。

一如晏长珺今日所着红色。

今日他知晏长珺要来,提前便换了地方,却一直徘徊庭前,不曾和晏长珺说上话。

晏长珺和他,的确有个视线接触,但仅仅只是一霎,电光石火,转瞬即逝。

她今晚似乎有事要忙。

晏长珺回到房中,倚着青缎椅袱,撑头嘟囔道:“所以,她还是不肯见我?”

暗黑处转出一个人影,是璇玑。

“是,殿下……”璇玑欲言又止,“殿下她收了您的信,却没有给出回复。”

晏长珺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霍亮长眸望向璇玑,开口问道:“她都愿意接我的信了,亦即是说,原谅我了?”

“嗯……”璇玑不喜欢违背真心,于是支支吾吾。

她这位殿下,从来学不会道歉,也没有人能让她学会知悔。

但嘉琅殿下不需要学会。

眼见璇玑不答话,晏长珺便自顾自跳过了这个话题,她从册子中翻出一页,道:“既如此,便不枉本宫专程提前一日。说起来,这贡院中,本宫还见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璇玑诧异:“好几个?”

除了谢砚初,还有哪个熟人?

在很早时候,谢砚初便是众人期待的公主驸马,只不过殿下换了三任驸马,这差事还没落在谢大人头上。

关于谢大人为何不做驸马之事,众说纷纭。

如为驸马,对他这种人来说,无异于断了登天之路——驸马者,按大兖律令,不能任七品以上官。

比起仕途,青梅竹马算什么。

“是还有个熟人,”晏长珺敛了眸光,纤长手指划到那书页上面,声音轻渺,光滑指节一屈,“这位帘外官,你不还是查过吗?”

循着明灭跳动的火光,璇玑好奇觑了一眼。

贺镜龄,锦衣卫南镇抚司正五品千户。

“还少了一行字呢,”晏长珺喃喃自语,缓缓闭眼,“三百二十八,还侵占了本宫的……田宅。”

璇玑一怔,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指腹摩挲过书页,晏长珺开口:“对了,本宫的那玉扳指,你可带来?”

“带了。”璇玑将东西递给晏长珺,她收了扳指,面色如常不作多言。

嘉琅殿下不说,她自然不问。

盥洗之后,晏长珺便上了床榻歇息,但今夜的梦却不太平。

午夜梦回,梦见的总是那个人。

但是那人转过身来,她却瞧不清面目。

当真是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

是夜梦中,记忆如灭顶一般淹没她。

秋闱乡试,和晏长珺并无直接关系,她来此地只是为了见人,可惜那位仍旧不见她。

但她亦有名头来,女官考试由她亲自督考,过来贡院探看科举,亦在情理之中。

翌日清晨,众考生经过了神鳞军的搜身检查,陆陆续续进入考场。

贡院正中修建了一栋三层之高的小楼,考官便端坐其上,注视其下考生的一举一动。

晏长珺去时较晚,考场中已开始焚香,考生已在奋笔疾书。

嘉琅公主亲临,那些搜身士兵自然不敢阻拦。

晏长珺进入贡院的消息,不多时便在各帘外官之间传开了。

“嘉琅殿下如今在东四处!”

“可惜我去不了,我只能在这里待着!那些锦衣卫倒是行动自如,哪像我啊……”

“看不到嘉琅殿下是好事,万一她就看上我了呢?我可不想横着从公主府里面出来!”一人小声说话。

另外一人盯了他脖子上面堆叠起来松垮的肉,嘲笑道:“得了吧,这大白天的,别做梦了!”

锦衣卫行动自如,贺镜龄如今便提着一把弓弩,四处巡视。

她没去做那体检搜身之事,上头吩咐她要看着这天空中的动向。

既然是要看天上的事情,她就不能只困在一处了。

贡院考场,一片肃穆,熏香缭绕。

女主和男主就即将在这里相遇,一边是秋瞳剪水盈盈汪洋,一边则是光风霁月温润俊朗,一切尽在不言中呐。

一方是久经情场,一方则是颇有苦衷。

只可惜,考场不准谈恋爱。

东四处考场静穆庄重,谢砚初压住如雷心跳,缓步从楼间小道转出。

他知道晏长珺在这里。昨夜昏暝,他看不真切。

终于,他见到了她。

一如他心中念想,她眸波漾漾,孤拔谡谡,虽然照旧疏离,但是看见他时,还是多了些情愫。

熏香缭绕,晏长珺似有反应,但转瞬意识到这是考场,于是盈盈而立却不发一语。

她知他有千万种话要说,所谓年少种种、际遇遭逢。

谢砚初静默着,尽力去感受这疏离的静默,然后他准备挪动脚步,想要接近。

忽而空中掠过振翅声音,谢砚初不曾将目光移开,但晏长珺即刻仰头。

一只雪白的信鸽掠过,然后便是一声“嗖”响,一支弩箭腾跃,将那信鸽骤然射落。

落得正好,不偏不倚,刚在二人之间。

谢砚初的鞋履滞在空中,找不到落点。

他微怔,看向弩箭来源,竟是昨夜所见之人。

贺镜龄靠近二人,动作极慢地伸手捡起地上的信鸽,从它腿上解下纸条后,径自望向晏长珺:“公主殿下,科举乃是重要之事,断不能给有心人作弊耽误,这次您亲临贡院,让您见笑,乃是我们锦衣卫的失职。”

不知何时,晏长珺的唇线已然弯起,“是,贺大人做得好,的确不能让有心人耽误。”

像在接受什么隐秘的同谋。

她兴味盎然,看着贺镜龄,看她一脸茫然无辜又正气凛然的样子。夕阳交金错锦,掠上她的面容,衬得轮廓更加清绝。

“不敢当,维护考场秩序,乃是在下职责。”贺镜龄一边说得煞有介事,左手提着信鸽,右手拿着弩箭,转身看向了谢砚初。

“贺大人,好箭。”谢砚初微微一笑,笑相有点局促。

贺镜龄微笑:“倘若谢大人想学,在下也可以一教。”

谢砚初依然温和:“那砚初便期待着。”

不愧是男主,这种时候还是风轻云淡,倒是个难缠的主。

谢砚初停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贺镜龄,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原来是坏了他的好事,他宁愿在这里死站着纠缠。

贺镜龄决定见好就收。

原书中女主男主的纠葛让人琢磨不透——在女主登基前一天,男主下狱,晏长珺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和他一样,都是懦夫。”

贺镜龄虽不理解,但依稀知道,这或许能是她的取胜之道。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更加浓厚,谁都没有挪步离开的意思。

于是晏长珺选择了离开,“有二位大人看着,本宫倒是放心了。”

她还称自己有东西掉了,要去找找。

“是一枚扳指,倘若二位见到,便请送来公主府。”

二人点头应下,又向晏长珺行了礼,辞去了她。

贺镜龄起初只是觉得,这是晏长珺借故脱身的理由罢了——按原书剧情,待会儿还有几位女官要找她议事。

直到日暮黄昏,考试结束之后,魏河叩响了她的房门,塞进一个锦盒。

“贺大人,此物您就收着,留有大用。”

贺镜龄不解,当面打开,里面赫然便是一只晶莹润泽的玉扳指,里面纹一“穆”字,表明物主。

这是晏长珺的乳名,意即庄重恭敬,言语和美。

还真有,还真掉了,还真给她“捡”到了。

魏河临行前,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贺镜龄,道:“贺大人,除却这扳指,还有一物……那日的折子,您可曾看过了?”

“这些,都是咱家给您送去的。”魏河的嗓音又细又低,“您可要,好好地抓住这些机会。”

贺镜龄心中忐忑,“谢公公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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