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娇嗔(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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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VIP] 烟楣训狗大法

周行止吼起来?, 大?力撞门的时候,烟楣觉得她要死?掉了。

背后的门撞一下, 季妄言掐着她的手便更用力粗暴一分, 烟楣的眼泪顺着脸滑落下来?,抽抽噎噎的哭。

“太子殿下!”周行止最开始还顾忌着太子的身?份,可是听到烟楣的哭声的时候, 再也?忍不住了, 他大?声说道:“隔壁的动?静我们是听见了,但是我们听见了又如何?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明?哲保身?并未踏出来?罢了, 且,除了这些声音以?外?,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殿下逼问烟楣,也?问不出什么!”

周行止急躁的吼着的时候,季妄言抬起头来?, 透过那?条门缝看着周行止,竟然低低的笑了两声,语气阴冷, 如蛇信舔过一般,湿黏冰冷的落下。

“好楣儿?, 他可真担心你啊。”季妄言压低了声音,用只有烟楣听得到的音量, 如同调笑般问道:“不如, 孤将他放进?来?如何?”

烟楣浑身?都打了个颤。

她终于知道季妄言在发什么疯了。

她堪堪伸出手指,勾着季妄言的袖子, 鼻尖通红,忍着羞耻, 道:“季妄言,他来?找我说退婚的事,我们只在厢房内讲了两句话,隔壁出了动?静,我们没来?得及跑,我没有与他私会——你,你不要欺负我。”

她一哭起来?,季妄言心头那?股冲顶的愤怒少了些,但那?股酸醋味儿?却直顶季妄言的胸口,他余怒未消,又生嫉恨,手上的力道软了些,算是给了烟楣点甜头,可嘴上却不饶人,只紧盯着她,问:“若是那?一日出现的是孤和周行止两个人,好楣儿?,你会选谁?”

烟楣咬着下唇。

周行止还在门外?撞门,每撞一下门,烟楣单薄的肩背都跟着颤一瞬,偏生季妄言就要逼着她在此刻回?答。

她红着眼道:“我会选你。”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那?一日周行止的绝情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早就已经生了绝情的念头,可偏生,她的话在季妄言眼中是那?般的不可信。

烟楣怎么会选他呢?他们初次见面,分明?白?日她还在为她的未婚夫受伤而愤懑,到了晚间,怎么就选他了呢?

不过是看他此刻暴怒,不过是惧他权势滔天罢了,纵然被他强夺,也?不敢言明?半分,还要虚与委蛇,说不准烟楣心里还对那?周行止依依不舍,却又怕他迁怒,所以?只能和他演戏。

季妄言一双眼都泛起了猩红。

“告诉孤,你和他在这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季妄言道:“不要撒谎,孤会生气的。”

“什么都没做。”烟楣在哭:“我换完衣裳,便听他在敲门,他站在门口说要与我说退婚一事,我怕他被外?人瞧见,打乱殿下的计划,才,才让他进?来?。”

季妄言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似乎是在听她的每一个字,只要烟楣有撒一个谎,他便要将烟楣生吞活剥一般。

烟楣被他的模样?吓得不敢动?作,她怕季妄言真的发疯,上次季妄言把白?月明?吊起来?打,断他手脚,割他耳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她一时间怕的浑身?发颤,便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头,攥着季妄言的衣摆轻轻地晃。

“季妄言。”她昂着头,哀求般的看着他:“我很听话,你不要欺负我。”

季妄言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烟楣此刻越是柔顺温软,他的火就燃烧的越发旺盛。

烟楣如此委曲求全,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让他息事宁人,不要再伤害她,不要再伤害周行止罢了,根本不是出于真心,也?根本不是喜欢他!

季妄言的瞳孔在眼眶飞快转动?了几息,在某一刻,突然定住了。

透过那?条不断被撞开的门缝,季妄言的眼死?死?地盯着门缝里的周行止,季妄言定定的看着焦躁的周行止,看了足足三息,突然语气温柔的开了口,问烟楣:“好楣儿?,回?答孤,是孤好,还是他好?”

烟楣被他逼的直哭:“你好,季妄言好,太子殿下好。”

季妄言盯着他,眼眸一眨不眨,又问:“想被孤疼,还是想被他疼,嗯?”

烟楣说不出口。

季妄言也?不急,他有一百种方式让烟楣开口,他这只手,降的了北漠最烈的马,挽的开大?奉最重?的弓,不可能治不住一个如紫罗兰花瓣般娇嫩的烟楣。

烟楣的眼泪如珍珠滚落,一滴又一滴,最终,她哭着道:“想被您疼,季妄言,我想被季妄言疼。”

季妄言看着门缝外?的周行止,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从始至终,季妄言那?双猩红的丹凤眼一直望着门缝外?的周行止,直到此刻,才缓缓垂下眼睫,收回?钳制烟楣下颌的手,甚至还帮烟楣整理了一下发鬓与乱掉的裙摆。

季妄言被取悦后变的好说话了一些,甚至还有些温柔。

“听话,乖楣儿?。”季妄言猩红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脸,道:“孤疼你。”

烟楣浑身?发颤,不敢动?弹。

恰在此时,船舱靠岸,西江候府的侍女带着请来?的大?夫匆匆走进?来?,整个走廊一时乱到极点。

隔壁厢房里西江候世子与烟桃还在继续,门外?周行止已急到面色铁青,刘四娘还跪在地上被抽耳光,长乐郡主见大?夫都来?了,但太子哥哥还没出来?,没人能指点她办事,便焦躁的看着那?扇门,道:“太子哥哥,烟楣是我的伴读,她只是不想沾染脏事而已,你不要逼迫她了,我知道太子哥哥想为我出气——你放她出来?吧,烟楣胆子很小,身?子也?差,你别把吓晕过去。”

长乐的话音才刚落下,厢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季妄言面色冷淡的从门内走出来?,而门外?的周行止立刻冲向门内,踏过门板内这不大?的空间时,两人近乎是擦肩而过。

白?色绸缎书生袍擦过玄色钩金劲装,长乐奔向季妄言,周行止冲向烟楣,他们二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太子哥哥,接下来?怎么办啊?”

“烟楣,你可还好?”

周行止冲进?厢房中的时候,烟楣正站在门口不远处——她勉强保持站立。

周行止心痛的打量她。

烟楣的周身?看不出伤痕,只有下颌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掐痕,还有下颌附近包括脖颈的地方——季妄言的手掌宽大?到可以?覆盖烟楣的半张脸和脖颈,烟楣娇嫩的皮肤被他掐出了一个掌印来?。

手痕清晰可见。

周行止的心中涌起了雄性遇见脆弱小猫儿?时独有的保护欲,他下意识地揽住了烟楣的腰,扶住了烟楣颤抖的身?子。

他道:“别怕,太子已经走了,我来?——”

烟楣却惊惧的推开他,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又咬着下唇去看季妄言的背影。

他走下了二楼,长乐郡主迅速跟上他,其余的国子监同窗也?跟上他,跪在地上的刘四娘被侍女拖着带下了二楼。

而在一楼台阶处,大?夫已经挎着药箱等好了——等所有人都下楼了,他就要上去诊治西江候世子与烟家大?姑娘了。

二楼一时间只有烟楣与周行止没动?。

烟楣看向季妄言的时候,季妄言没回?头,他大?跨步的出了厢房,仿佛根本不在乎屋内的烟楣与周行止怎样?拉扯一般。

但是烟楣知道,周行止与她之间私会的事,不可能会这样?轻易地过去的。

季妄言只是把这件事短暂的下去了一样?,就像是之前在马场上,烟楣与他告诉“马被人下药了”一样?,他知道了,但他隐忍不发。

时机不对。

===第19节===

他要先去办正事,等一切都办完了,再腾出手来?,好好收拾她一顿,不把她弄的神志不清,他是不会罢手的。

烟楣咬着下唇,忍着身?体的不适,道:“我没事,我们先下去吧。”

周行止看的心头越发怜惜。

在这一刻,他在心中承认了自己?喜欢烟楣。

他从未对一个女人产生过这般怜惜,让他甚至都不惜违抗太子——刚才事发的太过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太子便将烟楣抓紧去问话了,他现在逐渐回?过神来?思索,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与烟楣都在此处,就算是审讯,也?当时先审讯他才对,他是男子,又是第一个走出来?回?应的,为什么太子会先审讯烟楣?

周行止拧着眉问道:“烟楣,你可与太子有什么交际?亦或者,可了解太子?”

周行止对太子的了解就不够多,他们不是一个书院的,周行止只听说过人说太子嚣张跋扈,暴戾恣睢,旁的并不了解。

“我——我前些日子阴差阳错救过太子一次,太子点了我为东宫属臣,八品,通事舍人。”烟楣在周行止问话的时候颤了一瞬,偏开视线,垂着头道。

原来?如此。

因为是自己?的属臣,所以?太子才选择先审讯烟楣吗?

周行止还觉得有些奇怪,只是烟楣却已经不回?答了,她跨过了船舱厢房的门,逃也?似的往走廊外?走。

她下楼的时候,恰好撞上长乐带着大?夫上楼,长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道:“烟楣,你留下来?陪我,我,我一个人不敢。”

太子哥哥去处理一楼船舱厅内,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了,就在方才,太子哥哥与她说,他去将陷害她哥哥的人找出来?,而她负责陪着她哥哥。

所以?她又带着大?夫往二楼走上来?了。

她想起刚才那?画面就害怕,她以?前听过男女之事,说那?是世上最美?妙的滋味儿?,可是她方才看到的画面太恐怖了,让她不敢多想,见到烟楣下来?了,便一把抓住了烟楣的手臂。

烟楣一定会陪她的,烟楣是她的伴读,会无条件的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周行止跟在烟楣身?后,匆匆给长乐行了个礼,长乐摆了摆手,周行止便下了楼——今日的场合委实不适合寒暄,他早走为妙。

至于烟楣,就算是长乐郡主不拉,烟楣也?走不了,那?个厢房里面的是烟桃,烟楣的姐姐,烟桃出了事,烟楣也?得跟着,所以?周行止便退后了些,打算下楼,去一楼前厅等待。

烟楣虽然状态不好,但也?只能留下,长乐开了口,她是绝不能推辞的。

“好。”烟楣一开口,声线都浸着泪,软绵绵的落下。

说话间,长乐与烟楣携手往二楼走,一旁的大?夫眼观鼻鼻观心,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还先听了听动?静。

长乐、烟楣、大?夫三个人站在门口,屋内却已经没了声音,走廊船舱中都一片死?寂。

“大?夫。”最终是长乐忍不住,先开口道:“怎么样?了?”

大?夫道:“小的且先推门。”

因为屋内还有女子,所以?西江候府请来?的是女大?夫,女大?夫推门后,长乐与烟楣跟在女大?夫身?后进?来?。

一进?门来?,长乐便缩在了烟楣身?后,烟楣则看向床榻。

床榻之上,西江候世子已经发泄完□□昏迷过去了,而烟楣还醒着,她整个人只有一双眼能动?,那?双眼里含着愤恨,含着怒火,含着眼泪,她浑身?赤着,大?开大?合的躺在床上,毫无颜面可言。

就在刚才,她以?此种姿态,面临了长乐,面临了太子,现在又面临了大?夫,面临了烟楣。

烟桃恨得想咬舌自尽,却又动?弹不得,而烟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得胸口抽动?,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头顶,初次以?外?,还有一阵深深地胆寒。

她之前在隔壁厢房的时候,隐约间听见了走廊中有些许人说什么“烟桃”的名字,她心中隐隐知道是烟桃出事了,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她那?姐姐满肚子算计,在烟家中光芒万丈,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大?夫走上前去,去为西江候世子与烟桃诊治,而烟楣一步一步的向后退,退到门口,依靠着门框才能站稳。

她满身?都是冷汗。

她这脑子再笨,也?反应过来?了,季妄言之前与她说的,就是烟桃要害她第二次,但她毫无察觉,太子便让她去隔壁等着,自己?亲自动?手,替她报复了烟桃。

她不知道烟桃的计划是什么,她只知道,从今天开始,烟桃就完了。

烟楣突然意识到,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都是空谈,烟桃在烟家是大?小姐,但在太子眼前什么都不是,太子想怎么揉捏她就怎么揉捏她。

太子可以?让烟楣高高在上,变成属官,一跃拔高地位,也?可以?将烟桃碾落成泥,用最丑陋屈辱的方式,让烟桃永世没有翻身?的余地。

一切皆凭太子的喜怒。

烟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季妄言为她报仇,她本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想到烟桃的下场,只觉得害怕——大?概是因为,烟楣怕她也?落到烟桃那?个地步。

太子喜欢她,把她捧到山巅上,太子不喜欢她,就把她摔进?泥里,这种仰仗着别人喜怒而活的日子,该是何等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烟楣靠在门口回?不过神来?,反倒是长乐,鼓起勇气询问大?夫,道:“我哥哥如何了?”

她只惦记着她哥哥,也?不问烟桃。

“回?郡主的话,世子无碍,只是熟睡过去了,日后补上些滋补的汤药便好。”大?夫道。

她说完之后,见没人问烟桃,便又自己?继续说道:“这女子是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才会如此,待小的施上两针,便好了。”

说话间,大?夫拿出银针来?,在烟桃身?上的穴道处刺下,放血,并帮烟桃活动?躯体。

这个过程中,烟楣语气干涩的问长乐,道:“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长乐也?是一样?的无措,他们烟家好歹是京城豪门,盘踞多年,但他们西江候府却是今年刚入京,甚至还不到几个月,她哥哥西江候世子刚在户部?领了个职位,正是关键时刻,闹出这等丑闻,这不是要命的事儿?吗!

“不知道那?刘四娘为何要如此害我哥哥!”长乐一想到自己?被刘四娘激怒、过来?踹门的事儿?,就觉得一阵屈辱愤怒,一方面觉得自己?笨,被人利用,对自己?生气,另一方面觉得刘四娘太坏,害的眼下如此境地。

烟楣心知,刘四娘害的可不是西江候世子,刘四娘想害的是她,不过临时被太子换了人罢了。

这一回?,刘四娘可踢到铁板上了,不说太子,单是长乐都不会放过她——烟楣想了想,记起来?了刘四娘的身?世,她父是兵部?右侍郎,从四品,兄长在外?带兵打仗,出身?不算顶高,但也?算不错了,她家人力保她的话,她尚能留一条命在,只是日后,怕是很难找个好夫家,同时得罪了太子与西江候府,她在京城都很难待下去,恐怕要送走逼祸。

烟楣与长乐在一楼等待烟桃与西江候世子醒来?时,季妄言坐在了一楼的檀木矮桌上。

偌大?的船舱内点燃火把、灯火通明?,旁的人都在下方跪了一地,季妄言找不到椅子坐,便把一个桌子上的餐盘一掀,直接坐在了矮桌上,手里把弄着他的骨鞭,道:“到底是谁给西江候世子与烟家大?姑娘下了毒?自己?站出来?。”

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否认,就连被抽了耳光的刘四娘都坚称她是看错了身?影,误以?为是太子殿下上了二层,并非是故意引长乐去二楼撞破的——刘四姑娘现在只能这么说了,因为让她向长乐通风报信的烟桃现在正在船舱里跟西江候世子躺在一起呢,刘四姑娘自然能猜到,烟桃今晚翻船了,烟桃想害别人,但是却先被别人给害了。

她虽然不知道烟桃到底是怎么出事的,但她知道,她必须立刻跟烟桃撇清关系,咬死?了都要说是自己?看错了。

季妄言也?不急,他阵仗摆的大?,让人瞧着声势生畏,先是把所有人都扣留,然后又通知各府,让各府上的人过来?接,什么都未明?说,只说“贵府公子涉案,正在被太子殿下问讯,劳请来?接人”。

但是,季妄言真到了问讯的时候却是高高捏起轻轻放下,每个人说的话他只过了一遍耳,便将人都放了。

周二姑娘混在人群里,与太子对答过后,便听太子道:“下去吧。”

周二姑娘心里一松。

好似也?没什么大?事。

她走出了船舱。

西江候府的船立于岸边,紧靠着岸边搭建出来?的小码头,小码头后方停着一辆辆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面都挂着家徽,一眼望去,几乎京中半个官场的马车都在这。

周二姑娘才一下码头,周家的马车便迎过来?了,她的奶嬷嬷带着她上了马车后,才神情紧张的询问道:“在船舱上可是生了什么事?”

周二姑娘自然不敢说她与烟桃一起合伙算计烟楣的事儿?,只含糊道:“是在宴会上,长乐郡主撞破了西江候世子与烟家大?姑娘烟桃睡在一起的事,太子进?去瞧了一眼,说他们二人被人下了药,便将我们留下排查,挨个儿?排查过后,才放我们走。”

奶嬷嬷皱着眉听着,小声嘟囔道:“这等腌臜事,怎么能闹得这么大?呢?”

周二姑娘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肝儿?突然颤了一下。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太子这是在做什么了。

若是太子真的想为西江候世子和烟桃好,就不该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应该第一时间压下来?,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太子不是,太子不仅将各家的人都叫来?,甚至还光明?正大?的开了一场审讯,今夜之后,京城权贵圈里都会知道这件事。

太子看起来?是在给西江候世子和烟桃出气,但实际上,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挑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他们的丑态。

不管烟桃与西江候世子是不是被人陷害的,烟桃都完了。

西江候世子一个男子,过个几年尚可将此事淡忘,但烟桃这一生都被毁了。

周二姑娘只觉得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今晚掺和这件事的一共三个人,一个刘四姑娘,直接被抽了五十耳光,现在还被长乐郡主扣押着,等着判决,一个烟桃,已经离死?不远了,只有一个她,侥幸逃出来?。

她逃出来?,也?不是因为她聪明?,而是因为她害的烟楣没出事,所以?暂时这笔账就没来?得及算到她头上来?,但按太子殿下的性子——

她若知道此事跟太子殿下有关,烟桃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泼烟楣的裙子!

周二姑娘忍不住撩开帘子,往马车外?面探出去看。

马车正在从港口驶离,月光皎洁,湖水上泛着粼粼水光,一辆辆马车快速赶来?,又快速离开,生怕走得慢了,就沾上船上的脏事。

恰好远处一辆马车急急赶来?,周二定睛一看,是烟家的家徽。

是烟家人来?了。

旁的人到了岸边港口,都是在港口等自家儿?女,但烟家人,却是一路登船而上。

周二姑娘远远望着烟家人上了船后,心事重?重?的拉上了马车车窗。

——

夜色寂静,烟父与烟家大?兄烟峰登上了西江候府的船。

一进?了一楼船舱,烟父与烟峰便瞧见太子立于船舱中,见了烟父,太子向他微微颌首,道:“烟大?人,事出从急,深夜请您来?此,还请见谅。”

烟父心中隐隐有些焦躁,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低头拱手,道:“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臣的女儿?到底生了何事?”

季妄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忍,他摇了摇头,道:“人就在二楼,烟大?人且自己?去瞧吧。”

烟父和烟峰转而向二楼走去。

二楼客房已经都清出来?了,西江候世子还没醒,长乐郡主陪着他。

因着一会儿?烟父要来?,叫烟父瞧见烟桃与西江候世子睡在一起太过难堪,左右两人都晕了,也?不需要再解毒了,所以?烟楣请求侍女将烟桃带到了另一个房屋中,烟楣陪着烟桃。

烟桃的身?体还是麻木的,动?弹不得,只能费力的动?一动?手臂,大?夫说这是“血液长时间不流通”,且等半个时辰左右便会好,大?夫给烟桃施针以?后,烟桃也?昏睡了过去,大?夫说:“这位姑娘是力竭而晕,不必担忧。”

烟桃躺在床上,烟楣帮她穿衣——她知道烟父马上就来?了,得把烟桃收拾好才行。

穿衣的过程中,烟楣难免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

烟桃也?是明?媚的姑娘,花骨朵一般的年岁,身?体纤细,肌肤柔软,如同一副上好的美?人画,但可惜,这美?人已经被糟蹋完了。

烟楣替她穿衣服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

两次了。

差一点,这个被夺了清白?的人就是她了。

烟楣不同情她,她只是不明?白?烟桃为什么这么恨她,她们在烟府从未有过矛盾,烟楣庶女之身?,自然一直敬让避退烟桃,可烟桃却在短短时日间三番两次下手害她。

她一直没能找到反击的法子,便暗暗压下,谁能想到压到今日,烟桃撞到了太子的手里。

烟楣思索至此,低低的叹了口气。

烟桃醒来?后,怕是又是一场喧闹。

烟父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么一幕。

===第20节===

他的嫡亲长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闭着双眼,气若游丝的模样?,他的庶三女坐在一旁,面上都是愁容。

烟楣听见有人乍然推门而入,惊的站起身?来?,正对上烟父那?张渊渟岳峙、俊美?斯文的脸。

烟父扫了一眼床榻上的烟桃,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让烟楣先将床榻上的帷帐放下后,才走进?来?,然后询问烟楣到底发生了何事。

烟楣道:“女儿?随姐姐来?赴宴,宴席上,长乐郡主撞破了西江候世子与姐姐的事,长乐郡主说,西江候世子是被人下了药,便要严查,后有大?夫佐证,西江候世子确实被用了药,姐姐也?是被人点了穴扔进?来?的,只是具体是谁,女儿?和长乐都不知,是太子殿下在船舱中查的,女儿?只听长乐郡主讲,郡主认为是有人故意在害西江候世子。”

烟楣说这些的时候,微微垂下了头。

这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说法,能把她摘得最干净,全程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来?面对旁人,最安全。

不过,至于具体是谁陷害的烟楣心想,这辈子怕是都查不出来?了,因为罪魁祸首就在堂上坐着呢。

烟父在听完这一些话的时候,脸色几度变幻,最终闭眼,深吸一口气,道:“烟峰,将你妹妹抱走,烟楣,你先随你兄回?烟家。”

剩下的事,自然得烟父来?处理。

烟楣也?心知剩下的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了,便俯身?道了一声“是”,然后随着大?兄烟峰离开。

烟峰抱着昏迷中的烟桃,三人出船舱时,港口的马车都走了,只有烟家的马车停着,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匆匆回?了烟府。

简直如同丧家之犬。

他们回?了烟府之后,烟府内也?是灯火通明?,烟夫人穿着一身?褐色长锦,等在前院游廊前,见到被抱回?来?的烟桃,人都差点晕过去。

烟桃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院子里旁的庶女死?上几个她都不心疼不在乎,但烟桃伤一点,她都会痛不欲生!

故而,今日西江候府那?边来?了消息后,烟夫人才会一直不能安寝。

“来?人,送大?姑娘回?去。”烟夫人强咬着牙,让嬷嬷将烟桃送走,然后领着烟楣回?了主院前厅,让烟楣跪下,细细询问烟楣到底发生了何事。

烟楣跪于前厅中,将上船之后,除了太子把她换了一个厢房以?外?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全说了一遍,包括她被周家二姑娘撞了一下,换了衣裳的过程。

烟楣说完后,头顶久久没有回?应,她抬起眼眸来?,便看见烟夫人坐在椅上发呆。

前厅中荧荧火光映着烟夫人的脸,清晰的照着烟夫人脸上的悲怆。

烟夫人年过四十了,生的不算美?,顶多算是正气端庄,是安宅之相,不管何时,烟夫人都是一副严厉无情的模样?,宅院里的姨娘和庶女们都怕她,这还是烟楣第一次瞧见烟夫人如此失态。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烟夫人定然也?是在想烟桃日后该怎么办。

烟夫人过了片刻后便回?过神来?了,她已无力再去说什么旁的了,只摆了摆手,让烟楣下去。

烟楣自然起身?离开。

她从前厅离开,由烟夫人的丫鬟一路护送回?了新雨院,新雨院内,她的丫鬟和小厮们翘首等着,见她回?来?了,匆匆为她打水沐浴。

姑娘不回?来?,他们院儿?里的人都不敢歇。

烟楣累极了,摆了摆手,道:“不沐浴了,都下去。”

所有人都下去以?后,烟楣一个人回?到厢房内准备休息,但是她才推开厢房的门,便瞧见厢房中,她的桌旁,坐着一个背对她的人影。

来?人肩背挺直,穿着一身?玄色绣金的武装衣袍,武靴在月色下熠熠发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烟楣入厢房内时,他必然是听见动?静了,但是没动?。

烟楣心头一惊。

她知道,季妄言不高兴,因为她和周行止共处一室了。

虽然她已经跟季妄言解释过了,但是,男人大?概就是这样?,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别的男人沾染一点。

更何况,季妄言是个那?样?www.youxs.org。

她缓缓地将厢房的门关上,纤细的指尖攥着自己?的袖口,过来?片刻后,走上前来?,跪伏在季妄言的膝间,用下颌轻轻蹭着他的腿,柔声道:“今日之事,烟楣谢过太子殿下。”

她不再唤他季妄言了。

季妄言心口一堵,原本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醋意又一次顶起来?,他掐住烟楣的脖颈,重?重?的捏着,强迫烟楣抬头。

彼时正是子时夜半,高大?挺拔的玄袍太子满目阴鸷的坐在椅上,柔弱娇小的姑娘双眸含泪跪在他膝间,彼此一垂眸一抬首,目光对视间,烟楣觉得她快被太子给吞了。

她不懂,她已经在尽量温顺,听他的话,学着讨好他了,但他还是不高兴,还是欺负她。

“谢过孤?你心里当真是在谢孤吗?”季妄言一双丹凤眼渐渐泛红,他将烟楣从地上提起来?,右手掐着她的下颌,左手把她的衣衫撕开,每撕一件,他便问一句:“与孤在一起的每一刻,你是否都在想周行止?”

“当日在马场提醒孤,你是怕孤受伤,还是怕事后担责?”

“孤许你好处,你不肯向孤讨要身?份,是想日后离孤远点,为你的周行止守身??”

“你明?面上顺从孤,不过是因为孤是天潢贵胄罢了,孤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孤与周行止之间,你可还会选孤?”

季妄言的每一句都砸在烟楣的脸上,他惯会折磨人的,明?知道烟楣羞涩,还硬将她逼到镜前,逼她跪在镜前,一手帮她解毒,一手掐着她下颌,让她透过镜子看着他们俩,季妄言双目赤红、面无表情的问她:“烟楣,回?答孤。”

烟楣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她只道:“殿下!我没有想周行止——”

她到现在才意识到季妄言的独占欲有多可怕。

“没有?”季妄言冷戾一笑,他盯着镜子里的烟楣,道:“好楣儿?,告诉孤,你是怕孤迁怒他,才会如此说的,对吗?”

烟楣拼命摇头。

“我不喜欢他了。”她哭的睁不开眼,说:“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她越是如此笃定的否认,季妄言越是不信。

在季妄言心里,此刻的烟楣所有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保全周行止的安危。

他心中怒火高涨,待烟楣也?更加不好,厉呵道:“睁眼!今晚给孤看好了,是谁在与你做这档子事,是谁在碰你这下贱的身?子!”

烟楣浑身?都在打颤。

夜还好长。

此夜,烟楣近天明?时才自床榻间睡去,身?子四处都酸麻,但毒性却没有得到什么缓解——季妄言存了心折磨她,只吝啬的如在学堂时那?般,给她一点点,让她只有那?一点甜头可尝,甜头之后,便是无尽的野欲。

季妄言用在北典府司学过的刑审的方式来?审问她,但越审越恼怒。

烟楣被折磨成了这样?,都咬死?了牙关说自己?不喜欢周行止了,生怕他发疯,去把那?位周公子给砍了。

季妄言从烟府离开的时候,满身?怒气。

——

他自屋檐飞瓦而行,踏云伴月离开了烟府。

时辰已深,他不想回?皇宫,便回?了外?宅。

他在京中的外?宅置办到了白?虎街,置办的很小心,少有人知,他在此宅院里修建了一个练武场,若是心中不爽利,便会提几个侍卫来?争斗发泄。

月色之下,练武场上。

季妄言扯下武袍,露出健壮的脊背与古铜色的劲瘦胸腹,他只着中裤上场,几个侍卫随他一道上场,随着季妄言一抬手,几个侍卫便冲向他。

侍卫都是经过选拔的金吾卫,个个身?家干净武艺过人,都是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子,个个根骨挺拔,冲过来?时拳脚相加,强健的臂膀裹着风声打在季妄言身?上,毫不留手。

骨骼碰撞、手臂击打间,传来?砰啪的爆裂巨响,火热的喘息中带着男子独有的凶悍,几轮搏斗之后,季妄言所有的怒火都发泄的差不多了,才摆了摆手,停了争斗。

几个侍卫立刻下场。

季妄言则转身?走向厢房中的浴房里。

浴房很大?,地上有一个可容纳数十人的浴池,池内早已煮好了药浴,一位太子培养的暗卫站在一旁,伺候季妄言用药浴。

季妄言不喜柔弱女子,嫌她们软弱无力,所以?贴身?伺候的活儿?从不用宫婢。

暗卫正将一桶滚热的药汤倒入浴池中。

这是季妄言每日都用来?健体的药,药效霸道滚热,泡体刺痛,常人片刻不能忍受。

他褪下所有衣裳,跳入池内,仰靠在池旁,闭眼问道:“孤离了后,西江候世子与烟府如何商议的?”

暗卫道:“回?殿下的话,烟大?人与西江候世子商议,准备婚事。”

季妄言闭眼、头靠在浴池边,因为头向后扬,所以?喉结凸起格外?明?显,黑色的药浴泛出层层雾气,季妄言结实的麦色肌肤被泡的发红,有药汁从他挺拔宽厚的肩膀上滚下,悄然顺着他锁骨而下,落入药浴中。

听见暗卫的话,他“嗯”了一声。

这倒与他想的一般。

事已至此,只有结姻可解。

季妄言一念至此,只觉得一股怒意又顶上胸口。

他今夜费尽力气去讨好烟楣,哄着惯着,却连一个笑脸都没得来?,烟楣那?时跪在他膝前那?副勉力求欢的模样?,气得他直咬牙。

跟他在一起,便这般委屈了吗?

她要官,他给,她被算计,他来?出头,他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比不过周行止!

他有那?么几个瞬间,是真的想把那?周行止给切碎了剁了喂狗。

但他又不肯这般干——他这般干了,就好似承认了他自己?不如周行止,承认了他没办法获得烟楣的喜欢,只能用这种方式解决掉他的对手,逼迫烟楣与他在一起。

他没那?么玩不起,他要的女人,一定要心甘情愿跟他才行。

旁边的暗卫不知季妄言为何突然又怒起来?了,只垂着头,继续禀报道:“启禀殿下,昨日将白?月明?的尸身?送回?到白?府之后,今日三皇子府就有动?静了。”

季妄言听到“白?月明?”的时候,压了压胸口处的情绪,问道:“三皇子府有何动?静。”

白?月明?是当朝户部?左侍郎之子,后来?成了东宫属臣,由三皇子暗地里操控,把他送到了太子旁边当棋子。

白?家是三皇子党,白?月明?更是三皇子安插到季妄言身?边的小棋子,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但其实,白?月明?来?到季妄言身?边做伴读的第一天,季妄言便已经知道了。

所以?,季妄言待白?月明?十分苛待。

他逼着白?月明?反,逼着白?月明?下毒,只要白?月明?先动?了手,让他捏了罪证,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把人抓了,捏在手里,然后大?摇大?摆的送到大?理寺去。

白?月明?当日给他的马下毒的时候,金吾卫的侍卫便在旁边瞧着,自然也?瞧见了白?月明?与烟楣的争执。

想起烟楣,季妄言心口又堵了几分,他把这股邪火都算到了白?家人头上,只问道:“白?家人做什么了?”

“回?殿下的话,白?家人连夜去三皇子府上了,不知商议了何事。”暗卫道。

三皇子府上也?有高手把守,纵然是季妄言的暗卫,也?靠近不得。

季妄言垂眸,沉思了片刻。

白?月明?这件事,他应该直接将白?月明?交于三司会审,然后直接把白?家拉下水的,但是那?日烟楣眼眸含水的望着他,打乱了他的计划,季妄言被她一问,便来?了一场烽火戏诸侯,什么计划什么白?家都没管,烟楣想知道白?月明?为什么背叛他,想知道怎么罚白?月明?,他就对白?月明?下了私刑。

白?家对他下毒,是白?家理亏,他未将白?月明?交出去,自己?先动?了私刑,直接把人给弄死?了,也?是他理亏,两拨人都理亏,所以?都默契的选择了没声张。

白?月明?的尸身?送回?白?家后,白?家大?概会硬着头皮安上一个“暴毙”的病因,总之,两边人都会将这件事压死?。

===第21节===

但是这个仇已经结下了,白?家与三皇子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起他那?位三皇弟那?张脸,季妄言反而更冷静了些。

他出身?正统,按理来?说,顺德帝应当更疼爱他,但是偏生顺德帝与皇后感情不睦,顺德帝连带着也?厌恶他,他年岁越大?,顺德帝反而越疼三皇子,他东宫属臣、他的私兵队伍,几乎都是皇后给他安置的,顺德帝从未对他用心过。

顺德帝更喜欢三皇子,那?种明?目张胆的偏爱,让整个朝堂的大?臣们都隐隐不敢站队。

按理说,他为太子,这个岁数,也?应当接管朝政了,但是圣上只把他丢到国子监去,让他跟一帮学子待着,不让他沾朝政,反而派三皇子出去历练,接朝中的活儿?,比如赈灾,监督修桥之类的,且给三皇子掌的部?还是户部?。

户部?,大?奉的命脉所在。

季妄言几度思索间,道:“先盯着。”

暗卫道了一声“是”。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咕咕”的鸟叫声,暗卫走到浴房外?面,接了一个信鸽,从信鸽腿上取下一封密信,走到季妄言身?边,打开,向季妄言禀报。

“北漠少年将军秦七夜三个月前于北漠受重?伤,今夜连夜入京,送入宫中,请国医圣手救治。”暗卫道。

季妄言捏着眉心想了想,记起来?了。

北漠是秦家将的天下,秦家将这一代有个少年将军,叫秦七夜,十三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现年二十,与季妄言同岁。

秦家在朝中名声很盛,他们是真的百年将领,三代朝臣,一直驻守边疆,都是赤胆忠心之辈,以?往秦家不在朝中,季妄言与秦七夜都没搭上过线,若是现下有机会,还是要将秦七夜这个人拉拢到他的阵营里的。

季妄言道了一声:“多注意些最近关于秦七夜的消息。”

暗卫道:“是。”

季妄言几个念头闪过,便将这些事都压下了,他明?日晚间还要去国子监。

三日假期已到,他还要去复课,不能让顺德帝抓到他的把柄。

亲生父子如此互相防备,皇室薄情,大?抵如此。

——

次日,午时。

烟楣自床榻间醒来?。

她醒来?时,身?上未着寸缕,只有右脚踝上栓了一个精铁护腕。

像那?个人一样?,锋锐冰冷。

肩膀上都是被咬过的齿痕,身?子里像是被灌了水一样?,沉甸甸又湿润润,她这幅样?子,不敢喊丫鬟进?来?伺候,便自己?爬起来?,草草用浴房中剩下的凉水洗漱,换上了一套衣裳,出了厢房的门。

彼时正是盛夏正午,天儿?热的厉害,院内的小丫鬟躲在檐下偷懒,一听见“嘎吱”声,赶忙弹跳起来?,道:“姑娘醒啦,可要用膳?”

小丫鬟一抬头,正瞧见烟楣的脸。

姑娘只穿了一身?素气的书生袍,腰间用玄色皮革带勾着,足下穿了一双平平无奇的鞋履,三千墨发用一支玉簪挽起,在这炎炎夏日里,那?张脸宛若清冽的玉一般剔透,一双杏眼含水,澄澈透亮,一眼望过来?,叫人心都软三分。

小丫鬟暗暗感叹,姑娘当真是太好看了。

“弄些清淡的来?。”烟楣没胃口,只在院中树下石桌旁坐下,问道:“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父亲与母亲有唤我吗?”

“回?姑娘的话,没什么事。”小丫鬟道:“老?爷出去上朝,照例没回?来?,夫人一直在忙,未曾唤您,还停了半个月的问安,后院的姑娘们都不用去前院了。”

烟楣心道,瞧着这样?子,烟夫人是已经将烟桃的事情都压下了了。

这事儿?若是换了庶女的身?上,估计直接弄死?了事了,但是这事出在了烟桃身?上,有烟夫人亲手为她担着,她死?不了。

烟楣的念头急转而过,只道:“去为我收拾东西,晚些时候,我要去西江候府。”

今天是国子监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她今晚要去国子监住。

她用过膳后,还去前厅以?拜别为理由,请见烟夫人,想看看烟夫人的模样?,进?而揣测一下烟桃是什么情况。

但烟夫人也?没见她,嬷嬷只说,烟夫人在忙。

烟楣在前厅候着的时候,能觉察出来?,前院的氛围十分低沉,路过的丫鬟浇花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

眼瞧着问不出来?,连人都见不到,烟楣便离去了。

她离去后,独自一人登上了去西江候府的马车。

马车滚滚前行,车内孤寂,厚厚的波斯地毯跪着并不会痛,桌上的糕点只供她一个人吃,她没有碰,只是透过车窗往外?看。

烟家的后巷街景渐渐远去,偶尔路过树木枝丫与人潮,逐渐驶向西江候府。

她上一次还是跟烟桃一起去的,这一次,就要自己?去了。

烟楣坐在马车内,才觉出来?几分后怕来?。

差一点,上不来?马车的就是她了。

——

烟楣走时,烟桃正不吃不喝、一脸麻木的倒在她的床榻上。

厢房内窗户半开,明?媚的午后落于地面上,映出窗柩上的花影,丫鬟小心提着一碗避子药进?门来?,便瞧见她们姑娘躺在床榻间,满面绝望。

丫鬟迟疑着走过来?,小声道:“姑娘,起来?喝药了。”

烟桃的眼眸动?了动?,看向那?药,脸色苍白?,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她气若游丝的问:“是避子药,母亲给的吗?”

“回?姑娘的话,是夫人给的药。”丫鬟道:“夫人说,烟府与西江候府的婚事已在谈了。”

烟桃脸色更白?,复而又涌起一股戾气与怒火,将她的脸都憋胀的通红。

她喜爱如竹如松的公子,仰慕身?负才华的书生,而不是西江候世子那?蠢如猪狗的废物!

恨意如烈火烹油,熊熊燃烧着烟桃的理智,她开始后悔。

她自然知道自己?为何落入这种境地,是因为她把主意打到了太子和长乐郡主的头上——烟楣是个蠢货废物,总会不适时的心软,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是那?太子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家伙,被她算计了之后,干脆将计就计,把她和西江候世子扔到了一起,然后还亲自捉了他们二人,又将事情闹大?,大?到满京城的官宦人家都知道了。

太子也?不惧怕她知道,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还弄得过太子吗?且此事还是她先挑起来?的,她只能咬着牙受着!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境地,所以?回?了烟家之后,咬着牙说:“是有人陷害与西江候世子,女儿?不知道被谁一起算计了。”

她只能以?此推诿,来?保住她自己?。

她的境遇不能更坏了,她若是被西江候世子连累、被人陷害,烟父还会豁出几分脸皮,为她筹谋,让她嫁给西江候世子做正妻,但是若是她陷害太子的事情被烟父知晓,烟父会直接清理门户。

她的父亲疼爱她,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嫡女,是第一个长女,还看在她母族的面子上,而不是真的疼爱她。

所以?她没退路了,她只能死?咬着西江候世子了。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可她不甘心啊。

她本能进?官场一展宏图,本能与周行止共进?退,携手入官场,可却因为种种原因,连一句“喜欢”都未曾与周行止言明?过。

她恨。

眼泪落于脸颊,烟桃爬起来?,将避子汤喝下后,问道:“烟楣呢?”

“回?姑娘的话,三姑娘已告别夫人,去国子监读书了。”

烟桃眼中一阵恍惚。

以?往,在家中待嫁的是烟楣,去国子监读书的是她,可现在,一朝颠倒,她竟什么都不是了。

错就错在,她不该招惹太子,是她一时急于求成,被猪油蒙了心,真以?为太子是个□□上头、莽撞冲动?的人,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烟桃狼狈的卧回?到床榻间,一行清泪落下,她甚至想一死?了之了。

恨悔交杂,最后都变成了两个咬牙切齿的字。

“烟、楣!”

——

烟楣离开烟家后,去西江候府找了长乐,但长乐却只让侍女出来?见她,那?侍女给她赔礼道:“见过烟三姑娘,郡主近日疲累,已于国子监告了病假,过几日再去,近日烟三姑娘便自个儿?去吧。”

说话间,侍女送了一食盒来?,道:“食盒内是新出的糕点,姑娘路上垫垫饥。”

长乐虽然没来?,但也?没忘人情往来?,跟烟楣示了个好。

烟楣自然接过。

马车便又从西江候府驶向了国子监。

这一路上,烟楣的心越来?越沉。

她怕见到季妄言。

昨日季妄言因为周行止和她发的疯,让她现在都觉得怕,她一想到镜前折辱,就脸皮发胀,如被人重?重?抽过一般。

比起季妄言,她更羞耻于自己?的反应。

烟楣眼眸又含了泪,饮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捧着杯子发呆。

马车行到国子监后,烟楣独自一人下了马车,进?了国子监。

这一回?,没有烟桃,没有长乐,她自己?一个人在国子监中行走,因着昨夜在朝花湖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烟家大?姑娘搅和进?了事儿?里,她一个烟家三姑娘就也?没人搭理。

烟楣一个人回?了梨花园。

三日没回?来?,梨花园积了些灰尘,烟楣一人清扫干净后,坐在她的卧房里休息。

她想,季妄言今日还会来?折磨她吗?

她不知道,她给自己?烧了水,想沐浴一番,然后尽早歇息。

她烧水的时候,有一位姑娘来?寻了她。

那?姑娘生的平庸,但笑起来?很好看,有俩酒窝,住在隔壁海棠园里,名唤顾棠知,这次来?给她送了一封信。

“隔壁书院周公子叫我带过来?的。”顾棠知笑起来?,道:“我知你们是未婚夫妻,便替他带进?来?了,可有冒犯?”

烟楣察觉到了顾棠知在和她释放善意,虽不知为什么,但还是接下来?,她道:“多谢你。”

她们二女谈论了些话后,烟楣亲自送走顾棠知,然后才回?去拆信。

周行止邀约她,明?日午后于街外?一膳堂内用饭。

烟楣心中更沉。

她明?日午后,必须将婚约的事与周行止说清楚了,她若是再不说清楚,季妄言真的会发疯弄死?他们俩的。

烟楣还做贼心虚般的将周行止给她的信封烧了,力求死?无对证。

——

===第22节===

当天晚上,烟楣没见到季妄言,但她睡得也?不好,她毒性高涨,根本难以?入睡。

夜色寂静,四下无人,烟楣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咬住了唇瓣。

——

但,烟楣不知道的是,季妄言当时就在她院内窗外?梨树的树枝上坐着,手里拿着一个酒囊,透过树杈,看她烧信,看她自渎。

一口烈酒入喉,季妄言恶狠狠地掰断了一根梨花枝。

明?天、明?天正午。

呵。

就烟楣那?破身?子,挺的到正午吗?

——

此日,卯时。

烟楣从浑噩中醒来?。

她像是刚从热气腾腾的浴桶里被捞出来?的一样?,浑身?的骨头都被泡软了,身?子格外?空虚,渴望着什么一般,她坐起来?时,才发觉亵裤早已被润湿,黏腻一片。

她红着面颊将亵裤换下来?,穿上红色国子监衣袍,走去东院学堂。

这一路上没人与她说话,她到了学堂后,便自己?去了原先她的书桌旁坐下看书。

学堂内零零散散来?了些学子,最后将学堂坐满,烟楣端正的跪在案后,目光却忍不住看向屏风那?一头的季妄言。

透过屏风的缝隙,烟楣能看到季妄言那?张锋锐冷戾的脸。

烟楣一看他,就觉得身?子燥热发软,像是刚出锅的面条一样?,都要堆着扭到一起了,便不争气的扭过头,不敢再看了。

今日他们上的是国文课,但是夫子却并没有让他们继续读诗、作诗,而是带着他们去了藏书阁。

烟楣不知其意,还是询问了别的同窗才知道,夫子是带他们来?翻译典籍的。

大?奉以?武立国,早些年四处征战,抢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包括一些他国典籍,全都抢过来?堆积到了大?奉内,一部?分在宫内书阁,一部?分送到了国子监藏书阁内。

“夫子每个月都会带我们来?翻译典籍。”顾棠知与她道:“邻国的文字与我们多有不同,很多古籍都需要翻译,这是顶好的机会,这些典籍,寻常人一辈子都摸不到呢。”

烟楣自小就没摸过什么典籍,更不识得旁的国家的文字,不由得忐忑。

藏书阁很大?,足有三个大?殿一般大?,窗明?几净,一进?入便能瞧见十几排巨大?的柜架,每一层柜架上都摆满了各种竹简——藏书阁共三层高,每一层都是可供人翻译的书简。

每个学子都熟练的走到柜架前,在上面挑选一些自己?能看懂的竹简,有些人拿在手中在原地站着看,有些人直接坐在地上,就地研磨,开始誊抄。

烟楣在一些书架前翻找,却一个字都不认识,反倒,她这不争气的身?子又开始燥热疲软,她不敢留在一层,便慢慢的顺着台阶向上爬,挪到了二层去。

左右都是看不懂的书简,二层人还少些,没人能瞧见她失态——烟楣发觉,她这身?子越来?越不堪了,发作起来?不分黑天白?日,转瞬间就能将她逼迫的难以?站立。

野欲如海浪袭舟拍案,卷起千堆雪。

烟楣找了个没有人的书架角落,依靠着柜子的边缘缓缓滑坐而下。

她甚至靠都靠不住了,人快要被浪潮淹没,药欲顶上来?时,她被折磨的几乎想死?。

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季妄言那?张冷戾桀骜的脸,那?只覆着薄薄青筋的火热大?掌,一只手就能将她抱起来?。

她又想到了船舱那?日的事,不由得溢出两声嘤咛来?,正是狼狈不堪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一阵喧哗声。

“西蛮的典籍都在二层吧?我们找一找。”

“今年的朝会快开始了,多学两句蛮语。”

“那?些西蛮人,今年似乎更强盛了些。”

烟楣惊醒。

是她的同窗上来?了!

烟楣双腿酸软,咬着下唇,惊慌的往下一个书柜的方向爬去。

她要离台阶处远一点,离人群远一点。

不能让任何人瞧见她的样?子,她挣扎着向里面爬去,却在爬行时,突然瞧见一双武靴停在她的面前。

烟楣昂头去看,杏眼含泪,就看见季妄言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漫不经心的拿着一卷典籍,当着她的面坐在书柜旁的地面上,悠哉的靠着拿起典籍阅读。

他和那?次在书斋二楼栅栏旁边一样?,又挑在烟楣毒发的时候出现,但是装模作样?不理人,非要烟楣自己?去求他。

夏日清晨,藏书阁二层,挺拔的男子靠着高大?沉重?的书柜而坐,妩媚的姑娘缩着身?子,猫儿?一样?夹着尾巴伏在地上。

季妄言,季妄言。

船舱,手,腰,胸膛。

烟楣早已忍不住了,她爬过去,将她的下颌放在季妄言的腿上。

季妄言浑身?一僵,腿上的肌肉竟然绷的颤了两下。

烟楣趴在他腿上时,察觉到季妄言绷了几息后,才冷笑了一声,绷着声线道:“烟楣,烟家教导你的女戒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就这么饥渴难耐吗?”

烟楣觉得羞耻极了,她把脸埋在季妄言的腿上不抬起来?,恨不得死?了,哽着声音小声哭了两下。

季妄言被她哭的额头青筋又开始跳。

每次烟楣一哭,www.youxs.org。

“想要孤?”他道:“求求孤,孤就给你。”

烟楣还在哭。

“你不准哭。”他声线冷戾的道:“你想让他们都听到,都过来?看到你的样?子吗?”

季妄言快被她气中风了,他跟三皇子斗了十来?年,都没烟楣这十来?天生得气多。

分明?与别人勾连不清,又过来?招惹他,馋他身?子的是她,她居然还有脸哭!

他今日不把她一层皮扒下来?,他就不姓季。

季妄言一只手落在她脖颈上,心想掐死?算了,他的周遭就安静了,但是手落下去时,却莫名的替她顺了顺背。

烟楣完全摒弃了羞耻感之后,脑子竟动?了起来?,她冰凉的脸蛋贴着他的衣袍,察觉着他火热的体温与紧绷的躯体,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季妄言的僵硬。

季妄言每和她说一句话,都绷着身?子在等她的回?应。

她似乎找到了季妄言的弱点。

季妄言受不住女子落泪,看不得女子撒娇。

姨娘教过她的,男人都喜欢柔弱女子哭着撒娇,只要她说好听的话哄着,凭她这张脸,男人都会喜欢的。

她竟然到现在才记起来?,她好笨,实在是有愧于她姨娘的教导。

季妄言讲过那?句话之后,发觉烟楣久久没有回?应,他拧着眉垂头一看,就看见烟楣昂起脸来?,泛红的杏核眼里映着他的倒影,楚楚可怜的道:“殿下讨厌我,我走就是了。”

烟楣说完似乎想起身?,但是手臂一软,直接砸在了季妄言的小腹上。

季妄言被砸的闷哼一声,一看到烟楣的眼泪,竟脱口而出一句:“孤并非此意。”

烟楣也?走不脱,她只学着她娘教的那?般,抱着季妄言哭道:“殿下一日不理我,我好难过。”

季妄言被她软香温玉扑进?怀里,薄唇紧紧抿着,只沉着眉看着她,片刻后,道:“撒谎,你只是想要孤这身?子。”

季妄言又问:“若是孤当日与周行止一起在船舱里,你要孤还是要周行止?”

他是绕不出周行止这件事了。

烟楣面色潮红,她慢慢的撑起身?来?,不再像是之前一样?苍白?无力的解释,而是一碗吸魄化骨迷魂汤直挺挺的灌下,她道:“烟楣以?前没见过世面,瞧着周行止是最好的,后来?识得了殿下,才知道什么叫人中龙凤,殿下较周行止强了不止百倍,烟楣与殿下日夜相处,自然是喜欢殿下。”

季妄言只觉得一碗灵水顺着胸腔进?了五脏六腑,原先的暴怒不满全都被安抚而下,他分明?一口肉都没吃到,却觉得一股餍足舒爽之意顺着后脊直顶头皮。

呵,他堂堂太子,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周行止?

虽然烟楣曾经喜欢过周行止,但那?只是因为烟楣以?前没见过他,若是烟楣见过他,肯定早就喜欢他,看都不看那?个周行止一眼。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季妄言一抬手,将烟楣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中,疼爱的让烟楣坐在他怀里,像是顺着小猫儿?的毛一般拍她的后背,声线都放的格外?轻柔,一双眼里满是明?晃晃的暗示,他问:“好狸奴,乖楣儿?,想和孤要什么,嗯?”

烟楣此时的雪绸中裤已经和晨间时一般了,季妄言一伸手就摸到了,烟楣听见他低声闷笑了一声,顿时羞臊的伸手去捂住他的眼,颤声道:“殿下。”

季妄言被她捂着眼,揉皱了她的国子监书生袍,呼吸急促,道:“乖,叫孤的名字。”

第24章 [VIP] 救命,被捉到啦!

夏日清晨, 藏书阁的窗户开着,窗外的雾松高大浓绿, 鸟叫蝉鸣间, 明媚的阳光自窗外而落下,烟楣去看?自己面前的季妄言的脸。

季妄言的脸上?和她?的手背上?印着树叶的光影,季妄言的眼被?她?捂着, 她?便敢放肆的来看?他?, 他?性子暴戾,但竟是格外的好哄, 只要把他?哄的高兴,他?就任凭她?骑到他?头上?去。

烟楣也实?在是扛不住了?, 她?把头埋在季妄言的颈肩上?,低声道:“季妄言,你不要欺负我。”

季妄言急迫的去拱她?的脖子,胸膛不断起?伏, 他?昨晚跟四个侍卫打的时候心跳都没?跳这么快过。

“说一句,好楣儿,好狸奴。”他?道:“孤要听。”

烟楣拗不过他?, 只得贴着他?的耳朵,哭哭啼啼的说:“想要季妄言。”

一股血顶上?耳廓, 季妄言听见他?的心脏凶猛的蹦了?两下,蹦的他?都能听见声响。

别这么哭, 烟楣, 别这么叫孤的名字。

季妄言的手重重的揉搓她?的后背,一言不发的解开他?的玉带钩。

烟楣尚有?些理智, 挣扎着小声道:“别,有?人在。”

“没?人看?得见。”他?道:“乖楣儿, 孤喜欢这,你不要出声好不好?孤疼你。”

季妄言混蛋劲儿上?来的时候,是真的不管不顾,烟楣咬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出声。

期间若是有?人走过,季妄言反而会更凶猛些,他?喜欢这种刺激的事情,但更喜欢烟楣被?逼红的脸,想哭又不敢出声的委屈模样。

等到对方真的要走近了?的时候,季妄言再抱着烟楣去往下一个没?人的地方,这地方大,处处都是厚重的书柜,遮挡了?无数视线,他?借着地势,仗着耳聪目明步法极快,抱着烟楣四处乱走。

烟楣被?他?逼的直哭。

“季妄言。”她?说:“我害怕,我不要这样,你欺负我,你不疼我。”

她?哭的浑身都在颤。

季妄言听她?说“你不疼我”,就像是被?人迎面兜了?两拳一般,一股憋闷感直压在心口,他?还不够疼烟楣?换个人敢在与他?有?牵扯后,还跟其他?男人共处一室,早被?他?剁了?。

===第23节===

分明是烟楣不乖。

他?有?心想惩治她?,但烟楣说的那?句“你不疼我”让他?心口烦躁,方才觉得喜欢的,现在都看?不惯了?。

他?在原地站了?两瞬后,抱着烟楣转身,快速掠过几个木书柜,进?了?一间抄录室内。

藏书阁内每层都备了?五间抄录室,专门给负责抄录的夫子和学子们用,因为抄录时要精心,所?以这抄录室都用了?隔音的木料。

抄录室不大,入门便是一张文案和一个椅子,一扇窗户,四周一封闭起?来,不再有?人走过、有?人谈论,烟楣那?颗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季妄言将烟楣放到桌子上?,恶狠狠地掐着她?的下颌说:“孤够疼你了?吧?”

烟楣的发带早乱了?,云鬓堆积凌乱不堪,眼眶红红的望着季妄言,还在记恨季妄言刚才欺负她?的事,不开口回?答,只转头过去关窗户。

季妄言不让她?关,故意使坏。

烟楣进?了?抄录室之后终于敢哭出来了?,但这回?,是季妄言喜欢的哭声。

一场凌乱,从辰时一直到午时,烟楣哭到最后没?力?气哭了?,季妄言把她?放在腿上?,为她?整理了?褶皱的国子监学子服,又抱着她?喂她?喝水。

杯盏的茶是温的,季妄言的手掌是烫的,烟楣靠在他?胸膛前,长长的眼睫闭着,纤细的腿都在打颤。

一顿吃饱了?,小狸奴终于能舒展身子睡一个好觉了?,抿了?一口水后,她?贴着季妄言宽阔的怀抱沉沉的闭上?了?眼。

季妄言顺着她?的背,靠在抄录室的椅子上?,随她?躺靠在他?身上?,将他?当成软垫,给烟楣垫着。

烟楣睡得呼呼的。

她?原本规整的鬓发已经彻底散下来了?,如云般的鬓发垂落道腰侧,缠绕着她?柔软的脖颈与纤细的手臂,也铺散在季妄言的身上?,她?睡着的时候,脸蛋贴在他?胸膛上?,季妄言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的脸挤出来的一块软肉,唇瓣粉嫩嫩,看?上?去像是世间最美味的糕点。

浑身都温热柔软,连指甲上?小月牙儿的弧光都恰到好处。

可爱的让他?想把全身都吻遍。

季妄言爱不释手,竟抱着她?从午后一直坐到酉时末。

窗外的日头一点点偏斜,云空渐渐凝成鸦色,金乌坠山,孕出一片醉红色的晚霞,瑰丽的红与沉重的鸦相撞,汇成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他?抱着烟楣坐于窗畔,掺金带赤的晚霞落于她?柔媚的脸上?,像是为她?镀了?一层艳色的金光,一样的国子监的书生?袍穿在她?身上?都比旁人好看?,季妄言看?的越发喜欢,低头去蹭她?的脸。

他?的小狸奴,他?的乖楣儿。

烟楣一觉睡了?一个下午,梦里像是睡在幼时的摇床上?,身子弯曲的弧度格外舒服,暖洋洋的光晒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就像是喝饱了?仙露的紫罗兰花一般,抻着胳膊舒展枝丫,小腿用力?的向外伸张,她?伸展时,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然后便察觉到不对。

她?的摇床在跟着她?一起?动呢。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季妄言正抱着她?,冷硬的下颌线蹭在她?的额头上?,冷锐的丹凤眼里闪着几分暖意,见她?醒了?,便低头去吻她?的额头:“这么贪睡,嗯?这几夜没?有?孤,是不是都睡不好?”

烟楣唇角一抽。

若不是她?中了?毒,她?怎么会睡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起?了?她?娘的至理名言:男人就是要哄的,越哄越听话。

她?把头埋在季妄言的胸膛,硬着头皮道:“是,没?有?你,我日夜难安。”

季妄言先是面色平静的点头,随即唇角便缓缓向上?勾起?,他?盯着烟楣那?张泛红的芙蓉面看?了?半晌,漫不经心的道:“既你如此离不开孤,孤今夜便歇在你处。”

烟楣耳朵尖儿都红了?。

这种话她?有?些说不出口,可偏偏她?这身子不争气,一日都离不开人,是季妄言总比是别人好,便强忍着羞涩,低头“嗯”了?一声。

她?娇羞的时候,身子都蜷起?来,真像是个小猫儿一样。

季妄言一时间疼她?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放在桌上?再喜爱一回?,但烟楣却不与他?乱来了?,她?把人推开,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季妄言道。

“这般晚了?!”她?匆匆从季妄言身上?爬起?来,埋怨道:“你为何不叫我?同窗们都走了?,只余下我们两个,被?人发现怎么办。”

“别担心,夫子从不管这些的,到了?时辰他?们自己都会走,没?走的人他?们也不会管,没?人在意你走没?走。”季妄言只挑眉看?她?,促狭道:“而且,当时你纵是醒着,也走不出这扇门。”

腿颤的叫人都不忍心放下。

烟楣咬紧下唇,眼底里都是羞愤的光,只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准跟我一起?下楼”,然后转身要往外跑。

季妄言只得站起?身来,拉着她?手腕道:“发鬓。”

烟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的头发还披散着。

季妄言手里转出了?一个玉簪子,正是之前长乐赏给烟楣,烟楣一直簪着的那?个,后来烟楣发鬓散了?,他?便一直收着,现在又替烟楣把发鬓端端正正的盘好,玉簪插回?去的斜度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他?给烟楣插簪子的时候,烟楣抬头看?他?。

季妄言太高了?,一臂能将她?整个揽在怀里,身量压下来时,他?的影子都能将烟楣整个吞没?,烟楣抬脸看?他?,就能看?到他?冷戾的眉眼。

他?生?的好,但上?位者的气息太浓,眉眼间都藏着凶意,浓眉一挑,不怒自威。

但他?那?样软着眉眼、定定的看?她?的时候,又给她?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好像她?只要躲在他?怀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似的。

烟楣一时被?自己的念头弄的面红心跳,甚至不敢看?他?的脸,转而跑出了?抄录室,头都不回?的奔下了?二楼、踩着水曲柳木的走廊台阶,出了?藏书阁。

藏书阁内是放了?驱虫粉与冰盆的,阁内在夏日中也并?不酷热,但一出了?藏书阁内,一股热浪便直接扑到身上?,烟楣回?到梨花园的时候,竟走出了?一身汗。

她?前脚刚到梨花园,后脚便收到了?一位宫女送来的热水与膳食——这国子监内都是不让带奴仆的,只有?季妄言身边会有?宫女,但他?平时自己也不用,今日倒是都便宜了?烟楣了?。

烟楣身上?都是那?种东西,自然要清洗,一日没?用膳,手脚都发软,这些东西都是她?最需要的。

季妄言一好起?来,当真是什么都给人考虑到,若此处是他?的东宫,烟楣怕是都要被?供起?来了?。

烟楣接过后,送宫女离开,然后自己回?了?梨花园。

幸而今日长乐不在,没?人能瞧见她?的模样。

她?飞快的沐浴过后,用了?季妄言送来的膳食。

一盘软糯香甜的猪蹄筋,一盘辛辣的牛肉拌凉菜,一盘偏咸的炒肉,一盘清淡素菜,一碟糕点,一碗米饭,和一盘荔枝,一盘梨果,一蛊小参汤,和一瓶丹药。

小参汤下还压了?一张纸条。

烟楣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手笔锋凌厉的瘦金体。

“药用以避孕,一颗可挡一月,参汤补体,晚上?等孤。”

烟楣的脸都臊红了?。

她?点了?蜡烛,将这张纸条烧毁掉,然后将药吃了?一颗后,才去用膳。

季妄言送来的膳食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烟楣食欲大开,一口气全都吃掉,参汤也全都喝掉,吃的肚皮鼓鼓的,手指拍上?去都能听到清脆的声响,然后撑着腰回?到床榻上?睡觉。

彼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四周寂静无声,季妄言马上?就要过来了?,她?一个人往榻间一滚,竟觉得格外安心,眼睛一闭,便又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时候,隐隐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是怎么都记不起?来。

她?忘了?什么呢?

烟楣不知道,她?已堕入梦乡。

——

亥时初时,季妄言在他?的紫竹园的青亭中靠着石桌看?密函。

密函是皇后今日特意送过来的。

密函上?写了?事关小将军秦七夜的事情。

秦家小将秦七夜,隐姓埋名从漠北边疆一路奔向京都,翻越大半个大奉,只为了?揭穿一件阴谋——大奉北漠军饷被?贪了?大半,武器被?贪墨,一斩便断,因此,秦家与北漠的战事节节吃败,多次入京禀报并?无音信,秦家独子秦七夜便亲自携证据进?京,然在途中遭遇伏击,一路重伤,躲在山中老寺中,由住持相救,后扮做乞儿,才一路蒙混到京中,寻到秦家旧部,将此事上?达天?听。

“贪污军饷,只手遮天?。”季妄言翻看?过密函后,不由得低笑了?一声:“母后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暗卫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拉拢漠北秦家的大好机会,不管是谁动了?军饷,只要揪出来,便一定能将秦七夜收入麾下,有?这一员大将,定能压三皇子一头。”

顿了?顿,暗卫又道:“虽然要给顺德帝当一回?刀,但这也是不破不立的好机会,顺德帝一直不想让殿下进?朝堂,殿下得自己想办法争取,杀几个贪官而已,不算什么。”

“原是如此。”季妄言微微挑眉,道:“母后想如何做?”

季妄言与三皇子斗的势同水火,皇后与丽贵妃也是互下杀手,他?们两拨人都是互相恨不得把对方剁成人彘的,有?这么个拉拢漠北秦家的机会,三皇子定也不会放过。

暗卫低声道了?几句。

季妄言翻着密信,可有?可无的听了?片刻,道:“办吧。”

暗卫领命而下。

待到事情处理完后,季妄言便起?身从紫竹园离开。

他?的小狸奴还等着他?呢。

他?翻墙走檐,立于屋顶上?,一路伴着月色,踩着树梢,直奔烟楣的梨花园。

他?落于梨花园的时候,乖楣儿已经睡熟了?,夏日天?热,她?便只穿着顺滑宽敞的雪绸中衣,玲珑的曲线冰肌玉骨,两只泛着粉的玉足卷着薄薄的绸缎被?褥,被?褥是深蓝色,更衬的那?双玉足格外玲珑剔透。

真的如同玉做的一般。

季妄言瞧的眼热,伸手过去捏她?的脚趾,一颗一颗,柔嫩可爱,烟楣困顿中被?他?捏了?两下,扭着身子把脚趾蜷缩起?来了?。

她?一扭身,身上?搭着的薄被?顺着滑顺的绸衣滑下来,便隐隐露出了?中衣内微鼓的小腹,季妄言惊了?一瞬,脑子里先是掠过了?“烟楣怀了?他?们的孩子”这一念头,转瞬间又意识到,不过半月功夫,烟楣能去哪儿怀?

他?骤然一个转身,在外间里瞧了?一眼,正瞧见满桌子被?吃光的菜,浓眉一挑,当场嗤笑出声。

小蠢猫,没?吃过饭么?

他?都没?撑大的肚子,被?一盘盘菜撑起?来了?。

季妄言回?到床榻前,见烟楣在睡梦中还不舒坦的扭着腰,便伸出手掌,以内劲灌体,在她?的腰腹间轻轻地揉。

“狸奴不乖。”季妄言蹲在她?的床榻间,一双丹凤眼里含着笑意,听着是指责,但却宠溺的不像话:“如此贪食,孤以后要看?着你吃饭了?。”

烟楣睡觉不规矩,四仰八叉的敞开了?睡,原本沉沉凉凉的肚子被?一只火热的手掌贴着揉,她?翻了?几个身,似乎滚进?了?一个宽敞的怀抱里。

坚硬的臂膀,火热的温度,她?一头扎过去,蜷缩起?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

季妄言觉得他?要被?缠死了?。

他?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烟楣真的像是一只黏人的猫儿一样,紧紧地攀着他?,肌肤柔温,呼吸轻细,软软的小身子贴着他?的时候,他?的骨头都舒服到打颤。

他?的胸腔紧紧的绷起?来,烟楣的手臂往他?身上?一压,他?觉得他?要喘不过气起?来了?,唯恐他?呼吸时的胸膛起?伏让烟楣惊醒。

好乖,好软,好香。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

她?再小一些,真是个猫儿就好了?,把人揣起?来,塞进?胸口,日日带着。

===第24节===

季妄言在朦胧的月色中看?她?。

眉目柔媚,琼鼻粉唇,浅浅的呼吸听起?来格外好听,他?忍不住凑近了?些,想与她?呼吸相闻。

太可爱了?。

哭起?来可爱,笑起?来可爱,咬他?的脖颈时可爱,吃饱了?把肚子撑起?来更可爱。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天?天?只知道练武,他?若是会一手好丹青,就将烟楣的模样画下来,烟楣的什么模样,他?都能活灵活现的记下来,待到他?们耄耋时,他?再拿出来与烟楣看?。

正在季妄言沉浸在与烟楣同床共枕的莫名亢奋中,不断靠近她?,嗅她?的发丝,捏她?脸上?的软肉的时候,季妄言突然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直奔烟楣的房间。

季妄言抬手,将床旁的帷帐挑下。

纱织素色的帷帐层层叠叠轻落而下,帷帐落下时,门外的人也推门而入,高声道:“烟楣,你可睡了??”

烟楣被?这声音骤然惊醒,一句“长乐郡主”已到了?唇瓣边,结果一睁眼,就看?见季妄言躺在她?身侧。

烟楣的头皮都跟着紧了?一瞬,第?一反应是完蛋了?,捉奸在床了?!

若是让长乐知道她?与太子两人是这种关系,不得把她?撕成两半吗!

而旁边的季妄言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脸。

小楣儿被?吓到的时候最可爱了?,杏核眼惊恐地瞪圆,唇瓣紧紧地抿在一起?,只会惊惧的盯着他?看?,像是被?吓傻了?的猫儿,动都不会动了?。

而此时,已经从外间走到了?内间的长乐高喊道:“烟楣,我要推门进?来了?,我有?话要与你说。”

烟楣的耳廓都被?自己的心跳震的“咚咚”响。

还是一旁的季妄言用力?的捏着她?的耳垂,将她?捏的回?过神来。

“好楣儿,她?马上?要进?来了?。”季妄言道。

果不其然,下一瞬,门外的长乐就已经推开门,冲进?来了?。

纵然是姑娘家,硬闯人家厢房也是无礼的,但长乐生?于西蛮之地,礼数本就不周全,年岁又轻,性子急躁,来了?京城后草草的学了?一身礼,但是在地位远不如她?的烟楣的面前,却从不怎么遵守,烟楣醒不醒不重要,随她?的心意才重要。

长乐冲进?来时,入眼便是一个重叠在一起?的帷帐,显然烟楣早就在里面睡了?,她?刚想撩开帷帐叫醒烟楣,就听见烟楣在里面道:“长乐郡主切莫掀帐!烟——烟楣衣冠不整,请您稍等。”

烟楣似乎被?吓到了?,连声音都显得尖锐,长乐心道,京中养大的女子就是矫情,她?退后了?两步,道:“我不掀帷帐,我有?话跟你说,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姐姐与我哥哥要成亲了??”

烟楣坐在帷帐内,隔着一层帷帐,外面的长乐兴致勃勃的与她?说烟桃与西江候世子的婚事,而烟楣与帐内的季妄言相对而——抱。

季妄言把玩着她?脚踝上?的护腕,怎么都不肯松开,漫不经心的靠在床榻边上?,挑眉欣赏她?的窘迫。

烟楣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她?一醒来,便是如此场景,只能硬着头皮、抓着被?褥,道:“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的?”

“刚定下!”长乐道:“我一听这消息,便赶来与你说了?,到时候,你还可以来西江候府陪你姐姐小住。”

烟右相与西江候府身份还算匹配,左右她?□□后也是要娶妻的,娶一个烟桃,长乐心里还挺愿意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哥哥好像很不高兴,一直强忍着——大概是因为他?是被?人设计的缘故吧,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坏心眼,设计她?哥哥与烟桃。

而此时,帷帐里的烟楣都要哭出来了?。

季妄言非要抱着她?,他?长臂一揽,她?便反抗不得,整个人都落到了?他?怀里,她?又要哄着长乐,急的眼泪都在眼底打晃,她?正难受的时候,又听长乐道:“对了?,我尚有?一事想问你。”

长乐语气难得的有?些羞臊,她?道:“过三日,七月中旬,便是我太子哥哥的生?辰了?,你说,我送什么给他?好?”

季妄言垂眸去看?烟楣,眼底里满是兴致盎然。

烟楣犹豫了?一瞬,道:“应当是送些腰带、钱袋之类的物?品。”

其实?未婚女子是不能赠男子物?件的,他?日有?可能会被?拎出来当做“私通”的证据,但是既是太子殿下,那?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情。

长乐在帐外听了?片刻,道:“好,我为他?做一个腰带。”

说完,长乐又兴冲冲的走了?,她?走的时候,还没?忘把厢房内间的门、外间的门都关上?、来去匆匆。

那?沉重的脚步声一路跑远后,烟楣才红着眼去推季妄言,推不开,干脆一口咬上?季妄言的脖子,小猫儿一样在他?脖颈间呜咽。

吓坏她?了?,季妄言讨厌死了?。

季妄言受不了?她?扑在他?怀里哭,把他?的骨头都哭软了?,他?顺势倒下,拍着她?的背吼:“好楣儿,孤不好,孤知道错了?,不哭了?,嗯?”

烟楣抽抽噎噎的转过身,不理他?了?。

季妄言只拍着她?的背,本想再与她?说说话,结果不过几息的功夫,烟楣又蜷着睡着了?。

季妄言看?的摇头失笑。

蠢狸奴,吃了?睡睡了?吃,日后要吃成肥滚滚的小胖猫了?。

他?给烟楣重新盖好被?子,然后从烟楣的厢房内离开了?。

他?今日要连夜进?一趟宫,明日去给他?那?个吃丹药吃成疯道人的父皇请安,顺便将秦七夜的事揽在手里。

这是皇后交给他?的任务:去向顺德帝请示,接下秦七夜,以及秦七夜带回?来的贪污案,解决这个案子,从而拿下秦七夜和漠北秦家,再借此进?朝堂。

他?需要这个助力?,若是能将秦七夜留在京中更好,可以为他?的左膀右臂,又能借此钳制漠北秦家。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扫过,他?已经飞跃于房檐之上?,踩着瓦片屋脊,向皇宫的方向飞跃而去。

夏夜的大奉十分喧闹,盛世太平万朝来贺,内城的街巷中人潮如织,瞳色肤色各异的人群在其中走过,不少人沿街叫卖,他?立于高处,向下一望,每条街巷都是明亮的,喧闹的。

这就是大奉。

繁华,强盛。

这里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人,每一片瓦,都将是他?的。

季妄言静立片刻后,压下胸腔中的澎湃,与屋檐上?掠过,踩过瓦片,远远地奔向了?皇城。

皇城外有?一片护城河,将内城与皇宫隔开,季妄言远远落于护城河外,从官道走上?去,有?金吾卫的侍卫上?前来为他?检查,确定是太子后,便放行入内。

皇宫重地四面环河,火把一照灯火通明,没?有?任何隐匿身形的可能,侍卫十二个时辰轮班,一只野猫都别想进?宫内,以前也有?刺客想埋伏在水里,但一探头就被?弓弩射死了?。

季妄言入宫时,他?的大伴汪仪早就等到了?宫口处,提着一口莲花宫灯,见了?他?便恭敬地弯腰躬身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季妄言点头。

汪仪一路随着他?回?了?东宫,与他?闲话道:“太子久久不回?宫,皇后想您的紧。”

季妄言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说话间,他?们走过金檐玉瓦,踏过了?墨石地砖,走过了?长长的台阶,在一众宫女的跪迎中回?了?东宫。

东宫极尽奢华,宫中悬挂的夜明珠将整个东宫照的灯火通明,季妄言入了?东宫,躺在他?宽敞的床榻上?时,脑子里闪过的却是烟楣那?间小厢房里,他?与烟楣挤在一张床上?时的感觉。

他?连衣裳都不想换,倒在塌上?睁着眼等,等到次日天?明,卯时便去寻了?顺德帝。

夏日卯时,天?已透亮,昨日露重,清晨便有?一股湿意扑到人身上?,途径御花园时,一股土腥的潮气混着花香混到他?衣摆间,穿过御花园后,季妄言在太极殿门口站定。

太极殿恢弘高大,台阶共九阶,门口守着两位小道童。

没?错,小道童。

大奉第?三代皇帝,顺德帝,崇尚道教,修仙修魔怔了?,出行都不用太监和宫女,只用道童,道观一年修了?十几座,从京城修建到金陵,几乎要遍布到整个大奉。

去年,顺德帝还刚派了?一艘船出海寻仙,带走了?五百童男童女,至今也没?回?来。

隔着太极殿的门,季妄言看?见里面香火缭绕。

他?在门外请见后,由小道童进?入太极殿内通报,不过片刻,小道童便出来,与季妄言行了?一个道家礼,道:“太子殿下久等,凌霄道人唤您进?去。”

凌霄道人,就是顺德帝的道号。

每次季妄言听见了?都发笑——堂堂帝王,生?下来便富有?四海,竟痴迷这些东西,年年都要花费数十万两银子,用来熬制那?些虚无缥缈、返老还童的丹药,何其荒谬。

待到他?继位,他?会亲手把这些道人给顺德帝送去陪葬的,让他?们在阴曹地府继续修仙吧。

他?心藏杀机,但迈入太极殿内时,面上?却不怒不喜,平静的瞧不出任何神色来。

太极殿内极为宽敞,四周门户紧闭,一进?来,便能瞧见一副很大的阴阳鱼画卷,大殿最上?方有?一方矮案,案上?摆着一个香炉,香炉内插着三根烟。

在矮案之后,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烟雾缭绕挡住了?他?的眉眼,待走近了?,才能瞧见他?的模样。

瞧见他?的第?一眼,便让人觉得太瘦了?。

太瘦了?,瘦的像是只有?一把骨头,人都要脱相了?,皮肉耷拉下来,脸颊上?还有?老年斑与深深的纹路,一张脸苍白干枯,像是一截朽木。

季妄言进?来时,脚步声放的很重,在矮案前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德帝没?有?回?应。

季妄言便安静地跪在矮案之前,跪着等——顺德帝不理人是常事,且等着就行。

他?等了?片刻,顺德帝没?睁眼,外面倒是又进?来了?一个小童,在顺德帝耳畔耳语了?几句之后,又退下。

半晌后,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季妄言没?有?回?头,他?听见那?人走到矮案、顺德帝的面前,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妄言背对着来人,讥诮的勾起?了?唇角。

是他?的好三弟,三皇子季子安。

季子安今年年方十九,比季妄言小一岁,眉目温润,下颌尖俏,有?几分女相,瞧着像是谦谦君子,满身文气,不似季妄言一般总是居高临下、睥睨着看?人,而是面容含笑,说话轻声细语,使人如沐春风。

他?与季妄言站在一起?,像是一只鹿站在了?狼的旁边一般。

不过,顺德帝也是一样的不搭理季子安。

季子安便也跪下,在季妄言的半步之后。

季妄言为太子,旁的皇子都要遵礼。

两人跪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顺德帝才睁开了?一双浑浊的眼,盯着他?们二人看?。

顺德帝临近知天?命的年岁,但身体状况却像是耄耋之人,空荡荡的只剩一层皮囊,开口说话时声线嘶哑,道:“你们二人为何而来?”

顺德帝修道时一向不喜欢有?人打扰,季妄言便先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为漠北秦家小将秦七夜而来,据说秦家检举贪污,儿子愿为秦家调查此事。”

一旁的三皇子季子安赶忙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也是为此事而来,秦家为我大奉戍守边关百年,儿臣自当为秦家做些什么。”

季妄言冷笑。

丽贵妃的手也挺快的,他?不过比三皇子先了?一步罢了?。

看?来,丽贵妃也想让三皇子拉拢到那?位秦家小将。

而顺德帝掀起?眼皮,目光淡漠的在季妄言的身上?划过,落到季子安的身上?时多了?几分暖意,顺德帝道:“此事便交由太子殿下来做吧。”

顺德帝这般一说,季妄言的心反而沉了?几分。

每每他?与三皇子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顺德帝都会给三皇子,而此次,顺德帝这般顺利的给了?季妄言,季妄言并?未高兴失态,反而顿生?警惕。

一旁的季子安倒是失落,还有?些急躁:“为、为何不能让儿臣来办?儿臣不弱于皇兄的!”

===第25节===

他?此言一处,季妄言立刻道:“儿臣也这般想,三弟一贯聪慧,不若此案便由儿臣与三弟一起?来主审开办,左右都是为了?我大奉朝臣,不分是谁主办的。”

他?递了?根杆子,季子安立刻顺着便爬上?来了?,他?急迫道:“好!好,父皇,儿臣要与皇兄一起?来办。”

顺德帝的眼眸掠过季子安,沉沉的盯着季妄言看?了?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眸里有?浓重的不喜,直直的刺在季妄言的脸上?。

季妄言毫不避让的站着。

年迈枯朽的帝王与野心勃勃的太子,只需一个眼神,都能读懂彼此眼底的深意。

你给我挖坑,我偏要拉着季子安一起?下去,你奈我何?

而季子安根本没?察觉到他?皇兄与顺德帝之间的交锋,他?有?些坏心思,但脑子也不够用,需要有?人时常提点,只把他?一个人提到季妄言面前是不够看?的,季妄言能一个人把他?耍得团团转。

而此时,顺德帝已经收回?了?眼眸,坐定,道:“那?便交由你们二人一道查吧。”

季子安大喜,道:“多谢父皇。”

季妄言行礼,面无表情的道:“儿臣告退。”

季妄言与季子安一路向后退,退出了?太极殿后,才转身向外走,季妄言嫌恶的甩动衣袍,将身上?的香火气渐渐甩散。

他?身后的季子安一出了?太极殿,便问道:“皇兄打算如何查此案?”

季妄言只道:“三皇弟可有?什么好建议?孤对此案尚是一头雾水。”

季子安脸上?一闪而过掠过几分得意,却只道:“子安亦是不清楚,皇兄这是要去哪儿?”

“孤要去一趟国子监,取些东西。”季妄言将季子安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道:“明日,孤再去找秦小将军问话。”

季子安一双眼滴溜溜的转,没?有?讲话,而是拜别了?季妄言后,自己悄悄走了?。

一猜就知道,季子安是想先下手为强,趁着季妄言回?国子监,自己先偷偷去找秦七夜,试图先跟秦七夜打好关系,以此来拉拢秦七夜。

季妄言嗤笑一声,没?管季子安。

他?这三皇弟总是爱做这种蠢事。

他?不屑跟季子安争这些,而是出了?宫、一路纵马,去了?国子监。

他?到国子监的时候已是巳时,天?色明亮,他?纵马入国子监,经过雾松林,踏过边月湖,最后到了?学堂外。

季妄言到学堂窗外,立于马上?向窗内一看?,便看?见烟楣咬着毛笔的顶端,愁的脸都鼓起?来。

今日学的是九章算术,教他?们九章算术的夫子一向严苛,而九章算术,又难到离谱,寻常没?有?基础的人听都听不懂,烟楣显然又是个脑子不开窍的小蠢猫,此时十个手指头全用上?了?,愣是没?算明白夫子的题。

等到夫子公布答案的时候,烟楣肉眼可见的泄气了?,方才昂的高高的小脑袋一下子垂下去,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纤细的指尖将脸蛋撑的挤出来一块软肉来,她?歪着脑袋看?着讲台上?的夫子,仿佛在看?一根迷魂香在讲话。

看?不懂,还很困。

烟楣打了?个哈欠,貌美娇嫩的脸蛋都挤到一起?,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粉嫩的舌尖抻长了?在唇瓣上?乱舔,想要抻个懒腰,又记起?来这是在学堂,赶忙收回?了?胳膊正襟危坐,格外可爱。

季妄言低笑一声。

小蠢猫,睡不够么?

他?本不是有?什么耐心的人,但今日却愣是在雾松林里等了?半个时辰,等到午时下课。

他?瞧了?烟楣半个时辰。

小蠢猫挠头,偷看?别人写题算数,闲得无聊咬指甲盖,低头愁眉苦脸看?算数题。

几道算术题,能把她?逼的坐立难安。

就这点本事,能做什么官?

老老实?实?当他?的侧妃吧。

季妄言从马上?下来,让暗卫将他?的神驹带走,他?自己一人靠在雾松林的树干上?,偷来浮生?半日闲。

有?烟楣看?,那?夫子的声音都不觉得呱噪了?。

而这时,季妄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本以为是路过的夫子,没?有?在意,但是对方却在季妄言的不远处停下了?。

季妄言习武多年,百步之内一旦出现人,就会本能的去扫上?一眼。

他?正看?见周行止那?张清隽雅逸的脸。

季妄言的唇瓣微抿,原本含着几分笑意的丹凤眼渐渐凉下来。

正巧,远处有?钟声响起?。

苍苍雾松林,杳杳钟声午。

是下学的时候到了?。

台上?的夫子停止授课。

学子们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待到夫子走后,学子们才三三两两的活动着跪麻了?的腿脚,往学堂外走去。

烟楣与长乐一道往外走。

她?们二人并?肩而行,走出学堂的时候,长乐一眼见到了?站在雾松林的太子,长乐不由得高喊了?一声:“太子哥哥,你来等我么?”

而烟楣也同时一眼看?见了?一旁的周行止。

周行止之前并?未见到太子,此时他?眼里只有?烟楣,也根本没?去看?雾松林那?边的太子,他?快步走到烟楣的身前,盯着烟楣看?了?片刻,然后目光游离了?一瞬,随即语气生?硬的道:“烟楣,之前我约了?你,你不肯赴约,那?我便来找你——关于你退婚的事,我母亲不同意,这个月底,我母亲会差使媒人上?门提亲,你且在烟府内等着嫁我。”

第25章 [VIP] 争风吃醋!

彼时正是午后时分, 学子们从堂前纷纷离开,脚步声与欢笑声, 偶尔还伴随着些许关于九章算术的争执声在耳畔扫过, 一?阵微风吹来?,雾松林的树叶都在微微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

身前的周行止还在讲话, 他神色冷清, 用一?种毫无?回旋余地的态度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烟楣,这些事, 容不得你?我来?做决定。”

他的声音像是被茶水冲过的树叶一?般,飘飘忽忽、打着旋儿落到烟楣的耳朵里,烟楣分明听见了,却一?点?都没入到脑子里, 她?的目光擦着周行止的肩侧向后落去,远远地落到了季妄言的方向。

季妄言靠在雾松树上,高大的雾松树枝干苍劲, 阳光透过葱郁的针缝落到他冷冽锋锐的脸上,长乐郡主兴奋地在季妄言身前蹦来?蹦去, 季妄言却根本不看她?,只远远的一?抬眸, 如捕猎的苍狼一?般, 瞬间将烟楣捕获进他的瞳眸中。

烟楣心头一?紧,她?怕季妄言又发?疯, 赶忙看向周行止。

周行止正蹙眉道?:“你?既已与我订婚,便当学着相夫教?子, 治理后宅,而不是每日与我寻麻烦,你?出身庶出,更要勤勉自身,端正做派,才可为我周家?妇——”

若是以前,她?听了周行止这话,定是要黯然神伤、怀疑不安的,她?一?直都因她?是个庶女而暗暗自卑惶恐,但现在,她?根本不在意周行止这番话了,因为她?知道?,是不是庶女并不重要,她?就算是庶女,只要找准方法,也能平步青云,就算烟桃是嫡女,走错了路,也是万劫不复。

周行止的话也并非是为她?考虑,她?能够感觉到,周行止只是想通过这种言论来?让她?“听话”、“低头”罢了。

但烟楣一?点?都不害怕,也不在意。

比起来?季妄言的凶残,周行止还差上一?大截呢。

她?原先喜欢这个人的时候,为这个人患得患失,现在不喜欢这个人了,反而渐渐瞧见了他身上的缺处。

他自诩公子,但傲慢无?礼,从不真正的将她?放在眼中过,她?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人黯然神伤呢?

烟楣便打断他的话,道?:“周公子,纵是有我父母之言,我怕是也无?法与你?成婚,我之前一?直未曾与你?言明过,我已是东宫属臣了,朝中有禁令,同入朝为官者,不可为夫妻,我已领了官袍与官印了,待到日后,我会向我父亲禀明,请母亲出面,与你?解除婚约的。”

她?看向周行止,本不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日后可能还要同朝为官,但是一?想到周行止当初总是贬低她?、瞧不起她?的样子,她?心里就生?气,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烟楣自知为庶女,身份低微,自不配周公子,便祝周公子日后去寻得良缘相配吧。”

她?伪装的功夫不到家?,嘴上说“自不配周公子”,但脸蛋上却挂满了“现在我是官啦轮到你?配不上我了”的小小傲气,小下巴一?抬,尾音都跟着向上扯。

像是只记仇的小坏猫,被人欺负了就偷偷用爪子抓人,因为爪牙还太小,所以没什么威胁性,只让人发?笑。

季妄言望见她?这幅张牙舞爪的做派,就觉得心里堵着的恼火轻了几分。

好楣儿,今日真乖觉。

季妄言原本压下去的眉眼又缓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到一?直在他面前吵闹的长乐身上,语气平淡的道?:“孤今日是来?寻孤的属官的,孤有正事要办,没空回国子监读书。”

长乐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她?的目光随着季妄言的目光一?起看过去,便看到烟楣正和周行止说完话后,昂首阔步的走过来?。

周行止的目光一?直跟着烟楣走,他目光急迫的盯着烟楣的背影看,像是盯着一?个即将跑掉的贵重物?品一?样,分明慌得连手掌都攥紧了,但却硬是咬着牙站在原地没动一?步。

烟楣也不在乎他动不动,她?甚至都没分给过周行止一?个眼神,只一?路快步走来?,到长乐与季妄言面前时才停下。

“烟楣见过太子殿下。”长乐在一?旁,烟楣便行礼道?。

“跟孤走,有事吩咐你?做。”季妄言扫了一?眼烟楣,面上虽没什么情绪,但烟楣一?瞧见他就知道?,这狗男人心里舒坦着呢。

他就是这么好哄,稍微顺着他捧两?下,就能把他捧到天上去。

现在的季妄言一?点?都不凶啦,也瞧不出来?哪里聪明,很好糊弄的。

她?落后于季妄言半步,跟着季妄言走,唇瓣却不由得勾起来?。

他们俩走出去的时候,烟楣才记起来?她?竟未跟长乐郡主道?别过,方才季妄言一?叫她?,她?便跟着走了!

于是烟楣走过了两?步后,又匆匆回过身,与长乐道?:“郡主,烟楣先随殿下去办公务了。”

长乐站在原地,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她?瞧见太子哥哥走在前面,头都不回一?下,但步伐却放的慢了些,让烟楣回身说话之后也能跟上,烟楣自然地跟在她?太子哥哥身后,回眸时笑颜如花,她?本就生?的明媚惹眼,现下一?笑,那眉眼间的风情便绽开,明晃晃的,如一?碗清酒,甜香迷醉。

森森绿林里,远远钟声起,他们二?人相伴,一?路走进雾松林里,苔痕上阶绿,鞋履映草色,他们从林间小道?往国子监外?面走,像是要一?直走出很远,走到长乐跟不上的地方去。

她?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只是那声音落下时,季妄言与烟楣都已经走远了。

长乐心里莫名的不舒坦起来?了,她?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自己宽大的国子监红色学子服的袖子,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捋不出来?缘由。

而这个时候,在长乐身后的周行止动了。

他在跟着烟楣走。

他的脚步有些许踉跄,一?双眼直直的盯着离去的烟楣的身影。

他之前就已经听烟楣说了,烟楣随太子为东宫属臣的事情,但是他并不知道?原来?同朝为官的男女不能成婚。

他乍一?听到这话,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的响,如同被人以利锤砸过一?般。

他竟不能娶烟楣了。

他他本身就是不喜欢烟楣的,之所以想娶烟楣,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没错,是为了报恩,但是,他的母亲很喜欢烟楣,他不能不娶烟楣。

他要听母亲的话的。

周行止的脑子渐渐动起来?,他想,可以有别的法子的,既然男女都同朝为官时不能成亲,那让烟楣辞官不就可以了?

他的才学,足够榜眼探花,甚至可争状元,日后他定能平步青云。

而烟楣不过是点?了一?个东宫属臣的官儿而已,一?个通事舍人,能有什么前途呢?

远不如嫁给他,做他的正妻。

===第26节===

他可以让烟楣成为被所有人艳羡的女子,烟父后院里的那群庶女们都会很嫉妒烟楣的,享受被人嫉妒与被夫君宠爱,在宅院里当呼风唤雨的夫人,这不是烟楣最想要的吗?

周行止一?念至此,便加快步伐,跟上了烟楣。

他要说服烟楣,辞官与他成婚。

周行止快步跟上烟楣,想要与烟楣诉衷肠的时候,季妄言已经让暗卫把他的马牵来?了。

他在拿下这个案子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怎样把秦七夜拉到他的麾下”,而是,他可以带着烟楣出去四处转转了。

他的好楣儿,都没有出去玩儿过、瞧瞧这大奉盛世呢。

“今日孤带你?出去查案。”季妄言道?:“想不想听听是什么案子?”

说话间,季妄言把他的神驹牵来?。

他的神驹高大威猛,比烟楣要高出一?个头去,能直接将烟楣的上半身都挡住,一?个蹄子有烟楣半个脑袋一?般大,瞧见了烟楣,便与烟楣“哼呵”的喷粗气。

烟楣记得这匹马,之前在打马场的时候,这匹马人立起来?,直接将季妄言的对?手从马上踢下来?,那位倒霉的对?手似乎断了两?根肋骨来?着。

她?自己一?个人会害怕这么高大的马,总感觉会被它一?蹄子踩死,但是站在季妄言身边就不怕了,甚至还伸出手去摸那匹马的毛发?,光鲜顺滑,入手处还有热腾腾的肌肉,它一?走起来?还会动,烟楣惊了一?瞬,又去伸手摸。

“有没有听孤说话?”季妄言不满的“啧”了一?声,伸手去捏烟楣的后脖颈。

胆大妄为。

这世间敢在他身边走神的,迄今为止也就烟楣一?个。

烟楣后脖颈纤细单薄,那块白皙的皮肤像是玉色一?般,季妄言的手指一?贴上去,她?就“咯咯”的笑,躲了一?下后道?:“听~见啦,季妄言,你?要办什么案?”

她?一?笑起来?,万种风情皆凝于眼尾,金光穿过一?簇簇针状的碧绿枝叶,细碎的落在她?的脸上,浮光掠过,如静影沉璧。

季妄言晃了一?瞬的神,然后才道?:“秦家?,漠北秦家?的贪污案,很有意思的一?个案件。”

烟楣对?朝中之事都不了解,但是听说过漠北秦家?的威名,大奉四面环敌,所以四面都由朝中名将把守,漠北秦家?,东倭萧侯,西蛮裴氏,南陈侯府,都是名将。

其中漠北萧家?是历经三朝的老将,她?虽未闺阁之女,但也听过许多?。

“如何有意思?”她?凑过来?问。

她?凑过来?时,粉嫩嫩的唇瓣还向上勾着,季妄言瞧见她?唇瓣上一?片水色,瞧着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烟楣应当是用紫罗兰花瓣,与蜜露做成的。

又甜又嫩。

“漠北秦家?嫡子,秦七夜,少年成名,在漠北已是一?代小将了,成为名将指日可待。”季妄言有意告知她?一?些朝堂内幕,他的小狸奴一?门?心思要当女官,对?朝堂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行。

他道?:“他此番进京,是因为漠北的军饷被贪污的厉害,从京城到漠北,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的人,一?趟军饷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层层剥削而下,迟早会出问题。”

“大奉这么多?年一?直繁荣昌盛,威震四海,没有战争,朝堂中的人胆子越来?越大,贪欲越来?越难以满足,武器、粮草物?资这方面,一?直都在被克扣。”

其中以世家?门?阀之人下手最多?,这些门?阀日益壮大,如同蛀虫一?般,一?直在啃噬大奉的血肉。

这件事,朝堂内的人其实都清楚,但是没到出事的时候,所以那群人都学不会收敛。

只有闹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杀几个人,见一?些血,才能使风气为之一?肃。

不过季妄言心里清楚,贪污受贿这四个字是永远杀不完的,只能说杀一?茬儿罢了,迟早,还会长出下一?茬儿的。

“一?直在被克扣,那会克扣多?少呢?”烟楣问。

她?对?这些毫无?所知。

“大奉兵马强盛,光是兵力人数,便有近十万。”季妄言道?:“老兵赡养,兵马粮草不提,单说这些在边疆戍戎的将领一?年的吃穿,便要有百万两?,大奉每年的税收都在养这些兵,但是真正到他们手上的,不过四成左右。”

季妄言说到此处是,锋锐的丹凤眼中掠过几分讥讽:“盛世必衰,层层剥削罢了。”

顺德帝一?心修道?,自从十年前就不怎么理会朝政了,左右大奉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根本没什么战事,他一?个守城之君,打不出去,干脆便在大奉京城内作威作福算了。

早些年顺德帝修道?之前,还广开后宫,三年选两?次后宫,那时候后宫的女人多?的要命,但他就是生?不出什么孩子,满打满算,顺德帝一?共只有五个孩子,三个皇子,两?个帝姬。

后来?顺德帝这身子越来?越败,他就转而去修道?了,朝中大事一?概不理,只偶尔生?了大事,过去看一?眼,剩下的全凭文武百官互相拉扯。

现在这大奉还没玩完,都要靠下面那些办实事的大臣,和他母后坐镇后宫,但凡这朝中出一?个根子不正的贼子,给顺德帝吹一?吹耳旁风,大奉都得乱上一?乱。

比如去岁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寻仙的道?士,让季妄言想起就心烦。

也就是那道?士走得早,否则待到他继位,得把那道?士吊起来?一?刀一?刀庖了。

至于后宫出不出祸水倒是不用担心,顺德帝现在那德行,早都幸不了任何女人了。

烟楣听到他说的话,惊的捂住了下半张脸,道?:“贪这么多?!都有谁贪了呢?”

那岂不是将士们都要吃不饱饭了?

季妄言还待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周行止追过来?了。

想到周行止,季妄言心底里涌上一?阵烦躁。

他很不喜欢,很不喜欢这个人。

同为男子,他一?眼就能勘破周行止的表里不一?,和周行止眼底里涌动着的,对?烟楣的渴望——那是雄性猎者的本能,在见到烟楣时,任何男人的眼眸里都会绽出光芒来?。

那种光芒,不停的刺着季妄言,让季妄言每一?刻都会升出几分戾气来?。

他不想动用他的权势来?碾死周行止,这会让他觉得他赢的很空泛虚假,他分明是靠自身的本事征服烟楣的,是烟楣心甘情愿去拒绝周行止的,而不是他从中做了什么。

他喜欢看烟楣拒绝周行止时的眼神,生?机勃勃且锋芒毕露,纵然爪牙没有那么尖锐,但呲人的时候也颇有些看头。

当然,他更喜欢烟楣拒绝了周行止之后,便过来?奔向他的样子。

所以这一?场争斗中,他不想出场,他想做那个一?直神隐在后面的最终赢家?,摆出来?一?张从头至尾都不将周行止放在眼中的脸来?,仿佛根本不在意周行止这个人一?样。

这才是胜利者的姿态,赢的毫不费力。

他也希望周行止聪明点?,能知难而退。

但偏偏,周行止还要过来?。

烟楣本是好奇季妄言所说的贪污案的,但突然间,季妄言停住了脚步,在原地驻足。

烟楣转头去看季妄言。

彼时他们身处于雾松林的石板小路上,季妄言身侧是安静停下的黑色神驹,四周是静谧幽怨的雾松林,季妄言停下步伐,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季妄言平时懒散懈怠时,唇边会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瞧着有一?种早已看遍世间繁华,所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傲慢,而当季妄言沉静下来?,定定的望着她?的时候,藏在他冷戾恣意的外?表下的沉稳与峥嵘便悄悄探出几分,独属于他的,高位者的气场便悄无?声息的将烟楣捕获。

烟楣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升腾的占有欲。

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汹。

不知什么时候,季妄言身后的马匹缓缓走过来?,站在了烟楣的身后。

周行止赶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么一?幕。

那匹高大健壮的黑马立于小路上,横着直接将小路给挡死了,而他看见在黑马之后,一?双武靴逼向玉色浅口履鞋。

健壮的马腹几乎挡住了烟楣的大腿以上的所有部分,他只能看见季妄言逼向烟楣,然后低下头,将烟楣摁在了马背上。

烟楣“呜呜”的叫声在静谧的雾林小路中蔓延开来?。

周行止骤然僵硬住脚步。

他满腹的话和脑子里的思考全都在这一?瞬间僵持住了,只剩下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在远处的马匹之后,季妄言将烟楣抱在怀里凶猛的掠夺亲吻,他身量太高,迫使烟楣攀附他的脖颈,她?的背被牢牢地摁在马背上,烟楣如被扼住脖颈的小猫一?般,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而季妄言那双锐利冷冽的丹凤眼,透过马匹的鬃毛与马鞍,阴戾森然的望着周行止。

——

寂静的雾松林里,夏日燥热的空气与灼热的阳光被枝丫挡拦住,略显潮湿的草木香气在密林中沉淀,烟楣不知道?季妄言为何突然吻她?,但是她?抗拒不了季妄言。

她?被季妄言吻到失魂落魄,身体毒性在渐渐侵蚀她?的脑海,她?听见季妄言垂着眸看她?,用一?种低沉沙哑的语气问她?:“好楣儿,喜欢孤这样亲你?吗?”

第26章 [VIP] 他是头恶狼

烟楣身体?内的毒完全被勾出来了。

她?是一只馋嘴小猫, 经不住任何撩拨挑逗,季妄言拿出一根鱼干吊一吊, 就把她?急的夹着尾巴喵喵乱叫。

她?毫无章法的靠近季妄言, 去乱啄季妄言的下颌,试图继续,但季妄言不动, 只又问了她?一遍。

“好楣儿?。”季妄言加重了捏她?腰的力?道, 问:“喜欢孤这么?亲你?吗?”

“喜、喜欢。”烟楣被他掐的哭哭啼啼,急迫的伸出爪爪去抓他的脸, 试图把他的脸抓下来,继续与?她?亲吻。

她?喜欢与?他亲吻, 他的吻带着他独有的侵略性,魂魄都将被占有,空荡的水囊会被填满,他可以带着她?攀上云巅, 让她?见?到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但季妄言却没有再亲吻她?。

烟楣看见?他的眼眸中闪出一丝亮光,混着得意快慰,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兴奋到头皮都在颤栗。

她?隐约间察觉到不对,但季妄言却不给她?思索的机会, 直接将她?摁在胸膛里?,带着她?飞身上马。

她?尖叫着攀住季妄言的肩膀, 缩在他的怀抱中, 任由他抱着她?纵马离开,她?的肩背与?头撞在季妄言宽厚滚热的肩膀上, 听着季妄言有力?的心跳。

马背的颠簸让她?足尖都紧绷起?来了,季妄言用力?的揉着她?的腰, 像是要把她?揉进血肉里?一般,低头用下颌蹭着她?的额头,他的胸腔里?似乎有一种快活的气息在涌动,所以他说话时,语调都是向上昂着的。

“乖楣儿?,坐稳。”他掐着她?的腰让他坐于他身前,从?后方贴着她?的太阳穴,呼吸急促的道:“孤给你?,都给你?。”

烟楣想起?之前在藏书阁里?的一阵荒唐,顿时红了脸,她?用袖口掩面?,道:“不要叫别人瞧见?。”

他们若是这般从?国子监疾驰出去,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看见?,那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季妄言现在浑身血液沸腾,便干脆调转马头,带着她?回了国子监的紫竹园。

紫竹园烟楣之前就来过一次,那一次是因为白月明的事情,这一次,是烟楣身上的毒,与?季妄言蓬勃的欲。

季妄言是头恶狼。

他时年二十岁,正是龙精虎猛,不知疲惫的年纪,过去二十年又一直沉迷武道,未曾瞧见?过紫罗兰的芬芳,现在一瞧见?烟楣,就好似陷在了一滩沼泽里?。

他在被吞没。

——

烟楣与?季妄言入了紫竹园的厢房里?后,季妄言的暗卫们便从?暗处退出来,退到了园外。

太子殿下早有吩咐,在太子殿下与?烟楣姑娘独处的时候,不允旁人靠近。

暗卫本以为太子殿下在厢房内最多待一个时辰便能出来,但谁能想到,足足两个多时辰,里?面?都没人出来。

===第27节===

到了第三个时辰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了,夜幕四合,金乌坠山,太子殿下才从?院内出来,远远地和他们比划了个手?势。

烧水,膳食。

暗卫们便动起?来,风一样扑向水壶与?膳堂。

季妄言左手?提着热水,右手?提着食盒,从?门?外走进来时,烟楣还?在睡。

她?躺在床榻上,裹着季妄言的被子,发丝黏在泛着满是润湿的汗水的肩膀上,一张小脸上泛着嫣红,长长的眼睫微微卷起?,粉嫩的脚趾压在床沿上,探出那么?一点点足尖,明晃晃的刺着季妄言的眼。

夭桃浓李倾城色,当许花间第一流。

季妄言喉头一滚,放下热水桶与?食盒,又走向了床榻。

可怜的小烟楣。

——

一个时辰后,季妄言又叫了一次热水。

此?时已是戌时中了,天上一轮明月探新芽,千点繁星映光华,烟楣被季妄言哄着,一路抱着去浴桶里?沐浴。

她?哭的厉害极了,哽咽着去咬他,又没什么?力?道,只在他的手?臂上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好楣儿?。”季妄言把他这辈子听过的软话全都说了一遍了:“别哭了,小祖宗,是孤不好,孤不该欺负你?。”

烟楣偏过脸去闹别扭,不看他,只抽抽噎噎的哭。

季妄言自知是他将她?欺负狠了,不好好哄一哄,烟楣能哭上一晚上,便任劳任怨的替烟楣沐浴更衣,擦干绞发,又将人抱到塌上,去取了膳食回来,最后将烟楣抱到怀里?,哄着喂烟楣用膳。

烟楣累极了,一见?了膳食,两眼都泛光,把纤细的腰肢吃到肚皮鼓鼓,吃到最后,又被季妄言喂着喝参汤。

参汤味道太冲,烟楣嫌弃的偏过脸,白嫩的脸都皱成一团。

“这是补身子的。”季妄言哄她?:“好楣儿?,喝一盅汤,晚间睡得好。”

他的小狸奴身子薄弱,这单薄的腰背让他都不敢下狠手?去掐,还?是多吃一些,吃成肥嘟嘟的样子,抱着也舒服。

烟楣蹙着眉头喝了两口。

见?她?喝的实在费力?,季妄言便将参汤放下,抱着肚子鼓鼓的烟楣回了床榻间,哄着吃饱喝足的小猫猫睡觉。

烟楣累极了,一到了床榻间,一扭头便昏睡过去。

她?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时,季妄言已晨起?去练武了,通拳开背时的风声几乎要透过窗外传进来,烟楣歪在床榻间,想起?昨日的场景,顿时一阵面?红耳赤,捂着脸转过身,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了锦缎被子里?。

季妄言晨练过后,回到厢房内,便瞧见?烟楣把自己整个人都拱在被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左扭右扭拱来拱去,他把被子掀开,就看见?烟楣尖叫着把自己的脸捂上了。

小蠢猫炸毛了。

她?什么?样子都可爱,季妄言喜爱她?喜爱的不得了,膝盖向床榻上一压,便胡乱的亲烟楣的脸,亲烟楣捂着脸的手?:“好楣儿?,现在害臊什么?,昨夜是谁被孤抱着洗干净的?”

烟楣听不得这种话,她?把手?指张开两条缝隙,透过缝隙怒视季妄言,但正对上季妄言在晨曦间明朗的脸颊,以及英姿勃发的肩背。

他很美。

是那种每一丝肌肉都被精心雕琢过的、强大的美,野心勃勃又充满欲念,每一个眼神里?都带着侵略性,他们俩一对上视线,烟楣便觉得后腰发烫。

季妄言更烫。

他轻叹了一口气,还?没开始,便已经讲起?了软话,提前哄了。

“好楣儿?,都是孤不好,不要哭。”他说。

可怜的小楣儿?。

足足到了巳时,他们才沐浴用膳。

季妄言是真体?会到了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他现在只想抱着烟楣再回去躺着,而不是爬起?来去处理秦七夜的贪污案。

但他还?要去。

“走吧。”季妄言道:“去秦府。”

巳时中,季妄言与?烟楣同骑马,从?国子监去了秦府。

烟楣之前上过两节马术课,骑术已大大增长了,虽说不敢纵马狂奔,但骑一匹马慢悠悠的走不是什么?问题。

大庭广众之下,季妄言不能带着烟楣与?他共乘一骑,所以季妄言便放慢了马速,跟烟楣一起?慢悠悠的走向秦府。

秦府位于白虎街,这街巷季妄言很熟悉,他幼时常窜过来玩。

白虎街多住的都是武将,他母族出身武将世家,这一排的宅院里?,个个儿?都是武将,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这群爽朗的叔叔们还?不把他当成太子看,有的还?会偷偷塞糖给他,但随着他第一次拿刀杀人以后,他再见?到这些叔叔们,他们就都与?他见?礼了。

现在他这个岁数,那些叔叔们再见?他,连头都不敢抬。

所以季妄言也没有去在别府门?口逗留的意思,若是瞧见?了那群叔叔们,还?得和他们交谈,他已经够耽误时间了。

再拖延下去,他那位三皇弟以及那位秦小将军估摸着要等急了。

季妄言和烟楣的马走到秦府门?口后,季妄言翻身下马,烟楣咬着牙自己翻下来——她?翻下来的时候,季妄言就在一边看着,眉宇中带着几分骄傲。

嚯,小猫儿?长大了,都会翻身下马了。

他们俩才刚在府门?站定,便有一位老奴走上前来,姿态恭敬的道:“老奴见?过太子殿下,恭迎太子殿下。”

秦府虽然在漠北,但是京中也有留下奴仆,用来照看房屋,洒扫宅院,此?次秦家小将回京城后,便回了秦府居住。

秦家老奴脊背佝偻,老眼昏花,瞧着都有古稀之岁了,一边跪下行礼一边道:“我们秦小将军还?在重伤,现在塌上休息,不能跪迎,还?请太子殿下莫怪。”

季妄言声线冷淡的道:“带路。”

烟楣安静的跟在季妄言身后。

她?现在的身份是季妄言的属臣,属臣,在某种情况下,与?奴婢、家仆、长乐的伴读无异,她?只管跟在季妄言身后听吩咐就是了。

老奴带着季妄言与?烟楣往内宅的方向走,走到了一处厢房前停下了。

夏日里?,厢房门?户大开,他们一走近便能感觉到阵阵凉气,想来里?面?是用了很多冰盆降温,他们三人才刚走近,烟楣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声说话。

“秦家兄弟,你?不用有顾虑,有什么?话,都跟本皇子说,本皇子一定会让你?们秦家沉冤得雪的!”

“至于太子——你?别信太子的话,太子可是个凶恶残暴的人,他哪儿?会体?谅你?们这些秦家兵呢?你?听本皇子的,你?把证据交给本皇子,本皇子定能让你?们秦家沉冤得雪!”

他把“沉冤得雪”这四个字咬的很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但厢房里?的人却没有回应。

烟楣走在季妄言和秦家老奴的身后,她?听到里?面?的三皇子骂太子的时候,小心的瞥了一眼季妄言的后背。

以她?对季妄言的了解,她?觉得,季妄言听见?了这话不会动怒的。

因为季妄言凶狠又狡诈,在不能弄死?猎物之前,从?不会露出獠牙。

就像是之前的白月明,他明知道白月明有问题,还?留了白月明那么?久,就说明季妄言是个很能隐忍的人。

他不怕被人害,他反而怕那些人不害他。

他永远野心勃勃,永远战意腾腾。

烟楣的念头才刚转到这里?,又听见?三皇子喊道:“秦七夜!你?起?来干什么??御医说你?要好好躺着。”

厢房之内,三皇子正在苦口婆心的和窗边的人讲话,恰好看到对方站起?来了,三皇子又惊又喜。

他昨天就来找秦七夜了,说了一天一夜,秦七夜终于动起?来了!

他要抢在皇兄前面?来拿下秦七夜!

对方没有去回应三皇子的喋喋不休,而是站起?身来,从?床榻间走到房门?旁。

他没有走出门?,只站在门?内的阴影中,远远地看向走过来的季妄言和烟楣。

大奉太子,和一个女官。

他牢记父亲交代给他的话,向大奉太子鞠躬,道:“秦家小将,秦七夜,见?过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还?边疆枉死?的秦家将一个公平,为死?在贪污的大奉将领沉冤。”

三皇子先是惊愕,随即如玉郎君的脸都跟着扭曲了。

第27章 [VIP] 退婚

秦七夜在?打量太子?的时候, 太子?也?在?打量秦七夜。

季妄言早些年在?宫宴上见过秦七夜,秦七夜生的不算十分秀气俊朗, 他面容冷硬, 生了一?张端正的脸,少年老成,面上有疤。

他像是漠北的战马, 沉默而凶猛, 日日奔赴在?沙场,能跨越最?长的战壕, 也?能人立而起踹塌敌人的胸膛。

秦七夜会是未来的秦家大将,皇后是这样与他说的,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秦七夜与季妄言差不多高,都是直顶门框的高度,但他却比季妄言宽阔很多,手臂上壮硕的肌肉几乎有三皇子?半个脑袋大。

他面上缠着纱布, 一?只眼瞎了,左脚也?跛了,行走间?十分不稳, 但他还是站在?门口,向季妄言行礼, 然后缓缓跪下?。

一?旁的秦家老奴与烟楣赶忙退让到一?边去,不敢站在?秦七夜的身前受这个礼。

烟楣立到一?旁时, 以眼角余光瞧见季妄言将秦七夜扶起来了, 她听见季妄言道:“孤与三皇弟受父皇之命,来办秦家检举的贪污案, 沉冤昭雪是我们?该做的事,小秦将军不必跪, 秦家将为大奉献命,皆为我大奉功臣,小秦将军为他们?而来,也?不该跪孤,反而,是孤该向秦小将军见礼。”

季妄言说话间?,整理衣袖退后一?步,向秦七夜一?躬身到底,道:“孤当?为大奉子?民谢过将军。”

烟楣站在?季妄言的侧后方,偷偷去看那位用纱布包了满脸的小将军时,瞧见他仅剩的那只眼里含着水光。

他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内受了季妄言一?拜。

他身量高,肩膀宽阔,臂膀粗壮,如同一?头猛虎一?样,几乎将整个门板都给?挡住了,待到季妄言行完礼,他便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扶起季妄言。

秦七夜扶起季妄言的时候,烟楣在?秦七夜的眼里看到了六个字:士为知己?者死。

季妄言的这一?礼,这可比三皇子?刚才那虚无缥缈的一?堆话有用多了。

一?想到三皇子?,烟楣的视线就往门内瞟了一?眼,正好瞧见那位三皇子?的脸。

她早就听说过三皇子?,最?早是因为白月明那件事,她在?长乐郡主的口中听说过三皇子?,据说三皇子?和太子?之间?关系很差,双方内斗的很严重。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三皇子?。

她本以为,能和季妄言斗的风生水起的皇子?,也?应当?如同季妄言一?般心机阴沉手段狠辣,但是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张天真到根本藏不住任何情绪的脸。

三皇子?今年不过十八岁,甚至还没到弱冠的时候,比季妄言还小两岁,眉长又?细,脸蛋是标准的美人鹅蛋脸,有些女气,此时正一?脸愤怒的看着季妄言和秦七夜。

显然,他是因为他提前到、劝了秦七夜很久,但秦七夜根本不理他,反而对后来的季妄言如此投机而生气。

三皇子?的表情和心理活动都如此好读,让烟楣有些许惊诧。

就这样脾气的人,真的能跟季妄言打吗?

===第28节===

莫非是这三皇子?是个表面好懂,内里狡诈的人,只是在?演戏?

烟楣几个念头急转间?,那三皇子?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略显疑惑的拧起了眉头。

显然,他是在?想烟楣是谁——季妄言以前身边可没有什么女官,这人连宫里带出去的奴婢都不爱用,突然来了个女官,难免让人多想。

烟楣赶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而这时,季妄言已经与秦七夜一?道迈入了秦七夜的厢房之中了,她赶忙跟在?季妄言的身后。

秦七夜被季妄言扶着坐在?了靠墙的床上,季妄言与三皇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们?两人落座了之后,烟楣便坐在?了季妄言的下?首,一?旁的老奴则为季妄言、三皇子?、烟楣端茶倒水。

众人落座于后,季妄言还与秦七夜寒暄了一?些旁的事情,大概都是漠北军中哪里如何如何,秦七夜的父母如何之类的不痛不痒的话题。

烟楣小心地观察秦七夜,发觉秦七夜多数时候虽然寡言,但是在?问到漠北的时候,话会多一?些。

他对漠北情感很重。

而太子?与秦七夜这些话才说了几句,一?旁的三皇子?便急躁的打断他们?的话,道:“太子?殿下?,不要?总是叙旧了,现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破案,要?抓住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

秦七夜被打断了话题,唇瓣微抿,似乎有些遗憾,而季妄言顺势道:“小秦将军,既如此,便说一?说你从漠北而来,带回来的证据吧,父皇已经将此案交于孤与三弟一?起着手查办,我们?二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秦七夜的目光飞快瞥了一?眼烟楣。

烟楣不知道他为何看她,但随即,她便听到三皇子?道:“太子?,此事严密,弟弟的心腹都未曾带进来,你的这位小女官还是出去吧。”

烟楣这才明悟过来秦七夜那一?眼是何用意。

她的身份不配坐在?这里听。

她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她确实没有参加这些事情的资格。

“你的人你信不过,孤的人,孤信的过。”季妄言根本就没看烟楣,甚至都没看三皇子?,而是看向床榻上的秦七夜,道:“若是有消息从她这里走漏出去,自当?由孤一?力承担后果。”

烟楣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刚弯下?去的腰又?挺起来了。

三皇子?气得脸色更红了,横眉冷对,一?副很想发火的样子?,但又?因为太了解季妄言的秉性,所以忍了。

烟楣偷偷瞥了一?眼季妄言,就看到季妄言冷厉的下?颌线。

季妄言这个人,真是——

烟楣的鞋尖在?地上碾过两下?,红着脸想,太嚣张了,讨厌死了。

有季妄言担保,秦七夜才继续道:“臣的证据可以拿出来,但臣的证据拿出来之后,太子?真的能为臣洗刷冤屈吗?”

“自然。”季妄言还没有说话,三皇子?便急急抢话道:“你且拿出来,太子?若是做不到,本皇子?也?会做到的。”

烟楣又?扫了一?眼季妄言。

季妄言面色沉静,不见喜怒。

烟楣又?开?始怀疑自己?,这个三皇子?他是真蠢,还是在?装蠢啊?

秦七夜沉默片刻,道:“我们?收集了很完整的证据,我一?直在?被追杀,也?是因为这些证据。”

说话间?,秦七夜看向了一?旁的秦家老奴。

秦家老奴佝偻着背,走到了一?旁角落的箱子?里,把那箱子?捧过来,放在?窗口矮榻上的矮桌上,然后将箱子?打开?。

三皇子?等不及,便凑到箱子?前面抻着脖子?去看。

箱子?里面摆了厚厚的账本,以及一?些血书,还有一?个个官印。

官印不离身,除非人死,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官印,都是一?条人命。

三皇子?一?看到这半箱子?的官印,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一?拿起一?份血书来看,脸色都越看越白。

无他,因为这信封上弹劾的是当?朝左相,以及牵扯到了一?部分朝廷官员,几乎都是位高权重,且都出身门阀世家。

几乎半个朝堂的人都在?这上面了。

这谁动的起?就算是顺德帝瞧见了这份名?单,都要?重新放回去的,硬要?动的话,估计只有北典府司的人能动,他和皇兄都还嫩了些。

秦七夜从三皇子?拿到血书之后,便一?直在?看三皇子?的脸色,待瞧见三皇子?迟疑着将血书放回箱子?里去之后,秦七夜的脸上闪过几分失望与难堪,随即,他又?将目光投向那位太子?。

太子?便一?直坐在?原处,没有动,只安静地抿着茶。

秦七夜只能瞧见季妄言冷冽的侧脸。

他对太子?有些耳闻,性子?暴戾,手腕狠辣,做事雷厉风行,苛待下?人,种种流言都表明,这位太子?并非是好相处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愿意为了秦家军,为了那些死在?沙场上都不会有人收尸的贱民而得罪半个朝堂吗?

而这时,秦七夜便看见那三皇子?突然从箱子?中又?拿起了一?份血书,转而递给?了季妄言,道:“皇兄,您瞧瞧吧,看看您怎么还秦家军清白。”

他显然是打算把这个烫手山芋都丢给?季妄言,自己?不打算管了。

反正他不做,顺德帝也?不会罚他,但是太子?不做,顺德帝会罚太子?。

烟楣听见这话时,眉头都跟着拧起来了。

他们?大家分明都是在?为了大奉办事,为了秦家军办事,所有人都应该齐心协力往一?处使才对,但是这三皇子?却因为事情太难,而直接丢给?太子?,还用这种语气幸灾乐祸的讲话,摆出来一?脸看热闹的态度来。

在?漠北国难当?头、人命都填进去这么多的情况下?,还要?搞针对分裂,真是让人讨厌!

她还有些担忧这位小秦将军——与他们?漠北性命攸关的事情,那一?条条人命,被当?成烫手山芋一?样推诿,丢弃给?别人,小秦将军会不会难过?

但她看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包裹在?纱布下?的头。

他连表情都没有,只有一?只眼露在?外面,也?没看烟楣,只定定的看着太子?。

他要?看太子?会不会接。

而下?一?瞬,季妄言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手自然地接过了三皇子?手里的血书,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一?般,神色如常的拿过那张纸,他甚至还没看上面的内容,便道:“孤说过了,既然孤来了,拜过了漠北英魂,便当?为漠北做些事情,不管有多难,孤都会办。”

说话间?,他直接站起身来,将那纸放到箱子?里,然后将箱子?抱起,他道:“孤要?在?书房整理这些证据,秦小将军可要?一?起来?”

秦七夜掩盖在?纱布下?的面颊抽动了两下?,他呼吸沉重的站起身来,不顾自己?的伤腿下?了床榻。

他要?跟着太子?一?起。

季妄言无视了三皇子?,走向书房外,烟楣也?无视了三皇子?,昂着下?颌跟着季妄言走。

烟楣此刻在?心底里判定,这个三皇子?是真蠢!不管是不是演的,都蠢得让人讨厌!

而三皇子?被留在?厢房内,神色变幻了片刻后,还是咬着牙跟上了他们?。

这些证据,还是要?看看的,万一?有点能用上的呢?

——

烟楣随着季妄言进了秦家的书房,整理了一?整个下?午,才整理出了一?份名?单来,那名?单上的人看的她头皮发麻,光是想想都血液加速。

名?单出来的第一?时间?,三皇子?就找理由溜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传递消息去了。

烟楣只看着那名?单发呆。

这些人,难不成真的

“烟楣。”季妄言整理完了所有东西后,突然道:“你先?回烟府,明日孤叫你。”

烟楣看了一?眼书房里的季妄言与一?旁坐在?椅子?上的秦七夜,便明白,季妄言是有话要?与秦七夜单独说。

她乖乖的应了一?声“是”,随即回了烟府,那位秦府的老管家亲自送她。

她回到烟府的时候,乘坐的是秦府的马车,她的两位庶兄在?府门口接她。

一?见她下?马车,一?位庶兄去送秦府的老奴,一?位庶兄与她低声问道:“阿兄听闻你去跟太子?办大案了,可有什么风声?”

烟楣的后背骤然一?紧。

“没有!”她想起了季妄言当?时和秦七夜的保证,立刻道:“阿兄,我不能讲的。”

庶兄愣了一?下?,赶忙点头道:“对对,是阿兄不好,阿兄不该问,你且去趟书房,父亲寻你。”

说话间?,庶兄亲自将她送到书房门口,却并没有跟进去。

烟楣便踩着九曲回廊,又?进了父亲的竹林。

烟父的竹林幽静深远,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烟楣敲门而入时,烟父正坐在?案后看书。

烟父不管在?何时,都是一?副沉静稳重的文人姿态,见烟楣过来了,便随意问了一?些不涉要?害的其他的问题。

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烟父自己?清楚。

比如秦小将军身体?如何,太子?待你如何,可有觉得哪里不方便之类的问题,烟楣一?一?作答之后,烟父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烟楣,然后道:“楣儿?,你走的路,比你两个哥哥都好,且要?听太子?殿下?的话。”

烟楣自当?点头称“是”。

“今日起,每月给?你拨五十两银子?,供你花销,出门在?外,不要?委屈了自己?。”烟父说完后,又?道:“你姐姐过些时日便要?与西江候世子?成婚了,你日后,可与西江候世子?结交一?番。”

烟父还不知烟楣、烟桃、西江候世子?之间?那些提起来都让烟楣觉得恶心的事情呢。

烟楣垂下?眼眸,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 ,只躬身行了个礼,道:“是。”

顿了顿,烟楣又?道:“启禀父亲,女儿?有一?事,想求父亲。”

烟父道:“只管说来。”

烟楣站直身子?,尽量让自己?瞧着平静些,道:“女儿?已是东宫属臣,日后前途无量,不想被婚事束缚,还请父亲,为女儿?与周公子?退婚。”

第28章 [VIP] 撕逼大战

烟父有些?意外, 撩起?眼皮看了眼烟楣,并未问为什么?, 只是沉吟片刻后?, 道:“为父可以答应你,但你要记得,周行止才学傍身, 又?有圣上亲点, 日后?定会与你同朝为官,你且要记得分?寸, 不可太过得罪。”

烟父其实很?看好周行止,这是个能栽培的苗子。

烟父思索了片刻后?, 还是不想?放弃周行止,便道:“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带周行止来见一下我,若是他没意见, 我可收他为学生,就算没有翁婿的缘分?,也有些?旁的缘分?。”

烟父是个很?会栽培党羽的人, 他现下给周行止的不过是几十两银子,一些?便利而?已, 但日后?周行止一旦扶摇直上,还给他的却是百倍。

“是, 女儿会去?亲自问他的。”烟楣对烟父这“无一疏漏、算计到底”的性子算是了解, 所有能做利益交换的东西烟父都不会错过的。

“嗯。”烟父先是满意的点头?,随即又?道:“今晚回去?早些?休息, 明日抽个时间去?瞧瞧你姐姐,你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 你们姐妹日后?可以常聚一聚。”

在?烟父眼里,烟桃与烟楣感?情很?好——毕竟她们二人是宅院中唯一一对一起?出去?参加宴会、一起?去?读书上学的姑娘。

小姑娘们之间的龌龊龃龉都被藏在?最底下,就算恨不得把对方弄死,也从未在?父母面前透露出过一丝。

“是,女儿本就准备今日去?瞧瞧姐姐的。”烟楣垂着头?,一脸乖巧道。

===第29节===

烟父满意颔首,道:“下去?吧。”

他本意是培养大女儿入朝堂,虽然阴差阳错成了三女儿,但也没关系,左右都是他的女儿,是烟家人,那就够了。

烟楣离开书房以后?,回了她的新雨院。

她院中的丫鬟与小厮是整个烟府中最清闲的,她整日不在?府内,他们便自己?懒散的坐在?一道说话,烟楣回来,这群人便赶忙凑过来,问要不要打水沐浴,用膳之类的。

烟楣从国子监出来后?忙了整整一个白?日,酷暑难熬,国子监的学子服又?闷热沉重,汗水浸的后?背都是湿的。

旁的人去?烧水做饭,小桃红来为她解下厚重的衣裳。

“我自己?来。”烟楣摆了摆手,道:“去?开一下我的库房,给大姐姐添妆。”

她现在?也有自己?的库房了,里面放着之前季妄言赏她的银子,和每月烟家发的月俸,以及烟夫人赏她的一些?金玉首饰,其余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比较值钱的琴谱棋谱,古画。

她其实没多?少好东西,但向来姐妹添妆都不需要放什么?银钱,那都是长辈给的,她只需给点有心意的东西、面上过得去?就行。

烟楣的大丫鬟,小桃红闻言“哎”了一声,喜气洋洋的去?开库房。

烟楣在?里面挑了一本琴谱,琴谱是周姨娘费尽心思给她得来的,这原先也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周姨娘原先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儿,也是嫡女,弹了一首好琵琶,烟楣自小便也跟着学琵琶,一些?其他乐器她都有涉猎。

这本是她婚嫁时最大的优势,是她身上最华丽的点缀,是其他姐姐妹妹们都嫉妒的东西。

但到了今日,烟楣一点都不在?乎它?了。

她以前没见过这世界,懵懵懂懂踉踉跄跄,也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但是她昨日跟着季妄言整理了所有关于贪污案的事情之后?,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好官。

她要做一个如同季妄言一样的好官,敬兵爱民,什么?样的苦难都挡不住他。

她用不上这琴谱了,她再也不会拿这些?东西去?取悦别人了。

烟楣道:“把这琴谱装上吧。”

一旁的小桃红想?说一句“这琴谱好贵”,但见烟楣满脸不在?意,又?咽回去?了。

她隐隐觉得,姑娘变化很?大,与以前虽是一个人,一张脸,但却瞧着大不相同,以往姑娘受了一点委屈便哭,遇事总慌乱,瞧见什么?都怕,现在?却好似,好似——

小桃红琢磨了半天,琢磨出了四个字。

胸有成竹。

她们说话间,小桃红取来了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将琴谱装好,又?去?领了冰来——她们姑娘现在?也有冰用啦!是最大块的冰,一端进来,拿瓷盆一装上,厢房中立刻凉下来了。

烟楣沐浴洗漱过后?,随意用簪子把发鬓攒起?,捞了一件绫香缎中衣穿上,用过膳后?,便披了一件青色雪绸上绣银色竹叶的书生外袍——这种款式男女皆可穿,如骑马装一般不分?性别,烟楣自去?国子监读书后?,便叫小桃红备了两件,方便她外出行走。

毕竟襦裙之类的动起?来太繁琐了。

她漱口后?,已是酉时末,便带着她的添妆去?了烟桃的院里。

烟桃是在?主院里的,随着烟夫人一道住,烟楣要去?见烟桃,就要先去?见烟夫人。

她虽已为官,但毕竟是家中孩子,平素不在?家中晨午定省便罢了,现下来见烟桃,也没有到了主母院里却不拜见的道理。

不过烟夫人今日不在?,烟夫人旁的管家嬷嬷来见了烟楣,与烟楣笑着说道:“三姑娘有心了,夫人今日去?为大姑娘挑选出嫁时要备下的东西,现下还在?商贸街,未曾回来,待到夫人回来,老奴会与夫人禀告姑娘今日来寻她的事的,三姑娘只管去?寻大姑娘便是。”

烟楣便行礼,嬷嬷忙不迭的避开,又?向烟楣行礼。

待到烟楣走了,嬷嬷目送她进了烟桃的院子后?,才小心的拍了拍胸口。

她儿子是家仆,跟着二公子办事,她儿子听二公子讲过,他们家三姑娘现在?跟着太子做大事呢,然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没瞧见今日给新雨院的冰都是最好的吗?

日后?他们烟府三姑娘可要成大官啦。

一个嬷嬷都是如此,下面的那些?丫鬟们更?是如此,哪怕是烟桃的贴身大丫鬟,都对烟楣恭恭敬敬的。

唯有一个丫鬟,在?烟楣来的时候悄悄躲起?来了——那是之前,在?跑马场,烟楣去?找周行止时,烟桃派出去?的丫鬟。

这个丫鬟当时一路上一直在?给烟楣上眼药,说酸话,引的烟楣回来后?大哭了一场,后?来又?奉烟桃的命,去?周行止家里提前请来了周行止,撞到了烟楣与太子在?马车里,这丫鬟在?烟楣和周行止之间搞了不少事,现在?烟桃势弱,怕烟楣来清算她,故而?跑的很?远,都不敢冒头?。

烟楣根本不知道一个小丫鬟的惶恐,她此次是来给烟桃送添妆的,她明日一大早又?要走,去?寻季妄言办案,还要抽空去?找周行止,与周行止说退婚一事,和烟父有意收周行止为学生的事,根本没有时间来送东西。

还是趁今天晚上一道办了。

烟桃的院子种满了倒钩子悬挂白?蔷薇,爬满了整面墙壁,夏日晚间中迎着月光开的皎皎,绿叶白?花,芬芳馥郁。

烟楣来了之后?,丫鬟便将烟楣往厢房里带,但烟桃没有出来迎接。

以往烟桃是最重礼数的那个,不管何时何地,和谁在?一起?,都礼数周全,笑眯眯的与人讲话,绝不可能人到了厢房门口,她这个主人还不迎出来。

门口的丫鬟便引着烟楣进门,一边进来一边陪着笑脸道:“近日暑气盛,姑娘厌夏,不爱出来走动,还望三姑娘海涵。”

烟楣自然海涵,只笑着点头?道:“无碍。”

说话间,她们从外间进了内间里。

彼时已是酉时末了,天边暗下来,窗外彩霞满天,厢房内没点灯,一个单薄的黑色影子便坐在?窗户旁边,一道残阳铺人身,身负晚霞面匿暗。

随着烟楣走进来,窗边的人缓缓回过头?来。

一张面若死灰的脸露在?了晚霞中。

极致艳丽的红霞落到她苍白?消瘦的面上,她麻木无神的瞳孔在?看到烟楣的一瞬间骤然亮起?,干到起?皮的唇瓣抽动了两下,定定的望着烟楣那张娇柔的脸。

才几日过去?,烟楣似是比之前更?艳丽了,一股勃勃的旺盛生命力在?她体内勃发,她站在?那,亭亭玉立,自带一身风骨。

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烟桃见了她,便记起?了最近听来的一些?事,比如烟楣正在?跟太子办案,据说若是此案办成,烟楣前途一片光明。

想?起?那些?事,原本如同死火山一般寂冷的心又?开始躁动,她仿佛听见自己?的骨头?和血液都因?愤怒而?燃烧起?来。

烟楣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烟楣才是那个该被迫嫁给西江候世子的人,烟楣才应该是那个被拘在?后?宅中再难出一步,抑郁而?终的人!

她们的人生,都因?为烟楣爬上了太子的床而?颠倒了!

烟楣蛊惑了太子,利用太子对付他们,所以她才会输,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姑娘,三姑娘来——”丫鬟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烟桃神色狰狞的说道:“出去?!”

丫鬟惊了一瞬,慌乱的去?看烟楣,烟楣神色淡然的站在?原地,道:“出去?吧,我与姐姐有些?话要说。”

烟楣早就知道,今日她过来,不会是简单的来送一个礼物的,就算她不来,烟桃也迟早会找她。

丫鬟垂着头?应了一声“是”,赶忙跑出去?了。

丫鬟跑出去?了之后?,厢房内便只剩下烟楣与烟桃两个人。

烟桃撑着矮桌,从窗边矮榻上下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烟楣,眼眸里跳动着要将烟楣撕碎的怒火,近乎是咬牙切齿般开口说道:“是你让太子这么?做的吧?你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毁了我的一生,然后?又?来看我的笑话,对吧!烟楣,你好狠毒的心肠!”

第29章 [VIP] 你很得意吧!

“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你很得意对不对?我有的,你都抢走了, 现在被父亲偏爱的是你, 在官场出入的是你,被沦为联姻工具的是我!你现在很高兴吧?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烟桃说到最后, 满脸愤恨的看着她, 看起来似乎很想冲过来与她同归于?尽。

“你今天?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烟楣, 我从没想过,你竟有如此心机, 攀附上太子来给你自己?铺路,果然,像你这种卑贱的庶女,只能想出来这种法?子!”

烟楣平静的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 听着她带着仇恨、混着哽咽的怒骂声,不由得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阿姐。”她说:“这不正是你当初想对我做的吗?为什么轮到你自己?身上,你便接受不了了呢?”

“我不过是把你对我做得事情还给你罢了, 你为什么如此愤怒呢?难不成,这天?底下就只有你害别人, 不能有别人还你吗?你对我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烟楣将手里得紫檀木盒子放到了矮桌上, 盒子落到桌上, 发出“啪嗒”的一声响,短暂的打断了烟桃的质问。

烟桃只是愣了一瞬, 随即又回过神来,她从鼻腔里呛出一声嗤笑, 高高抬着下颌,道:“你只是个?庶女而已?,烟家从不将女子下嫁为正妻,只会将你上嫁为妾,若是你能嫁给西江候世子,那?已?是最好的命了!你偏偏不识相!”

“我已?有了婚事。”烟楣望着烟桃的脸,放轻了语调,循循善诱道:“我安安稳稳的嫁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与烟家没有任何坏处,姐姐为何非要毁了我呢?”

“什么叫我毁了你?分明是你痴心妄想!”烟桃的情绪骤然激愤,指着烟楣大声吼道:“你不过是个?庶女,根骨不佳,耐力不足,从不肯用心读书,每日只知道涂脂抹粉,你凭什么嫁给周行?止?”

“若非是你母亲以恩情相威胁,你又怎么可能成为周行?止的未婚妻?你们母女俩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绑上周行?止,本就是错的,我不过是让一切重回正轨,我有什么错?西江候世子有权有势,你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小庶出,嫁给他,本就是你的福气?,你凭什么不愿意?”

“你为什么总要肖想那?些你配不上的东西!你根本就配不上!你早就与太子勾连在一起,凭着你那?身子,下作的手段,敞开了腿换来了东宫属臣的位置!烟楣,你是该被浸猪笼的,你根本就配不上周行?止!你和你姨娘一样,都是用美色固宠,毫无才气?的贱、货!”

烟桃说到最后时,一张脸都涨红了,消瘦的身子迸发出一阵高亢的怒吼,几乎在整个?厢房内回荡。

她简直像是疯子一样。

彼时,窗外?的残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屋内一片昏暗,木窗随着微风轻轻颤动,两个?姑娘在对峙着。

烟桃说这些话的时候,烟楣试图理解她,但是理解不了。

烟楣最终只能把烟桃归类于?——活该。

烟桃落到今天?这个?境地,都是烟桃自己?走的,没有旁人半点错处,兰因絮果,一饮一啄,她就该是如此。

烟楣与烟桃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烟桃这样子让她觉得可怕又可笑,她转身便走。

烟楣见她那?副疯样子,本不欲跟她争辩,但是走到门口时越想越气?,她想起来那?些难听的话就被气?得浑身发颤。

不行?!就算烟桃是疯子,她也?得踢疯子一脚!

她便回过头来,盯着烟桃说道:“无论如何,现在赢的人是我,要嫁给西江候、被恶心一辈子的人是你,我是东宫属臣,而你,只能一辈子跟恶心的人躺到一起睡觉!每日瞧着他的莺莺燕燕,给那?种恶心的人生儿育女,还要争他的宠!”

烟楣说完之后,转身快步跑了,她怕烟桃发疯过来抓花她的脸。

果不其然,她才跳出门槛跑出几步,便见一个?花瓶被砸了出来,“啪嗒”一声砸到了地上。

然后厢房里便传来了烟桃的怒骂声。

“烟楣,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烟桃冲到门外?,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直接扑在地面上,狼狈的昂起头吼道:“你当太子是什么好人吗!他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他恣意妄为,你迟早要因他而死!”

烟桃趴在地上,面色涨红,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迟早会因他而死!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但烟楣根本不听她说话,生怕跑慢了被花瓶砸死。

季妄言说过,穷寇莫追。

烟桃已?入穷巷了,真要是把烟桃逼急了,拼死过来恶心她一把,她也?受不住。

烟楣离开了烟桃与烟夫人的院子,往她的新?雨院走。

盛夏傍晚,她途经花园花阁,瞧着一片静谧的繁花与晚霞,隐约间好似找到了烟桃陷害她的原因。

烟桃好像喜欢周行?止。

之前?烟桃提到周行?止的时候,眼底里那?种迸发出来的光,和言语间对周行?止的仰慕都分外?明显。

===第30节===

烟楣开始回想之前?的事情。

她以前?在烟府中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庶女,烟桃从没找过她,后来她与周行?止订婚了之后,烟桃才开始找她玩。

现下想来,当时她去马球场找周行?止的时候,也?是烟桃一直在撺掇她。

怪不得烟桃一直想毁了她的清白,只要她的清白没了,周行?止也?不可能和她成婚了。

烟楣越想越心惊,她真是笨死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那?些旁枝末节的事情。

她若是早知道,说不准能早做反应。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已?经回到了新?雨院里,她的厢房中早已?放满了冰盆,一阵凉爽的气?息直扑面颊上,她叫丫鬟提水桶来,泡进热水桶里,懒洋洋的眯一会儿。

她刚才跟烟桃吵架,吵出一身汗来。

——

季妄言趁着夜色来烟家、一路翻墙走瓦,落于?净房窗外?时,正瞧见这么一幕。

他的小猫儿趴在桶边上玩水,热水将她的脸蒸烧成桃粉色,瀑布一般的墨色发丝裹着她纤细单薄的背,水波盖住了她曼妙的身姿,但盖不住她眉眼间勾魂般的浓艳,季妄言远远的望了一眼,便觉得心口发烫。

他的小狸奴,怎么这般好看。

真想把她日日藏在怀里,随时把玩。

季妄言悄无声息的从窗外?翻进来,走到浴桶旁边时,才突然放重了脚步。

烟楣被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惊了一瞬,一转头,便瞧见季妄言站在她身后,正单手解开他的玉带钩。

烟楣瞧见他,先是高兴,见他解腰带又羞愤,撩起一捧热水,直接往季妄言脸上砸,一边砸一边娇嗔道:“干什么!季妄言你讨厌死了!”

一捧飘着玫瑰花瓣的热水泼到季妄言的身上,像是打在了季妄言心上,他近乎是凶蛮一般将衣裳扯干净,单手撑在水桶旁边逼近烟楣。

“好楣儿,不想要吗?”

他年轻火热的身躯一逼近,烟楣便觉得她的脸都烧起来了。

混蛋,讨厌死了!

浴桶里的水满了又溢,溢了净房一地。

足足到子夜时分,烟楣才腾出空来,窝在季妄言的肩头问他:“你今日怎的来了?”

彼时他们俩躺在烟楣的小床榻上,季妄言揽着她,一手摸着她柔顺的头发,道:“刚处理完后面的事,来陪你一会儿。”

他的小楣儿一定饱受相思之苦,他今天?要是不来,小楣儿明日一定会生他的气?,和他闹别扭,不让他抱的。

烟楣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她本以为今日季妄言忙,她能好好睡一晚的,没想到这人都撵到烟府来了。

“明日要做什么呀。”她窝在季妄言的怀里,用柔软的脸蛋蹭季妄言的肩膀,又歪过头去啃他的锁骨,像是小猫儿一样,在没见过、不熟悉的东西上抓抓啃啃,玩儿的分外?开心。

季妄言闭着眼,道:“要去抓人。”

说话间,他又捏了捏烟楣的腰,转头看她:“好楣儿,今晚没吃东西么?”

肚子瘪瘪的,捏着都不舒服了。

烟楣记起来她之前?被季妄言一口一口喂大、撑起来的肚子,顿时羞恼的转过身去,不搭理他了。

季妄言便转过头来抱着她,贴着她后背道:“明日要抓好多人,小楣儿怕不怕?”

烟楣不理他。

季妄言便自顾自的与她道:“此次涉案人员很多,几乎涵盖了半个?朝堂,若是全都抓下来,孤怕是要彻底得罪京城士族了。”

烟楣也?跟着忧心起来,她回过头,一双漂亮的杏核眼里满是担忧:“叫皇上去抓呀,叫北典府司的人去抓。”

季妄言揉着她的头发,抱着她亲亲捏捏,只道:“这是交给孤的活儿,怎么能假于?人手呢?”

烟楣不懂,季妄言也?不想与她明言。

最开始,季妄言也?以为秦七夜这只是一场贪污案,但季妄言将秦七夜带来的东西查过了之后,就确定了,这不只是一场贪污案,而应该是被人设计的贪污案。

漠北贪污案被爆开,是早有预谋的。

秦七夜在这件事里也?是一个?棋子,因为秦七夜带来的证据太齐全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死证,任谁来都翻不了案。

这样多的证据,定是有人提前?安排的。

秦七夜这件事挑在这个?时间段爆开,背后的原因不止是一个?贪污案,是顺德帝想对世家门阀下手。

世家门阀盘踞大奉已?久,寒门弟子没有出头之日,所以顺德帝想削弱门阀。

想要削弱门阀,就要找一个?能将所有门阀都打压下去的事情。

贪污案是最好的引子,因为世家门阀的人久经官场,没有不贪的,只要在贪污案中将这些世家门阀的人弄死,顺德帝的目的就达到了。

拿秦七夜的命,来跟世家门阀搏一场输赢。

这就是顺德帝将这个?秦七夜交给他的原因。

大奉这些年风调雨顺,不知道养出了多少贪官污吏,而这些人又都是朝中砥柱,想要动他们,必须要有一把锋利的刀。

顺德帝要季妄言来做这把刀。

他不喜季妄言,所以也?不在意季妄言死活,季妄言想做太子,想登皇位,就得豁出这条命去跟这些世家门阀打。

一个?季妄言,一个?世家门阀,这两边死了那?一个?,顺德帝都乐见其成。

一死一伤也?好,两个?都死更?好,顺德帝就可以扶三皇子上位了。

幸而季妄言之前?在太极殿里,果断将三皇子给拉下马来,现在三皇子与他一起,顺德帝也?会投鼠忌器些。

只是可惜了那?位秦小将军,自漠北而来,奔袭万里,一腔热血难凉,以为自己?是来为漠北将士伸冤的,却不知自己?只是个?棋子。

季妄言思及那?些阴私,只觉得心冷,便都压下去,转而抱紧他怀里的烟楣,柔声道:“睡吧,明日孤带你去瞧瞧。”

——

季妄言抱着烟楣沉沉入眠的时候,皇宫三皇子的殿内,季子安正问他面前?的侍卫,道:“可有查清了,今日跟在季妄言身边那?个?女官是谁?”

今日三皇子一直对那?女官颇为在意,他了解季妄言,季妄言身边从不养闲人,突然多了个?女官,他不得不查清楚。

“回三皇子的话。”跪在地上的侍卫道:“属下查明,今日跟在太子殿下身侧的女官名曰“烟楣”,是烟右相的三女,庶女出身,时年十六岁,被长乐郡主点为伴读,进了国子监,不知是何缘故,被太子点了女官。”

侍卫沉吟了一下,又道:“白月明死之前?,曾留下字条给我们传言,说这个?女子,与太子殿下是那?种关系。”

顿了顿,那?侍卫道:“这个?女子本是有未婚夫的,据说还是母族的人,青梅竹马,据说,那?位未婚夫还有些才气?,之前?在龙骧书院时,偶遇圣上,被圣上钦点过,可直接入东宫为东宫属臣呢。”

三皇子惊讶的“啊”了一声,道:“怎能可能,季妄言那?样的性子——”

他本是觉得,季妄言这些年来一个?女子都没有过,不应当对什么女人有这么大的兴致的,但一听见那?“巧取豪夺”的故事,又觉得跟季妄言这个?人实在是太适配了,一听就是季妄言能干出来的事。

季妄言这个?人怪得很,送上门来的女人他不要,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他却喜欢的要命。

没想到,季妄言身边一小女官还有这样缠绵悱恻的故事。

三皇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片刻后,道:“她那?未婚夫叫什么?寻个?机会找他一下。”

第30章 [VIP] 谁呀!!跟小桃红抢活干!

次日, 清晨。

小桃红端着洗漱的水,打着哈欠自厢房外走进外间, 但还没来得?及推开内间的门?, 便?瞧见内间的门?自己推开了?。

她们家姑娘穿着一身官袍出来了?。

官袍是绿色的,上?绣着银色纹路,官袍为绸缎, 质地上?乘做工精良, 足踏云靴,头顶冠玉, 一张脸上?未施粉黛,露出雨后青山般嫩生生的脸蛋, 眼?眸含水,秋波暗送,腰间以银带钩一勾,纤细不足一握。

似山雾蒙蒙间, 走出来的山鬼,眼?眸湿漉漉的,分明是一副娇弱无依的模样, 但眉眼?间却绕着一丝浑然天成的魅意,直勾人的眼?。

小桃红被烟楣的模样震了?一瞬。

她没读过?什?么书, 就是觉得?她们姑娘太好?看了?,嘴巴粉粉, 眼?睛水水, 皮肤白白,哪里都好?看, 一根头发丝都比旁人美。

“不必收拾了?。”烟楣瞧了?一眼?小桃红手里捧着的水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净房里那一桶被糟践的不成样子的水, 顿时红着耳朵偏开了?视线,道:“我要去忙了?。”

“恭送小姐。”小桃红便?蹲身行礼。

烟楣转身快步离开了?厢房内。

小桃红则是进了?厢房内,小姐走了?,她得?收拾厢房里。

但是她进了?厢房里之后,竟然发现厢房里面干干净净,净房的地面上?一滴水都没有,木桶里面更是被人用毛巾细心?的擦拭过?!

救命!谁趁她没醒的时候偷偷把厢房里的活儿?给干了?的!

太过?分了?!争宠也没有这么争的吧!

小桃红生气啦!!

——

烟楣从厢房中离开后,出了?烟府的后门?,便?瞧见季望楼的马车停在烟府的后巷里。

烟楣这回连耳垂都跟着红起来了?。

季妄言卯时硬是与她折腾了?一通,才刚从她房内离开,辰时又要等到她的后巷里,简直黏死人了?。

她一路顺着烟府后门?快步跑出,奔到马车前,踩着马车外的小木凳,爬上?了?马车。

马车还是上?一次她所乘坐的那个沉香木马车,季妄言歪斜靠坐在马车壁上?,单手撑在膝盖上?,瞧见烟楣来了?,便?拍一拍他身前。

烟楣白了?他一眼?。

季妄言见不得?她这幅小模样,一动起来万种风情皆与眼?尾回荡,勾的他神魂颠倒,伸手去将烟楣抱到怀里来,逗她道:“好?楣儿?,吃饱了?就不要孤了?吗?这般没良心?,孤好?伤心?,孤每晚都是怎么精心?喂你——”

他话没说完,烟楣已经恼羞成怒的转而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道:“季妄言!你再这般胡言乱语,今天晚上?便?不要来我的厢房里!”

季妄言低笑了?一声。

他伸出一只手,把玩着烟楣的耳垂,低声道:“好?楣儿?,今天晚上?,孤和你,都回不去的。”

烟楣当时坐在他怀中,一抬头,就是季妄言漫不经心?的脸,他长长的眼?睫向下垂着,丹凤眼?里一片冷淡,她离得?近,能?看见那墨色眼?眸里涌动的寒意。

烟楣从他的眼?眸里,窥探到了?他酝酿已久的杀机。

“乖楣儿?。”季妄言的手温柔的抚过?烟楣单薄的脊背,声线愉悦的向上?扬起:“接下来的三天,我们都歇不到了?。”

顺德帝把他当刀用,想要他与世家门?阀两败俱伤,想要他折戬于此,但他偏不。

他偏要把那些世家门?阀都一个个打下去,把那些人都一个个捏在手里,顺德帝不放权,他就一点一点抢过?来,顺德帝想养别的皇子,他就慢慢把别的皇子弄死。

===第31节===

他是天生的帝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包括顺德帝,他的父皇。

他迟早要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顺德帝没两年活头了?,若是识相?些,自己退下去,若是不识相?,待到他再过?两年,羽翼已丰,暴毙了?也行。

左右这天下,迟早是他的。

四海八荒,万朝来贺。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无意识的捋着烟楣的后背,烟楣听不懂他的话,便?伏在他怀里陪着他。

待到季妄言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瞧见他的好?楣儿?窝在他怀里,百无聊赖的用指尖在他的袖袍上?刮来蹭去。

好?狸奴,乖楣儿?。

季妄言想,到时候,烟楣若想为官,他可以给烟楣封个左相?坐坐。

他看左相?那个老?头不顺眼?很久了?。

马车很快便?到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烟楣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她对朝堂之中的所有事情都很模糊,所有见识基本都来自于季妄言。

烟父都没教过?她什?么。

她下马车的时候,发觉他们站在麒麟街街尾,立在一个衙门?口,在衙门?口,站着两个身穿蓝色武夫衣袍的人。

她昂头去看,在衙门?口的匾额上?读了?四个字。

“北、典、府、司。”

她这笨笨的脑袋转了?三圈,才记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北典府司,是大奉中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专门?用来监察百官,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可能?被北典府司监听,还负责刺探敌国情报,揪出本国土内的探子之类的,虽然北典府司的人官阶低,但是掌权高,六品百户都能?抓三品大员,很凶的。

她记得?,她的两个庶兄都对北典府司很防备,庶兄与她讲过?,若是落到了?北典府司的手里,能?捡一条命回来,都能?吹嘘很多年。

“季妄言。”烟楣有点怕了?,缩着肩膀蹭到季妄言身边,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借了?北典府司的地方。”季妄言伸手,捏了?捏烟楣的耳朵,对烟楣笑了?一下,但眼?底里却没有笑意,只有汹涌的杀意:“此案皇上?交由孤与三皇弟来办,不经大理寺,刑部,顺天府三司会审,只由东宫全权负责,孤没地方刑审,便?借了?北典府司的诏狱。”

“好?楣儿?,那可是个好?地方。”

他们说话间,烟楣听见远处有人乘马而来,马蹄疾驰踩在街道上?,一路狂奔而来。

烟楣立刻退后半步,顺便?将季妄言的手拍掉,继而转身看过?去。

来的是东宫侍卫,可以理解为太子的兵,都是有官衔的,最?高的是左右侍卫长,六品。

今日来的是左侍卫长,一个年过?三十的男子,高大威猛,沉默稳重,他率了?一队侍卫而来,到了?二人面前后,一队人翻身下马,身上?的麟甲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动声。

“属下见过?殿下。”

左侍卫长向季妄言行礼,同时牵过?来了?两匹马。

季妄言拉过?了?一匹,继而看向身后的烟楣,问道:“好?楣儿?,你是要随孤一道去,还是要在北典府司内等孤?”

烟楣当然要跟季妄言一道去了?!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季妄言要做什?么呢,她甚至都没怎么出门?来玩过?,不管季妄言要带她去做什?么,她都心?怀期待。

“好?。”季妄言便?扶着烟楣上?了?马。

他抚烟楣上?马的时候,左侍卫长和其余的侍卫都低下了?头,没人敢看。

烟楣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沉浸在要看季妄言办案的兴奋中,捏着马缰坐稳了?。

季妄言坐上?了?另一匹马。

马蹄哒哒而行,因为烟楣走不快,所以整个队伍都慢悠悠的,一路到了?左相?的府门?口。

左相?姓周,坐镇大奉左相?二十多年了?,是整个名单里面,最?高的一个。

要杀,当然要从他开始。

烟楣骑在马上?,慢悠悠走到左相?府门?口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在烟楣的认知中,抓人是有一套流程的,要先叩门?,出示逮捕文书,如果被抓的人官职很高,那还不能?直接带走,有可能?还要留府□□。

所以到了?左相?府门?口的时候、左相?府门?口的私兵准备过?来询问他们为何来此时,她便?准备下马了?。

但是她才刚刚俯下身子,去抓紧马鞍,还没来得?及翻身下来呢,就听见季妄言道:“左侍卫长,逮捕周左相?及府中所有人,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烟楣僵在了?马背上?。

她昂头看过?去的时候,方才还跟在她身后慢悠悠走的左侍卫长已经骑着马、带着人,风一样的扑进了?左相?府中。

前来询问他们的守门?私兵躲闪不及,直接被一蹄子踏中胸口,那大马巨蹄一落,烟楣清楚的听见了?守门?私兵的骨骼被踏碎的声音。

烟楣惊的手心?出了?冷汗,僵坐在马上?,看着府门?内。

一匹匹大马冲进去,若遇反抗,直接就地格杀,为首的左侍卫长拿着东宫的牌子,直接开始逮捕抓人。

这是烟楣第一次看到死人,四处都是血,她害怕极了?,一阵阵犯恶心?,这时,季妄言骑在马上?,从另一旁走过?来,见她这模样,便?轻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捞着腰将她从另一匹马上?抱到自己的怀里,让被吓坏了?的小猫儿?窝在他的怀里,揉着小猫儿?的后背,低头用下颌蹭她的脸,问她:“好?狸奴,被吓到了?吗,嗯?”

烟楣回过?神来,抱紧他,贴着他的胸口,把脸埋进去,声线闷闷的说:“有一点。”

季妄言看不到她的表情,便?捏着她的小脑袋,让她把脸抬起来看她,问她:“会不会觉得?孤做的不好??觉得?孤该温和些,少杀些人?”

烟楣昂起头,澄澈的眼?望着季妄言的脸,看了?半晌后,缓缓摇头,思考着、缓慢的说:“殿下做的一定是最?好?的,殿下是最?聪明的人,烟楣笨,烟楣不想用我的,笨脑子,去想殿下的事。”

她可以善良,可以心?软,但季妄言不一样,季妄言心?软会死的。

从白月明那件事就看得?出来,季妄言并非是如同表面上?那般恣意妄为,依誮他的四周危机四伏,很多事情并非是出于他的本意,他做的事情看似出格,但其实为人很细心?,是个能?掌控大局,但是也注重细节的人,烟楣和他相?识到现在,除了?最?开始时季妄言总发疯,总故意欺负她以外,还真?挑不出来其他的问题。

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过?去十几年都生养在闺阁之内,对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以她浅薄可笑的见识,来要求季妄言呢?

季妄言是有大志向的人,他会向边关的战士见礼,他能?做三皇子不敢做的贪污案,他日后会是个明君,烟楣虽然不聪明,但也能?看出来,季妄言是个明主。

能?将天下交给季妄言这样的人,总好?过?交给三皇子那样的人。

她把脸重新贴在季妄言的胸口上?,又重新闷闷的道:“殿下做殿下的,烟楣陪着殿下。”

季妄言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他揉着烟楣的背,打着马缰、纵马走进了?四处都是尖叫与尸体的左相?家,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好?楣儿?,听话,孤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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