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堇没有想过，会与付凌飞闹到这份上。在对方离家后他心中升起无限的后悔，拿出手机想要联系，最后却又放下。

因为他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哪怕联系了付凌飞、哪怕对方接了他的电话，只要他不改变想法，不说出真实理由，付凌飞绝对不会接受。

所以林堇暂时放弃了，将垃圾袋拿去楼下扔了，又做了一桌好菜。想等付凌飞回来以后，当面好好道个歉。

无论如何，先尽量哄着人，让付凌飞不要那么生气。

林堇琢磨了一晚，然而当天夜里，付凌飞没有回家。

为了等人，林堇很晚才睡。当等他醒来，发现身边床位依旧是冷的。窗外，天刚蒙蒙亮，晨间冰冷的空气渗透窗户钻进来。

林堇眼下带着青色，遥望窗外景色，久久没有回神。许久，才下了床。

来到客厅，餐桌上的饭菜还是原来位置，无人动过，如今已经泛凉了。林堇将其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收拾洗漱过后，准备去公司。

期间他打开手机来看，付凌飞依然没有联系过他，聊天界面空空荡荡。林堇注视片刻，点开屏幕。

【你没回家，是……】

输入几个字，复又删除。

【昨天我……】

再次删掉。

【对不起，其实……】

啪。

林堇灭掉了手机屏。

地铁拥挤，摇摇晃晃。他望着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闭上眼。

去公司，找人当面道歉吧。

来到公司。

同事们都有些惊讶，大概是以为他今天不会来，纷纷过来慰问。

林堇一一笑着应付过去，看向季云恒的办公室。

“你走后领导安排了其他人帮小季总，”同事在一旁解释，“而且你昨天都送医院了，刚好趁这个机会脱身吧。”

“是啊小堇，没有必要那么拼。”

林堇不知该如何说明，只能沉默。

付凌飞大抵正在忙，林堇准备午休再去。而季云恒今天来得有些早，看见人后，林堇起身跟进了办公室。

瞧见他，季云恒像是有些意外：“病好了？”

“是。”林堇顿了顿，“谢谢小季总昨天借我车。”

“小事情。”

季云恒语调轻浮，似乎并未在意昨天发生的事。

林堇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并没有派他活的意思，试探询问：“小季总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今天？没有。”

“那……”

“我要打游戏了。”

季云恒下了逐客令，戴上耳机，“你先出去吧。”

“……好，您有事叫我。”

林堇只得离开。

这类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有时候小季总想一个人待着，便不会叫他。

他原以为等有事了对方会联系自己，结果一个上午都没有半点儿动静。倒是另外一个叫小吴的同事，来来回回进出好几趟。

林堇听说，那是昨天领导新安排的助理。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堇有些按捺不住了。

那位同事大概是第一次给季云恒订餐，确认了好几遍都不敢下单。他主动上前：“我来吧。”

小吴一副遇见救世主的模样，将手机递来：“我实在不知道该点什么。平常也没注意，要是点了小季总不合胃口的菜，肯定又该骂我了。”

他唉声叹气，大概是已经被骂了好几遍。

季云恒自然是不会“骂”人的，只会笑眯眯的讽刺，然后折腾人折腾得更狠。这一点，林堇早有领教。

他取消了几个同事点的菜，又点了几个新的，把手机递还回去，问：“小季总有说什么吗。”

小吴：“说什么？”

林堇：“就是……还需不需要我帮忙。”

小吴摇头，正要开口，又被季云恒唤了一声。他面色一僵，慌忙进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订餐到了。

是林堇下去拿的，由于订过几次，送餐员已经眼熟他，没有询问订餐号。

回到楼上，他将餐送进办公室。

季云恒仍然在打游戏，小吴在一旁候着，瞧见他后眼前一亮：“你帮我拿上来了吗，谢谢。”

小吴正要去接，忽然听身后男声响起。

“小吴。”

季云恒笑眯眯的。

“把工作赖给别人可不好。”

语气分明温和，小吴却不由打了个哆嗦，顿时不敢动了。

“是我自己去拿的。”林堇道。

听见话，季云恒目光投来。林堇硬着头皮：“我是你的助理，这也是我的工作。”

季云恒看了林堇一会儿，双手交叠：“是我太委婉了？”

林堇一顿。

“直说了吧，我现在不需要你。”季云恒道，“你身体情况这么差，我可不想再发生昨天那种事。”

果然。

林堇抿紧嘴。

是因为昨天。

被送走时他流了不少血，看上去很夸张。季云恒一来是认为他身体不好，但更多的、大概是不爽他的失约。

季云恒很自我，大抵是觉得难得给了一次机会，自己却扫了他的兴，便不想再给了。

“……不会有下次，”

林堇轻轻吐出一口气，“请小季总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云恒弯眼：“不。”

没有分毫犹豫，像是以林堇的态度取乐。

小吴立在一旁，有些不明白。这几天林堇分明是被折腾最惨的，甚至被送了医院，这会儿被放过应该是喜大普奔的事才对，怎么还上赶着要来伺候人？

林堇一言不发，视线落在手中盒饭上。少顷走去茶几，将饭盒一一布开。

“小季总。”

将料理都打开后，林堇看着底下盒饭，“我们单独聊聊吧。”

季云恒眯了眯眼。

小吴左右看看，又听季云恒叫自己：“你先出去。”

小吴如获大赦，忙不迭离开了。

室内只剩林堇和季云恒两人，季云恒微微抬起下巴：“说吧，聊什么？”

“我向你道歉。”

林堇依然低着头，转身面向人，“是我答应了小季总，但没有完成约定。”

季云恒：“然后呢。”

“……还有，希望小季总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个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季云恒笑，“我想我的答案也很明确。”

林堇：“小季总怎么才能原谅我？”

“我为什么要原谅。”季云恒摊开手，“除了口头道歉，你能给什么补偿？或者相比其他人，你有什么特别的？”

“我……”

“因为你对我更熟悉？那也不过几天而已。”季云恒打断了话，“再花点儿时间培养，我能找到更好的。”

是啊。

林堇心想。

相比其他人，他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没有更聪明、也没有更擅长为人处世。他平平无奇，所以至今也不过是行政部最小的一个科员。

季云恒想要自己的秘书，或者说培养自己的势力，相比起他，还有更多选择。

……比如付凌飞？

“……”

林堇闭了闭眼。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个人得逞。

季云恒是个恶劣的人。

喜欢新奇、讨厌无聊。他得引起这个人的兴趣、让对方再一次注意自己。

而他所能展示的，必须得是稀奇的、少见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堇忽地一顿。

见林堇迟迟不发言，季云恒颇感无聊：“看来你也没什么想法？出去吧，我要吃饭……”

“有。”

话被打断。

季云恒抬起眼，见林堇微垂着头，眼睛隐藏在镜框与刘海之间，看不清表情。而他这才注意，对方嘴角下方有一粒微小的痣。

“有一样东西。哪怕小季总见多识广，恐怕也没见过。”

季云恒来了兴趣：“是什么。”

林堇：“还不能告诉你。”

季云恒：“你在给我开空头支票？”

闻言，林堇微微扯了下嘴角。

伴随扯动，嘴角下方的小痣也动了，带上些隐晦的神秘。季云恒目光不由被吸引过去。

“开盲盒，你不喜欢吗。”

听见话，季云恒顿住。

林堇声音些微带上些低哑：“让我待在你身边，你迟早会看见的。”

他看向人，隐藏镜片背后的漆黑眼眸与之相对，晦暗莫名。

“然后会觉得有趣。”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

奇怪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