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反派的婚书》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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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昭头疼欲裂。

眼前的画面忽明忽暗,如走马观花。

最后的画面是仙门攻破六道,他率众抵抗三日,浑身染血坐在尸山上,笑得肆无忌惮。

那人身穿弟子宗袍,提着剑一步步向他走来。

奚渊……

再次醒过来,入眼是一片红色帷帐,他张着嘴微微喘气,全身难受不已。

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耳边传来大呼小叫。

“少主醒了,快去请夫人!”

有人在他耳边打气:“少主,你坚持住,明日就是大婚了,只要跟奚渊宗主合籍,你的灵根就能被修复!”

“奚渊宗主真元强大,他一定可以保你性命!”

覃昭觉得这是噩梦,于是又昏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他才得知自己重生了,时间是他死后的第一百年。

他是六道众生之主,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在即将统一天下时遭内鬼背叛,被打散了魂魄。

这具身体是九天少主顾清晏,即将“嫁”去昆仑。

仙门顶层是剑修派,剑修又以三大门派为首,即昆仑、九天和神武山庄。

顾清晏是个病秧子,上个月差点死于荨麻疹——是的,他弱到得荨麻疹都能嗝屁,更别提修行了。

覃昭刚开始不信邪,趁着侍从出去喊人,他掐了个诀,指尖毫无反应。

又低声道:“破风。”

周围安静如初,没有剑鸣回应他。

他再次唤道:“破风,你聋了?”

重重一掌拍在床榻上。

尝试数十次,终于悲催地发现,顾清晏真元微弱,活不过三日。

到底是哪个废物手下,把他复活进这个废物身体里的?

作为令三界畏惧的大魔头,如今沦落到这番田地,甚至还要与奚渊合籍……

等等,和谁?

哦,奚渊。

奚渊其人,是他上辈子的死敌,百年前曾为昆仑大弟子,如今担任宗主之位,也是他的联姻对象。

覃昭深吸一口气,有点不想复活了。

不出片刻,他的娘亲裴钰赶了过来,抱住他一顿哇哇哭。

覃昭猝不及防被摁头搂住,连推开都来不及。

裴钰抽泣:“你爹才刚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为娘怎么活。”

她摸着覃昭苍白的脸,心疼不已:“儿啊,你别怕,只要明日完成合籍,昆仑宗主自会帮你续命。”

覃昭避开她的手:“他为什么要帮我续命?”

据他所知,奚渊这人灭绝人性,如同他手中那把冰冷的长剑,像他这种人,怎么会费力去做这么逆天的事情。

裴钰擦了擦眼泪:“娘答应了昆仑,只要能把你保住,九天日后任凭他们调遣。”

“调遣做什么?”

“你这孩子,是病傻了吗,当然是剿灭六道余孽。”

覃昭冷笑,做梦呢你们。

裴钰陪了他一会儿,便匆匆去叫厨房准备补品,以及明天的大婚事项。

覃昭本想趁机溜出去,谁知刚走到门口,就两眼一抹黑。

又晕了。

再再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回床上,旁边围了几个白衣服弟子,裴钰又在呜呜哭。

覃昭认出那是昆仑校服,下意识想跳起来,然后哇地喷出一口血。

裴钰吓坏了:“这可怎么办,你们倒是把梁玉长老叫来啊!”

弟子忙封住覃昭的穴位,说:“长老和宗主都在处理要事,暂时走不开,他交代我将这个给公子服下。”

他掏出一丸药,让下人兑水喂给覃昭。

覃昭咽下药,勉强呼出一口气,不再翻白眼了。

裴钰焦急:“他这个样子,明天能不能找人代替行礼?昆仑那么冷,他身子受不住的。”

弟子说:“生死印要本人结才有效,我理解夫人的担忧,长老说会尽量缩短大婚流程,以及……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他们离开了房间。

覃昭头晕眼花,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他只知道一件事——这婚是非结不可了。

顾清晏这个身体,别说干点什么,走两步就能要他命。

好不容易活过来,他不能再轻易死掉。

半个时辰后,覃昭勉强能坐起来了。

侍从黎筝端着托盘进来:“少主,这是你要的东西。”

覃昭正对着镜子,虚弱地审视这幅皮囊。

顾清晏深居阁中,皮肤白到病态,眉眼跟个小狐狸精似的,活像个脆弱的陶瓷娃娃,半点没有他魔尊的气场。

他丢掉镜子,将手伸向托盘。

黎筝好奇:“少主,你要墨纸做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覃昭扎破食指,在漆黑的墨纸上迅速涂写起来。

他的动作极快,游刃有余,一点灵光即成符。

黑色符纸以血为媒,正是滇南六道的邪术。

“这是……”黎筝张了张嘴。

覃昭抬起手,啪地一下贴在他脑门上。

黎筝保持着张嘴的姿势,一动不动。

覃昭就这么观察他,过了半刻钟,符纸才轻飘飘地化为灰烬。

很好,虽然真元全无,但画符的能力还在,只是持续时间短了点。

黎筝惊恐:“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覃昭将墨纸收好,轻声细语:“你敢跟外人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风干了拿去喂狗。”

黎筝吓得直哆嗦,还没来及说话,又被啪地贴了张真话符。

覃昭说:“你什么时候来伺候顾清晏的?”

“一、一个月前,少主你卧床不起,又不喜欢先前的侍从,夫人这才将我……”

“你见过奚渊没有?”

“见、见过,你昏迷的时候,是奚渊宗主和梁玉真人救了你。”

“他们有没有提到,六道尊主的尸体在何处?”

“……不曾。”

覃昭的肉身不死不灭,这也是他死后六道仍不放弃,苟延残喘了一百年的原因。

只要混进昆仑,拿回肉身,找出内鬼,他就能重回三界之巅。

他慢悠悠地抽出匕首,抵在黎筝脖子跳动的脉搏上。

“最后一个问题,”他露出恶劣又纯真的笑,“你会把我们的对话说出去吗?”

黎筝咽了口口水,双眼紧闭:“不会。”

覃昭“啧”了一声,似是感到可惜,随手往他嘴里塞了一把符灰。

黎筝连连咳嗽,跪下道:“我家……世代为奴,是顾门主帮助我脱离奴籍,黎筝定不会恩将仇报。”

覃昭托着下巴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之事你只要对外说一个字,那符咒就会腐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爆体而亡。”

他说的煞有其事。

黎筝捂住喉咙,吓得快晕过去了,连连保证绝不背叛他。

覃昭面露讥讽,这侍从也太笨了。

刚好,他需要一个足够了解九天的人。

次日早上,昆仑九别峰。

大雪纷飞,群山肃穆。

火红灯笼穿过雪地,沿山门一路蜿蜒直上,点燃了沉寂的群峰。

九别峰迎来百年最热闹的时刻。

除了剑修之外,各派都受邀前来,有穿的花枝招展的合欢宗,有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灵药宗,左牵黄右擎苍的驭兽师……

九天的车马早早来到昆仑,停在誓词台外,周围的声音十分嘈杂。

为了防止“过病气”,又是赶着丧葬同年大婚,覃昭不仅是坐轿子来的,还要头戴帽纱。

修真社会发展缓慢,百年后并没有太大改变,他适应得很快。

轿子里宽敞暖和,放置着裴钰特地准备的暖炉,以灵石为燃料。

覃昭原本不屑,等来到昆仑才知道,这暖炉救了他的命。

他自小生活在滇南,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冷得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他画了个偷听符,在轿子里翘着腿听八卦。

“宗主真要和顾家那位合籍啊?听说那人灵根受损,是个不擅修行的废人,哪配得上宗主这般谪仙人物。”

“就是,宗主十七岁入上三境,百年来一心向道,从未合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真羡慕他道侣,每天醒来能看见那张绝世美颜。”

谪仙?绝世美颜?

你们不是在说奚渊吧,呕。

覃昭冷笑,等老子回到原身,把全昆仑都做成人彘,让你们还继续叭叭。

终于有人说了句实话:“你们对我师父有什么误解?”

“皇甫师兄……”

那人说:“要我看,顾家那小子不要太惨。听说九天没有晨练,课业也不严格,等他来昆仑,但凡早上晚起一刻,定会被师父拿着戒尺体罚。不到三天就想和离了,你们信不信?”

覃昭:“……”

这个叫皇甫的弟子是个话痨,等候的时间里,覃昭大致摸清了现状。

奚渊刚继任宗主十年,他师父是上任宗主素怀真人,自十年前闭关至今,不问三界之事。

素怀正是手刃覃昭的主力军之一,他眼中闪现嗜血的光芒。

吉时已到,侍从喊道:“起轿——”

大典人山人海,中央过道铺着银白攒花灵羽毯。

周天祥云环绕,孔雀飞鸣,在天空中划过绚烂的尾羽。

纯金镶边的大轿穿过人群,踏上灵花盛放的地毯,轿夫脚不沾地,整个轿子轻飘飘地浮在云端。

路过蓝衣弟子坐席时,覃昭听见对话声。

刚才那个话痨:“这顾公子是坐轿子来的?娇里娇气,当真‘嫁给’我师父啊?”

“也许我们听错性别了,其实是位顾小姐。”另一人笑道。

昆仑崇尚强者,很多人对顾清晏不屑一顾。

“哈哈哈,轿子里要是个姑娘,我师父可能连夜逃离九别峰了。”

“宗主还怕小姑娘?”

“他连女修的手都不碰。”

两人一起哄笑。

覃昭靠近轿帘,冷冷道:“黎筝。”

“属下在。”

“刚才那片席位,倒数第三排,靠近过道的是什么人?”

他原身生得容貌艳丽,最忌讳别人这么议论他。

黎筝安静了一会儿,说:“是宗主的座下弟子,皇甫世家的皇甫季礼。”

皇甫季礼,很好,待会儿就送你归西。

不一会儿,轿子稳稳停下。

轿帘微动,一只手伸了进来,骨节分明,五指修长。

覃昭脑子里闪过那句“娇里娇气”,阴沉地看了眼那只手。

他猛地掀开帘子,大步跨了出去。

奚渊正要掀轿帘,猝不及防和他撞了照面。

两人穿着同样的红色喜服,绣工精致华丽。

奚渊头戴玉冠,身材修长挺拔,面庞比玉冠更英俊照人。

他眉目如画,冷冽如雪,仿佛上神降世,与这种世俗场合格格不入。

台下一片唏嘘,不少女修都挪不开眼,合欢宗的人伸长了脖子看他。

覃昭站直身体,刚好目光所及他的喉结处。

这要是能一刀抹上去,溅出的血花应该会很漂亮吧,他阴暗地想。

现场安静许久,对方似乎也在打量他。

奚渊淡淡道:“跟我来。”

声音清冷,带着公事公办的味道。

似乎也是被迫联姻。

覃昭冷哼一声,跟着他走向誓词台。

台上的是昆仑长老梁玉,鹤发童颜,器宇不凡。他是奚渊的师叔,素怀真人的师弟。

台下前排坐着十二峰长老,裴钰也在其中,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覃昭第一次置身这么多仙门人中,不由开始想念自己的魔剑破风。

破风嗜血,它如果在,应该会很兴奋。

血流成河和婚礼很配呢。

梁玉说:“以下誓词,全从本心,请问二位是否应允?”

“弟子应允。”奚渊应道。

覃昭嗤之以鼻。

梁玉又问:“顾清晏,你是否应允?”

奚渊看向他,顾家公子戴着帽纱,半露出的下巴尖尖的,整个身体别扭地半背对他,似乎对这种场合感到紧张。

奚渊早听闻他因病深居内阁,脾气内向古怪。

既然双方都当这是一场“合作”,那便没必要在意太多。

他与台上的梁玉对视,微微点头,梁玉露出理解的眼神,继续下一步。

梁玉双手结印:“请诸天祖师见证,昆仑奚渊与九天顾清晏,从今日起合为一籍,结成道侣。”

覃昭嘴角抽搐:“……”

在放什么屁。

“印成——”

天边霞光攒动,流云翻滚,一道光芒罩在台上。

奚渊抬手,指尖涌出一丝鲜血。

覃昭还没反应过来,食指也跟着破了。

两道流光钻进他和奚渊体内,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梁玉说:“天地为鉴,日月为证。你们二人若负彼此,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覃昭:“?”

三界什么,永无什么?

你们仙门誓词都这么歹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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