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首辅的炮灰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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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姜一僵:“哪, 哪有啊。”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陶姜心虚地移开视线,嘴硬:“哈?他,他一个小屁孩, 我怕他?不?要笑死人了,啊哈哈。”

“是吗?”顾平章似乎是笑了一声。

“有件事,我一直不?解。”他垂下眸子?, 漫不?经?心拨弄着?灯芯。

明明没有看她, 陶姜却如芒在背。

“我记得你怕水。”

陶姜感?觉脑子?里轰隆一声。

纳尼。

她睁大眼睛。书里没说?啊!

她那么早就露出破绽了??

她硬着?头皮掰扯:“害, 做人么, 要迎难而上, 不?就是水吗?我那日着?急救衷哥儿, 便克服了恐惧。”

“是吗?”顾平章也不?知?信没信,微微一笑, 毫无人性道, “行,那你克服一下恐惧, 吵到我睡觉了。”

说?着?准备熄灯。

“!”

“顾平章,你没有心。”陶姜手指颤抖, 满脸伤心欲绝,“人家做噩梦,多可怕呀, 你幸灾乐祸, 你不?是人。”

太过分了。

她掀开顾平章的被子?, 哀怨控诉地盯着?他。

顾平章:“你要如何?”

陶姜:“我做噩梦, 都怪你。你要负责。”

“不?是做了亏心事?”

“我什么时候做亏心事了?本姑娘功德圆满, 配享太庙好嘛!”

“……祝你成功。”顾平章熄灯,睡觉, 一气呵成。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陶姜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忙往顾平章身边缩。

顾平章躲开。

她又挪过去。

“……”

陶姜气愤:“你这个人,怎么没有同情心,我怕黑,拉一下你衣角怎么了嘛?”

“我怕你勾引我。”顾平章叹了口气,幽幽的声音传来。

陶姜简直被脏东西沾到似的,立即挪开一大截。

她翻了个白眼,也没有那么害怕了:“睡你的吧,梦里什么都有。”

她睡着?后,顾平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翌日。

陶姜起床,院子?里顾薇正在练棍子?。

一根竹竿被她舞得虎虎生威,每一下都很有力量,空气中传来“霍”“霍”的声音,光是听声音,便知?道这一棍子?打下去,必然很疼。

顾剑难得在一旁静静看着?顾薇练。

陶姜偷偷盯着?这个英俊小孩看了一眼。书里写?他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凶面獠牙,长了三头六臂,不?然她也不?能吓得做噩梦。

可她怎么看,都是个小不?点嘛,还没她家顾薇大。而且,顾平章怎么把他领回来的?书里可是很后面的时候,顾剑才被顾平章收揽的。

怎么回事啊,怎么她一来,剧情就乱套了。她有点子?慌,她的小命不?会还要交代在顾剑手里吧?

顾剑警惕得跟什么一样,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抓了个正着?。小孩的眼睛凶狠,冷厉,一瞬间,她感?觉被狼盯上了。

好吓人。

“啊哈哈哈,剑哥儿也对棍法感?兴趣啊?”她尬笑,说?着?说?着?忍不?住臭屁,“薇姐儿的功夫都是我教的。”

顾薇收棍,恰好听见她这句,立即捧场:“嫂嫂很厉害!”

顾剑便认真看了陶姜一眼。

那一眼怎么说?呢,三分怀疑四分打量五分不?相信。

瞧不?起谁呢!陶姜撸起袖子?就想给他露两手,可一对上他鹰一样的眼神?。

立即怂了。

原书没说?顾剑身世,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这样锋利的小孩呢?只知?道杀人只需喉咙上一剑,曾一夜屠尽一家百口。

她不?解。

“薇姐儿,做饭!”她落荒而逃。

“哎!”

陶姜恶狠狠揉着?面,揉出了对待仇人的气势,看得一旁的沈三娘和顾薇都不?敢来打断她。

她决定,用食物让这小子?知?道家里谁是老大!哼。

想想真丢人,她居然被顾剑吓得做噩梦。不?行,她要让这小子?拜倒在她的厨艺下,哭着?求她做好吃的!

顾薇看着?嫂嫂笑得一脸猥琐,满脸荡漾,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跟婶娘对视一眼,坐下烧火。

陶姜揉好了面,用擀面杖擀得薄薄的,足有她跟顾薇张开手臂环起来那样大。晾在案板上。

她将西红柿切块,荸荠,水芹,萝卜以及在山里采的鸡枞切丁。又切了块五花肉,同样切丁。

热锅里倒一勺菜油,油热,加糖炒出糖色,然后将肉扔进去,待肥油都练出来,再加入胡椒、盐调味。

然后将各色菜丁倒进去大火翻炒。

待油与菜充分碰撞,尤其是鸡枞的香味炒出后,倒入开水,盖上锅盖。

顾薇深吸了一口气。嫂嫂做饭实?在是太香了!

等水烧开的功夫,陶姜在擀开的面上撒一些?面粉,将面对折几下,折成大约一米长,两指厚的形状。

沈三娘一眼不?错地看着?她的动?作。

陶姜拿起刀,先将面划了一刀,留出一块。剩下的开始切面条。

只见她左手轻轻按着?面,右手一刀一刀切,连续不?断,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一下子?就切完了。

待她将切好的面抖起来,将粘上的面粉抖落,顾薇和沈三娘不?由发出惊呼。

“竟然还能这样!”

“当然能!”陶姜笑。

这也就是古代信息闭塞,手艺只能代代相传,放到现?代,一个短视频,全网教学。

手擀面而已。

趁着?汤还没煮好,她又将留出来的面切成小小的块状。

只见她左手拿起一块,右手用勺子?抹一勺调好的肉馅,左手轻轻一捏,一个漂亮的云吞就捏好了。

她动?作极快,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顾薇已经?看不?清她怎么包的。

陶姜刚好将一小碗肉馅包完。

汤也煮好了。

她揭开锅盖,一股浓香扑面而来。

沈三娘探头去看:“什么味道,怎地这么香?”

“是鸡枞菌。熬汤鲜美?无比。”

陶姜将切好的面条和云吞扔进去,大火煮开,她又撒上葱花,滴两滴香油。

“盛饭!”她兴奋道。

顾衷早早抓跟在陶姜屁股后面,小尾巴似的:“好香。”

小孩馋得直流口水。

陶姜盛好饭,大家眼疾手快地端出去。

顾平章一大早出门不?在,顾剑站着?,不?肯坐下。

抿着?唇,只用一双警惕的眼睛看人。

顾薇将他往凳子?上一摁,再拍拍他后脑勺:“学学衷哥儿!”

顾剑给她压得起不?来,脸都涨红了,小狼犊子?似的。

陶姜不?由对顾薇露出佩服加羡慕的表情。

真猛啊。

她简直不?敢想。

衷哥儿听见叫自己,忙乖乖坐好,仰头乖乖道:“衷哥儿乖。”

沈三娘虽然老在背后说?人坏话,但是看见这孩子?又瘦又小,却跟个小兽似的不?亲人。一看就是受过苦的。

于是也过意不?去:“坐吧,都是一家人,哪有站着?吃的,那像什么话!”

顾剑猛地看向门口。

陶姜不?由也看过去,原来是顾平章回来了。

少年穿一袭洗得发白的粗麻宽袍大袖道袍,满头乌发一半以木簪束起,一双清冷的眼睛看过来,精致的眉眼实?在漂亮得不?得了。

陶姜心里啧啧两声。想起昨晚这厮嘲笑她,不?由鼓了鼓腮帮子?:“大家快吃面!”

顾薇见嫂嫂当没看见哥哥一样,尴尬地给哥哥摆碗筷盛饭。

陶姜先喝了一口汤。

好鲜!

鸡枞菌霸道的香气浓郁而鲜甜,西红柿令汤更加浓稠,这时候再吃一口皮薄馅大的云吞。

小小的云吞,皮薄得透明,咬破的瞬间,汁水喷溅,肉馅Q弹滑嫩,混合了荸荠的清脆口感?,香得人忍不?住叹息。

“好好吃!!”沈三娘惊呼。

面片薄如蝉翼,韧劲十?足,沾满了鲜香浓郁的汤汁,味道绝了。

顾衷被烫得直吸舌头,嘴巴扒着?碗不?放,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陶姜:“好香。”

陶姜轻轻推了推顾剑的胳膊:“快尝尝我做的鸡枞云吞面。”

“把这当自己家。”顾平章道,“不?用拘谨。”

顾剑这才低下头,闷声吃了一口云吞。

他执木勺的手一顿,表情一静,警惕的眼神?第一次被茫然取代。

他看向陶姜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随即吃的动?作快了起来。

一碗吃完,陶姜拿起他的碗,又盛了满满一碗,里面好多云吞。

她放到顾剑面前,得意洋洋:“我做的饭好吃吧!”

吃了她的饭,以后可不?能杀她啊!

顾剑看她一眼,抿唇:“好吃。”

陶姜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捂着?嘴笑了两声:“快吃吧。”

顾剑继续埋头吃,将一碗云吞面吃得干干净净。

“还吃吗?”陶姜问他。

顾剑目露迟疑。

陶姜又盛了一碗给他,笑眯眯道:“在我们家,饭管够,要吃到饱才行,不?可以撒谎哦。”

她的脸上还擦了两道面粉,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傻傻的,真的很好骗的样子?。

顾剑抿唇,她这样的,放在难民里,活不?过两天。

他继续低头吃起来。

“嫂嫂。”陶姜感?觉衣摆被人拽着?,不?由低头。

对上一双委屈巴巴的圆眼睛。

“哎呀,小宝贝,你怎么啦?”陶姜狠狠亲了一口小崽子?的脸,顾衷羞涩地往她怀里躲。

“衷哥儿也要吃!”小朋友闷闷的。

“吃吃吃。”陶姜又给他盛了两个云吞。

顾衷看了眼顾剑的碗,瘪嘴:“衷哥儿,一碗,一大碗。”

他着?急地把自己的小碗往前推。

“要是吃不?完,可要打手心的哦。”陶姜微笑。

顾衷一听打手心,立即将碗拿回来,小脸害怕地看向哥哥。

“扑哧!”陶姜笑出声。

她撸了两把小孩毛茸茸的脑袋,简直爱不?释手。

顾衷被她撸得晃晃悠悠,可见她使了多大劲。

顾薇嘴角抽抽,心想弟弟可别被嫂嫂摸秃了。

顾衷乖乖溜下凳子?,带着?自己的小鸭子?吧嗒吧嗒去玩。

陶姜心痒痒,跟着?他一起跑了。

顾衷跑得咯咯直笑,陶姜摩拳擦掌,走过来:“让我试试。”

顾衷乖乖让小鸭子?跟她玩。

陶姜于是向一个盛满了雨水的大水坑走去,小鸭子?迈着?八字步晃晃悠悠跟上。

她跳过水池,小鸭子?在对面急得直叫。

陶姜坏心眼地哄着?它们,将它们骗进水里。

小鸭子?一进去便游了起来,游得可好了。

顾衷在旁边原地跳起来:“哇!”

陶姜又换了个方向,小鸭子?忙扑扇翅膀跟上。

顾衷站在桑树下,见她玩了好久,有些?着?急,吧嗒吧嗒跑过来:“嫂嫂,嫂嫂。”

陶姜将他提溜到旁边:“再等等哈。”

她带着?小鸭子?在菜园子?里乱转,真呀么真高兴。

过了一会儿,她玩累了,回头一看,顾衷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吓坏了,心虚地张望,见没有人,忙走过去,给小孩子?擦眼泪。

“嫂嫂坏。”顾衷委屈。

陶姜尬笑:“啊哈哈嫂嫂错了,小鸭子?还给你。”

孩子?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儿,浅浅的瞳孔漂亮得不?得了,陶姜更加心虚。

刚站起来,就对上顾平章的眼神?。

咳咳,欺负小孩子?什么的,……是有点丢人。

不?等顾平章批评,她立即溜了。

“……”

陶姜将搜集来的水稻种子?放在院子?里晾晒。

顾衷带着?小鸭子?跑过来,陶姜忙驱赶小鸭子?:“衷哥儿乖,不?可以让鸭子?吃我的种子?。”

顾衷忙推小鸭子?:“走,走。”

小鸭子?非要过来,顾衷张开手往外赶:“不?吃,不?吃!”

陶姜把看小鸭子?的任务交给他:“衷哥儿要看着?小鸭子?哦。”

“嗯!”小孩仰着?脸认真点头。

陶姜揉了一把他的卷毛。真可爱!

沈三娘拿出来那块靛青印花布,正纠结地横看竖看。

陶姜三两步跑进去:“婶娘!要做衣裳吗?”

“陶姜,你帮我看看。”

顾薇也进来,好奇地摸摸布料。

“婶娘想要什么样的?我来帮你!”陶姜兴奋道。

“这块布真好看,我想做一件里正娘子?那样的。”

里正夫人是村里最时尚的女人,穿的衣服都是城里时兴的。今日碰见,她穿一件鸦青色竖领对襟小袖长衫,下着?白玉色六幅长裙。比起其他妇人的麻布粗衣,实?在讲究太多。

陶姜看了看布料:“这简单,我来帮你。”

“我先给婶娘量尺寸。”她用手比着?沈三娘的肩膀。

“你,你会做衣裳?”沈三娘怕怕地问。

“我会!”陶姜道,“我还会绣花呢。”

她奶奶是非遗传人,绣工出神?入化,她虽然只学得六分,也算会了。奶奶做了一辈子?苏绣、古着?复原,她从小在跟前看着?,后来打下手,再后来奶奶眼花做不?动?了,便由她继承了奶奶的手艺。

只不?过她没耐心做衣裳,嫌枯燥,一年也就接一两单。剩下时间都跑去品尝美?食到处玩儿。

沈三娘和顾薇看她似模似样地量尺寸,在布料上做标记,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想当初劈柴和割稻子?的时候,陶姜也这样信心满满呢。

两人盯着?陶姜,又不?敢打击她。

沈三娘最纠结,眼见陶姜已经?量好了尺寸,将布摊开,拿起一截黑炭就在上面画来画去,心都凉了半截。

她深吸口气,罢了,这新?衣裳,看来是穿不?成了。

想开了,也没那么心痛……不?行,还是心痛。

她想起什么道:“初伏已过,伏日祭祀快到了,今年正好跟仪哥儿生辰在同一日。”

见陶姜低头端详着?布料,完全没反应。

她和顾薇对视一眼:“陶姜呐——”

“啊?”陶姜睁圆了眼睛,“顾平章生辰?”

沈三娘挤眉弄眼:“我看到了,你买了一块月牙白的料子?呢。”

陶姜咳嗽两声:“咳咳,那个啊——”

本来是县城回来那一日准备给顾平章送件衣裳,刷刷好感?的。

不?过,谁叫顾平章那么狗,又找她茬。她一生气,就不?打算送,后来就给忘记了。

“生辰那日你记得送啊,仪哥儿会高兴的。”沈三娘提醒她。

陶姜:“哦。”

她挠挠头,心里有了主意。顾剑的到来提高了她的警惕。还是好好做件衣裳刷好感?吧。顾平章考过童试后就成为监生了,现?在连一件像样的衣裳也没有呢。

给奇迹首辅打扮也挺好玩的。想想还有点激动?,顾平章脸多好看啊!

她打定了主意,给自己打气,不?管顾平章这狗男人怎么惹她生气,她一定要忍过去。

陶姜闭着?眼睛都能剪出衣裳来。她三两下画好尺寸、样子?,拿来剪刀就开始裁剪。

沈三娘心痛得闭上眼睛,罢了。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新?衣裳。

顾薇认真盯着?陶姜的动?作,目光里很好奇。她们家好像没见过做衣裳。

他们穿的衣裳,都是拿大人的旧衣服修修改改,没见过新?衣裳是怎么做的。

只听“刺啦”“刺啦”的声音,陶姜嫌剪子?不?锋利,甚至直接上手撕开。

“嘶——”沈三娘眉头跳动?,捂着?胸口,心痛得不?能呼吸。

陶姜坐到窗边顾平章书桌旁,拿过针线笸箩,挑挑拣拣,用白线穿针。

沈三娘虽然已经?不?抱期待,但还是跟着?顾薇一起坐下。

万,万一呢?

陶姜不?知?道她们的心里,她正信心满满呢!做衣服可是她的强项,她要好好搞,一雪前耻!

她认真着?小脸,先从裙子?做起。

裙子?,最重要的是裁剪,其次是打褶子?。褶子?打得好,走起路来步步生莲,转一圈别提多好看。

里正夫人的裙子?是六幅的,裙拖六幅湘江水1嘛。

她准备给婶娘做个八幅的。保证比里正夫人那件好看。

沈三娘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稍微没那么害怕了。

她看了,陶姜手里这块布料可大,就算她缝坏了,拆了重新?做还能行!

她瞬间又高兴了。就等陶姜玩够了丢开。

顾薇则仔仔细细盯着?嫂嫂的每一针每一线,盯着?盯着?,开始盯着?陶姜发呆。

嫂嫂真好看。

她的脸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皮肤白得像雪,眉毛细细长长,眼睛又圆又亮,睫毛浓密卷翘,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巴,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头发也很漂亮,又浓又密,乌黑发亮,绸子?一样滑。

手也很漂亮,好白,好嫩。

还有腕子?,还有脚……

她看得脸发红起来。嫂嫂可真好看啊,心里不?由生出羡慕,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硬又粗,还毛躁。

她嫌弃地一把扔开。继续盯着?嫂嫂看。

陶姜以为她想学呢,便凑近给她看一针一线怎么缝的:“这样缝的针脚密实?,你看。”

顾薇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她手指穿梭,一个个漂亮的褶子?便在她手中成型。

她闻到嫂嫂身上香香的味道。软软的,香香的,好想咬一口……

顾平章进来时,便看到她们俩凑在一起,顾薇黝黑的脸发红。

他眉头一蹙:“薇姐儿——”

顾薇猛地抬头:“哥哥!”

“我劈柴去。”她慌慌张张跑掉了。

陶姜纳闷地看着?顾薇的背影,又抬头看顾平章:“她怎么了?”

顾平章看着?她手中的针线:“做衣裳?”

陶姜想起要给他生辰惊喜这件事,忙把裙子?往桌上一扔,针线都扔回笸箩里:“啊哈哈,婶娘做的,我拿来看看,看看。”

她视线漂移。

顾平章:“是吗?”

他拿起裙子?看了一眼,看到布料上的标记,看到缝得密密实?实?的针脚和漂亮的褶子?。

“呵。”

陶姜警惕地盯着?他。

顾平章拿了书坐下看起来。不?打算搭理她的样子?。

陶姜屁股底下针扎一样坐不?住了,抱起布料和笸箩跑了。

顾平章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低头看书。

这日熄灯后,陶姜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发出均匀的呼吸。

过了好久,她琢磨着?顾平章肯定已经?睡着?了,这才睁开眼睛。

月光如练,洒在地上,冷冷的,白白的。

她悄手悄脚爬起来,轻轻将顾平章身上薄薄的被褥拉走。

看到顾平章乖巧的睡姿,她松了口气。

她伸出拇指和中指,先量肩膀尺寸,她屏息,悬空在顾平章头顶,从他肩膀一寸一寸量过。

量好了,她松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紧张的汗。

妈呀,怎么搞得这么紧张。

然后是身长。

她从头顶一直量到脚底。顾平章一米八几,她提着?一口气,鬼鬼祟祟,一边量一边还要偷偷看他,小心不?能把他惊醒。

接下来是胳膊。

她蹲在床上,盯着?顾平章放在腹部?的手发愁。

她严肃着?小脸,盯了半天,又回头看看睡得很安静的顾平章,慢慢伸出双手,轻轻托起顾平章一只手。

顾平章动?了一下,陶姜吓了一跳,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头皮发麻。

半晌,顾平章没有醒来。

她拍拍胸口,将他的手放下,立即开始量。

一边量,一边拿出塞在袖子?里的黑木炭和破布记录数据。

接下来,她头疼地盯着?顾平章上上下下看。

眉头紧皱,神?情严肃紧张。

她抽出自己的腰带,蹲在顾平章旁边比划了半天,咬紧牙,紧张地看一眼睡着?的人,伸出手,握住顾平章的腰。

顾平章似乎不?舒服,动?了一下。

陶姜屏息,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她才用力抬顾平章的腰。

抬了半天,……抬不?动?QAQ。

陶姜哭丧着?脸,恨恨冲顾平章的脸挥了挥。

她眼睛一转,又想到一个法子?。

她跨到顾平章身上,一手抓着?腰带一端,轻轻从顾平章腰身底下钻进去。

咦!能行!

她抹了把汗,紧张兮兮地一会儿看一下顾平章,一边轻轻将腰带往这边钻。

正干得热火朝天,即将穿出来时,她抿唇一笑,习惯性抬头,蓦地全身僵住。

少年目如点漆,正静静看着?她。

陶姜先是被吓了一跳,摔得后仰,直接倒在他身上。

“呃……”好不?容易爬起来,陶姜现?在的姿势,说?起来,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

“我,我梦游……”陶姜眼神?飘忽。

“呵。”顾平章似笑非笑。

陶姜忙从他身上滚下来,摸着?脑袋嘀咕:“唉我这梦游的毛病,从小到大都有,你别害怕啊。”

顾平章缓缓将压在身下的腰带抽出来。

陶姜心虚地缩了缩肩膀。

“梦游?”他又拿起陶姜记录尺寸的破布,扫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扔到陶姜眼前。

陶姜忙抓过来塞进袖子?里:“哎呀我这手帕怎么掉出来了!”

顾平章蓦地蹙眉,移开视线,声音发冷:“将衣服穿好,成何体统。”

“啊?”陶姜低头,看了看,原来是没有系腰带,里衣散开,露出里面的翠绿肚兜。

她嫌原主勒胸的小衣难受,没穿,肚兜面料轻薄柔软,睡觉舒服,难免有些?透……

她立即将带子?系上:“谁让你看了!”

她趁机拉起被子?,钻进去,闭上眼睛,一秒入睡,糊弄过去。

顾平章捏了捏眉头,无语地看了她半天。

陶姜硬着?头皮一声不?吭,装死。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平章躺下了。

陶姜抿唇偷偷笑了笑,嘿嘿,混过去了。

翌日,家里忙农活。

阳光撒遍青山,第一季稻子?大都收割,家家户户忙着?舂米。不?久就要征收夏季税,家里米缸见底,这些?新?米必须早些?晒好。

陶姜看着?顾平章熟练地打谷子?,车谷壳,用水磨碾米,用簸箕筛米。

她蹲在一旁,不?时伸手扒拉,去抚摸那些?筛出来的碎米。

顾薇将碎米装进米缸:“这些?我们自己吃。”

她指着?顾平章簸箕里那些?好的:“那些?,里正收走。”

陶姜数了数米缸,顾家人口少,地少,今年收成又不?行,打的谷子?也少。满打满算,这一季才收了四缸。按一个月吃一缸,这些?也才够吃四个月。

农家很少额外收入,基本靠天吃饭。收成少,就要挨饿。

她叹了口气。

她又想到吴阿婆。那日,她碰到吴阿大替阿婆将稻子?挑到道场,替阿婆将谷子?打了。吴阿婆一个人,老伴病死,儿子?征兵战死。她那一块地,估计一缸米都收不?到。

这几年年年打仗,北方蛮族一直骚扰,加上天灾,大业朝风雨飘摇。宋家皇帝大都早死,按书里写?的,接下去几年几乎更是一年换一个皇帝,朝廷更动?荡了。她记得原书里顾平章死后没多久,蛮族南下,大业国破。

这么一想,她好日子?全指着?顾平章呢。

唉。抱大腿之路漫漫远兮。

收完稻子?,紧接着?便是犁田,耙田,灌水,插秧,种下一轮稻子?。一日歇息也没有的。

陶姜是个打酱油的。顾平章卷着?裤腿在泥水里干活,陶姜在接二连三出错后被众人勒令一边呆着?去。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平章真能卷起裤腿干活。

她蹲在岸上往田里扔秧苗,惊奇地看看顾平章。

经?过一段日子?休养,他在牢里受的外伤已经?好了,等秧苗种下去,家里的重活便都结束,剩下的锄草灌水等活,婶娘和顾薇能忙得过来,顾平章便要回到县城私塾教书,补贴家用。

往年顾家都是这样做。像顾平章这样年纪轻轻,学问出众,远近闻名,就可以教书赚钱的,已经?比很多人家好了。但这种好,也不?足以让全家衣食无忧。

她穿来的时候顾薇和顾衷还经?常饿肚子?呢。

陶姜打算过两天跟顾平章一起去县城,她要去城隍庙华兴桥卖炸鸡。眼看着?顾平章要科考,家里没钱心里真没底。再加上往后几年百姓生活更不?景气,她不?得不?有危机感?。

这日,陶姜起床后先去菜园子?里视察自己种的蔬菜。它们已经?长高一寸来长,娇娇嫩嫩,晶莹的露珠儿在初晨阳光下闪闪发光。

按照这个长势,再有一个月,她便可以吃上蔬菜。

她笑得露出两个酒窝,脚步轻松。转到最后一垄,她脚下顿住,睁大眼睛,尖叫:“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沈三娘拎着?烧火棍,顾薇拎着?扫帚风一样跑来。

就连顾平章也出现?在转角。

陶姜咬牙切齿地盯着?原先长出葵花嫩芽的地方,一字一句:“我,的,葵,花。”

她愤怒地将目光转向院子?里唯一一只母鸡。

沈三娘嘴角一抽。

陶姜气得要死,她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很快,老母鸡朝她狂奔而来。

陶姜摩拳擦掌,凶狠一笑,趁它不?备,猛地捉去!

结果,只咬到两根鸡尾毛。

“呸呸呸!”

老母鸡“咯咯咯”夺命狂奔,陶姜“咕咕咕”饿鬼扑食。一阵鸡飞狗跳。

母鸡跑得像是踩了风火轮,陶姜追得咬牙切齿也追不?上。

她的头发也跑散了,衣服也被树枝挂破,弯着?腰,气喘如牛,小脸涨红。

“给我站住——”

顾平章看着?这副场面。

他沉默了。

他揉了揉眉头:“顾剑。”

顾剑从树上下来,一手抓住母鸡,任凭它死命扑打,不?动?如山。

“给。”他将老母鸡往陶姜手里一递,迅速消失在树梢。

一副生怕被陶姜抓住的样子?。

陶姜喘着?气,将老母鸡举起来,笑得一脸凶狠:“跑呀,你怎么不?跑了?”

老母鸡狠狠扇了她一翅膀。

“呸呸呸!”陶姜咬牙切齿,“今晚就把你炖了。”

顾平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道:“你抓它做什么?”

“它吃了我的菜!我要把它宰了!”

顾平章无语地看着?她从头到脚的狼狈样,叹了口气,走了。

沈三娘和顾薇同时开口:

“使不?得使不?得,它还年轻,还下蛋呢。葵花咱们再给你种一茬。”

“做炸鸡吗?”

沈三娘看顾薇一眼,你搁这儿裹什么乱,快劝劝你嫂嫂。

顾薇遗憾地从鸡身上收回目光,不?情不?愿:“嫂嫂,虽然它吃的又多,拉的又多,又讨厌,但它还小呢。”

沈三娘嘴角抽抽,深吸口气。

陶姜颠了颠,道:“不?小了,鸡可以重新?养,我的葵花再也活不?过来了。今儿非宰了不?可。”

顾衷吓得忙将自己的小鸭子?抱在怀里,抿着?小嘴,严肃地板着?小脸教育:“菜,不?吃,不?吃!”

从此见了陶姜的菜园子?绕着?走。

陶姜拎着?使劲扑打的老母鸡,干净利落地杀鸡放血。

顾平章从窗口看见了,视线冷漠地掠过母鸡,落在陶姜亮晶晶的眼睛上。

陶姜将鸡肉剁好,腌渍到盆里,将一切准备好。

她往西屋看了一眼。

清晨的阳光温暖亲切,顾平章桌上书籍已经?看过一遍了,他看书似乎很快,陶姜每次偷瞄,发现?他都在看不?一样的书。

她擦了擦手,缓缓踱步,轻轻走到顾平章旁边,坐到椅子?上,双手托腮,眨巴眨巴眼睛:

“夫君呐——”

顾平章眼睫毛都没动?,一目十?行扫完一页,翻书。

“平章哥哥~~”

没反应。

完全就是将她当空气。

陶姜鼓了鼓腮帮子?,蹭过去,探头看了一眼:“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顾平章冷冷看她。

陶姜往后缩了缩。

“看史书呐,夫君你真厉害!”

“好好说?话。”

“咳咳,”陶姜眼巴巴道,“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呢?”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没说?滚,有戏!

陶姜立马打蛇随棍上:“是这样的,我缺个炸鸡的炉子?,夫君你能不?能——”

“帮我砌一个——我觉得你什么都会呢——”

“我问了,人家的都是自个儿砌的。我不?会呀。”

顾平章伸出食指,将她脑门推开:“坐远一点。”

“哦。”陶姜委屈巴巴。就你讲究!

“什么样的炉子??”

陶姜眼睛亮了:“就是那种可以携带的,烧炭的,炉膛比较深,可以放一口小锅就行。”

顾平章放下书,起身。

陶姜忙屁颠颠跟上。

她又是端水,又是擦汗,又是嘘寒问暖……

顾平章忍不?住将她提溜到棚子?底下,语气嫌弃:“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陶姜咬手帕,看在他在给自己砌炉子?的份上。

太阳有点晒,顾平章需要挖土,和泥,泥里倒入草芥,这样可以更牢固。

顾剑替他打下手,小小年纪,身手利落。

陶姜站着?站着?,有点累,就坐下来,盯着?他们看。

她看到顾平章被太阳晒红的脸,额头的汗,手上的泥。

塑好结构,他开始往炉子?上抹泥。

那双手修长漂亮,拿着?书翻页的时候绝对会让很多女人倾心。原书里喜欢顾平章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

可是当那双手抹泥的时候,陶姜渐渐看得入了神?。

她想,这个人真是矛盾。

“陶,姜。”顾平章伸手在她额头戳了一下。

陶姜回过神?,捂住额头,看着?他的手,还有些?发懵:“怎么了?”

“你来看看。”他转身。

陶姜爬起来跟上。

看到那个砌好的炉子?,她跳起来:“啊!就是这样的!”

顾平章砌的这个简直可以称得上漂亮,外面泥抹得光滑均匀,整体造型都很美?观。不?像其他人的,什么奇奇怪怪的都有。

“你太厉害了!”她猛地给了顾平章一个拥抱,欢呼雀跃。

顾平章浑身一僵,抿唇,嫌弃地将她推开:“离我远一点。”

陶姜讪讪,尬笑:“啊哈哈哈我太高兴了嘛!”事儿精!

她视线跟顾剑对上,将顾剑抱起来转了一圈。

顾平章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顾剑一脸生无可恋。

陶姜做作地冲顾平章甜甜道:“谢谢平章哥哥~~”

顾平章淡漠:“有病吃药。”

给陶姜留下一个嫌弃离开的背影。

她哼哼两声,算了,她心胸宽大,不?跟这起子?阴阳怪气的人计较。

她抓住想溜的顾剑替她生火。

“太厉害了!”陶姜感?叹。

炉子?生火不?但快,而且很旺。

她蹲在旁边看着?,火光烤得脸发烫。

陶姜带上自己准备好的所有家当:炉子?,锅,洗好的荷叶,一罐子?油,腌渍好的鸡肉,并新?调制的炸鸡酱料,装了一个木桶,拿扁担挑着?,跟顾平章一起坐船前往青浦县城。

顾剑跟顾平章形影不?离,顾平章到哪他都跟着?。

船上有人塞给她一把菱角,她坐在顾平章身边啃着?吃。

大家讨论着?太仓的大水,讨论难民。

“最后在青浦给他们划了地,入了籍呢!”

顾平章视线一动?,看向说?话之人。

陶姜小脸纠结,她没记错的话,北方很快要打仗,大业朝要失去两座城池,又有百姓要流离失所。这话她也不?能跟顾平章说?,不?然人家以为她是怪物。再说?,顾平章现?在只是个连科考都还没参加的学生,告诉他又能怎么样。

她啃着?菱角,察觉一道视线,抬头,顾平章正静静看着?她。

“你想吃?”她举起自己啃得坑坑洼洼的菱角。

上面还有一些?晶莹剔透的口水。

顾平章嫌弃收回视线。

“……”切,不?吃盯着?她的食物看什么?陶姜翻了个白眼。

船到了,陶姜想跟吴阿大一起走,他要去城隍庙卖鱼,陶姜顺路。

她蹲下挑了半天扁担,不?出所料,根本挑不?起来。来的时候是顾薇替她挑上船的。

她正咬牙用劲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来。

那手将她提溜到一边。

陶姜:“不?是,你干嘛提我后领子?!”

船上其他人看来,陶姜压低声音,凑近顾平章,咬牙切齿:“……太丢人了吧!以后不?许提我领子?,有话好好说?。”

顾平章让开:“那你挑。”

说?罢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陶姜:“……”

她气呼呼地瞪顾平章一眼,心想自己挑就自己挑!

正撸起袖子?,准备使出吃奶的力气,顾平章叹了口气,将担子?挑了起来。

陶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

顾平章淡淡道:“闭嘴,不?然就自己挑。”

陶姜乖乖闭上嘴巴。

顾平章微微弯腰低头,将扁担放到肩膀上,轻轻一挑,便站了起来。

那张漂亮的脸依旧淡漠,看不?出一点勉强,跟挑了一担棉花似的。

她试过,明明跟两快大石头一样,完全挑不?起来。

她不?由咬手绢,人比人气死人……

“你能挑动?不??”她又担心起来,“你身体刚好没多久,可别累出问题,我可担不?了责啊——”

顾平章一个眼神?,她闭上嘴。

……再管顾平章她就是狗。

顾剑抱着?根棍子?跟在后面,小小年纪,面无表情,跟块石头似的。

两个人都不?理她,拿她当空气。

陶姜看看这个,瞪瞪那个,气个倒仰:“明儿我要带薇姐儿来!”

他们照旧从观宁门进,沿着?东大街,一路走过观音堂,走过布店,米店,食肆,酒楼……

跟第一次进城时相比,县城里热闹了许多。尤其今日逢初三,有集市,农人也忙完农活,有了空闲,城里都是赶集的人。

拉驴车的,赶着?骡子?的,骑马的,抬轿子?的……吆喝买卖的,讨价还价的……

陶姜看得目不?暇接,根本顾不?上生气。

她伸长脖子?四处瞧,有时候还要停下来站在人家货郎担子?旁边东摸摸西摸摸,看见人群围着?看热闹,她跳来跳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顾平章走出一段距离,发现?陶姜不?见了,眉头微皱,四处一看,顿时无语,跟顾剑道:“将她拉过来。”

于是,陶姜好不?容易钻进去,找到个好位置,兴致勃勃看热闹,突然被人抓着?胳膊拉了出去。

猛然对上顾平章冷得掉渣的脸色,她缩了缩脖子?:“啊,我刚不?小心被人挤进去的……”

要不?是看见她上蹿下跳挤得人群抱怨,顾剑就信了。

“呵。”顾平章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陶姜忙心虚地跟上去。

“我错了。”她瞅着?顾平章脸色,“哎你生气了?”

陶姜挠挠头,一路上不?管她怎么上蹿下跳,顾平章就是不?搭理他。

看来真生气了。

哎想想顾平章居然主动?帮她挑担子?,她还自己跑去看热闹,总算感?到一点点内疚。

就一点点,不?能更多了。

他们一直走到城隍庙,顾平章将担子?给她放好,看着?顾剑帮她将火生起来,才离开。

陶姜压根没注意。她忙着?准备做生意呢。今天人这么多,她的两只鸡肯定能卖完!

顾剑看看顾平章,再看看没心没肺乐滋滋的陶姜,正要跟上去,顾平章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脚下顿住。

“哎顾剑你老家是哪里?也是太仓吗?我那一日也看见城外的难民,你就在里面吗?我怎么没看见呢?听说?太仓县——”

她根本不?用人回答,自己一个人就能说?个不?停。

顾剑蹲下生火,紧闭嘴唇,面无表情。

陶姜架起油锅,顾剑将火烧旺,油温差不?多后,陶姜将腌渍好的鸡肉裹粉,炸第一遍。

鸡肉一下油锅,伴随着?“滋啦啦”的声音,一阵难以想象的香味从锅里飘出,一直飘满街道,霸道地掩盖了街上其他所有吃食的味道。

大家纷纷嗅着?这股香味回头寻找。

“好香。”

“什么东西这么香!”

大家嗅着?味道,最后终于找到陶姜的炸鸡摊子?前。

看到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妇人模样的女孩子?,大家吃了一惊,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陶姜特地让顾薇将她头发梳起,穿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脸上还往黑了抹。好歹没有美?得扎眼。

她就知?道炸鸡的味道一定会吸引人。

看到大家围过来,她立即介绍起来:“炸鸡,香喷喷的炸鸡啦,一份5个铜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5个铜板这么贵?”

“一个铜板都能买两个包子?呢。”

大家指指点点。

却又被香得直吸鼻子?。

陶姜笑了:“真不?是咱卖的贵,这油炸的,还有香料、鸡肉,都是好东西,5个铜板真的是良心价!”

她先炸了一部?分,放到一个竹编笸箩里沥油,金黄酥脆的炸鸡,热气腾腾,散发着?香气,就在众人眼前。

她又开始整理酱料。一共三种酱料,桑葚蜂蜜酱,孜然辣椒粉,还有一种甜辣酱。

一只胖乎乎的手突然伸过来,手心躺着?5个铜板:“给我来一份!”

陶姜一看,哟,一个穿绸缎的中年男人。

她示意顾剑收钱,笑道:“好嘞!这就给您炸!”

她将炸好的鸡肉再次放入油锅复炸。

众人被那一瞬间的香味刺激,纷纷深吸气:“好香!”

“为何还要炸一次?”男人以为立即能吃呢。

“再炸一次,更酥脆,更好吃。”陶姜笑道,她指了指三个酱料,“我这炸鸡有三种酱,蘸着?吃,您看您喜欢哪种?”

男人仔细看着?三种酱料名字:“这甜辣酱是何物?好生奇怪,闻所未闻。”

陶姜笑笑:“我说?得再多,不?如您亲口一尝,这样,您是第一个客人,我每样酱料给您一些?。”

“这感?情好。”

陶姜将炸好的鸡肉用荷叶盛着?,将三种酱料洒在三个范围,递给男人。

“您的炸鸡。”

男人拿到手,深吸口气:“好香!”

他本来要去自己店里看看,都走到街口了,愣是被这股香味吸引了过来。五个铜板对普通人有点贵,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这样香的东西当然要品尝一番。

碧绿的荷叶盛着?金黄的炸鸡,说?不?出的喜人。

他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桑葚蜂蜜酱味道的。

牙齿碰到酥脆的裹衣,发出“咔擦”的声音,真是酥脆极了!紧接着?,浓郁的香味溢出,舌尖滚烫,鸡肉滑嫩,一口咬到底,鸡肉甚至能够喷汁!

数不?尽的美?妙味道溢满口腔,他忍着?烫吸溜着?,桑葚的清甜,野蜂蜜带着?花香的甜蜜,全都在口腔里肆虐。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神?情激动?:“天!怎么会这么好吃!”

周围人纷纷惊讶。真有那么好吃?

男人满面兴奋,立即拿起一块孜然辣椒粉味道的。依旧是熟悉的令人惊叹的酥脆炸衣,孜然辣椒让原本味道丰富的鸡肉多了鲜明的记忆,孜然辛香,辣椒刺激,辣得人脸色发烫,却一点都不?想停下来。

他看陶姜的眼神?已经?变了:“太好吃了!”

他毫不?犹豫拿起那名字古怪的甜辣味的鸡块。一口下去,好辣!

竟比那孜然辣椒粉还要辣!

霸道的辣味迅速占领口腔,就在他忍不?住吸口水的时候,又有微微的甜泛上来,混合着?炸衣的香酥、鸡肉的嫩滑鲜香,又是另一番让人难以想象的香味。

他脸辣得通红,不?停吸溜口水,却根本停不?下来。

很快,一份鸡块吃了个干净。

他神?情激动?:“再给我来十?份!这炸鸡说?是人间美?味也不?为过!”

这十?份他要带回去给朋友尝尝,真的太好吃了啊!难以用言语形容。

再说?,这样的一份鸡肉有五块,才五个铜板,完全超过了京城里那些?名家菜品。

周围人一看,周老板也不?是寻常人能糊弄的。他都说?那么好吃,他们也被香得不?行,忍不?了了,纷纷掏钱:

“我也来一份!”

“我来一份!要那桑葚蜂蜜酱的!”

……

陶姜安抚大家:“劳烦大家按先后顺序排一下队,我今天一共准备了两只鸡,后面的可能不?够卖,先到的先得。”

大家一听,着?急了,围在后面的都嚷嚷:“还有没有?够不?够了?我还想尝一尝呢!”

两只鸡,周老板一个人基本就买了差不?多一只。她挑的都是肉多的部?位,肉少的都在家里炖了。

等周老板乐滋滋地拿着?十?份离开,大家一看,笸箩里只剩一半,后面的一边排一边着?急。

有个小孩,拿到桑葚蜂蜜酱口味的,立即吃了一块,给小孩烫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娘急得让他先吐出来,小孩死活不?松口,忍着?烫吃完了,大喊大叫:“我还要!”

“刚炸出来有点烫,小心点吃。”陶姜一边炸一边叮嘱。

所有等待的人,都被那香味折磨得心痒难耐,一拿到手顾不?上烫就要尝,吃完个个满面惊叹,待要再回去买几份,发现?队排了好长。

很快,鸡肉全部?卖完,陶姜安慰还围着?的人:“明天午时我还来,还是这里,大家早点来买。”

陶姜跟顾剑一边收拾摊子?,还有人大老远听闻跑来买的,陶姜耐心地一一解释卖完了,明天再来,大家才失望离开。

周云清去书肆买纸,一路上见人人说?那炸鸡多好吃,他闻着?香味,实?在香得出奇,不?由很馋,特意绕远路,好容易打听到陶姜这儿,却已经?卖完。他顿时失望极了。

本来只有八分馋,今日吃不?到,这种馋一下子?变成了十?分。他虽是个读书人,家有几亩薄田,却最好口腹之欲。摊子?上残余的香味引得他抓耳挠腮。

陶姜见来了一个俊秀青年,头也不?抬解释:“卖完了,明日午时早点来。”

周云清惊奇地发现?这小娘子?虽然皮肤黝黑,但是一双眼睛极灵动?,年纪轻轻,却一身妇人打扮,他暗道失礼,忙收回视线,急急走了,满肚子?馋虫,脑子?里全是那股香味。

顾剑看了陶姜一眼。

“怎么啦?”陶姜拿起钱袋子?,今日一共卖出二十?五份,也就是125个铜板,自家那只鸡不?算,扣除吴阿大的一只鸡,成本20个铜板,以及其他酱料和油的成本差不?多20个铜板,今日净赚85个铜板。

哇!她偷偷跟顾剑道:“咱们比顾平章教书赚的多呢。”

顾平章教书,一年最多拿十?两银子?,分配到每日,差不?多每天27个铜板左右。

“明日多做一些?,咱们今日才卖了一个时辰。”她整理好担子?,纠结地看了看顾剑。

顾剑面无表情看向她。

“你给咱们看着?担子?,我去采买哦。”陶姜略显心虚地移开视线。

“嗯。”

陶姜给他留了二十?个铜板吃饭,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一个小孩孤零零的,就算是书里的魔鬼,这会也看着?不?放心,跑回去叮嘱:“你可别被花子?拐跑了啊。”

顾剑面无表情:“嗯。”

陶姜走到街角,又回头一看,顾剑一动?不?动?站着?。她纠结了一瞬,立即跑了。

那可是顾剑哎!她可真是瞎操心。

她一跑就是大半天,估摸着?顾平章私塾下学的时间才不?舍地往回赶,紧赶慢赶,到的时候,顾平章神?色冷得可怕。

陶姜缩了缩脖子?,轻轻挥手:“嗨。”

顾平章深深看她一眼,目光从她肩膀背篓那满满当当五花八门的东西上扫过。

陶姜:“咳咳,那什么,我去采购了。”

她将一根糖葫芦塞给顾剑:“特意给你带的,特别好吃!”

说?着?,她将自己那根咬了一口,脸上沾了糖浆。

她幸福地眯起眼睛,啊,好好吃!

顾剑拿着?糖葫芦面无表情。

“吃啊。”陶姜握着?他的手往他嘴巴里递。

顾剑抿唇,咬了一口。

“好吃吧?”她满目期待。

顾剑:“嗯。”

山楂的酸甜,糖衣的焦香。他握紧了手。

“嘿嘿,我最爱吃了!”陶姜大口朵颐,一口一个,一下子?就吃完了。

顾平章挑着?担子?走在一旁,浑身还散发着?冷气。

陶姜偷偷看他一眼,纠结,但还是忍不?住炫耀:“我们今日一个时辰就卖完了,我做的炸鸡,没有人不?喜欢的!”

顾平章:“所以你丢下九岁的顾剑,自己跑去玩。”

“……”

陶姜心虚闭嘴,乖乖走在顾剑身边,再也不?往顾平章身边凑了。

魔鬼。

024

024

陶姜带着顾剑去村里几户人家收鸡和鸡蛋。鸡不能太老, 不然肉不嫩。她还?告诉大家,她每日都需要鸡和鸡蛋,村里人?想卖的, 都可以来找她。

吴阿婆养了十几只鸡,除了母鸡留下要下蛋,还?有八只公鸡, 陶姜全都买了回来。

她打算杀六只, 不敢再多?, 万一卖不完就不好了。

她每次杀鸡, 顾平章都要盯着看。

她也不妄想杀两只鸡能震慑顾平章了。只当顾平章喜欢看杀鸡。

真是奇怪的癖好。

她杀鸡放血, 烫毛, 剁肉,剔骨, 腌渍, 炒酱,等所有东西准备完, 饭也好了。

一家人?坐在石桌边。

陶姜拿出今日卖炸鸡的钱,顾薇和沈三?娘眼睛都睁大了。

“全卖完了?还?不够卖?”

陶姜很是得意, 美滋滋地,“我就说肯定行?。”

沈三?娘给她夹肉:“累坏了吧,多?吃点。”

陶姜甜甜一笑:“谢谢婶娘!”

沈三?娘捂着心口?, 额滴神, 陶姜这张脸真是……

她看看顾平章, 眉头浮起担忧:“平章, 你在县城里好好看着陶姜, 别让她出事。”

“明日你的脸我给你涂。”

陶姜塞了满口?饭菜,浑不在意:“嗯, 好。”

看起来傻乎乎的。

青浦县城,周府。

周老爷是绸缎庄老板,祖上传下来的,生平好吃,县城里哪家店什么做得好,他全知道,几十年的老饕。

这次带了十份炸鸡回去,正好周围府州县的几位老友前来进货买蚕丝,便一起聚了聚。

席面上齐,他才令人?将炸鸡端上来,满脸自豪:“今日我这有个新鲜东西,你们?都尝一尝,保准天上地下你们?吃都没吃过,那叫一个香!”

“你就吹吧。我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就是。上次你说那个什么糕的时候,也吹得这么厉害,结果?我们?一吃,不过如此。”

大家纷纷调侃,对他所说之物毫无?期待。

周老板急了:“不信拉倒,待会你们?可别跟我抢!”

他让人?揭开盖子。

即使温度没刚出锅时那么高?,香味不像陶姜在锅里现炸那么霸道,但就仅仅飘出来那一丝一缕,也香得人?纷纷望过去。

“什么味儿?”

“这味道,有点意思啊。”

“确实?香,就是不知吃起来是否也这样香了。”

“我等也吃过那种闻着极香的东西,吃起来却难吃至极。”

众人?七嘴八舌。

周老板哼哼两声,拿起一块,蘸了最让他难忘的甜辣酱,炸衣仍是酥脆的,咬下去,“咔擦”一声。

其他人?见状,实?在被那香味勾的不行?,纷纷开始品尝。

一时间,所有人?一块接一块拿,根本顾不上说话。

周老板忙将一盘放到自己面前,又连忙吃了两块其他味道的。

众人?满目惊叹:“奇了!真乃奇物!”

“外衣酥脆,裹着油脂,内里多?汁鲜嫩,香料运用更是出神入化!这酱真乃点睛之笔!”

“不蘸酱更是另一番风味。”另一位老饕道。

大家三?言两语,盘子见底,意犹未尽,纷纷看向周老板面前。

周老板抱紧了盘子:“我只是让你们?尝尝味,想吃自己买去。这是我给自个儿留的。”

众人?一哄而?上,七手八脚,一盘子瞬间空了。

周老板:“哎,有辱斯文,怎还?上手抢了,不讲武德。”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众人?吃完,只觉得嘴里香味犹存,真是不够塞牙缝。

再一问,今日已卖完,顿时失望。

“今日不上船了,明日我留一日,这炸鸡我定要带些回去。顺便问问那小娘子卖不卖方子。”

大家一拍大腿,纷纷决定不走了,再留一日。定要带些回去。

周老板气?呼呼的:“那你们?可要早些去,明日买的人?定然多?,那老板估计不够卖。”

大家一听,打发仆人?,早早去蹲守。

翌日。

陶姜任婶娘给她抹脸。

顾薇做完早饭路过,瞥见嫂嫂的脸,呛了一口?,“咳咳咳——”

顾衷踮起脚,吓得往后退,眼睛都红了:“嫂,嫂嫂——”

“呜呜呜嫂嫂——”他跌跌撞撞跑到西屋,抓着顾平章衣角,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又害怕又担心,将顾平章往外拉。

顾平章将他抱起来,出了西屋。

陶姜正坐在水缸边,仰着脸,任婶娘捣鼓。

只见皮肤上抹了一层黑黑的药水,现在比顾薇还?黑。

眉毛加宽了一倍。

脸颊上化了颗黑痣。

她听见顾衷哭,睁开眼睛,扭头看向水缸。

“妖怪!”

沈三?娘讪讪的。

陶姜花了半天时间消化,安慰自己,这样省事,避免麻烦。不就是丑点么,丑就丑吧。

她盯着水缸看了半天,愣是看顺眼了。

她抱着顾衷,捏捏他的脸:“小兔崽子,我不好看你就哭啊?”

顾衷红着眼圈,眼巴巴瞅着她的脸,像是被吓到了,猛地将头扎到她怀里。

“不怕不怕。回来给衷哥儿带好吃的。”

小朋友却无?精打采的,好吃的也提不起劲,不敢看她的脸。

顾薇心里嘀咕,估计以前那个坏嫂嫂在衷哥儿心里就长这样,能不害怕吗。

今日顾薇跟陶姜去城里。

薇姐儿平日里吃苦耐劳,小小的,瘦瘦的,干起活来,顶得上别人?家一个成年劳力。她也死心眼,不怕苦不怕累,一心一意干活。

小姑娘都没去过几次县城。

陶姜昨晚在她屋里做衣服的时候,才知道小的时候他爹喝醉了酒就打人?。顾薇和她娘亲还?有顾平章小时候每日挨打。

小姑娘那么能忍耐,可能跟小时候天天挨打有关。

陶姜不能想象顾平章那样优秀的人?,怎么还?会有人?打他。

要是在她家里,早就被捧上天了。

她想的有点多?,路上难免盯着顾平章看,引起了顾平章注意。

那张精致的脸侧过来,询问地看向她。眉头微微一拧,显得有些冷漠。

陶姜眨眨眼睛:“夫君啊,你可真好看!”

这可是真心的夸奖。

换来的却是顾平章冷淡的一句:“不要丢下薇姐儿自己跑去玩。”

陶姜:“……”

这一茬是过不去了。

她看一眼面无?表情的顾剑,辩驳:“我没有!”

顾平章冷嗤一声。

陶姜咬手帕。

下了船,照旧从观宁门进。

顾薇抬头看城墙:“好高?!好大!”

小姑娘挑着那么大那么重的担子,陶姜都不好意思跟她走。

顾平章带着顾剑去西大街。刘府的私塾坐落在西大街上。

陶姜跟顾薇走东大街。

“再见!”陶姜挥手跟顾平章告别。

顾平章头也不回。

陶姜举着手,自己尴尬地放下。可恶!

今日的县城也很热闹,临近伏日祭祀,大家趁着空闲,都来县城买卖,赚点闲钱。

顾薇轻轻松松挑着担子,四处张望,陶姜给她指过去:“那是布店,那是卖小磨香油的,门口?正在磨香油呢,还?有那家,那家卖糕点,那家卖包子馄饨……”

顾薇眼睛发亮:“县城真好!”

陶姜道:“这算什么,以后我们?去郡府,去京城,都是繁华的地方,比县城里繁华一千倍。”

顾薇向往道:“县城里都这样热闹繁华了,不能想象京城里是什么样子呢?”

“去了就知道了。”陶姜大大咧咧。

两人?穿街走巷,到了城隍庙前,还?是昨天的老地方,刚放下担子,一群人?蜂拥上来,陶姜吓了一跳。

顾薇立即挡在她身前,目光警惕。

让一个小孩子保护她,像什么样子。

陶姜忙钻出来,半天后,终于明白这些人?是来排队的。

她忙收拾东西:“大家稍等,很快就开始卖了。”

顾薇也吃了一惊,忙蹲下生火。

周云清排在队末,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昨晚上清雅居吃了他家有名的蒸鸡,完全不是那个味。

睡觉前总觉得鼻子前飘着那股炸鸡的香气?,梦里都在追逐香味,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书也看不下去,快到午时了,索性早早出发,准备早点买来吃。

可谁知一到这儿,前面已经排了二十来个人?,一问,全是昨日尝到了,魂牵梦萦,今日赶紧来买,就怕卖完了。

他个子高?,看着长长的队伍,不禁忧虑,今日若是再吃不上,他又要荒废一日了。

油锅烧热,油温上去,陶姜开始裹炸衣,将鸡块放进锅里炸。

那一瞬间,香味四溢,整条街都是炸鸡的香气?。

周云清深吸一口?气?,两眼放光。他默默数了数人?头,又计算着陶姜炸的鸡块,非常担忧。

一遍炸完,他以为?可以卖了,没想到还?要炸第二遍。

明明才一炷香时间,他感觉过去好久。不停咽口?水。

行?人?见这里排了这么长的队,纷纷停下看热闹。一闻那香味,馋得走不动路了。小孩子哭着喊着要吃。

第二遍炸好,陶姜开始一份一份装,并提前挂好了每个人?最多?买五份的牌子。

“这是为?了照顾排队的人?,让大家都能吃到,每日能做的数量有限,请大家见谅,要是今天卖完了,明天再来买。我每日都来摆摊。”

排在前面的人?发牢骚,他们?都是老爷派来,一大早排着,每个开口?就要十份,这只能买五份,怕回去交不了差。

后面的人?却开心极了:“就是,若是你们?前面的全都买去,我们?岂不是尝不到么?五份也差不多?了,给别人?也留点!”

周云清跳得最高?:“限量五份好!”

即使限量了,前面几个人?一下子也买走了几十份,桶里大半肉已经没了。

周云清心提到嗓子眼。

队伍渐渐往前,肉也减少?,眼看是要没了。

他满脸焦急,又看人?头又数肉。

好不容易到跟前,陶姜道:“抱歉,剩下几块不够一份了——”

“我全要了!都给我,不够一份也没关系!”周云清几乎是吼出来的。

陶姜被他吼得吓了一跳。

周云清这才看清她的脸,顿时吃了一惊,又冒犯地看了两眼。终于发现端倪,心下觉得这小妇人?还?挺聪明。

不过他着急吃炸鸡,将其他想法抛到脑后。

陶姜本来不准备卖了,留给顾薇吃。

顾薇见客人?这么想吃,立即道:“嫂嫂我不吃,卖给他吧。”

顾薇注意这个人?好久,被他馋的样子惹得心里发笑。

陶姜于是包给他,给了他三?份酱料:“这份少?了一块,收你四文钱,给你三?份酱料,就当补偿好了。”

周云清拿到手,迫不及待就吃了一块。

一口?下去,他眼睛睁大,难以置信的辣味直冲脑壳,辣中混合着甜,让人?欲罢不能,酥脆的炸衣,多?汁的鸡肉。这味道太好,香料味道丰富,极入味,与以前吃过的鸡肉云泥之别。

他又立即吃了另外两个味道,吃完整个人?呆滞住了:“怎会如此好吃?”

简直难以置信世上有此等美味!

陶姜看他吃得失魂落魄的,失笑。

别说是古人?了,就是她,时不时就馋炸鸡,不吃都睡不着。

顾薇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漂亮的脸兴奋地发红。

好多?钱啊!

她亮晶晶地看向陶姜,目光崇拜。

嫂嫂真的好厉害!

陶姜将钱袋塞到桶里放好。今日六只鸡,卖出五十一份,254文钱,除去150文的成本,净赚104文钱。

她给顾薇24个铜板。

加上昨日65个铜板,一共剩下145个铜板存款。

“今日只卖了一个时辰。”陶姜都有些意想不到。

“若是不限量,卖得更快。”顾薇道。

陶姜点点她的额头:“若是不限量,不利于打开名气?。买的人?多?,才会有更多?人?知道咱们?卖炸鸡。”

“嫂嫂好厉害!”顾薇睁大眼睛。

陶姜笑眯眯的。

她四处望了望,顾薇立即道:“嫂嫂去玩,我在这守着东西,我没事,不会告诉哥哥!”

小姑娘知道昨日陶姜丢下顾剑被哥哥说了,怕她想去玩。

陶姜狡黠道:“咱们?今日将东西放到你哥哥那里,这样我们?两个都能去玩了!”

顾薇个子只到陶姜肩膀,整个人?比她小一圈。

她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炉子,一头是装各色物什的桶。

那副担子看起来比她人?都大。

陶姜跟在她身边,过路的人?都要看一眼顾薇,再看看相对之下显得高?大许多?的陶姜,露出谴责的神情。

陶姜羞愧得脸色发红。

她一手遮脸,眼睛看天看地。渐渐磨磨蹭蹭跟顾薇拉远距离。

……真的太丢人?了。

顾薇在前头喊她:“嫂嫂,对面有家香料店!”

陶姜天天念叨缺什么什么香料,她都记住了。

“那去看看!”

“嫂嫂,我力气?大,一点也不重,这担子轻得跟空的一样。”顾薇安慰她,露出个淳朴的笑容。

陶姜更内疚了……

多?好的姑娘啊。

她走上前一把抱住小姑娘:“呜呜呜宝贝儿你真好!”

顾薇被她猝不及防的亲近搞得浑身僵硬,脸色涨红,头皮发麻,吓得忙夺路而?逃。

只留下个慌忙的背影。

陶姜挠挠头:“啊哈哈哈薇姐儿——等等我——”

顾薇站在巷口?,一边往里面退,一边使劲冲她摆手摇头:“嫂嫂,别进来!”

可陶姜已经用冲锋的速度冲了过去。

“别进来!”她神色惊恐,脸色发白。

陶姜这才看到,巷口?几个浑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早知道赚钱会招人?眼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盯上。

她紧紧抓住顾薇,输人?不输阵:“干,干什么!”

四个人?,穿短褐粗衣,不像是流民乞丐,穿的虽粗糙,但不褴褛。流里流气?,估计常干欺凌弱小的勾当。

陶姜抽出烧火棍使劲挥舞:“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顾薇试图将她塞到自己身后,陶姜不肯,开什么玩笑,哪有让小孩子挡着她的。

“什么人??来,给爷爷说说。”为?首的是个胖子,手里拎着柴刀,逐渐逼近。

顾薇气?得头顶冒烟,她浑身发抖,握紧了拳头。

陶姜一边拉着顾薇往后退,一边让她把担子放下。钱哪有命重要。

“我告诉你们?,我可跟县太爷认识,你们?现在离开,我既往不咎。识相的就快离开。”

“哈哈哈哈哈!你认识县太爷,!我还?是县太爷他舅老爷!乖乖把钱交出来!”

“钱可以给你们?,拿了钱不许为?难人?,我说认识县太爷没有骗人?,你们?今日要是敢伤了我们?,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示意顾薇将担子放下。

顾薇涨红了脸将担子放下。

“钱在桶里,拿了就快走吧!”陶姜拿烧火棍指着他们?往后退。

胖子将桶一整个倒过来,所有东西都倒在地上,他拿起钱袋子,打开看了一眼:“不错么,一天赚这么多?。”

说着笑了笑,跟其他几个对视一眼。

“你们?可以走了!”陶姜咬牙。

“急什么。哈哈,谁知道你们?身上有没有藏钱呢?我们?也得搜一搜才是啊。”

顾薇气?得发抖。

陶姜将人?拉住,一边往后退,退到一定距离,突然开口?:

“什么狗东西,不要脸的丑八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丑得狗都懒得看,活着都碍了姑奶奶的眼!”

陶姜一扔烧火棍,趁他们?退后,跟顾薇道:“跑!”

顾薇被她猛地一扯,立即抓住陶姜撒腿狂奔。她还?不舍地念着:“炉子。”

“给老子追!我今儿要弄死这娘们?!”

陶姜跑得嗓子冒烟,两条腿却越跑越没力气?。

后面那群狗东西真应该去参加短跑比赛,麻蛋,一个比一个快。

要不是顾薇扯着她,她早就瘫在地上了。

她整个人?吊着一口?气?,跑得神志不清,眼看就要出去,巷口?突然冒出两个人?。

真是小看这群王八蛋了,还?搞包抄夹击这套。

她脸烫得能煮鸡蛋,呼哧带喘,心跳得跟打雷似的,嗓子更是仿佛火烧。

“跑啊!再给老子跑!”

为?首那个死胖子想来抓陶姜,顾薇挡着陶姜,顺手拎过烧火棍狠狠抡过去:“别过来!”

陶姜视线在四周看了看,看见路过的人?,忙大喊:“救命!”

没想到路人?跟见了阎王似的撒腿就跑。

“兄弟们?,抓住她!把她给我扒层皮下来!”

四个人?越逼越近,陶姜跟顾薇背对背,眼看没有办法了。

她握紧顾薇的手:“薇姐儿,我说,你出手。”

为?首的胖子扑过来,陶姜立刻大喊:“敲他腿!”

顾薇狠狠一棍子下去,“咔擦”一声,胖子大叫一声,抱着腿满地打滚。

另外三?个目光发狠:“找死!”

他们?忌惮顾薇,冲着陶姜抓过来!

陶姜:“打他们?手腕!”

顾薇轻轻挥出烧火棍,手快速在三?人?手腕敲过,速度非常快!

三?人?还?没碰到陶姜衣服,齐齐发出惨叫,捂着手目眦欲裂。

“我的手!我的手!”

陶姜抡起扁担狠狠敲下去,打地鼠一样疯狂砸他们?:“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顾薇脸色涨红,她很生气?。

几人?见顾薇过来,吓得跪地求饶:“姑奶奶我们?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饶命啊!”

顾薇一人?一脚,将人?踢得飞起“砰”一声撞在墙上,又扑通砸在地上,溅起灰尘一堆。

陶姜往后躲了躲,瞠目结舌:“好,好厉害。”

顾薇犹不解气?,一人?一脚,又将人?踢得骨头“咔擦”作?响,踢出三?米远,个个惨叫连连,哀求不止。

那肥头大耳的家伙们?,在她脚下跟皮球似的。

她的背影,小小一个人?,浑身顶天立地的气?势,陶姜忍住想鼓掌的冲动,将人?拉住:“等会,再踢就踢死了,咱报官,让衙役抓人?。”

顾薇抿唇,双手攥得紧紧的,漂亮的脸黑红黑红,气?得胸口?还?在起伏。

她死死咬牙,整个人?绷得跟弓弦一样。

“不气?不气?了。”陶姜感觉不对,忙拍着她的背,“嫂嫂在呢,没事了,薇姐儿很厉害,坏人?都被你收拾了。”

顾薇红着眼睛,死死抓着她。

“没事了没事了。”

陶姜本来还?想拿扁担再收拾一顿这些家伙,走近一看,实?在惨不忍睹。

她吸了口?气?,抓着顾薇往外走。

顾薇又走回去,将钱袋从那胖子手里拿过来,顺便再踢一脚,胖子哭成个泪人?,忙滚到一边去。

顾薇这才收回脚,又抓着陶姜去找炉子。

拐角处站着名青年,笑眯眯地看了眼地上□□的几人?,对陶姜二人?拱手,“二位真乃女中豪杰也。”

顾薇警惕地看一眼这人?,挑起担子,抓着陶姜迅速往外走。

陶姜冷笑一声,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热闹,见死不救。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等等——”青年难以置信,拿出镶嵌满玛瑙的小镜子照了照,俊美依旧啊。

顾薇威胁地挥了挥烧火棍:“滚!”

青年见识过这小姑娘的威力,立即后退两步,举手示意无?辜:“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陶姜冷哼一声:“离我们?远点,否则——”

她示意地上躺的那几个,“让你也躺那儿!”

她甩头,跟顾薇走远。

青年失笑,没有跟上去。他摇着扇子看了看地上之人?,摇头:“好厉害的小娘子!”

路上,顾薇开始后怕:“嫂嫂,那些人?,不会有事吧?”

“没事!”陶姜一挥手,拿出帕子替小丫头擦擦额头的汗,“放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什么事。”

明明陶姜干什么都不靠谱,可是听她拍着胸脯这样说,顾薇竟很安心,后怕褪去,她重重地“嗯”了一声,不由抿唇一笑。

陶姜想起方才情景,真是光顾着紧张了,她激动道:“薇姐儿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哇你以后大将军也当得了!”

顾薇腼腆:“哪有那么厉害。”

“很厉害的!你看,今日若不是你,我肯定惨了。薇姐儿都能保护别人?了。以后遇到坏人?就像今天这样,狠狠收拾一顿,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顾薇握紧手:“嗯!”

她漂亮的脸因激动而?发红,黝黑的皮肤健康而?美丽。

“我可以保护嫂嫂。”

025

025

陶姜嘿嘿一笑?, 带着顾薇上衙门,一番声泪俱下的演绎,将一个弱小无辜可怜的受害者形象表现得入木三分。

提起那几个浑人?, 衙役们皆有耳闻,陶姜对他们可是有救命之恩,他们的家人有染虫病等死的, 全靠她的药方救了回来。

见她形容憔悴, 如此可怜, ——当日他们远远看见的陶姜可是明丽照人?, 倾国倾城, 今日竟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顿时心生?愤怒。

太过分了。

这群王八蛋。他们的家人也是陶姜救回来的,竟敢做出这种混账事?。

县太爷也是正义凛然, 立即下令衙役去陶姜提到的巷口抓人?。

衙役们一肚子火, 纷纷抄家伙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打?算不顾律法先?将人?收拾一顿, 就说拒不受捕抓人?途中不得?已?打?伤的!

他们满脑子都是那几个浑人?猥琐轻佻,凶神恶煞的样子。

等到了巷口, www.youxs.org,哀嚎不止,涕泪横流的四人?, 手里的武器愣是没敢打?下去。

……感觉再稍微打?一下就要死人?了。

再想想手脚利索的陶姜二?人?, 两厢对比, 一时之间, 竟不知到底是谁抢劫欺负人?了。

县太爷探头?看了看, 半天仍不见衙役回来。

他安慰陶姜:“顾娘子乃青浦县大恩人?,本官定当还?你公?道, 那厮抢人?钱财欺辱弱小者,本官定不轻饶!”

还?将惊堂木拍得?“啪”一声,兔牙的师爷都被吓了一跳。

说来奇怪,王县令流放了,师爷竟还?在呢。

陶姜见到老熟人?,冲他笑?笑?。

师爷方才见到陶姜声泪俱下的演绎,想到那日她也是这般,不由对事?情真?相持保留态度。

“来了来了!”门口衙役忙扶着帽子跑进来通报。

县太爷整了整乌纱帽,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啪”一拍惊堂木,拍完忙将手放到大腿上搓了搓。

嘶。

“来人?,将那四个恶人?带上来。”

半天没有人?进来。

众人?不由伸长脖子往外看。

“来人?!”

县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由冒火,这几个小子怎么办事?的!

半天,门外才窸窸窣窣有了脚步声。

他不由直起身子,睁大眼睛瞪过去,企图先?以眼神威慑。

结果,看到衙役们轻轻抬进来的四个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他指了指衙役,手指气得?发抖,再生?气,也不能把人?打?成这副样子吧。叫别人?以为他们衙门都是一群不讲武德的人?怎么行?

衙役委屈:不是我们打?的。

“禀大人?,我们去时,这四人?已?是这副样子。”

县太爷立即看向陶姜二?人?。

陶姜立即拍手:“我们跑出来时,路遇一位手摇金扇的俊秀公?子,难不成是好人?路见不平?”

县太爷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有道理,来人?,将此四人?收押!”

他拿起打?板子的签子,又看看地上缺胳膊断腿惨叫连天的,又放下了。

罢了罢了。看样子比打?板子惨多?了。再打?一顿,要出人?命。

事?情之顺利,让陶姜都有些懵。

她以为这县太爷起码要调查一番呢。

不是,这跟儿戏似的,真?的是个清官?

她摸摸后脑勺,满头?雾水。

等她一走,县太爷立即看向师爷:“怎么样,本官可是正大光明果断英明?”

师爷嘴角抽抽:“那当然是了。保准顾夫人?十分满意。”

“这就好这就好啊。”县令摸摸不存在的胡须,长吁口气,“本官被那姓王的压迫多?年?,多?亏了顾平章才能一雪前耻,万万不可得?罪。”

师爷看着他那副谄媚样,内心麻木:“顾郎君才名在外,与他交好定于大人?有益。”

“是吧!本官亦是如此想的!”他一想到他的前任王县令的罪状,不由害怕,“读书人?可不能得?罪。”

陶姜带着顾薇大摇大摆刚走出衙门,就看见顾平章正站在那里。

陶姜有些心虚,忙往顾薇身后一缩。

顾平章仔细将她们打?量了一遍,从顾薇肩上拿过担子,抿唇道:“走吧。”

路上,他对顾薇道:“可有受伤?”

顾薇一听,脸色立即发红,高兴:“没有,我保护嫂嫂,将坏人?打?倒了!”

陶姜不由探头?向前,一副求夸奖的得?意表情:“我也很厉害!”

顾平章慢悠悠看她一眼:“欺瞒朝廷官员,你可知是何罪?”

陶姜心虚了,立即缩回去。夸一句会死!

“轻则打?板子,重则下狱关押。”

“你少吓人?。”

“你能受住哪个?”顾平章眉头?一拧。

陶姜复盘了下方才县令的反应,安心了,不可能有事?。她也是看人?下菜碟好嘛,要是县令不好糊弄,她肯定老实交代?。

“你故意吓唬我。”

“你若一直这样无法无天不加管束,早晚出事?。”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轻飘飘的,但是又凉薄得?让人?害怕。

陶姜给他看得?头?皮发麻。

“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她理亏。

“你最好是。”顾平章仔细看了她一眼才移开目光。

却说那周云清买了两份炸鸡急急忙忙回县学?听课,教谕在上头?讲,底下学?生?忍不住到处嗅来嗅去。面面相觑:什么味道这么香?

嗅了半天,终于察觉味道的源头?就在周云清。

教谕一转过身,他们便伸出脖子去闻。

“你们几个,不好好读书,探头?探脑做什么!站起来,将方才我讲的背一遍。”

几个大冤种委屈巴巴站起来,背不出来,一人?挨了一板子。

一个胖乎乎的少年?道:“教谕,都怪周云清上课偷吃,香味勾得?我们无心听讲!”

周云清暗道不好,好你个死胖子,每次找他茬。

他委屈站起来:“教谕,学?生?没有偷吃。”

教谕摸了摸胡子,提着戒尺:“什么东西,交出来,下次不许带来。”

周云清死活不愿意,早知道说什么也要吃完才来。

教谕脸色都黑了:“岂有此理,交出来!”

重罚之下,周云清哭丧着脸,将荷叶包得?严实的炸鸡从书箱中掏出,那一瞬间,香味更?加浓烈,众人?都伸长脖子。

“什么东西这么香?”

周云清心痛死了:“我真?的没有偷吃!是它太香了,怎么能怪我!”

教谕将东西收走,板着脸:“上课!再抓住不好好听讲,每人?打?手心十下!”

下学?后,周云清眼巴巴看着教谕将他的炸鸡拿走了。

他垂头?丧气。

偏偏死胖子秦世楠还?凑过来:“到底是何物这样香,快说来听听!”

“滚!”周云清咆哮。

“我知道,定是城隍庙华清桥那边所卖谓炸鸡者。昨日我在路上听闻此物甚香!老远都能闻见香味!”

“咱们也去买来尝尝,看它是否真?那么香!”

周云清左思右想,今日确实不该将味道如此大的食物带到学?堂,该去找教谕解释才是,免得?影响他考评。

他提起书匣子,迅速往教谕住所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一路走进去,看见屋里有人?影,忙拱手进去:“教谕,学?生?今日带食物来确实不该,学?生?知错,还?请教谕见谅。”

见半天没反应,他忐忑不安地抬头?。

除了教谕,还?有其他几位县学?老师,全在屋里。

尴尬的是,他们手里拿的,正是方才课上没收的炸鸡。

更?尴尬的是,老师们正眯着眼睛吃得?满脸陶醉。

教谕腮帮子还?鼓起,牙齿咬下去,“卡擦”一声。

空气更?加安静了。

“咳咳。”老先?生?使劲咽了下去,努力板正脸,“你且去吧,下不为例。”

有人?趁他不注意,又拿了一块肉,最新汁源加群一五贰二七五贰八一教谕眼皮一跳,立即抓住咸猪手夺了过来。

周云清感觉空气热得?吓人?。

他挤出笑?容:“这炸鸡——”

“此物叫炸鸡?”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围过来,七嘴八舌开始说话,“名字甚为贴切,在哪买的?”

周云清被他们围着解释半天,被他们套到明日还?要去买。

恍恍惚惚出门,身后教谕一向严肃的脸也满是欣慰:“我的一份,定要买到!”

周云清回头?数了数老头?,八个人?……

他迅速回家找来唯一的两个仆人?,如此这般吩咐……

陶姜顶着顾平章的低气压回家,对此很是生?气。

她可是遇到了坏蛋哎,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顾平章不安慰她就算了,还?说她无法无天早晚惹事?。

有这样的吗!

晚上,她就着烛火将道袍最后一道工序缝好,拿起衣服看了再看,忍了再忍,还?是好气。

凭什么他对自己冷言冷语,她还?得?讨好他。

真?是越想越亏。她忍不住抱着衣裳回去,丢进了自己的箱笼。本来还?要绣一些竹子上去,做得?精美一些,这下也不想绣。送都不想送。谁爱抱大腿抱去吧!

顾平章视线在那一闪而过的月牙白衣裳上掠过,看向她气鼓鼓的脸。

他放下书,叹了口气。

“陶姜。”

陶姜瞥他一眼,不说话,生?闷气。

“你过来。”

“你让我过去就过去?我偏不。”陶姜跳上床,躺下睡觉。

“我生?气了!”她气呼呼道。

顾平章端着油灯过去,看着她的样子嗤笑?一声。

陶姜更?生?气了。

狗男人?,她决定,以后一定要换个好点的大腿抱,这个太狗了!

顾平章:“不听也罢。”

他吹灯睡觉,安安静静,和着霜白月光,整个人?都融进了夜色。

陶姜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一眼,有点好奇他要说什么。

不行,要忍住!这厮肯定等她服软呢。

她才不要!

翌日,顾平章察觉身边有动静,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

陶姜正偷偷下床,然后往门外挪。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让他发现一般。

顾平章无语地闭上眼睛。

这个时辰,离陶姜平日起床还?有半个时辰那么早。她早早起来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陶姜出去后,院子里响起一番动静,很快又安静下来。

顾平章忍不住站在窗边看。

陶姜跟顾薇两个人?忙着往桶里装各种物什。

东西掉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不由“嘘”:“小声点,别把你哥吵醒。”

顾薇一脸懵,学?着她压低声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嫂嫂,为什么不能吵醒哥哥?”

陶姜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这种事?情,等以后你长大成婚就懂了。”

顾薇似懂非懂,眼神茫然:“啊?”

她想到那日陶姜将哥哥按在椅子里,小脸轰地通红。

“想什么呢!”陶姜也想到那日的尴尬,立即摇摇顾薇,大声强调,“我们在吵架!吵架懂伐?”

“懂。”

“那我不想看见他,我要早点走,避开他,懂伐?”

顾薇不懂。

陶姜龇牙一笑?:“走,咱们出发,不想看见你哥哥。真?讨厌!”

顾薇弱弱地指向她身后:“哥,哥哥。”

陶姜更?生?气了:“没见过这种男人?。”

顾薇忙拉住她胳膊,使劲使眼色:“哥哥起来了!”

陶姜浑身僵住,缓缓转过身,脸上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纷呈。

顾平章冷冷地看着她。

陶姜扯了扯嘴角,恨不得?表演一个当场消失。该死的顾平章不该出现的时候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她整个人?慌慌张张转身:“薇姐儿快走,时间来不及了!”

顾薇忙对顾平章笑?笑?:“哥哥!我们走了!”

挑起担子跟上陶姜。

顾平章看着陶姜的背影消失在小路上。

他的目光看向墙角。

顾剑缓缓从墙角走出,面无表情,对他拱手:“事?情办好了。”

陶姜走出一段距离,突然道:“不对吧。”

顾薇茫然。

“顾剑!”陶姜道。

“顾剑?”顾薇还?是茫然。

“昨晚没有看到顾剑!”

顾薇张大嘴巴:“啊?”

她很快反应过来:“定是哥哥安排他在私塾当差。”

“是吗?”陶姜眼里有狐疑。

“哥哥会安排好的。”顾薇无条件相信顾平章。

陶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驴车来了,她忙着跟顾薇将东西搬上去,跟村里人?打?招呼,也就将其抛到了脑后。

她早就打?听好了去县城的各种交通工具。

吴阿大的船每日辰时初出发,而驴车要早一些。

这会才卯时正,太阳都没出来。陶姜打?了个呵欠,好困呜呜呜。

一车人?纷纷聊她的炸鸡,好奇不已?。

“顾娘子啊,你那炸鸡怎么做的,怎么那么香啊?卖得?太好了,能赚不少钱吧?”

“听说你收鸡呢,我们家也养了,你可以来我家看看。”

顾薇立即警惕起来,抓住陶姜的衣服,小脸异常紧张。

陶姜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好,等我需要就去看看!”

这一路上光是应付别人?打?探就够累的。

等到了县城,陶姜和顾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付给车主两个铜钱,连忙夺路而逃。

“哎陶姜等等我们顺路,一起过去啊——”

“不用,我先?给平章送吃的!”忙跟顾薇跑了。

“好,好吓人?。”顾薇后怕。

陶姜抹了把汗:“真?够累的。”

两个人?一脸狼狈,也不敢抄近路走东大街,于是决定从西大街绕过去。

经过刘府,顾薇立即指了指:“嫂嫂!这就是刘府!哥哥就在那里教书!”

她指着刘府对面那间庵堂。

陶姜看了一眼。西街比东街贵气,刘老爷更?是当地有名的举人?老爷,广施善缘,资助贫寒之士,开学?堂,收学?生?,很多?刻苦读书的穷人?家孩子都可以在这里读书。

是个不错的老先?生?。

她又想到刘碧柔。娇滴滴的小白莲。不由意犹未尽,可惜了。

好想听她唱曲啊。

她叹息着走过刘府,两人?继续往前,路过一间门可罗雀的店铺时,陶姜视线不经意扫过,突然停下来。

顾薇回头?看她:“嫂嫂?”

她又看向那铺子,疑惑:“四时棺材铺?”

这时,一个穿藕粉薄纱道袍,头?戴飘飘巾,手摇撒金扇的熟悉面孔从棺材铺里出来。

顾薇小脸紧皱,暗道好像花孔雀啊。

这不就是昨日小巷里碰到的那个男人?么?

她警惕地拉着陶姜就走。

“哎!二?位小娘子请留步啊!”

顾薇一手挑着担子,一手拉着陶姜,“嫂嫂?”

她有点紧张,昨日是她打?了人?,嫂嫂赖到了这人?身上。哥哥说欺骗朝廷官员嫂嫂要被打?板子下狱的。

陶姜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顾薇松了口气。是嫂嫂的话,肯定有法子。

陶姜停下脚步,回头?。

青年?眉开眼笑?上前:“好巧,咱们又遇见了。昨日二?位似乎对小生?有所误会,小生?绝非见死不救之人?,昨日当真?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这位——”

他看向顾薇,眼神兴奋:“这位小娘子出手惊人?,几下便解决了麻烦。根本轮不到我出手。”

“在下孙柳卿。”

“咳咳咳!”陶姜差点呛住。

她目光骇然地从“四时棺材铺”上移开,又瞅了瞅这位骚包的孔雀男,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抱歉,我不记得?了,我们还?有事?,走了。”

抓着顾薇一溜烟走了。

孙柳卿纳闷地拿出镶满玛瑙的小镜子,仔细照了照英俊依旧的脸:“不应该啊。”

百思不得?其解。

026

030

顾平章当时将王县令罪状送到四时棺材铺, 陶姜对这个?奇怪的名字还很纳闷。因为她看书的时候,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而当孙柳卿跟四时棺材铺联系起?来,她顿时明白了?。

孙柳卿, 汴京城吴国公府庶出,本文反派。孙,是孙贵妃的孙, 是当今太子外家的孙。

后期战乱频发, 朝廷动荡, 当今皇帝驾崩, 太子即位不到三月, 魏王以勤王之名攻入汴京, 魏王即位。

太子是吴国公外孙,孙柳卿投靠魏王, 一手促成?吴国公府这座庞然大物的覆灭。

传言他性情扭曲, 喜怒无常,背刺家族, 三姓家奴,连魏王也不喜他。

可?他竟然这么?早出现在青浦县!

四时棺材铺到底是做什么?的?顾平章居然跟孙柳卿扯上了?关系。后期孙柳卿投靠顾平章的敌人, 双方斗得你死我?活。

大业朝在顾平章死后那么?快被蛮族踏破,很难说没有他的手笔。他是个?疯子一样的危险人物。

她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顾薇对这种小插曲不放在心上,她想到赚钱, 顿时兴致勃勃, 小脸兴奋。

陶姜摇摇头, 孙柳卿怎么?样, 京城什么?的, 现在离她还太远,眼前赚钱才?是要紧。

便也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两个?人脚步轻盈, 对目前的生?意都很有干劲。

上了?桥,再下桥,钻过垂柳,城隍庙就在前面了?。

离摆摊的位置还有段距离,顾薇眼尖,拉住陶姜:“嫂嫂!”

陶姜一看,只见她们昨日摆摊的位置,已经有人在那摆了?。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们,那个?年轻妇人轻飘飘瞥她们一眼,继续招呼:“香喷喷的炸鸡!刚出锅的!”

好多人都上前买,一时间很是热闹。

顾薇紧张地看向陶姜。

“没事,我?们就在这儿卖。”

陶姜让她把?担子放下,两人就在桥边生?火,扎起?摊子。

“我?们能卖,其他人看到生?意那么?好,当然会学。不过呢,我?们的手艺是独一份的。”陶姜安慰顾薇,“别担心。”

顾薇闷闷不乐地生?火,看着那边的热闹,心里很难受。

那边的妇人吆喝得更?起?劲,更?得意了?。

油锅烧热,油温上去了?,陶姜将腌渍好的鸡肉裹上炸衣,放进锅里。

随着“滋啦啦”的声音,熟悉的香味飘散开来。

正围着那边炸鸡摊的人不由伸长脖子:“什么?味儿,好香!”

“小娘子!你可?算来了?!”周云清气喘吁吁带着两个?仆人,“我?们三个?,要十五份!”

陶姜一笑:“好勒!稍等,马上!”

她将炸好的鸡肉放进油锅复炸,香味四溢。

周云清深吸口气,这才?放心下来,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今日不卖了?,可?真吓了?一跳。我?早早就等了?,没想到来的不是你们。”

“今日还早了?一个?时辰呢。”陶姜道。

正说着,那边闻到香味的人渐渐议论?开来,尤其是小胖子秦世楠,手里正拿着炸鸡吃,鸡肉在油锅里一炸,虽然味道可?以?,但根本没有昨日周云清带的那股香味,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扔给下人。

“什么?嘛!根本不是那股香味!”

“对对对,不是那种香味。”

“你们有没有闻到——”

“少爷,你看,是周郎君!”

秦世楠立即往陶姜这边跑,闻着香味,满面激动:“就是这个?味道!”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都往这边挤:“错了?错了?,不是这家,是那位小娘子的炸鸡!快快快,晚了?卖完了?!”

眨眼睛,排队等着买的大批人一哄而散,全赶往陶姜那边。

刘四娘慌张道:“别跑啊!我?这只要四文钱啊!”

秦世楠第一个?跑过来:“给我?来十份!”

周云清噗嗤一笑:“每人最多五份~”

说着,故意吃了?一口,“卡擦”“卡擦”别提多香,他满面生?光,冲秦世楠得意地挑眉,心情甚好地离开。

秦世楠:“那就五份!”

他深深吸了?口气:“就是这个?味道!”

陶姜给他装好,他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一瞬间,小胖子整个?人都懵了?,怎会如此好吃!

他看看仆人手中拎的四份,立即转身,还待再买,摊子却已经被人群包围。

走?过刘四娘摊位前,想起?那口肉,顿时摇头:“真是天上地下,差之远矣。”

美滋滋地吃着炸鸡,一下子一包就没了?。

看着剩下那四包,顿时生?出不舍。

刘四娘鼻子都气歪了?。摊子前一个?人也没有,炸好的鸡肉晾在那,没一会儿浸出一层白油,凝固僵硬。

她狠狠踢一脚烧火的汉子:“没用的废物!”

那憨厚大汉弓着腰任打任踢,一声不吭。

却说陶姜这边,人越来越多,她忙得脚不沾地,两只手一直重复捞起?,油炸,舀酱的动作?。

今日准备的肉比前两日都多些,一直不停,卖了?两个?时辰才?卖完。

来得晚的,自然又?是买不到了?,只能守着摊子,闻一闻香味,忍着馋失望离开。

陶姜早已累瘫,一屁股坐下,抱着顾薇撒娇:“好累哦。”

顾薇心疼地替她揉肩膀揉手,陶姜像个?小猪一样趴在她肩膀上哼哼。

“还有手,也揉揉。”

顾薇乖乖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捏。

陶姜可?着劲儿撒娇,正喜欢顾薇喜欢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她“宝贝儿”“亲爱的”唤个?不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熟悉的脚。

她歪歪仰头:“嘶,顾平章?”

顾平章抿唇,将她从顾薇身上提起?来:“大街上,成?何体统。”

陶姜顺势歪到他身上:“好累哦。”全身没骨头似的。

顾平章拧眉:“站好。”

“走?不动。”陶姜趴着人不动。

顾薇忙将东西收整好,挑起?担子。

顾平章拎着她领子让人站好,陶姜偏偏不肯,非要攀着他。

“不回家了??”

陶姜眨了?眨眼睛,伸出双手:“累,你背我?。”

她表情狡黠。打算开个?玩笑。

顾平章会答应才?怪!

当顾平章在她面前弯下腰的时候,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见她半天不动,顾平章拧眉,冷漠道:“不是要背?”

陶姜猛地反应过来,嘴角疯狂扬起?:“要背的要背的!”

说着就扑上去了?。

顾平章给她扑得无语。

陶姜不安分地往他背上爬了?爬,顾平章额角青筋跳动,他抿唇,伸出手,顿了?一下,才?轻轻握住陶姜垂下的脚,站起?身,往前走?去。

陶姜两只脚调皮地晃来晃去。

顾薇挑起?担子跟上。

顾剑一脸惊愕,抿唇跟着他们。

陶姜伸手抱住顾平章脖颈,少女的气息铺满鼻腔,他忍不住躲了?一下,警告道:“安分一点。”

陶姜别提多开心了?。

薅顾平章羊毛的时候可?不多啊!

他越是不愿意,陶姜越是在危险边缘试探,往上爬了?爬。

顾平章一字一句:“再不安分就下去。”

陶姜顿时乖下来。

半晌,陶姜不说话,顾平章微微侧头,看向顾薇:“今日一切可?顺利?”

顾薇先说生?意好,“肉全都卖完了?!”

小姑娘兴奋得脸色红涨。

她收钱都没停过呢。大致数了?,今日赚了?昨日两倍那么?多。

“可?有人找麻烦?”

说到这个?,顾薇想起?来:“有人占了?咱们的位置,也卖炸鸡呢!不过嫂嫂做的最好吃,他们学不去。”

正说着,一道不可?置信的女声传来:“平章哥哥?”

陶姜一听,眼睛吧嗒亮了?,脖子伸得老长扭过了?快一百八十度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你你你怎么?可?以?让平章哥哥背你!”刘碧柔小脸气得涨红。

顾平章道,“好好说话。”

刘碧柔:“平章哥哥,你身体才?好,万一被这个?坏女人伤到怎么?办?”

她狠狠瞪了?眼陶姜:“你还不下来自己走?。”

陶姜笑眯眯地搂住顾平章脖子,脑袋搁他肩膀上:“夫君,这个?妹妹是——”

“我?!你——”刘碧柔气得跺脚。

“平章哥哥,她欺负人!”

陶姜冲她吐舌头做鬼脸:“平章哥哥,我?好累哦,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顾平章忍不住蹙眉。

陶姜:嘿嘿,呕不死你。

顾平章冲刘碧柔淡淡点头:“家中还有事,先走?了?。小姐还请回家,勿让老师担忧。”

“平章哥哥——”刘碧柔气死了?。

陶姜回头冲她做鬼脸。

“你给我?等着!”

这个?坏女人,上次自己跳水里赖上平章哥哥以?死相逼,要平章哥哥娶她。

若不是如此,她和平章哥哥……

想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都怪那个?坏女人!

陶姜一路上凑到顾平章耳边,“平章哥哥”“平章哥哥”戏谑地叫个?不停。

顾薇忍俊不禁,噗嗤笑出来。顾剑抖了?抖鸡皮疙瘩。

“安分一点。”

“夫君呐,刘小娘子虽不如我?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也算小美人一个?,你们青梅竹马长大,你当真对她就没有一点点爱慕之心?”

陶姜满眼八卦。

“我?只当她是妹妹。”顾平章淡漠道。

“啧,真是木鱼疙瘩。”陶姜惋惜,“多好的小娘子。”

顾平章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嗤:“注意你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

“你如今是顾夫人。”

“哦。”陶姜暗暗道,等你以?后遇上真爱,就该求我?和离了?。

呵,男人。

她使?劲儿晃悠两条小腿,顾平章托着她小腿的手青筋暴起?,冷酷道:“再乱动,就将你扔下去。”

陶姜乖了?。

气呼呼地趴下睡觉。

小气鬼!

“嘘——”顾薇看了?眼哥哥背上的陶姜,悄悄道,“嫂嫂睡着了?。”

顾平章一怔,头微微一侧,却触到柔软温热的脸颊。

他抿唇,移开,静静背着人走?。

到了?船上,顾薇放下担子,看见哥哥迟疑,忙道:“我?来抱着嫂嫂睡!”

她伸手,打算不吵醒陶姜,将人放下来。

顾平章却将人放到地上,弹了?一下她额头:“醒醒。”

陶姜捂着脑门,气呼呼的:“顾平章!”

顾平章淡淡道:“上船。”

陶姜迷迷瞪瞪的,差点绊了?一跤摔水里,顾平章将人拉住,一直抓到船上。

陶姜气愤丢开他的手,哼哼两声,跑去挨着顾薇坐,冲他翻了?个?白眼。

“白眼狼。”顾平章冷笑。

“……”

“咳咳,”陶姜清了?清嗓子,“谢谢夫君~”

顾平章淡然:“在心里骂我??”

陶姜扭头不理他了?。

陶姜卖了?几?日炸鸡,每日排队的人爆满,甚至除了?青浦县城的,也有附近州县闻名打发人前来买的。

也有问她卖不卖菜谱,或者收不收徒弟的。

陶姜一概笑着回绝。

炸鸡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不知道具体配料,光靠摸索,很难做出媲美她的味道的。

像那日占摊子,模仿她的层出不穷。

顾薇从一开始看见便闷闷不乐,到如今习以?为常,只用了?几?日。

反正他们怎么?做都没有嫂嫂做的好吃。

还有一事,那孙柳卿跟个?牛皮糖一样,每日都来她们摊子光顾。认识的人只知他叫孙老板。没有人知道他名字。

陶姜跟顾薇只当不认识。

这人男生?女相,长相俊秀,还爱照镜子,话也多,买了?东西也不走?,就倚着桥边垂柳,穿得富丽堂皇,东拉西扯,陶姜跟顾薇忙得跟陀螺一样,根本没人理他,他也笑呵呵的,一副傻子样。

已经惹来好些人注意。

陶姜宁可?相信书里说的,他性情扭曲,阴晴不定。遂打定主意绝对不跟他有瓜葛。

这个?人邪门得很。做朋友是为了?背刺,亲人都被他亲手送到魏王的铡刀下。靠近的人下场都很惨。

是个?顶顶危险的人物。

她重复着油炸,捞起?,盛装,舀酱的动作?,一丝不苟。

“顾小娘子!”有个?年纪不大的小衙役认得她。

陶姜仔细看了?一眼,没印象。

“对了?,有个?好消息!”

陶姜疑惑:“什么??”

“那日打劫你的歹人,他们死啦!”

陶姜感觉脑子里什么?炸开,恍惚道:“什么??”

小衙役替她开心:“你别怕他们报复了?,他们在牢里暴毙啦,他们干过的坏事太多,罪有应得。”

陶姜跟顾薇对视一眼。

顾薇脸色发白,眼睛里闪过惶恐。

该不会,是被她打死了??

她的手蜷了?蜷,浑身泛冷。

蓦地,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紧紧抓住嫂嫂衣摆。

陶姜一边给小衙役装了?一大份炸鸡,一边装作?不经心地问:“是那日伤太重死的吗?”

“不是不是。他们身上都是外伤,并不致命。仵作?检查了?,并未发现其他痕迹,狱卒也可?以?作?证,就是突然断气了?。”

顾薇松了?口气。

“怎么?给这么?多!”小衙役脸红了?,忙摆手。

“多谢小哥告知,我?这些天担惊受怕,一点小心意,快别客气了?!”

陶姜硬塞过去,小衙役不好意思地接过:“小娘子客气了?。”

接下来陶姜脑子里琢磨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断气,听着就很玄乎。怎么?看都是被人杀的。

谁会做这种事?

她脑子里竟然浮现顾平章那张出尘的脸。

她忙摇摇头,怎么?可?能!

顾平章现在还只是个?读书人。要是顾首辅还有可?能。

“在想那几?人是如何死的?”一道兴致勃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陶姜吓得一个?激灵。

她无语:“这位郎君,请保持距离。”

这厮怎么?还在。

孙柳卿吃完指尖沾上的最后一粒炸衣,眉眼兴奋:“你想知道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四时棺材铺,只要你能拿出我?想要的报酬。”

陶姜眼睛睁大。

“陶姜,青浦县汨水村人,父,陶苏民;母,吴翠;长兄,陶山;次兄,陶水;小弟,陶楼;小妹,陶童。”

“你——”陶姜紧皱眉头,“你想做什么??”

“嘘,别紧张。”孙柳卿拿出小镜子擦了?擦,确保容颜英俊依旧。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好久没回家了?吧?该回去看看了?。”

说完笑眯眯挥挥手:“什么?时候想找我?换消息,随时恭候。”

陶姜:“不需要!”

顾薇:“嫂嫂?”

陶姜若有所思:“汨水村没有消息传来吗?”

顾薇摇摇头:“没听说。”

原主在家中颇受宠爱,全家省吃俭用给她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她完全忘记了?陶家人。被姓孙的这样一提,心里有些不安。

她决定回去看看。

孙柳卿心情甚好,摇着洒金扇,刚踏入棺材铺,一柄剑贴上喉咙,剑锋冷如寒冰,脖子上汗毛竖起?。

他眼睛一垂,再抬头,换上一副笑脸:“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呢?”

等他看清出剑之人,向来笑眯眯的脸上也不禁露出诧异。

“扑哧”他笑得前俯后仰:“小孩?”

顾剑面无表情:“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孙柳卿看向他身后的人。

那人隐在暗中,一截下颌苍白,薄唇微抿,目光冷漠。

“若我?没猜错,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顾平章?”

“有意思。”一时间,空气中满是他的笑声。

“离我?家人远一点。”顾平章淡淡道。

“上次那份罪证,是你送来的吧?”孙柳卿含笑道,“可?是送了?我?好大一份人情呢,我?怎么?着都该感谢一番才?是——”

“宁国公府,孙柳卿,元正四年出生?,父,吴国公孙章,母,若娴娘子,俗名苏若若,秦香楼头牌,元正十二年,死于宁国公府后宅,死因——”

“闭嘴!”孙柳卿脸上笑容消失,面色冰冷,“你,找,死。”

顾剑手中长剑一推,孙柳卿脖子上一道血迹。

他反倒笑了?。秀丽的脸上,笑容阴狠。

“你要报仇,要宁国公府覆灭。”顾平章淡淡道

?璍 。

孙柳卿嘴角笑容僵住。

顾平章这时候才?从角落走?出,尚且稚嫩的脸上一片平静,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

他身上有股浴血重生?的血腥气,有杀伐屠戮的暴虐。

“你到底是何人?”孙柳卿绝不相信他只是个?贫苦书生?。

“你以?后自然知道。”顾平章道,“我?可?以?让你报仇,但你要替我?做事。”

孙柳卿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当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哈哈哈哈。”

“你以?为,随便打听到我?的身份,拿一些京城人人知道的传言出来,就可?以?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吗?”

他一招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长刀,直冲顾平章脸颊,刀锋划破空气,风吹荡他的乌发,刀锋锐利,发丝触之即断!

顾平章负手而立,不动如山,眉眼冷肃。

“当啷!”

刀剑相交,顾剑一剑挑飞长刀,袖中另一柄短刃飞出,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顾剑面无表情,长剑猛地贴上孙柳卿喉咙,那处苍白的肌肤渗出殷红血色。

孙柳卿秀丽的脸苍白:“你到底是何人?”

“不想报仇便罢,我?不勉强人。”顾平章转身,浑身冷漠,淡淡道,“杀了?。”

顾剑手腕翻转,杀气四溢。

“等等——”孙柳卿不可?置信,但顾平章显然并不在乎他手中势力。

就像他说的,不勉强。

逆他者,杀之。

孙柳卿感觉被死亡攫住,眼前这柄剑,真会要了?他的命。

“我?日后受你差遣!”他咬牙。

顾平章站在门口,日光一半照在他身上。

“我?从不食言,有朝一日,让你报仇。”

顾剑收剑,挽了?个?剑花,面无表情地走?向顾平章。

“你要做什么??”

“日后你自会知晓。我?不希望别人知晓你与我?有关系。有事顾剑自会找你。”

顾平章走?下台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眼神冰凉:“离我?家人远一点。”

孙柳卿踢了?一脚棺材,秀丽的脸上满是阴狠。

沈三娘地里之事忙完,有了?几?日空闲。陶姜在饭桌上提出要回娘家看看。

大家错愕:“你要回娘家?”

沈三娘心直口快:“那日——”

顾薇忙往婶娘嘴巴里塞了?一块肉。

“唔唔唔!”

陶姜疑惑:“那日怎么??”

顾平章:“为何突然回去?”

“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陶姜想到那日孙柳卿的话,总有些不安。

“我?跟你回去。”顾平章道。

“啊?”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陶姜完全懵了?。不是,顾平章是这么?好心的人?

她警惕地盯着他:“你去做什么??”

顾平章笑了?笑:“身为女婿,去看望岳家,是应有的礼数。”

陶姜缩了?缩脖子:“真的吗?”

“嗯。”

这厮不会是察觉什么?了?吧?

陶姜忙摆手:“私塾还要教书,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耽误了?你的正事多不好。”

“明日旬休,正好与你同?去。”

陶姜一脸郁闷,说不过,又?怕被发现破绽。

她都不认识回家的路。

等到出发的时候,陶姜想着孙柳卿提到的陶家人,带了?些吃的用的,装了?满满两大背篓。

陶家家贫,孩子又?多。想到刚穿过来顾衷和顾薇的可?怜样,她便多多装了?些吃的。

两个?背篓沉甸甸的。

陶姜清了?清喉咙:“东西太多,咱们雇一辆驴车去吧?”

顾平章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嗯。”

坐上驴车,陶姜大声道:“叔,去汨水村陶家!”

心里得意,这点小事,还能让你小子抓到把?柄?

炸鸡摊则由婶娘和顾薇两个?去。顾薇对这门生?意已经很熟了?。

路两边水田里是新种的秧苗,今年少雨,好些田地都干涸了?。

陶姜坐在稻草堆里,仰面躺着,嘴里叼了?根稻草。顾平章连坐个?驴车都端端正正,倚着背篓,手里拿了?本书。

陶姜看着那些稀稀拉拉的稻子,心情渐渐沉重。

今年收获不好,一路往北,离水源越远,稻田越干涸。汨水村还好吗?

“到了?。”

汨水村在山上,驴车上不去。

陶姜跳下车,使?劲抱着自己的背篓,用力得脖子脸都涨红了?。

顾平章将一个?背篓放地上,回头一看,陶姜险些被背篓砸地上。

他快速伸手,提起?背篓,将她解救出来。

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没用。”

陶姜:“……”

她气得小脸涨红。

“……我?就是力气小点!”

“嗯,不如五岁小孩。”

陶姜,陶姜脸黑了?。

她朝李叔挥挥手:“李叔再见~”

李叔笑呵呵地扬起?鞭子,驾车离开。

顾平章一只手拎起?重的那个?背篓,往背上一甩,轻轻松松,跟背棉花似的。

陶姜蹲在地上,靠着另一个?背篓,将胳膊穿过粗麻绳,稳稳当当背在肩膀上,腰部用力,脚下不停往前蹬,试图站起?来。

根本起?不来。

她仰头看顾平章,嫉妒得不行,咬牙开始用力,还是不行……

还把?嘴唇上的伤口咬破了?,一舔,咸的,“嘶——”。

“顾平章~”

她可?怜巴巴地躺在背篓上,跟被拴住了?一样,任凭怎么?动,就是背不起?来。

顾平章懒洋洋低头,“起?不来?”

陶姜羞愧:“嗯。”

“来。”顾平章伸出一只手给她。

陶姜忙用两只手抓住,抓得紧紧的。

她的手热乎乎的,烫得慌,顾平章的手冰冰凉凉,她忍不住摸了?摸,好舒服!

顾平章轻轻一拉,就将她拽了?起?来。

他嫌弃地甩开陶姜的手:“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陶姜摊开手心,一路上玩草,手掌也染得绿绿的。

“就你干净!”

她翻脸不认人,率先沿着村里小路往前。

顾平章慢悠悠跟上,看着她背影,轻轻笑了?一声。

陶姜走?着走?着,腰佝偻下去,被背篓压得直不起?身,腰跟腿成?九十度,脑袋就差挨着地面。她哼哧带喘,背篓的两根带子简直要嵌进肉里去。

“顾平章!救命!”她僵在那里,“背不动了?,快帮我?取下。”

这里离村口才?不过五十米。

顾平章无语地用一只手提起?背篓,陶姜立即脱了?出去。

她抹一把?汗,小脸紧皱:“你是不是塞石头了?,怎么?这么?重。”

说着就要逃出来检查。

“走?吧。”顾平章叹息一声,替她拎着那只背篓。

陶姜难得生?出点羞愧,伸手抓住另一边,帮他分担一点重量。

顾平章懒洋洋看她一眼,眼睛里有些笑意,“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棉花都抱不动。”

“开什么?玩笑。”陶姜闹了?,“少看不起?人。你读书好,干活可?没有薇姐儿厉害!我?只是力气小点而已,其他方面可?是很强的——”

顾平章突然站住不动。

陶姜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群脏兮兮的小孩正在玩闹。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脖子上套着绳子,被人当牛驱使?,那些大孩子们拿鞭子抽打:“快走?快走?!”

还有大孩子往他身上骑,小男孩被压得趴在地上,脖子被绳子拉得往前,一圈青紫。

“喂!干什么?呢!”陶姜冲过去,大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散开。

陶姜蹲下来,小男孩脏得不成?样子,衣不蔽体,小肚子都露在外面,一张脸抹得看不清,只有两只眼睛柔软,怯弱,睫毛卷翘,水汪汪的,跟小狗似的。

她也不嫌脏,将小孩抱起?来,让他站好。太瘦了?,瘦瘦小小的。

“姐姐~”小男孩突然冲她笑。

陶姜一惊,仔细打量,他的眼睛跟原主很像。

她摸摸小孩的胳膊腿,掀开衣领,看他脖子上的青紫,轻轻吹了?吹:“疼不疼?”

“不疼的。”小孩憨笑,“玩,开心。”

她回头看顾平章,试探道:“你竟然能认出我?弟弟?”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我?又?不是你,谁都不认识。”

陶姜气得吹了?吹刘海儿。

确定是原主弟弟,她又?心疼又?惊讶。

“走?吧,我?们回家,爹娘哥哥们呢?你怎么?一个?人被人欺负?”

小孩低下头,眼泪掉在脏兮兮的脚上,打湿了?泥印子。

“怎么?了??”陶姜不安起?来。

“地里,不在。”

他在陶姜怀里蛄蛹,陶姜将他放地上,小孩高?兴地往前跑,一路跑到自家柴门口,见陶姜还在走?,又?跑过来,跟着她走?。到了?门口,小小的胳膊费劲推开门。

“姐姐。”

他眼睛乌黑明亮,纯粹的憨厚童真。

陶姜打量了?一眼,几?件间茅草屋,破破旧旧,干干净净。汨水村的房屋比不上金田村。

小孩跟个?大人似的,拉着陶姜进屋坐下,小小身子,爬上灶台,去够那个?大水壶,够到了?,抱着跟他一样高?的水壶,要给陶姜倒水。

陶姜惊了?,忙从他手里拿过来,倒了?三碗水,先给小孩一碗,再给顾平章一碗。

小孩抿唇憨憨一笑,一口气喝完。

陶姜闻到了?药味,走?到药罐子旁边一看,里面一堆药渣。

“谁生?病了??”

陶楼眼神暗淡下去,小嘴紧抿,难过:“爹生?病,下地干活。”

陶姜看了?顾平章一眼。

小孩又?跑到灶台上,细细瘦瘦的胳膊,将所有锅碗瓢盆都掀开看了?看。

不死心又?搬着凳子爬到柜子上看。

最后失望地回来:“没有吃的。”

他焦虑地看向陶姜。

“吃的我?有!”陶姜忙跑到自己带来的背篓边,冲小孩招手,“过来!”

小孩趴在她腿上,睁大眼睛往里看。

陶姜一样样拿出来那些食物,陶楼紧紧抓着她。

“楼哥儿饿了?是不是?”

陶姜将他放凳子上,拿出一个?肉包子一点点喂他吃。

小孩狼吞虎咽,三两口吃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陶姜:“姐姐,好香,包子。”

一连吃了?四个?包子,又?喝了?一碗水,小孩瘪瘪的肚子终于鼓起?来了?。

陶姜还要再给他,小孩忙捂住嘴巴:“楼哥儿,饱饱的,爹,娘,哥哥,姐姐留。”

“给他们留了?,还多着呢,宝贝儿再吃一个?。”

小家伙这才?张开粉嫩的小嘴,乖乖吃。还是狼吞虎咽的。

“饱饱的。”小家伙满足地地头摸摸小肚子,笑得憨憨的。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耐心地给小孩喂吃的。

她眼神喜爱,喜欢得摸摸小家伙的头,噔噔噔跑去打来一盆水,细致地给小孩擦脸,擦手,擦身子。

脏兮兮的小家伙,焕然一新,露出漂亮的小脸,傻傻地看着陶姜笑。

陶姜亲一口他的小脸蛋,小孩“咯咯咯”笑个?不停,抱着她的脖子,柔软的胳膊细细的。

“你可?真漂亮呀!你的衣裳在哪呢?”

小孩回头指了?指院里竹竿。

上面挂着洗好的衣服,还没干透。

陶姜只得给他穿上那身破破烂烂的脏衣裳。

说是衣服,跟一块破布似的,随便绑在小孩身上。小家伙的鞋子也没有,光着脚跑。

她忧虑地看了?看这家。再看了?看太阳。

感觉顾平章静静坐在那里有些奇怪,她回忆了?下,自己的表现没有什么?奇怪,于是抬头看他一眼。

顾平章无波无澜的眸子泛起?涟漪,“怎么?了??”

语气竟然有些温和!

陶姜吃惊了?。

她眼珠子一转,将吃糖吃得手里脏兮兮的陶楼往顾平章怀里一放。

小家伙仰头看一眼这个?人,着急了?,冲陶姜伸手:“姐姐~姐姐~”

陶姜弯腰,指指顾平章:“姐夫。”

小家伙在顾平章怀里蛄蛹着,不安极了?。

顾平章抿唇,抓住小孩细细的胳膊,那胳膊太细,他的手显得格外大。

这脆弱的小生?命软软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捏坏。

他迟疑了?,对陶姜道:“将他抱走?,他怕生?。”

陶姜叉腰,冲顾平章得意:“没想到居然有你搞不定的事情呢!”

陶姜弯腰,亲一口小可?爱的脸蛋,揽着顾平章教他:“乖乖,叫姐夫,姐夫有糖。”

小孩迟疑了?,软软道:“姐夫~”

顾平章淡淡看她一眼,摸出一块糕点喂给他。

小孩抱着他的胳膊,张开粉嫩的唇,轻轻凑到他手上,舔了?舔,小牛犊一样。

顾平章视线落在那双乌黑纯真的眼睛上。

仿佛带着出生?的稚嫩。

他看了?陶姜一眼。

陶姜蹲在他脚下,津津有味地盯着看。

看看漂亮的小家伙,再看看顾平章那张脸。

啧啧啧。

小家伙安静下来,看起?来一下子依赖起?顾平章,甜甜地冲他笑。

陶姜拍拍手站起?来:“你看着他,我?去做饭。他们中午应该要回来吃饭了?。”

她一走?,小家伙有些不安,想下去,糕点也不吃了?。

顾平章将他抱起?,眼睛平视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抿唇,淡淡道:“乖乖待着。”

小孩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和不安,他在这张陌生?的脸上逡巡,花瓣似的粉嫩小嘴唇微抿,突然害怕起?来。

“姐姐~”他软软地哀求,试图从顾平章手里逃出去,屁股撅起?,努力往下坠。

小孩开始不安地寻找陶姜的身影,眼睛发红,涌出晶莹的泪花。

“姐姐~”他哀求着,害怕着,颤抖着。

顾平章眉头微皱,将他放到地上,嗤笑一声。

小孩立即撒腿朝陶姜跑去。

陶姜正翻箱倒柜找米,小腿突然被软软的东西抱住。

她吓了?一跳。

“姐姐~”

小孩软软的声音传来,她哭笑不得地蹲下:“怎么?来找我?啦?姐夫呢?”

小家伙指了?指院中的顾平章,紧紧抱着她:“姐姐~”

好粘人啊。

陶姜被他可?爱死了?。

她用对付顾衷的那一套,将他抱到小凳上,给他一块糕点,自己在旁边准备午饭。

她跑到门口:“顾平章。”

顾平章看向她,眼神平静。

“你连个?小孩也看不住,噫~”她做了?个?鬼脸,得意坏了?。

终于扳回一局。

顾平章懒得搭理她,起?身出门去了?。

陶姜找了?半天,终于在柜子深处找到一袋有些霉味的糙米。

藏得严严实实,正好在小孩够不到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总觉得这家人过得很不好。

幸好她料想到一些最糟糕的情形,米面都带了?。

她回到厨房,想要蒸米,对着灶台,才?想起?自己不会烧火。

“顾平章?”她噔噔噔跑到门外,四周唤了?唤,压根看不到影子。

她挠挠头,又?蹬蹬蹬跑回去。

隔着院子,她看见小小的陶楼趴在灶膛口,似乎有火光。

她大惊失色,忙跑进去,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陶楼鼓起?小脸,使?劲吹了?吹,火苗一下子窜起?,他眼睛弯成?月牙,回过头:“姐姐,火!”

小孩刚洗干净的脸被炭灰沾得脏兮兮,像个?小花猫。

陶姜心里的羞愧达到了?巅峰。

……三岁小孩,已经会烧火了??!

陶楼又?忙拾起?比较长的柴火,一头架在小凳子的横档上,用一只小脚使?劲去踩,几?下就踩断了?,然后又?用小手捡起?来,往灶膛里塞。

陶姜探头往锅里一看,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米,米饭也蒸上了??”

“楼哥儿蒸饭。”小孩仰头冲她笑。

陶姜一瞬间手足无措。

她猛地抱住小孩:“你太厉害了?吧!楼哥儿真是世上最厉害的小男子汉!”

她狠狠亲了?小孩一口。小孩咯咯笑着往她怀里藏。

顾平章慢悠悠地走?进来。

他先注意到正在燃烧的灶火,视线扫过。

“三岁小孩都会烧火蒸饭。”陶姜有点子心酸,但还是要刺顾平章一句,“你肯定不行。”

顾平章淡淡看她一眼。

他慢悠悠出去抱了?一些木柴,放到灶台旁,坐下,接替小孩烧火。

陶姜傻眼了?。

“不是,胜负欲这么?强的吗?小孩子也要比?”

顾平章无语:“难道让小孩子烧火?”

陶姜脸上涨红,很羞愧:“你烧,你烧,你真厉害!”

最后那句夸奖明显是现想的。

“呵。”

027

027

顾平章烧火, 陶姜不时就要偷偷看一眼。

他今日穿的是靛青直裰,是平日干活的衣服。一张脸莹白如玉,眉目如画, 出尘的贵气简直让这间贫寒的茅草屋亮堂了好几分。

他熟练地往炉膛里塞柴火,慢条斯理,懒洋洋的。

真?的很矛盾。

陶姜皱着眉头思索, 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矛盾成这样。

陶楼小小一个人, 怎么也不?肯乖乖坐着。

他跑前跑后, 提水剥葱, 样样都会干。

尤其小孩两只手提着小半桶水, 磕磕绊绊迈过门槛, 一滴水都没?撒,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姐姐, 水。”

让陶姜想起她提水的倒霉样子。

……好丢人。

这小孩子特别黏人, 尤其黏她。

对顾平章则是绕着走。

她乐了,真?不?愧是她弟弟。

陶家厨房里?几乎没?什么粮食, 院子里?晾了几根莲藕,门口种了一垄韭菜, 一垄葱。

她打算做个莲藕炖鸡块,再炒个韭菜鸡蛋。

家里?鸡肉多,她这次带了一只鸡。陶家实在?没?有其他菜可以做。

加起来, 这家一共六口人, 不?知道平日里?怎么吃饭。旧的米吃完了, 稻子又还没?打下来。靠天吃饭, 老天不?给饭吃, 又是饥荒……

过两年还有战乱……她不?由看向顾平章。

正对上顾平章的眼?神。

她狗腿一笑:“夫君,另一个火也可以烧起来了, 我?炒菜。”

顾平章便抽出一根带火星的柴放入右边灶膛,再依次加入柔软的干草、细柴。火很快噼里?啪啦烧了起来。

“……真?厉害。”陶姜嘀咕,看着挺简单的嘛。

她想着剧情,将莲藕切块,放在?清水中泡着,小孩撸起袖子立即帮她搓洗。

韭菜切段,鸡蛋打碎,撒上胡椒粉。

鸡肉放入粗瓷盆中腌制。

锅烧热了,挖一勺猪油,融化?后扔进葱花,再倒入蛋液。鸡蛋的香味混合着葱油溢满厨房。

陶楼吸了吸鼻子:“好香呀,姐姐。”

鸡蛋翻一下就好了。

将鸡蛋盛出,她又舀了一勺油,油热倒入韭菜,稍微翻炒几下,让韭菜保持在?最嫩的状态,倒入鸡蛋,调味,出锅。

她喜欢带着心意?做饭。动作有条不?紊,脸上不?自觉带着喜悦。

顾平章视线不?时落在?她脸上,淡淡的,看不?清情绪。

陶楼看向韭菜炒鸡蛋,乖乖的,一点也不?撒娇。就站在?一旁乖乖看着。

那么小,那么瘦。

陶姜夹了一筷:“来,张嘴。”

小孩张开花瓣一样粉嫩的唇,乌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充满了湿漉漉的喜悦。

“好吃。”

他小手抓着陶姜衣摆,抿唇笑:“韭菜,鸡蛋。”

陶姜摸摸他枯黄的头发:“姐姐待会炖肉给楼哥儿吃。”

察觉到顾平章的视线,她端着盘子,拿筷子的手迟疑了:“……你也想吃?”

顾平章冷漠垂眸,往左边灶膛里?塞了一根柴。

陶姜:“……”

不?吃就不?吃嘛。

她将莲藕排骨炒至染上糖色,倒入水,加入大料。

“要大火哦。”她笑眯眯凑近顾平章。

顾平章伸手嫌弃地将她脑门拨开

“离远一点。”

“哼,左边火可以熄了,水蒸干了。”她不?满。

顾平章便将左边的柴放入右边。

动作慢悠悠的,说不?出的悠闲淡定。

陶姜跑到院里?,往那张掉漆斑驳还瘸了一条腿的桌上摆放碗筷。

桌子晃晃悠悠的,她便跑到门外找了块石头,估摸着高度差不?多,垫在?桌腿下面,正正好。

她可真?是个小聪明!

正一个一个将碗摆开,突闻门外传来人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脚边的陶楼立即道:“哥哥!”

说着就往柴门跑!

陶姜忙跟着跑。

还未跑到,一群人将门推开,为首又高又瘦的年轻男人背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着急地跑进来。

后面的人在?哭。

闹闹哄哄十来个人,陶姜傻了。

她一个也认不?出来。

这会没?人顾得上她。

背上的人不?知怎么了,疼得脸色煞白,瘦骨嶙峋。

大家一窝蜂将他送进屋里?躺着,另有人吵着要去找大夫,高瘦的青年人满脸疲惫,一脸沮丧。

还有个年龄跟陶姜差不?多的青年,他握着拳头,一脚踢开木桶。

“陶姜,你来做什么?”他眼?睛发红地瞪着陶姜,咬牙切齿,“家里?没?钱给你!”

陶姜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名字,原主那脾气暴躁的二哥,陶水。

她看向那个一脸疲惫沮丧的高瘦青年,应该就是好脾气的陶山。

再看向脚边瞪着她,眼?睛哭红了还警惕地防备她的五岁小姑娘。

陶童。原主的妹妹。

“我?不?要钱。”陶姜道。

陶水嗤笑一声?:“那滚吧。”

大家都去屋里?看爹爹,顾不?上理会陶姜,也没?注意?到厨房的饭香味。可能注意?到了,但想不?到是自家的。

陶楼挂着泪珠蹒跚地往屋里?跑。

陶姜紧随其后。

一群人眉头紧皱,满面难过,大家都很疲惫,她刚要开口,一个妇人进来,骂骂咧咧:

“那杀千刀的,说什么都不?肯再赊药给我?,见死不?救,生儿子没?□□的王八羔子!”

众人一听,眼?神瞬间黯淡,陶楼忍不?住抽泣,趴在?床边:“爹爹。”

中年人艰难地摸摸他的头:“楼哥儿乖,爹爹没?事。”

“阿姜!”吴翠正骂骂咧咧,扭头看见陶姜,眼?睛猛地瞪大,忙小跑过来,抓着她上下打量,“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看看爹娘。”陶姜道。

众人厌恶地看她。

“陶姜?”

床上中年人微微抬起头。

陶姜忙过去蹲在?床边:“是我?。”

她抿唇。

中年人伸出粗糙的大掌,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枯瘦,满是褶子,每道褶子里?都嵌满了劳作的泥与土,整张手发黑,已经看不?出肌肤的颜色。

他的脸同样黝黑,头发花白,满面风霜,眼?神浑浊,湿漉漉的,勉强倒映着她的影子。

“怎么了?哪里?病了?”她感?觉心酸,抬头看向众人。

“对,家里?没?钱了,大夫不?肯开药,陶姜你借点钱,救救你爹爹!”吴翠哭着扑上来。

“我?有钱,都拿去,找大夫开药!”陶姜掏出一袋钱,塞进陶山手里?,“快去!”

陶山眼?睛睁大,看着她满是吃惊。

“给我?!”陶水立即拿过钱袋跑了。

陶山忙跟上去。

吴翠一把抱住陶姜:“呜呜呜我?的乖女儿,娘就知道没?有白疼你。你爹他这病拖了好久,咱家没?钱,到处都借了,大夫都不?肯再开药,疼得睡不?着,今儿还在?田里?摔了。”

陶姜拍拍她:“没?事的,会好的。”

这妇人年轻时候一定很漂亮。她的儿女个个都好看。

她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骂大夫,骂那些人见死不?救,要遭报应。

是个很厉害的妇人。

她跪在?地上抱着妇人安慰,视线一瞥,突然?看见顾平章,想起来饭好了,忙道:“我?煮了饭,大家先吃饭吧。”

顾平章走过来,吴翠不?由缩了缩,眼?神避开。

陶姜诧异。

陶童也忙让开。

顾平章走到陶苏民床前,替他把了一会儿脉,眉头渐渐皱起。

陶姜心情蓦地沉重。

“你会看病?”

顾平章没?回。

他道:“拖太久了,最好今日进城找大夫,自己吃药无济于?事。”

他垂眸,看向陶姜。

“那进城,现在?就走。”

陶苏民脸上惶恐,摆手拒绝,窘迫道:“不?用花那个钱,吃两日药也就好了。乡下人哪有那么金贵。”

吴翠也迟疑:“进城里?看大夫,那得多少钱,太折腾了,也没?见谁去,这药很有用,吃了就好——”

陶姜一回头,陶山拿着几包药跑了回来,看陶姜的目光复杂。

“大哥,你背上爹,我?们去城里?看大夫,这病很严重,拖不?了。”

她又对陶水道:“二哥,你快去雇一条船,现在?就走。”

“快!”

陶苏民还在?拒绝,陶水将钱袋子拎到他眼?前,着急道:“爹,有钱,去吧。”

他不?管陶苏民,帮着陶山将爹背上,立即跑下山去找船。

“童姐儿,锅里?有饭,你们吃,吃饱,我?们带爹去县城看病,今儿或许回不?来,别等?。”她将自己的荷包塞给她。

陶童被她今日一连串行为震惊了,傻傻地托着荷包,半晌没?有反应。

陶姜抓起几包吃的忙往外跑,跑着跑着又回头找人,看见顾平章,忙跑回来,抓着他一起跑:“快些!”

顾平章揉了揉额头,甩了甩她的手。

陶姜攥得紧紧的,满手的汗。

他的手一顿,低垂眼?睫,“你很担心?”

陶姜一个劲儿跑,气喘吁吁:“废话,那是我?爹,我?不?该担心吗?”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抿唇,甩开她的手,嫌弃:“都是汗。”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陶姜无语,“我?走了,不?等?你,你自己回去吧!”

她抱着一包东西跑得不?成样子,很快追上陶山一行人,将顾平章远远抛在?身后。

顾平章慢悠悠走着,眉眼?平静,午时的阳光暴烈,晒得肌肤刺疼。

陶姜一个劲儿伸长?脖子往后看,陶水等?人一边等?船公准备。

看见她翘首以盼,陶水嘲讽:“当初不?是将人贬到泥里??难为人家还陪你回来。”

陶姜:“啊?”

陶水瞥过她清澈的眼?神,“倒是比以前会装了。”

他看着缓缓走过来的顾平章,没?忍住:“我?劝你别想着再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除了脸,一无是处,别到时候命都没?了。依我?看,能嫁给他,是你上辈子烧高香了,知足吧你。”

陶姜终于?听清这是拐着弯劝她好好跟着顾平章呢。

别说,原主虽然?跟了王柳,但王柳这人,喜新厌旧,再加上后宅妻妾成群,原主那点小手段,根本不?够看的,后来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被人害掉了。

再后来,顾平章折磨人的手段……

嘶,她打了个寒颤。

抬头,正好看见顾平章。

浑身冷气。

“啊哈哈哈,夫君,你看,我?们都在?等?你呢。”她忙补救。

顾平章扫了眼?还没?准备好的船,淡淡看她:“你看我?比你傻吗?”

啊这。

陶姜恼怒,小脸涨红。

028

028

坐上船, 陶姜扭头哼一声,坐到陶苏民旁边,离顾平章远点?。

她上辈子也曾办过基金会, 资助孤儿院和贫困山区。但后世的穷困跟如今还不同。

这时候除了地里收的,很少有机会赚到钱。

全?指着?天吃饭。

陶山二?十岁出头,脸上却有着四十岁的疲惫。

陶水十八岁, 眼睛里?还有精神气, 却瘦得?根竹竿似的。

陶童, 五岁的小姑娘, 看起来又?黑又?瘦, 三岁差不多。

陶楼就不说了, 三岁的小男孩,瘦得?跟一岁差不多。

原主爹娘, 更是风霜满面, 头发花白。四十岁看上去像六十岁。

劳动力是这?个时代重要的生产力,家里?不能缺少孩子。但孩子多, 又?难养活。

吴翠哭爹骂娘骂了一阵,安心了一点?, 拉着?陶姜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原来他爹这?病拖了好几年。一开始摔断腿,舍不得?钱花钱看大夫,自己随便?接上, 养了几天, 能忍得?了疼, 就急着?下地干活。

那?会儿正逢秧苗晒死, 要重新插秧, 全?家都着?急。

等插秧忙完,腿开始疼。但是又?到了灌溉的时候, 于是又?忙着?灌溉,忍着?疼将水灌好。终于疼得?动不了,自己煮的蒲公英、草药汤完全?不管用。

这?才?花了点?钱从?村里?卖药的那?里?买了几副药。

那?段时间休养了几天,药喝完,又?觉得?疼得?不严重,又?开始干活。

直到近来割稻,每日蹲在地上,太阳晒着?,腰佝偻着?,腿压着?,这?样高强度的劳动,晚上一回?到家,就再也站不住,躺在地上闷声忍疼。

割稻是每家最重的劳动,一连要割半月到一月。

家里?粮食见底,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钱再买药。赊了几副,再也拿不到。只能干忍着?。

也就忍了这?么久的疼。

直到今天疼得?晕过去,摔田里?,人事不省。

陶山一脸自责愧疚。

陶姜拍拍他:“没事的,别担心。”

陶山眼神复杂:“你真的长大了。”

陶姜挠挠头。

可能是她的话给了大家安慰。陶苏民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

陶姜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对了。”她看着?大家疲惫劳累的样子,“我带了吃的。”

她将糕点?和?包子拿出来,每人手里?塞了两个:“快吃,我带了很多,大家都吃饱,不要饿着?肚子。”

“阿姜,你哪来的钱买这?些?又?是看病,又?是买肉包子?”吴翠悄悄看了眼顾平章,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小心顾家有意见。”

陶姜瞥一眼顾平章,咳嗽两声。

救命,娘啊,你的嗓门跟婶娘一样大,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一船人都听到了。

“他没意见。你快吃。”

大家实在太饿,看了看顾平章,扭过头纷纷吃了起来。

就连跟她作对的二?哥陶水,也吃得?狼吞虎咽。那?么大的小伙子,跟八百年没吃饱过一样,怪心酸的。

她将包子和?糕点?都分给大家,给原主爹也留了一份。

最后大家吃剩一块桃花糕,她犹豫了下,看向顾平章:“你吃吗?”

顾平章肯定不吃吧,陶家人吃剩下的。

没想到顾平章淡淡看她一眼,缓缓伸手,拿起那?块糕点?,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

陶姜算盘落空,鼓了鼓腮帮子。

顾平章再次伸手。

陶姜瞪大眼睛:“没了。”

顾平章无语:“水。”

“哦。”陶姜身上背着?一个葫芦,是顾薇做给她的。

她解下来,给出去前想到什么,立即拔掉塞子自己喝了一口,抹了把?嘴,笑眯眯地递给顾平章:“给。”

谁知顾平章若无其事地接过喝了起来。

一船人看着?她。

陶姜自己倒是不自在起来。

她看看天,看看水面,清了清嗓子:“今日天气不错。”

陶水目光诡异地看着?她。

陶姜:“看什么?”

“你——”

陶姜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眸子里?都是清澈,再也不见以前的虚荣骄傲。

“没什么。”陶水哼了一声,扭头,伸手摘了一个莲蓬,兀自剥莲子吃。

“我也要,分我一点?呗~二?哥~”她用肩膀碰碰二?哥。

“你不会自己摘?”陶水不理她。

“我这?边没有。”她伸手去够。

陶水哼笑一声,举得?高高的:“不给,自己摘去。讨厌鬼。”

陶姜坐着?根本够不到,站起来,船晃了一下,陶姜没站稳,差点?压着?陶水一起掉水里?。

陶水被吴翠拍了一巴掌:“给你妹妹!”

陶水气愤,瞪了一眼陶姜:“还是这?么讨厌。”

他将莲蓬扔给陶姜。

陶姜瞅他一眼,将莲子全?剥好了,捧在手心里?:“分你!”

她咧着?嘴笑,看起来有点?傻。

陶水看看她嫩白掌心一颗颗圆润的莲子,再看看她满面笑容,傻傻的表情,不由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陶姜对这?个动作过敏,忙用头顶开,闹了:“干嘛,没发烧!”

“嗤。”陶水毫不客气从?她手里?拿走大半莲子。

陶姜瞪他一眼,将剩下的一颗一颗往自己嘴里?扔。

准头不行,仰头好几次都没接到。

她感觉有点?丢人,假装不留痕迹地将剩下三颗塞给顾平章,狗腿道:“特地给你留的。”

顾平章看了眼其他人的反应,毫不客气收下。

“不说声谢谢?”

“谢谢。”冰冷无情。

陶姜感觉自己方才?表现跟原主差异太大,所有人都盯着?她,目光复杂。

她心虚得?很,挤在顾平章旁边,扭头看天看水看荷花看莲叶,就是不敢跟众人对视。

“我就说,我们家阿姜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样貌,要人品有样貌,如今又?长大了,贴心了,你们顾家可真有福气。”吴翠看着?他俩道。

顾平章静静地看着?陶姜。

陶姜心虚。

“县城到了!”她忙喊。

船一停靠,陶姜第一个跳下去,扶着?吴翠下去,一脑门子汗。我的娘哎,你比我还猛。

论得?罪顾平章,你是第一,我只能排第二?。

“去找王大夫。”没想到顾平章不计前嫌。

陶姜想起来替顾平章治伤的那?个县衙大夫:“你知道他住哪?”

“随我来。”

陶山忙背上爹爹,跟了上去。

陶姜跟着?顾平章,脑子里?疑惑闪过,那?日没见王大夫交代家里?情况,顾平章怎么知道的?难道以前就知道?

一行人进?城,沿着?西街走了一段,又?往东,过了一座木桥,进?入小巷子,再拐过一个弯,一个医馆赫然出现,黑底金字匾额上书“同仁堂”三个大字。

陶姜掀帘进?去,坐堂的不是王大夫又?是谁?

她忙招呼:“王大夫!”

顾平章颔首。

“顾郎君?顾小娘子?”

陶姜忙将陶山引进?来:“我爹的腿劳烦您给治治。”

“快抬进?来!”

王大夫先是把?脉,又?看了看断骨的地方,眉头紧皱:“怎么拖了这?么久。”

众人噤声,不敢说话。陶山脸色涨红,满面愧疚,吴翠打?量着?医馆摆设,很是打?怵。

她拉着?陶姜:“这?要多少钱啊,咱们回?去吧。”

陶姜拍拍她的手:“先看了再说。”

“若是刚断了就找大夫接好,如今什么事也没有。拖到这?个地步,骨头都长歪了,得?重新接。”

陶姜道:“接吧。”

“那?得?多少钱啊,大夫?”陶苏民没忍住,担心起来。

“钱?”王大夫看了陶姜一眼,他可是知道王县令赏了一百两的,“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命都要没了还舍不得?钱?放心,你们女儿有钱。”

“大夫您接就行。”陶姜忙道。

“接好后不能移动,需得?在医馆躺半月余,你们做好准备。”

“啊?要躺那?么久?地里?活还没干完——”

大夫气笑了。

最后大夫施了一针,让陶苏民睡了过去。

骨头断开重接,很疼的。

陶姜在外头等得?焦急,古代的医疗技术不行,万一有什么事,她——

顾平章伸手抓住她,将她一把?摁坐下,揉着?眉头,嫌弃:“转得?眼晕。”

陶姜听着?里?面的惨叫,脸色发白,一把?抓住顾平章的手,紧紧攥着?。

顾平章挣了挣,没挣脱,刚要开口,陶姜可怜巴巴看着?他:“我害怕。”

“怕什么?”顾平章薄唇微启,眼睫半垂,视线落在她脸上。

“我,我得?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陶姜认真道,“他们把?我养大,我还没有还。”

想到这?儿,有些辛酸。

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她还没来得?及回?报他们给她那?么多的爱,就死了。

而陶家人呢,对原主予取予求。陶苏民却没活过这?个秋天。

原主跟了王柳,身陷后宅,忘记了家人。

陶苏民死后,陶楼跑到王府找陶姜,被人乱棍打?出来,一身伤痛,后来为了生计跑去从?军,死于战乱,尸体都找不回?。

家无余粮,陶山为了采药铤而走险,掉下悬崖。

吴翠心力交瘁,没熬过几年,而陶童和?陶楼……大人都死了,小孩满山找吃的,又?逢战乱、饥荒,他们是饿死的。

陶姜看着?这?群人,既然她是陶姜,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他们好好活下去。

顾平章摸了一把?她的头,力道有点?大,陶姜以为他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恼了:“你这?个人,我好好说话呢!”

顾平章含笑:“哦。你的脑袋里?能装那?么多东西?”

“少瞧不起人!”陶姜闹了。

“像个傻子一样。”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我不是傻子!”

029

029

另一边, 大哥二哥带着爹娘进县城看病去了,家中?只剩下陶童和陶楼。

陶童五岁,瘦, 黑,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她拉着弟弟跑到河边, 看船远远消失在山崖间, 才拉着弟弟回家。

走到柴门口, 她?嘴唇发白, 一屁股坐到门槛上。

“姐姐~”陶楼摇摇她?。

“你饿吗?”陶童摸了摸肚子?, 嘴巴瘪了瘪, 咬牙站起来,“我们还吃煮韭菜吧?”

她?说着就要拖着疲劳去铲韭菜。

“姐姐, 有饭!”陶楼撅着屁股拽她?, 将她?拽向门里。

“别玩了。”陶童饿得前胸贴后背,有些生气。

陶楼笑得软软的:“有饭, 好吃的!”

陶童抿唇,忍着气跟他?到厨房。

她?闻到了米饭的香、肉的香, 还有其他?说不上来的香味。

她?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疑惑。

陶楼噔噔噔跑到灶台前,撅着屁股搬过来小凳子?,小心翼翼踩上去, 小小的身体向前, 用力推开木锅盖, 热气扑腾涌出。

“肉肉!”

他?喜气洋洋地看向陶童。

“姐姐做!”

陶童太饿了, 她?看到锅里的莲藕炖排骨, 还有放到锅里保温的韭菜鸡蛋,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陶楼又掀开旁边的锅盖, 一大盆白米饭蒸得晶莹剔透,圆润饱满。

陶童睁大眼?睛。

“饭饭!”陶楼又撅着屁股爬下凳子?,跑去拿碗和锅铲,开始舀米饭。

陶童反应过来:“我来。”

她?抱起弟弟放地上,很快小心翼翼舀了两碗米饭,又看着炖肉的锅流口水。

她?小心地舀了一勺莲藕,纠结了一下,再?放了一块鸡肉,又纠结了一下,再?放一块,再?舀一勺韭菜鸡蛋。

又给弟弟同样盛好饭菜,两个?人顾不上去外面,蹲在灶台边,立即狼吞虎咽吃起来。

大半碗下去,肚子?开始鼓起来,她?才珍惜地慢慢吃,一粒米一粒米品尝,鸡肉在嘴里尝好久才舍得咽下去。

“真好吃。”她?眼?睛里有些茫然。

陶楼脸埋进碗里,沾了炭灰的脸颊又沾了米粒,陶童伸手从他?脸上拿下,放进嘴里。

“姐姐做的~真好吃~”

“真的?”陶童不太相信,“那个?坏女人。”

“真哒!”陶楼捧着空碗,蹒跚站起,又要爬到灶台上,被陶童一把抓住。

她?摸摸弟弟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不能吃了,要留给哥哥和爹爹娘亲。”

陶楼有些失望,花瓣般的小嘴一抿,乖乖道:“好吧。”

他?又撅着屁股用力将锅盖盖上。

这样饭菜一直都?热的。

陶童捧着碗,将碗底又舔了一遍,啃过的鸡骨头又一个?一个?重新啃。

总共也?才两块骨头。

陶楼学着她?啃,脸脏得不能看了。

陶童拉着他?:“你好脏。”

她?搬过凳子?,踩上去,用丝瓜瓢舀一瓢水,拿起麻布,在水里沾湿,一点一点给弟弟擦脸。

擦完又给自己擦一遍。

然后看看太阳,很热,很烫。

她?将自己和弟弟衣服换了,蹲在水缸旁边洗衣服,扔木盆里,踩上踩下,舀了十几趟水,终于将盆填了一半。

她?卷起裤腿,两只细细的脚站进去踩,陶童也?跳进去,两个?人踩着踩着咯咯笑,太阳热辣辣的,他?们的笑声比蝉鸣还响亮。

洗完将衣服晾在凳子?上。竹竿有童姐儿两倍高,她?够不着。

陶童又跟弟弟将厨房里剩下的柴抱出来,放到柴剁上,拿了扫帚,扫一遍厨房,再?扫院子?。扫帚跟她?一样高。

最后将碗洗了。

她?摸摸肚子?,看着灶台咽了咽口水,扭过头,低声:“童姐儿饱了。饱饱的。”

她?揽着弟弟坐在台阶上纳凉,坐着坐着,眼?睛睁不开,两个?人躺在地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晒在院子?里。

陶童揉揉眼?睛,跑到门口看了看,失望地回来。

衣服干了,她?给弟弟盖上,跑到水缸边爬到凳子?上一看,只有半缸水了。

她?提了木桶,迈着小腿出门,过了半个?时辰,柴门边出现她?的小身影。

小姑娘小腿才有门槛高,满头大汗,她?先迈进来,然后两只手将水桶提到门槛上,再?将水桶放到地上,两只小手用力提啊提啊,提几步就要停下。

陶楼揉揉眼?睛,忙跑过去:“姐姐,楼哥儿帮!”

他?伸出两只小手,抓住水桶另一边,两个?人合力提到水缸旁边。

陶童站到凳子?上,陶楼舀一瓢水递给她?,她?倒进水缸里。

两个?人就这样提啊舀啊,等到陶姜回来的时候,水缸满了。

她?特意看了一眼?满满的水面。她?记得中?午明明用剩半缸水了啊。

陶姜看向东屋里缩回去的那颗小脑袋。

刚才她?明明看见?门口坐了个?黑黑的扎两个?小揪揪的小姑娘,一看见?她?,撒腿就跑,跟见?了鬼似的。

真不招人待见?啊。

她?一把抱起腿边黏着的小男孩,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真是姐姐的小宝贝,木啊!”

楼哥儿咯咯笑,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她?抱着小孩走进厨房,一边问:“中?午好好吃饭了吗?”

一边揭开锅盖,看到米饭上那两个?小小的缺口,以及看不出有什么动过痕迹的莲藕排骨。

“怎么没吃肉呢?”她?摸摸小孩。

“给哥哥留,爹爹娘亲吃。”小孩认真道。

陶姜哭笑不得。

正说着呢,其余人推开门进来了。

原主爹爹要留在县城养伤,其他?人只能晚上赶船回家,第二日再?派人去照看。晚上医馆有人照料。

陶姜又买了些东西,硬让陶山和陶水背回来。

她?还拿出两个?冰糖葫芦,一个?给楼哥儿,一个?给童童。

楼哥儿吃得好欢喜,坐在凳子?上,两条小腿晃来晃去。

陶童警惕地盯着她?,拿在手里并不吃。

陶姜又分?别拿出两匹布,几包糖,几包香料,另一袋米,几包糕点。

这么多东西,陶童忍不住走过来,抓着娘亲的裙摆,站在旁边看。

大家有些沉默。

“陶姜,这些你拿回顾家吧。”陶山道。

“有钱也?不能乱花,我们哪用得上这些了,浪费。”陶水没好气地看她?。

“哎,阿姜的心意。”吴翠拿着布在身上比了比,嘴角咧开,“这布多好,正好给我裁衣裳。”

“娘——”陶山不赞同。

“咳咳。”吴翠讪讪地放下布,忍痛扭头,“阿姜,你拿回去吧!”

“这是送你们的礼物,收下吧,顾家不差这些。”

“大家先吃饭,我有事要说。”

大家狼吞虎咽。

累了一天,吃到香喷喷的饭菜,每个?人脸上都?是满足。

“我在县城城隍庙摆摊做小吃食的生意,卖得挺好的。”陶姜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除了现在的吃食,我还想卖些其他?的,等攒够钱,以后赁个?店铺,不光要在青浦卖,还要在郡府,在京城卖。”

“额滴乖乖!”吴翠抓住她?的手,眼?泪汪汪,“老天终于开眼?了,从小算命的就说你命格好,是富贵命,乖女,你终于发达了。”

陶姜:“如今还是小生意,但以后肯定会做大的。”

她?看向两个?哥哥:“家里收成不好,靠种?地填饱肚子?都?难,家里出一个?人跟我去做生意吧。”

“今日那些钱,都?是你赚的?”陶水忍不住问。

“是。”

“我跟你去!”陶水道。

陶山:“那顾家怎么说?你的生意,分?给我们——”

陶姜笑了:“你也?说了,是我的生意。况且顾家人也?不够,以后各处开店了,需要的人多着呢。”

“我跟着你干!”陶水道,“不种?地了!今年从头到尾都?不顺。”

“好。”陶姜摸摸啃骨头的楼哥儿,“田里都?忙完了吗?”

“稻子?刚收完,还等着打谷呢。”吴翠津津有味地吃着饭,惊奇道,“阿姜,你什么时候做饭这么好吃了?”

“学一学,没什么做不好的。”陶姜心虚。

“那等家里的的活忙完,哥哥来顾家,正好我要加新的吃食,我们一起卖。”

等事情安排好,太阳快落下山了。

陶姜看了看天色:“我该回去了。”

“就在家里住一晚,还住你以前的屋子?,今儿别回去了。”

陶姜有些犹豫,一桌人看着她?,她?有些不自在。

“姐姐~”陶楼黏着她?撒娇。

陶姜心一下子?化了,手一挥,“好,今天不回了。”

一家人坐在桑树下纳凉,陶姜发现童童很有意思,她?趴在娘亲身后,漂亮的眼?睛总是偷偷看她?。

等陶姜看过去,她?又立即扭头,小嘴撅着,一副不跟她?和解的样子?。

也?不知道原主怎么欺负小姑娘了。

“童姐儿还生气呢?”陶山将小妹抱到腿上,对陶姜道,“你把她?的小泥人踩碎了,她?天天哭,记你的仇。”

“爹爹买的,小泥人。”陶楼稚声稚气道。

陶姜:“姐姐错了,不该踩坏你的小泥人,以后姐姐给你再?买一个?好不好?”

小姑娘认真看她?,皱着小脸思索了半天,摇摇头:“不好,你坏!”

说完就跑走了。

哎。这小姑娘,好聪明!

话?题聊着聊着,说陶楼有一天,提着一条很粗的蛇回来,吓了大家一跳。

这小子?两只手捏着蛇,兴高采烈。

“然后呢?”陶姜紧张道。

“蛇肉很香。”大家哈哈大笑。

陶姜:……

接着娘亲就说自己还遇见?过野猪。

“比我还大,跑得可快了,追着我跑了好久,我爬到树上才躲过。”

陶姜满目惊奇。

“我遇到过老虎。”陶水道,“我一叉子?刺死了。”

“啊?”陶姜惊讶。

她?立即兴奋道:“我在山里遇到狼,一群狼,眼?睛绿油油的!”

“啊?”大家紧张地看着她?。

“我拿了根棍子?,一棍子?劈下去,一头狼脊骨断了。我再?这样一打——”她?站起来使出招式——

“又一头狼被打碎了头骨。”

“最后狼被吓跑了。”她?满面红光。

大家齐齐问:“真的吗?”

陶姜眼?神飘忽,挺了挺小胸脯:“当然!”

黑暗中?有人发出嗤笑。

陶姜立即扭头,满面不敢置信:“顾平章?”

……吹牛被人抓住,好丢人。

陶姜恼怒,可恶,这顾平章每次出现都?不是时候!

030

030

顾平章对桌上其他人拱了拱手。

问候了?大家。

陶姜小脸涨红。

“这么晚, 你,你来做什么?”她甩掉尴尬,强装镇定。

“接你回去。上次遇到狼, 还敢拖这么晚不回?去?”

陶姜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答应要留下住一晚哎?”

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顾平章接她?

她有点子受宠若惊。

“你自己回?去吧。”她摆摆手。

然后就感觉自己衣摆被人拽了?拽。

她扭回?头, 瞪陶水一眼。

陶水看她跟傻子一样。

“仪哥儿?都来接你, 那你便回?去, 不能让人白?跑一趟。”陶山忙出来缓和气氛。

顾平章看向陶姜:“不回??”

陶姜皱着小脸思索, 看看暗下来的天空, 遇狼的事情还是让人害怕。

她纠结道?:“遇到?狼怎么办?”

“我回?去了?。”顾平章身上有些冷气。也不给陶姜考虑的机会, 向众人道?别就走了?。

“傻等?什么,快跟上去啊。”陶水推了?陶姜一把。

“我怕黑!”陶姜有些不想回?去。

“你怎么不担心担心顾平章?”陶水道?。

陶姜说实话是有点担心的。她看着顾平章消失在夜幕, 脚下跺了?跺:“哎, 真是欠他的!”

“我走了?,二?哥记得来顾家找我!”

“知?道?了?!”

陶姜一头扎进夜色里, 提心吊胆跑了?好久,才隐隐约约看到?前方一个人影。

“顾平章?”她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 吓得要?死,前面的人影也很可怕。

她已经后悔跑出来了?。

突然,旁边树丛哗啦作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出来, 吓得魂飞魄散, 扯着嗓子大喊:“顾平章啊啊啊啊!”

前面的人影停下。

陶姜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

甚至还想爬到?他身上。

顾平章隐忍的声音传来:“下去。”

依旧是冰冷刻薄的声音, 陶姜却觉得很安心。

麻蛋, 给这厮整出精神病了?。

她不情不愿地将腿放地上,手还是死死抱着腰不放。

“那个, 我们就在陶家歇息一晚怎么样?”她用试探的口吻道?。

真的不想摸黑回?呜呜呜。

“你自己回?去。”顾平章这个狠心的,将她的手抓下来,转身就要?走。

陶姜忙死乞白?赖抱住他胳膊,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扯都扯不下来。

一路行至河边,陶姜望了?望四周:“怎么还要?过河吗?”

她又?后悔了?,大晚上还要?游水过去吗?水下黑漆漆的。

她坐地上使?劲摇头:“我死也不下水!”

顾平章笑了?一声。

他走到?河岸,仿佛踏风而行,一只?脚踩向水面。

陶姜吓了?一跳,忙要?伸手,却见他稳稳站在那里。

“哎?”

陶姜走近,却见芦苇丛后有一只?小船。

顾平章伸手:“上来。”

回?去是不可能了?,陶姜看他一眼,不像要?把她拉去投河的样子。

于是紧张地伸出手,警告:“拉稳了?啊,可别让我掉河里啊——”

正在水边踌躇,顾平章握住她的手,手臂用力,一把将她拉了?上去。

“啊啊啊——”陶姜吓得大喊大叫。

水面黑黢黢的,仿佛有无数可怕的东西在等?着她掉下去。

她死死抱住顾平章的腰,说什么也不松手。

顾平章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再不松开,天只?会越来越黑。”

陶姜讪讪松手,她蹲到?船上,不敢看周围。

顾平章拿过长蒿,轻轻一撑,船便往前前进一段距离。

他用气死人不偿命的淡定语气道?:“你几岁了?还怕黑?”

夏夜的风燥热,芦苇荡中传来蝉鸣蛙叫,远处山上灯火一闪一闪。

“你几岁我就几岁。”陶姜无语。所?有人都说她幼稚,她不就是爱玩了?一点。

再说,现在才十六岁,十六岁啊,还是小孩子,幼稚怎么了?嘛。

顾平章显然对她很无语,都不搭理她了?,慢慢撑着长蒿。

陶姜张头张脑四处看。

“真好看啊!”她指着前面芦苇丛中发光的萤火虫。

忙从腰间摘下一个袋子,伸手去抓。

“哇!”她举着袋子向顾平章炫耀。

顾平章脸上情绪看不清。

“你还会撑船。”陶姜才发现似的,惊讶不已。

“我还会吃饭,你可发现了??”

“……”

陶姜瘪瘪嘴,躺在船板上,翘起二?郎腿,头枕着手臂,看着漫天星空。

“哇!好多星星!”

顾平章抬头看了?一眼。

夜幕漆黑,星辰闪烁。

“哼哼,嘲笑我,你不也没看过!”陶姜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真好看。我居然一直都没有抬头看过。”

顾平章皱眉看着她翘起腿:“坐端正,这样成何体统。”

陶姜摇头晃脑做鬼脸:“我喜欢!你打我呀!”

顾平章像是被她为难住了?,一边撑船,一边凝着脸,表情是严肃的。

陶姜心里嘀咕,真是怪人,呜呜呜动不动就让她觉得害怕。

她讪讪放下腿,好好坐起来。

扭过头,神情很不高兴,腮帮子鼓起。

她低头把玩萤火虫袋子,船轻轻一晃,磕了?一下。

“到?了?。”顾平章的声音在这无边夜色中,是平静的,温和的。

陶姜感觉心里有所?触动。

她偷偷看一眼,顾平章下了?船,伸手等?她。

陶姜偷偷翘起嘴角。

还算你小子做人。

她伸手抓住他,习惯性?夸奖:“夫君你真厉害,你还会划船呢。”

一落地,顾平章就丢开她的手,嫌弃似的。

陶姜:“……”

真是风一样的男人,捉摸不透。

她摇摇头,背着手哼起了?歌:“像风一样~~”

顾平章听见,平静地问:“哪里的音律?”

陶姜哼得沉醉:“啊?”

“这歌?”

顾平章的眼睛漆黑而宁静,仿佛什么也激不起波澜,她移开视线,“啊哈哈,这歌不知?道?哪里听来的。”

“唱得,”陶姜伸长耳朵,顾平章温热的嘴里吐出三个冰冷的字:“很难听。”

“你!”陶姜撸起袖子,狠狠跺脚。

啊啊啊啊忍不了?了?!

她原地转了?一圈才跟上去,哼了?一声,直接越过他,蹬蹬蹬跑进家里,向两个小家伙献宝:

“当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

她鼓着腮帮子一口吹灭了?烛火,房子暗下来,她手中发光的袋子便更耀眼了?。

“哇!”顾薇和顾衷围着陶姜。

三个人高兴得闹了?好久,陶姜直接一边一个,揽着两个小家伙睡着了?。

顾平章看完书,推开南屋的门,叹了?口气。

陶姜一条腿压在顾薇肚子上,一只?脚踩在顾衷脸上。

顾衷还张着嘴流口水。

装萤火虫的袋子仍在门口,弃如敝履。

月色撒下来,凉了?燥热。

他走进去,站在床边,静静看着陶姜,看了?很久。

最后将她的脚从顾薇身上放下,将顾衷抱走了?。

顾衷蹭了?蹭脑袋,呓语:“嫂嫂,香香~”

不知?又?梦到?吃什么了?。

顾平章戳了?一下他的鼻子,冷嗤:“笨蛋。”

翌日,陶姜刚在院中洗漱,婶娘风风火火进来了?。

“陶姜,咱们今日多做些鸡肉卖吧,昨日根本不够卖啊。”

她满面喜气:“原来城里人也喜欢你做的东西,算他们有品位!”

她从陶姜这里新学到?了?“品位”一词,时不时就要?用用。

陶姜这才问起昨日婶娘和顾薇两个人做生?意:“昨日还顺利吗?”

“很顺利。”沈三娘美滋滋的,“好些人都学我们卖炸鸡,可是大家只?认准我们一家。”

陶姜若有所?思:“那我们今日多做一些,多卖些时候。”

“这才对嘛,哪有放着钱还不赚的!”沈三娘雄赳赳气昂昂拎着菜刀去后院杀鸡了?。

“嫂嫂,我们走啦!”今日仍是顾薇和婶娘去卖炸鸡。陶姜要?留下来准备新品事宜。

“再见~”陶姜大力挥手。

她蹲在地上,拍了?拍爱玉子果实,晒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剥。

晒了?几天,种子全部脱落,剥下来足有一斤左右!

她迫不及待拿出黑瓷盆,用麻布包了?一把爱玉子,绑得紧紧的,往盆里倒三碗水,然后开始搓冰粉。

炸鸡吃多了?油腻,配上甜甜的凉凉的冰粉,再适合不过。

搓啊搓啊,等?到?种子再也搓不出东西,她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将搓好的冰粉放到?石桌上静置,走到?厨房里准备做点配料。

在家里的话,一般撒点芝麻、炒花生?、山楂,还可以切点水果,浇一勺糖浆。

她在厨房里搜罗一番,又?想到?什么,蹬蹬蹬跑到?后院那颗桑树底下,跳起来望了?望,又?撸起袖子,小心翼翼爬上去,眼睛在繁盛的桑叶间寻找。

还真给她看到?几个发紫的桑葚。

她伸出手去摘。

光照越足的枝头,桑葚熟得越快。她慢慢往上爬,越摘越高。

等?她觉得差不多够了?,兴奋地准备下去时,低头一看,脸都白?了?。

她什么时候爬到?这么高了?!

一阵风过,她整个人都随着树枝飘荡。枝头的树干纤细,她抓得心惊胆战。

一片熟悉的衣角从前院闪过,她忙开口喊:“顾平章,救命啊!快救救我!”

也顾不上丢人了?,她吓得要?命。尤其听到?脚下的树枝咔擦一声,就快要?断了?。

树枝晃动得厉害,她的脚试了?几次,都踩不到?下方那一根稍粗一些的树枝,急得满头大汗。

“呜呜呜顾平章!我要?掉下去了?!”她吓得哇哇乱叫。

顾平章懒洋洋看着她吓得要?哭了?,才开口:“顾剑。”

陶姜见顾平章还不动,以为他又?想看笑话:“顾平章,你你你要?是见死不救,我我我我跟你没完!”

话音刚落,树枝彻底折断。

“啊啊啊啊啊——”

顾平章不由向前走了?一步。

顾剑飞身而起,一脚踩在树干上,一只?手提着陶姜的衣领,将人拎了?下来。

落在地上,陶姜还在挣扎乱叫。

顾平章笑了?一声。

陶姜看着地面,缓了?半晌,眩晕的脑子才开始转动。

她缓缓回?头,看向顾剑。

顾剑小小的脸上面无表情。陶姜猛地伸出手,捏住他的脸:“啊啊啊你居然拎着我的脖子下来!”

顾剑眼睛张大,措手不及。

陶姜捂着脸蹲在地上。好丢人。

顾剑看着她,手动了?动,眸子有些茫然。

顾平章将一包东西递给她,道?:“给你。”

“我的桑葚!”刚才光顾着害怕,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她忙打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摔烂。

她假装刚才的事情不存在,抓了?一把桑葚塞顾剑手里:“你尝尝,很甜的!”

顾剑张着手不动。

陶姜拿起一个塞他嘴里。

“甜不甜?”她歪头。

顾剑咽下去;“甜。”

陶姜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算了?,呜呜呜还是好丢人。

陶姜转身要?走,被顾平章伸手拦住。

这厮温和含笑,眼神不怎么友善:“没有我的?”

陶姜不情不愿掏出一把塞他手里:“给你。”

她做了?个鬼脸,跑走了?。

陶姜围着土灶打转半天,心想,她都见顾薇烧过那么多次火,就连五岁的楼哥儿?都会烧火!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她肯定能行的!

说干就干。她从堆放柴火的地方抱了?一些劈好的柴,又?去门外揪了?一把狗尾巴草的尾巴。顾薇每次都是这么干的。

她数了?数,往灶门里塞了?三根木头。顾薇每次都塞这么多。

然后,她跑到?西屋,翻了?一圈,终于在油灯旁边找到?了?火折子。

她拿了?就跑,完全不搭理窗前看书的顾平章。

顾剑本来在院子里练功,看见她在灶台捣鼓,不由嘴角抽了?抽。

他还是走到?顾平章跟前,道?:“她在生?火。”

顾平章听了?,不由放下书,往厨房走。

刚走上台阶,只?见一个满脸漆黑,头发爆炸,只?有牙齿白?得发光的人影跑出来:“顾平章,救命!着火了?!”

顾剑立即提着水飞奔进去。

很快他出来对顾平章点头:“火灭了?。”

顾平章看着陶姜那副德行,叹了?口气,“真没用。”

陶姜正弯腰对着水缸照呢,看见自己那副样子,都快哭了?,听见顾平章的话,又?是丢脸,又?是气愤:“你才没用!”

呜呜呜她的头发都烧着了?。

她眼泪汪汪地打水洗脸。

舀了?两瓢,水缸见底,她更难过了?。

顾平章:“没水了??”

陶姜勉强把脸洗了?。自那日落水,全家人一致同意,继禁止她劈柴后,又?禁止她挑水。

她想,明天肯定要?多一项禁止她烧火。因为她差点把房子点着。

她长叹口气,望天。好丢人……

顾平章走到?竹丛那边,拿起扁担,熟练地挑起木桶。

陶姜看见了?:“喂,你干什么去?你能挑水吗?”

她也顾不上许多,忙跑过去。

“等?婶娘他们回?来吧,你这身板,要?是掉下去我不一定能救上来。”她跟着顾平章打转。

顾平章淡淡看她一眼。

怎么说呢,那一眼有很多不屑。

陶姜握拳,竟敢看、不、起、她!

她小脸憋屈,再加上被火燎得爆炸起的头发,一路上引来无数回?眸。

“顾剑,你劝劝他。”陶姜是真的担心顾平章。

“虽然你的伤好了?,但是也不能冒险。挑水这么危险的事情,要?不还是我来吧?”她都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了?,至少她拿过潜水证。

“没事。”顾平章慢悠悠道?,“你很担心我?”

“那当然啊!你可是我夫君!”陶姜扬起头,一脸理所?当然。

废话,你可是大腿,没有了?你,她这张脸不是招祸呢!她可不想被抓去当小妾禁脔。

“至少,我不会笨到?掉进湖里。”

陶姜:“你!”

她气得要?死,好狗啊啊啊!

但是看着顾平章上去,她不放心,还是跑过去跟着。

她见水桶越装越满,不由皱眉:“够了?够了?——”

顾平章认真盯着她的造型看了?一眼:“真丑。”

陶姜气愤:“你才丑!”

顾平章弯腰,一瓢一瓢将桶装满,动作漫不经心,很是悠闲。

陶姜看着看着安静下来。暗暗咬牙。真是白?瞎了?一张脸。

书里还说这厮清正出尘。就这?嘴巴毒得要?命,垃圾小说骗人。

顾平章拿起扁担,前后轻轻松松一挑,看向陶姜:“你先下去。”

陶姜只?得跑到?湖边等?他。

顾平章两只?手抓着扁担的两端,两个木桶晃来晃去,晃得扁担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着就不轻。

她亲自试过,那两个桶挑起来,她根本坚持不了?几分钟。

顾平章却很平静地挑了?下来,走得很稳当。

说不吃惊是假的。

她乖乖跟上去。

顾平章缓缓地走,每一步都很稳,都很淡定。

陶姜抬头看了?他一眼。暗暗嘀咕,顾平章长得真不像会干活的啊。

“没看到?我掉水里很失望?”顾平章含笑道?。

陶姜跳脚:“我才没有那么心理阴暗!我看你会那么想还差不多。”

顾平章淡淡道?:“你想错了?。若是我,会直接将你丢进水里。”

陶姜:“……”

听听这是人话嘛!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对着她这张漂亮脸蛋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的。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上去。

好不容易水挑回?家,陶姜想洗头发。

但是没热水。

她坐在门槛上郁闷,脖子往水缸里一伸,“嘶”,丑得要?命。

顾平章又?挑了?两趟水。

他放下扁担,拎起一桶水,倒进水缸。

陶姜双手托腮,对着他叹气。

顾平章将水缸填满,走到?柴房,抱了?一捆柴。

他越过陶姜,将柴放到?灶台旁边。又?迈出门槛,从陶姜身边走过。

陶姜脖子拧来拧去视线跟着他。

这人要?干啥?

顾平章提起剩下的一桶水,走到?厨房门前,对陶姜道?:“让开。”

“哦。”陶姜乖乖抬起屁股,跟着他进去。

顾平章将一桶水倒进大锅,盖上锅盖,拿起火折子,点燃一把干草。

他蹲在灶台前,认真盯着炉膛,将干草缓缓塞进去,放在木柴下面。

陶姜屏息,弯腰在他头顶,眼睛看向炉膛。

“噼里啪啦——”柴点燃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平章:“你要?烧水?”

顾平章将顾衷的小凳拿过来,坐下去,就这样悠闲地坐在那里烧火。

他挑眉:“你说呢?”

陶姜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心,狗腿地凑近,拿了?把蒲扇给他扇风:“夫君,你要?烧水呀?”

“有事叫夫君,无事顾平章。” 他笑。

陶姜咬了?咬后槽牙:“夫君,以后都叫夫君。”

“哦。”顾平章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他往炉膛里塞了?一根柴。

“你是不是会做饭?”她狐疑。

顾平章垂眸,微微一笑:“你说呢?”

“哎!夫君,你真是个好人!”陶姜眼睛亮了?。

“你慢慢烧,水开了?叫我啊!”说完就跑了?。

笑话,万一再跟顾平章待一会儿?,把人惹毛了?那可划不来。

她还想洗头呢。

顾平章叹了?口气。

陶姜正骚扰练功的顾剑,提着个竹棍使?劲捣乱。顾剑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顾平章走出厨房,淡淡道?:“水开了?。”

顾剑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两下就消失在陶姜眼前。

陶姜还有些失望,意犹未尽地拎着竹竿:“哎怎么跑这么快!我还没玩够呢!”

闻言,顾剑跑得更快了?。

陶姜尴尬挠挠头:“啊哈哈,这小孩几日没见,变活泼了?。”

顾平章似笑非笑。

陶姜噔噔噔跑到?厨房,盛了?一盆热水,端到?太阳底下。

又?掺了?点凉水,手伸进去,感觉温度刚好。这才满意。

她又?跑到?顾薇屋里,拿来丝瓜瓤,放到?手边。

她解开腰带,正抽呢,顾平章一把按住她的手。

“干嘛!”陶姜拧眉。

顾平章揉了?揉眉头:“光天化日,你不能脱衣服,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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