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交时空门后成了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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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林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她卖了这么多种东西,利润最厚的竟然是个大喇叭!

这东西原价才二十一个,而且还不是批发价, 是她用零售价买来试卖的。

一时间林真都觉得自己需要一杯凉茶了。

惊喜之下, 林真让刘楠给打包收钱,自己告罪一声就进了柜台,索罗了一圈, 最后捧着个装满的托盘走了出来。

“丫头, 你这是?”张主簿疑惑的看着她。

林真笑容可掬,“二位是我们开张的第一位顾客, 为了感激您们对中州百货的支持, 这点试用品不成敬意。”

试用品,顾名思义,倒是不难理解,二人看着这一盘东西,发现没有一件是他们曾经见过的。

“丫头啊, 来你这店里倒显得我们两个老头子孤陋寡闻了。”张主簿意味深长的摇头苦笑。

林真看出来他是在开玩笑, 含蓄的笑了笑, 主动给解释了起来。

这托盘里面一共放了五种东西,凉茶每人十包, 用无纺布装着每次一包饮用方便,发圈每人五个, 清凉油,每人两小盒,玻璃珠手串, 每人一串,巴掌大的手持梳妆镜, 每人一面。

没想到这其中让二人最感兴趣的竟然是清凉油。

一听可以驱蚊止痒还有防暑的功效,当即就擦了起来,用指腹沾上一点点往额头太阳穴上点一点,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看的刘千直眼馋。

对林真说的提神醒脑的认知更清晰了。

“这东西好啊,回头给我那老小子一个,让他总说夏天犯困读书不认真。”张主簿乐开了花,真心觉得这清凉油无比实用。

林捕头倒是看中了清凉油的另一个功效,“你这驱蚊效果要是真的好用,回头我找大人说说最好给我们每个捕快都配一个。”

这两人也没问价,既然是试用品,问价就尴尬了,张主簿看时间也不早了,与刘千重新约了时间,就带着东西回家了。

林捕头到底还没忘了正事,训诫了一番,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也带着手下走了。

刘千跟着一起把人送出门口,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放松了肩膀,转头惊叹的看着林真。

“林掌柜可真不得了啊,这一下子就把两个月的房租成本赚出来了。”

林真可不敢接这个茬,若让人知道刚才卖出去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五十元,恐怕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一边把刘千往屋里引一边装作苦命的样子抱怨,“我们四个就是个跑腿的,这钱能留在我们手里的也没几个子,也就勉强够过日子了。”

这回进去,就顺势把刘千引到上位坐了,茶水点心都摆上,没有两位大人在,大家说话也随意多了。

刘千看着这中州百货的布置忍不住啧啧称奇。

“你这店倒是弄得别致。”

因为这店原本是客栈大堂,大门进来到中间是平的,原本正中放桌椅的地方被重新装成了一个环形的柜台,柜台两边就是一些展示柜。

而四面八方其他的空间则分别用两层台阶和几面屏风隔成了几个独立的空间。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就处于进门左手边的宾客休息区,同样布置的区域在进门右手边还有一个。

而其他几个区域就是精品区,一般不对寻常宾客开放的。

如果有任何一个中州人过来,一见这室内装饰大概就是会有种熟悉感。

因为这是参考五星级酒店大堂的装饰方式。

刘千看着一圈,这室内的布置,忍不住啧啧称奇,不过见环形的柜台中间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出于职业习惯,忍不住想提醒林真一句。

“小林啊,你这店也开起来了,东西卖得也不错,你看这人是不是少了点啊,若是客人多,就忙不过来了。”

林真原本还是有些小民思维,觉得他们四个轮班在岗就行了,可是经过刘千的提醒,她也突然反应过来,恐怕还真不行。

墨阳根本就不用想了,让他招待宾客一来不可能,二来也大材小用了,但是其他人其实也不合适做这个店员的工作。

她可没忘呢,当初穿越的人除了她可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刘楠就不用说了,医科博士,程星的沟通侦察能力堪称一绝,好像除了自己谁都不合适长期在岗。

而她一半的时间要回那边,更不合适。

“刘二叔,你的意思是……”林真心里有点想法,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太清楚。

刘千嘴角上的两撇胡子一翘,“你有没有考虑买几个人来用啊。”

“买人!?”林真忍不住放大了几分音量。

其他的三人也闻声凑了过来,他们都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买人”这种词汇会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

刘千见他们这个反应,意识到可能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死契,是活契。”

他一解释,林真就明白了,这不就相当于张婆她女儿连翠那种情况吗,家里养不起的或是出了变故急需钱的,就卖了自己相应年数的自由,年限范围内为奴为婢,年限一到恢复自由身。

这种活契与死契不同,不能随意打杀,其实就相当于是个雇佣的关系而已,只不过比一般的雇佣关系要来的更严格也更紧密。

仔细想想,签几个活契的人回来,还真是个办法。

“既然你们有这个想法,那我就跟你讲一下规矩,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刘千见他们都没经历过这种事,便不厌其烦的将其中的内情与其一一道来。

“首先,契期内不能随意打杀,这个是必须的,如果有伤害行为,同样违法;其次,你可以不给他们额外的薪酬,但是要负责吃穿用度不能太苛刻,起码不能把人当驴使,吃的少干的多,这谁也不能干,对方可以去牙行申请赎回,这一点都会写在契书上的,如果违反主人家还有赔偿……”

刘千有大致的说了几点要求,最后又解释了一下。

“签活契限制就是比较多,但是也容易找到一些比较有才能的人,因为那些人就算是卖身以他们的傲气也不太可能签死契的,其次也是因为活契相对便宜一些。”

林真他们仔细听着这几天限制要求,觉得都没什么问题,这些对主人家的限制都是比较人性化的,他们完全可以接受,而且其实对方的约束更多,这些条件一中和还是主人家占的优势更大一些。

“那这活契大概是什么价位?”林真是真有点心动了。

“什么价格的都有,从你这里的情况我给你几个建议,都是十年期的价格,不识字长相一般性情也比较呆板的粗使下人五千,同样的条件聪明反应快嘴皮子溜的加两千,识字的要求就高了,起码要一万起价,如果只是会基础的读写就是一万,上过私塾有点学问的,一万二,要是曾经做过管事的一万五。”

“当然以上报价都是均价,还会根据个体条件上下浮动。”

刘千没提长得好看的那一类,因为一般要求长相的多半是府里或是有特殊需求的,这种店铺伙计的要求一般就是五官端正,同样条件长得好看就要多花一万,这对商人而言就不划算了。

林真听完有些不是滋味,一个粗使下人的十年光阴就值一个成本二十的喇叭,这多荒谬啊。

不过既然是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林真也没有那个本事去打破。

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采购货品用的都是那边国家给她打到卡里的钱,这边租了房子再加上买书之类的日常的花销只剩两万多了,再加上今天的营业额,手上的流动资金一共只有三万出头。

起码得找一个会识字的吧,因为他们几个书写都有些磕磕巴巴,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请教人家呢。

粗使的至少也要有一个,他们这三层楼,不算没住人的,大堂三百多平也够忙活了。

会卖货能接待顾客的起码得有三到四个换班。

这么一算把人全配齐了,就得四万五,要是只找两个伶俐的也得三万一。

好家伙!这一算存款又要掏空了。

工资她才给了三人两个星期的,这点倒是不着急,就是国家那边体谅她刚到新城市,又是开店光出不进花销大就没有催,可她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呢。

啊啊啊啊!!!!

到处都需要钱啊!

林真在内心抓狂的大吼。

不过该花的钱不能省,说干就干,林真的性格就是只要做了决定就绝不拖拖拉拉。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

正好因为被驱散的原因,一时半会没有顾客赶上门,刘千因为不确定要服务张主簿多久就没有约其他的客户,正好把时间腾给林真了。

“小星,店里的事,你看着点,我跟刘二叔去看看。”

程星一听林真这么快就决定要雇人来接手他们的工作,一时间多少有点忐忑,生怕自己没有了用处。

“真姐,其实我可以招待顾客的。”

林真出门前见程星这幅样子,又有些心里酸酸的了,暗地里直叹气,她对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没有对程星这么多的柔情和耐性。

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小星,你还小,原本就是要去上学的,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工作上呢,而且你的才能有更重要的用处,不要着急,先充实自己,就当姐姐是在投资,我看好你的潜力哦。”

程星抿着唇狠狠地点了点头。

林真跟刘楠交代了一下,因为不放心店里只有个半大小子和年轻女人,就没让墨阳跟着。

时隔几天再次带着林真回到牙行,刘千完全没想到她刚花了那么一大笔钱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再找他买人。

这一路上都在心里赞叹,人不可貌相,真是年少有为啊。

中州百货离牙行不远,大中午的天气又热,两人都没说话,就是闷头赶路。

直到走进了牙行,才缓过来。

“这天气真是热的要命。”前二十年都生活在中部偏北的内陆的林真忍不住感叹。

“可不是么,每年夏天都会中暑,若是拖得久了还会死人的。”刘千感叹。

一听中暑竟然会到死人那么严重的程度,林真暗自庆幸,自己没把清凉油的定价挂的太高,争取人人都能买得起,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救条人命。

不过那清凉油本来就小的可怜,成本价两毛,她标价五个油币一盒,虽说利润可观,但对于这边的人来说也是相当便宜的东西了,一根发圈的价格都能买两个。

刚才在中州百货刘千是被招待的那个,这么一会两人的身份就换位了。

她现在也算是刘千的大客户了,被带到会客室,招呼下人又给上茶水又是端点心的。

林真也不客气,快中午了,也着实有点饿了。

歇了一会,这才把想好的要求说了一下。

“需要一个会写字,最好是有点学问做过这一行的,两个伶俐点能帮着推荐介绍店里的东西,再要一个粗使的打扫一下卫生,最好能做点简单的饭菜,最重要的是人品都要老实,没坏心思。“

刘千琢磨了一下这个条件,心里有几个预备的人选。

“林掌柜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找人来看。”

说完,见林真抬手做个随意的姿势,就走了出去。

没过一刻钟,就领着十来个人走了回来。也没啰嗦,直接招呼左边打头的两位。

“焕之,杨册,你们两个站出来。”

林真放下茶杯,抬眼扫了一下这两位,这两人一年轻一年长,年轻的看起来和她相仿,打扮得虽然朴素却很精神,看起来精气神很不错,眼中还是非常有神的,见她看来,还微微一笑抬手行了一礼。

年长的应该与刘千相仿,看着人倒是稳重,从脸上能看出来岁月的洗礼,眼神里沉淀着的东西让人有几分看不透,见她望过来也只是点了点头。

两位一比,倒是显得年轻人有些浮躁了。

“焕之,年二十,是郾城本地人,幼年上过村塾,后来因为父亲病重欠了饥荒,这才自卖自身,以十年自由还债。”

“杨册,曾在雍州做过酒楼的二掌柜,但是因为灾年,带着家里人逃荒到了郾城,恰逢妻子重病不愈,所以卖身给妻子治病。”

“这两人都是一万二。”

林真一听两人的资料,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杨册,曾经做过二掌柜,为什么是这个价?”

按理说这种资历应该能到一万五的。

刘千看了一眼杨册,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是仗着卖身的钱已经从牙行拿出去了,所以每次见人的时候都没个笑脸,一副不搭理不合作的样子,已经在他这滞销了快一年了,若不是没成交之前不算日子,他们牙行都要亏死了。

见林真问起,也就给解释了一下,“杨册的资历自然是没问题,我们都是经过考察的,这点你放心,只是他之所以低价是因为他有条件。”

“哦?什么条件?”

“是这样的,因为他的妻子得的病常年需要用药养着,所以他有要求,每年要加一千的薪水。”

怪不得,这样的话十年加起来就是两万二,这可比一口价一万五多了个伶俐下人的钱。

不过也正好中了林真的下怀,她现在是没钱,能有个性价比这么高的给她缓一下手,何乐而不为啊,而且她本来也没准备真的当个周扒皮,原本也是要给工资的。

不过刘千见她半晌不语,还以为杨册这会又黄了,忍不住抿了抿嘴角瞪了他一眼。

当初还是他可怜杨册无钱救命,这才做主签了他,结果这一年来杨册让他脸都丢光了,同行的遇见他开口就是“那个吃白饭的……”闭口就是“滞销的出去没啊”。

杨册倒是一派自在的样子,别的能力不知道,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倒是绝了。

刘千挥挥手让他们两个退了回去。

焕之见能决定他命运的林真不说话,还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能在个姑娘手下做事,自然比在老油条周扒皮手下做事来的轻松。不仅是他,在场的其他人除了杨册,都用这样热切的视线看着她。

又招了招手让中间的五人上前。

“李问、王达、刘茵、韩城、张花,是郾城所属的村镇人士,这五人都是被家人卖出来的,孩子多了养不起,也没钱给操持婚事,就想着干脆送出来做工,不过就算出去做学徒一时间都是拿不到钱的,索性卖了十年光阴。“

林真一边听着刘千的描述,一边扫视这五个人。

李问面对她的时候下意识的不敢对视,不是心思不纯就是天性怯懦,王达倒是大方,眼神直视着她,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刘茵也不错,长相清秀不出彩,却打扮得很干净,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很有亲和感,后面两人倒是平平无奇,没什么亮眼之处。

心里有了人选后,示意刘千继续。

最后只剩下三人了。

而且还是一男两女。

林真有些诧异,男人多少有点力气,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当个洒扫的粗使吧。

不过那人一走出来,她就明白了,感情是个跛脚的,这就难怪了。

“李恒,曾经做过跑镖的,结果你也看见了,受了伤不良于行,再加上孤家寡人一个,索性卖身出来,想求个安生的日子过。”

见林真兴致缺缺,刘千忍不住又推荐了几句,“不过你别看他这样子,是个有洁疾的,所以你一说主要就是想打扫卫生,他这不正合适么,再加上多年独身生活,也是会做饭的。”

后面两位妇女见刘千对李恒赘言了这么久,都有些着急了,频频看过来。

随后刘千又介绍了后面两位,不过林真注意到,其中一位脑袋上有不少头皮屑,另一个人指甲里有些微的黑泥,一想到这两位给他们做饭,一瞬间就没了胃口,就连刘千说的话也是一耳进一耳出。

十个人都就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刘千让他们站一排,眼神看着林真,无声的询问如何。

“杨册,王达、刘茵、李恒,我就要这四位了。”

刘千诧异的看着林真,没想到她把自己认为不好签的两位都给挑走了。

杨册和李恒也忍不住用好奇的眼光看了过来,王达和刘茵则是激动,因为林真看着就好相处,能在这样的东家手下干活,是他们的荣幸啊。

杨册一万二,王达和刘茵各七千,李恒五千,一共三万一,可是把林真的老底都掏干净了。

也不知道她出来的这段时间店里卖得怎么样,要是还那样的话恐怕给这四位置办工装的钱都捉襟见肘了。

因为早就在心里有了预算,林真出门的时候就把钱都带上了,一手交钱,一手签契书,就这样,林真拥有了四个人十年的光阴。

简直是廉价劳动力啊!

别人的情况她人单力孤管不了,至少这四人在她那里好歹让她们吃饱穿暖,等十年之后也能攒下点体己的钱。

“行了,这就办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林掌柜随时来找我,如果他们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只要是违反了契书上的条例,都可以退回来。”没想到原本以为跑单的一天,竟然还有意外进项,刘千拿着契书,笑的见牙不见眼。

林真也很满意,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在门口站住脚步,从胸包里摸出两盒清凉油递给刘千。

“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清凉油能去暑,关键时刻在额头和鬓边擦上点就行。”

刘千早在店里的时候就对这东西有些垂涎了,见张主簿和林捕头用得好,也有意想买点,后来两人走了之后话题就歪到另一个话题上了,把这茬就给忘了。

没想到林真还惦记着他呢。

东西钱不在多,用心最好,林真的这个行为是在让人熨帖的很。

刘千也投桃报李,“今天你见的那位张主簿就是主管户籍的,改天张大人来的时候我帮你问问进度怎么样了,早日成为我们郾城的人,有什么事也能收到衙门的保护。”

林真连忙拱手道谢。

出门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成了五个人。

她早就想好了,楼上的两层都是预留给同胞的,后院原本是客栈前主一家住的房子,倒是可以给她们用,就是三男一女,其中有位姑娘有点不太好安置。

这一路上林真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直到快走到店里都没想明白。

不过很快,一阵嘈杂声就把她的思虑唤了回来。

林真抬头望去,只见噪声的源头正是,她那中州百货。

还记得数日前,她和墨阳在刘伶的成衣店门口见到的景象吗,当时她还在心中调侃,这种“事”开店的恐怕恨不得天天出。

没想到今日就在她自己身上上演了,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轰动效果翻倍。

作者有话要说:

32、第 32 章

而这头刘千刚从林真那得了清凉油, 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来试了一下。

原本天气热的整个人都有些精神不振的,没想到一用之下,果然神清气爽。

怪不得主簿大人说可以拿回去给儿子读书的时候用, 别说, 还真好使。

刘千得了好东西下意识的就想去找家人分享,再加上天气这么热他也不乐意在牙行待着,招呼一声就直接溜了。

顺着房檐墙根往家里的客栈走去, 沿途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人, 也都热的蔫头耷脑了。

刘千距离客栈还有挺远的就见到自家侄子在门口拧巴着身子歪着,忍不住直皱眉头。

“刘小二, 干嘛呢你!衣衫不整, 站没站样,你这样的有人进店吗!”

刘家这客栈是他们家的产业,虽然刘千和刘万没涉足经营,但也是有权利分红的,见刘小二这幅样子简直是砸自家的招牌, 顿时就不高兴了。

这人正是先前给林真他们带路去找刘千租房落户的店小二, 因为上面还有个长兄, 行二,所以熟人都叫他刘小二。

离得老远就听见这斥责声, 刘小二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挺直了, 装作无事的样子。

“二叔,你咋来了?“

可能都是行二的缘故,家里的父亲没少用二叔的事敲打他, 总是说同样都是老二,怎么二叔就能做牙人, 自己就一事无成的只能在家打杂,日后说亲都张不开嘴。

天长日久被这么对照着,刘小二对刘千这个二叔也产生比较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崇拜,另一方面也有几分排斥和逆反,不过更多还是亲近。

刘千对这个侄子也只是恨铁不成钢而已,见他热的蔫头耷脑满头是汗的,也有些不忍心了。

“你说说你,就算比不过你大哥能接采买的活,你就不能上上进,去学学做个账房之类的吗,到时候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风吹日晒的,你就不想想你的未来吗!“

说着想到大哥家老大那一直防着刘小二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要是不像跟你爹学,回头我给你找个师父。”

说着心疼的摸出新得的清凉油,用指腹小小的沾了一下在刘小二的两鬓抹了抹,抹完了见指腹上还有残留,也舍不得擦去,直接涂在自己鼻子下面。

别说,闻着这味都感觉这个人的五脏六腑都凉爽了几分。

刘小二被自己二叔伸手过来涂了这两下这个人都好像活了过来,暑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二叔,这是什么呀,你在哪淘的宝贝呀?”跟着人边往里走眼睛止不住在往人手上看。

看的刘千赶紧踹在袖子里藏起来。

“二叔,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就瞅瞅,又不要你的,至于这么小气嘛。”

刘百站在柜台里面算账,就听自家儿子又没大没小的了,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小子,不老实在门口迎客,又跑进来干什么。”

刘千刚才说归说,这时候还是向着侄子的,“大哥,天热成这样也没什么人上街了。”

刘百都气笑了,“行,你就护着他吧。”

“刚才说什么呢,要瞅什么呀?”刘兴听到动静也从后院出来了,看着二弟和二叔和乐融融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晦涩,忍不住插话问道。

“二叔得了个好东西,擦一擦整个人都清醒了,脑袋一点都不晕。”刘小二争着说,眼睛还瞄着刘千的衣袖呢。

见这个侄子傻了吧唧只能见到眼前这点事的样子,刘千就直咬牙。

不过他今天也是这个目的,干脆就拿出来给他们一一展示。

刘百本来因为苦夏就有些暑气上涌导致头痛,没想到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竟然有些缓解了。

“这东西还能治头痛?”

刘千也是一愣,“没听说啊,林掌柜说这东西是可以驱蚊止痒,提神醒脑,消解暑气,没说这东西可以治头痛啊。”

不过大哥既然说好用,干脆刘千就给了他一盒,决定一会等天不那么热了,就去中州百货再买几盒分给家里人备用。

刘家这边因为清凉油引发的热闹暂且不提,就说刚刚她带着人回去,却发现中州百货被拥堵了。

周围全是挥舞着油币冲着店里呼喊着”给我一盒“”我也要“的人。

其狂热的现状让人瞠目结舌。

正好有一位刚从家里取钱回来要往那边跑的小哥从身边经过,林真连忙拉着他。

“小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幕看得她是又惊又喜,虽然很高兴生意好,但是刚刚才被林捕头警告了,万一在出事她可真解释不清楚了,万一落个要钱不要命的奸商之名,可真是丢尽了他们中州的脸。

“哎呀,你别拉着我,我得赶紧过去,一会卖没了!”

刚刚开业的时候虽然看热闹的挺多,但是除了最内层的一圈,没人知道林真就是中州百货的老板,一见到是个姑娘拉着他,这小哥顿时羞的满面通红。

“你想买什么呀,那边那么多人也挤不进去,你先跟我说说啥情况,回头我卖给你。”

小哥一听林真连他买什么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惭的说卖给他,不过前面那句话也是有道理的,顿住脚步忍不住抱怨,“刚才还没这么多人呢,怎么回去取个钱的功夫人就这么多了,早知道身上带五个币好了。”

一听“五个币”林真就挑了挑眉,她那店里正好卖五油币的东西屈指可数,再加上“盒”这个单位,那就只有一个东西符合条件了。

见着小哥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买不到东西吃饭都不香似的,林真忍着笑从包里摸出来一盒清凉油放到他面前。

“哎!你还真有啊!”小哥好奇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先头人少的时候买的呀,那你怎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林真一听还真是清凉油引发的热潮,干脆把东西往他手心里一扔,拉着人就往背阴的地方走。

“你别管我应不应该知道,就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她这会回去也根本进不去,干脆听听故事,一会从后门回去算了。

小哥这才知道林真是真不了解,这才眉飞色舞的给她来了一段情景再现。

原来刚刚林捕头他们走了之后,街上虽然看似没有人聚集了,但是实际上却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好奇着,就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可没想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中暑的。

就在中州百货对面一家干杂店里,有个人估计和店老板是好朋友,一起站在门口伸头伸脑,又好奇的讨论刚才林捕头带人进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没想到一会的功夫,旁边人就听到干杂店里半天没声,下一刻却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老李!老李你怎么了!”

周围店铺的人一听又出事了,而且好像还是大事,旁边几家店里的人就都一窝蜂似的围了过去。

隔壁成衣店的裁缝凑过去一看顿时惊呼一声:“中暑了!快快!送医馆,晚了就来不及了!”

干杂店的老板一听竟然是中暑,面色瞬间就变了,他这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再加上年纪也不轻了,根本没法把人抬到医馆去。

“大家伙帮帮忙,求求大家帮忙把人抬到医馆去,救人要紧啊!”

可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墨阳和程星挤了进来,见周围围了一圈人,只有一个老者面色惨白汗如雨下的躺在地上,一听是中暑了。

“你们还不快散开呀!”程星着急的推着周围的人,“中暑的人呼吸不畅,赶紧拿个扇子来扇扇风。”

墨阳连忙蹲下人解开这人的衣服,从旁边拿过来一壶已经凉掉的茶水,就往这人额头脖子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弹水降温。

周围的人都慌了神,一听程星说要散开通风,齐齐向后退了一大步。

又见墨阳有条有理不慌不忙的一番操作下,原本都有些呼吸急促的患者好像好了一点似的,大为惊奇,都站在那不动,也想学学这处理中暑的办法,万一谁家也碰上这事呢。

程星原本还想回去拿些东西的,见出去不太容易,只好扯着嗓子冲对面喊。

“楠姐!楠姐!拿点清凉油过来!有人中暑了!”

刘楠原本是在店里守着的,见人命关天也顾不得会不会丢东西了,端着一壶凉茶,随手抓了一把清凉油就往对面跑去。

这时候干杂店的老板也反应过来,虽然两个小伙子看似好像有办法的样子,但也不是那么放心,生怕人在他这出事,因为没有即时送医而发生意外。

支支吾吾的想插嘴又在墨阳这么个面容冷峻的男子面前不太敢干扰的样子。

“这个,你们能行吗?要不……要不你们两个帮忙送去医馆吧,”说着见墨阳丝毫不理会,还在自顾自的在老李脸上弹水,声音越来越小,“不让你们出钱,我掏腰包……”

刘楠这时候也从围观者让开的缝里挤了过来,“清凉油!”

程星接过来手忙脚乱的打开挖了一大块,在老李的太阳穴上揉着,顺带解释了一下。

“我小时候清明节去烈士陵园扫墓中暑过,当时老师就这么给我擦的。”

他到底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此时面对个面色惨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病人也有点慌了,手都在抖,也忘了他是在异世界,周围的人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清明节”和“烈士陵园”,只是好像在反复告诉自己这么做可以一样。

后面发生的事就算小哥不说,林真大致也猜到了。

“当时我就在现场,我跟你说,这东西简直绝了,就擦那么一点,在头两边揉了揉,人就醒过来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林真叹了口气,没想到刚刚在牙行的时候还听刘千说中暑的事,这么一会就在她店门口遇到个中暑的,也是够寸的。

真不知道这人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后来呢,那人怎么样了?”

“后来中州百货的两位郎君就直接把人送医馆了,听大夫说幸好应对及时,不然以那人的年纪可能……“后面的半句没说,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什么意思了。

“大夫知道是用的清凉油,当即就跟中州百货的小郎君买了一盒,闻了闻,就说里面有好多都是祛暑的药材,而且不仅能祛暑,还能镇痛、缓解伤风、治疗烫伤,反正啊大夫说了一堆可以用来治的病,你说这哪里是清凉油啊,根本就是万金油嘛。”

林真一听“万金油”这个称呼都出来了,不禁一笑,其实在老家中州,这清凉油就是被称为“万金油”的,可以说是头痛抹头,脚痛抹脚,后来这个词还被演变成了对人或物用处多的引申义。

弄明白这前因后果之后林真就放人走了,也没要他的钱。

自己则转身领着四个人从后院回了家。

杨册曾经做过二掌柜,林真就把这三个人交给他管理了,在后院与他们简单的做了个训话就去前面帮忙了。

被留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刘茵欲言又止的看着林真的背影,手臂紧紧地在胸前搂着包裹,指甲都掐的泛白了。

而这边林真一进店里,就诧异的发现店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却能听到声音。

转过弯去一看,这才明白,感情墨阳把人都拦在门口了,一个都没让进,程星和刘楠还是像先前卖火柴似的,一个跑到外面引导人群排队,另一个就守着两个纸箱子,一手收钱一手收货。

见他们有条有理按部就班的,合作的还挺默契,林真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时间这才发现原来马上就要到点了。

也顾不得上前帮忙了,找了张纸用拼音写了个便条贴在显眼的地方,就上楼回了房间。

这股子购买热潮直到把店里的库存都一扫而空了,这才暂时中止。

第一波来的人基本上都买着了,剩下的就是二传之后跑过来的,被程星好说歹说的给劝走了,说好了明天来一定有。

这些人别管什么脾气性格的,对程星这个长相讨喜嘴巴甜的小郎君都没法口出恶言,只好灰头土脸的各回各家了。

刘楠一连两三个小时没喝过一口水也没停过脚,一箱一箱的搬货,卖货,早就累得不行了,整个人往柜台上一靠差点没踉跄的滑倒,正好一手按在便条上。

“小林给我们留了信。”

“她说什么啊?”程星也是累的不行,相比刘楠他更辛苦,因为他是一直在外面疏导顾客的,要不是身体素质好,估计第二个中暑的就是他了。

墨阳默不作声的走过来,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凉茶,上午泡的早就已经温了,不过也算是救命稻草,喝下去之后三人才算是觉得活过来了。

就在这时,墨阳突然目光锐利的看向通往后院的门。

“什么人?”

杨册被墨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举着手小步挪出了,面上虽然还能保持平静,眼中却被墨阳充满戒备的眼神吓得闪烁个不停。

其实整个下午他都一直在后门站着,就等着几位东家忙完了呢。

刘楠正好也看明白了林真留的言,“等一下!阳哥,是自己人!”

“阳哥,小林说她卖了四个人,就安顿在后院了,让咱们闲下来跟他们说说规矩,”抬眼看了一下杨册,“这位应该就是杨册吧,小林说他曾经做过掌柜,让他负责店里的大事小情。”

墨阳闻言,这才放松了姿势,看着杨册的目光总算不是警惕了,但也多少带点审视。

程星也好奇的看过来。

“见过三位东家,小人正是杨册。”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虽然心里疑惑为什么买了他们的东家不在,但也规规矩矩的按照他们四人的身份跟这三位做了个介绍,这些都是林真走之前跟他交代的。

“你是雍州人?”墨阳开口就是这个问题。

“回东家,小人祖籍雍州。”

“离异族边境有多远?”

“很近,非常近。”

杨册说到这儿的时候,墨阳留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仇恨。

挑了挑眉,“那你为什么离开那里来到这郾城啊。”

杨册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我家娘子祖籍是郾城,此次遭难我们在雍州已经无家可归了。”

几人想到他背井离乡,结果到了这却还是因为这样和那样的问题被迫卖身,一时间都不免有几分唏嘘。

墨阳原本还想多问问雍州的事,见他情绪低落也不忍心戳人伤处。

毕竟虽然杨册管他们叫东家,但是加上他们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毕竟和林真不是不分你我的关系。

不过墨阳最后还是警告了一句。

“买了你们的人想必也说了,你们的责任只是这个店里的生意,我们四人有时候要去城外接货,经常不在店里,除了工作的事,其他的不要多问,这是最大的忌讳,如果妄加猜测再到处乱说的话,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墨阳虽然平时看起来就是个身材略高大的普通人,可若是把一身的锋锐全放出来,恐怕就算是猛虎面对面都要吓得落荒而逃,更何况是杨册这么个普通人了。

原本以为来这里好混日子的想法在这一刻就哗的一下烟消云散了,面上至始至终的平静也被打破,态度也比一进来的时候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慎重。

三人看到他的表情变化,知道这一记下马威是成了。

刘楠和程星崇拜的看着墨阳,刚刚他们就算没有直面威势,也吓得大气不敢喘。

等晚上林真回来,发现整个三楼静悄悄的,好奇的往楼下走去。

“你们怎么都在这啊?”原来三人都在一楼会客室坐着呢,而且人手一杯凉茶,面前还摆着瓜子。

那个惬意的呀,让被训了一下午连体力带脑力全部告罄的她分外羡慕。

几个大步上前,林真抓起一把瓜子,在牙尖上一压一转,瓜子仁已经进了口中。

“嗯!”刚一咀嚼,就眼睛一亮,“好香啊,这谁炒的啊,火候正好啊。”

程星嘿嘿一笑,“这生瓜子是我买的,谁能想到这时候还有生瓜子啊,吃着不错就带回来了。”

“这个啊,是刘茵那丫头炒的,我们都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刘楠说话间嘴巴不闲着,吃了一颗又一颗。

“不错不错,”林真也啧啧称奇,“我带了宵夜,不知道楼下什么情况,就没带下来,你们要吃就自己上去拿吧。”

都十点了,就算这郾城晚上再热闹也差不多该安静下来了。

“小林,你白天的时候忘记安置刘茵了,不会想让她和那几个臭男人住在一间房子里吧,这个不合适。”刘楠看在这么好吃的瓜子的份上,可算是没把人给忘了。

刘茵在后面的茶水房里听到东家终于说起她了,心也提了起来,连忙凑到门口细细听着。

林真一拍脑袋,“哎呦,我给忘了,本来白天就想这事的,结果一回来见店里那乱象,一下子就忘了。”

“不知道你原本是怎么想的,我暂时在二楼找了个房间安置她。”刘楠指了指茶水间。

林真眼角一瞄,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没有异议,既然有外在,大家就没有在说起不合时宜的话题。

程星原本还想上楼去拿宵夜,可现在家里不只是他们四个了,谁都知道林真今天没出去过,这东西的出现根本解释不通,索性就先忍着吧。

“白天什么情况啊,我在外面听说小星和阳哥救了个人,那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程星一听林真提起,立刻满脸兴奋的样子一个跃身坐在林真身边,说了一遍他并不知道的林真在别人口中已经听到的故事,只不过这次变成了第一人称。

可林真依然不厌其烦的细细的听着,还不时的点头附和,听得无比认真。

墨阳和刘楠哭笑不得的对视一眼,显然今天一晚上被兴奋过度的程星折磨的够呛,可算是有人能承受这个小话痨的折磨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程星自从事情发生过后就一直出于精神亢奋的状态,这是他第一次救人。以前不管是学校还是邻居,见到他都会很排斥的样子,今天是第一次周围的人都用赞赏的态度看他。

以至于他晚饭后还特意出去溜达了一圈,虽然在被好几个人拉着追问婚事之后就狼狈的逃回了店里,但是这种兴奋依然没法平息。

“这次确实是小星立功了,我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便宜,一个下午竟然卖出去将近五千份,日营业额达到了三万五,咱们的半年的房租都出来了,小星算立首功,有什么想要的,下次回去给你带。”

林真抬手重重的压在程星的肩膀上,她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程星的骨子里是有着仁心和侠义之心的。

“可惜的是店里的货卖没了,要不然能卖更多的。”刘楠惋惜的喃喃道。

林真倒是看得很开,立刻安慰了起来。

“没事,相信我,经过今天的发酵,明天一定会比今天更加火爆,这五千份可不是一盒一盒卖的,实际上可能都不到三千人吧,整个郾城不说村镇县城,光是这城内,可就不下数十万人口,这才哪到哪啊。”

四人在大堂坐了一会,把公事都聊完了,准备上楼吃宵夜了,这才把刘茵叫出来收拾一桌狼藉。

他们还需养足精神,明天将会是另一个挑战。

作者有话要说:

33、第 33 章

第二日店里的情况果然如林真所料。

因为昨天已经跟杨册交代过了, 所以今天主要的接待人员换成了杨册、王达和刘茵。

一大早还未开门,就已经能听到门外隐约传来的嘈杂声了。

“六婶你也来了,昨天不是买过了吗?”

“哎呀, 这东西谁还嫌多呀, 人家大夫都说这东西是个万金油,能缓解好多病,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我多买一些回头婆家娘家都送过去点, 他们在外地可不知道这好东西啊。”

“是啊是啊,我今天也准备给家里人每人都备一盒, 昨天买少了。”

“这东西真的那么好用吗?昨天人太多了, 我就回去了,等人少了再过来,结果断货了,你们说今天还能有吗?”

“真好用啊,我是最招蚊子的, 入了夏天天都睡不好, 昨天这东西在露出来的头和四肢擦了擦, 你们猜怎么滴。”

“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这一晚上都没被咬, 而且以前的包擦了都不痒了。”

“我就不一样了,昨天有书院的学生拿回去用, 说是提神,读书效果都好了,简直事半功倍, 我也买点回去给儿子用,说不定明年就能考秀才了!”

“哎呀, 这么好用啊,原本我还想少买点试试,这么说我得多买,万一哪天涨价了呢,这东西这么好用,还卖的这么便宜,太实惠了!”

王达手放在门后的横木上,半天没动弹,外面的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听得他都入了神。

“到点了,还磨蹭什么!”杨册看着沙漏中的时辰,连忙身板挺的笔直,开口提醒,“今天是我们第一天上工,都把皮子绷紧点,谁也不许出纰漏!听见没有!”

“是!”王达使出了吃奶的劲,一把将七八十斤的横木抬了起来。

终于,中州百货在整个郾城人期盼的视线中开张了。

这一天上午,程星墨阳等人轮流从二楼的楼梯往下看,见销售状态稳定,秩序维持的不错,杨册应对不耐烦找茬的顾客也很有经验,就安心在楼上听课了。

直到林真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大家还一直很投入呢。

林真也不打扰,把午餐送到每人的房间后就下了楼。

杨册首先看到了林真的身影,连忙上前,“东家,您学习结束了。”

今天早上林真离开前,曾把杨册四人召集到一起,说了一下他们这的规矩。

最重要的就是自己每隔一天的上午或下午都是不能被打扰的,以未初三刻过半的时间为分界点。

理由是她需要闭关学习,就是天塌了着火了也不能去她房间敲门。

有事可以找其他三位东家,他们总有一位会在店里留守的。

这个规矩很奇怪,时间点弄得那么复杂也很莫名其妙,但是四人都没多追问。

还是那句话,做好他们自己的事,这是他们这种身份之人的最基本要求,如果连这都做不到,趁早回家吧。

下午的时候,林真就决定整个一下午都在店里待着,说到底这店是她的,不能总做甩手掌柜。

来买东西的人见杨册对林真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恭敬有加,都很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一听竟然是这中州百货的东家,赞叹的目光齐齐看了过来。

后来竟然发展到进门的人都会先好奇的扭头看林真一眼,再去看货。

不过这天下午注定不平静,林真还没在店里坐上一个时辰,就见刘千出现在门口。

“刘二叔,稀客啊,快请进快请进。”说着还亲自起身引他去一边坐下谈。

刘千站在门口不进去,“今天有正事,你们的户籍办下来了,把钱带上,再叫上其他几位跟我去做最后的核实。”

林真一听终于是办下来了,心情一阵激动,招呼杨册招待刘千,自己转身就一步两个台阶的上了楼。

之前就因为没有身份户籍证明的缘故没法去扬州,现在可算是办下来了,去扬州的计划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衙门和官府所属的各个部门都在鱼衔街旁边的朱雀街上,林真在包里准备了点小东西,毕竟她也不清楚这边办事的情况下怎么样,需不需要上点态度,有备无患嘛。

不过没想到刘千带他们去的地方竟然是府衙。

在大门口,林真脚步微顿,抬头看了看大门两边的两面大鼓,电视上经常演到一有冤情要申诉就可以来敲这面鼓。

不过当时没留意,此时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两面鼓特别的高,鼓的低端跟她的头差不多高,要敲响鼓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我带你们去找主簿大人,上次你见过的。”刘千一进衙门整个人都下意识的放低音量,就连抬脚也是轻抬轻放,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可他却没留意到身后的四人却一个个的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就连年纪最小的程星也丝毫没有敬畏之态,反而好奇的东张西望。

“刘二叔,若是有人击鼓鸣冤,是什么官来审案子啊。”程星甚至还跳起来伸手在鼓面上拍了一下。

吓得刘千连忙冲过来按下他,“嘘!这鼓可不能随便拍的。”

“自然是捕头先进行简单的问询啊,如果都是东家长李家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连都尉大人的面都见不着,顶多是找林捕头来做调解,若真有大案要案,才会报到都尉大人那里。”

“都尉是什么官啊?”程星被这乱七八糟的官职弄得有些懵。

刘千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们郾城是郡,官级最高的大人是太守,下面分别设有郡丞、主簿和都尉,守治民,丞与主簿辅佐民政,尉则典兵。”

见程星还是不明白,以免他问出更无知的问题,刘楠连忙凑过去小声解释。

“太守相当于我们那的省长,郡丞相当于分管民事的副省长,主簿相当于分管秘书处或是户政科,都尉就是公安局。“

这么说程星就明白了,“那个林捕头是不是相当于刑警大队队长。”

“孺子可教也。”刘楠拍了拍程星的头顶。

时隔这么久程星的头发已经可以在头顶梳个小揪揪了,刘楠和林真每次都习惯性的上来拨弄一下。反抗多次无用后,程星已经选择躺平了。

林真倒不像程星这么无知者无畏,主要是她早就在那边上过课了。

一行五人在衙门里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放置户籍文书的院子,这个刘千也跟他们解释过,张主簿一般就在这里办公。

让守门的皂隶通报后,几人就进了屋。

坐在书桌后面的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张主簿。

这次见面虽然是在衙门这么个严肃的地方,可张主簿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依然面容慈和笑容可掬。

“你们来了,刘千你先带他们坐一下,老夫先把手上的事处理完。“

等了大约五分钟,张主簿从旁边高高一摞文书上面翻了翻,取下来四份。

“林真,20岁,徐州人士,籍贯十万山脉……”

“嗯,20岁,还未成亲?”

开始一句还是很正经的例行确认,没想到后一句却转到询问亲事上去了,林真难得在这异国他乡重新体验了被街坊大妈好奇个人问题的时候,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是,小女子还未有婚配。”

张主簿捋了捋胡须,看了其他三人一眼,“都是不错的年轻人,如果碰到合适的完全可以在我们郾城定下来嘛。”

尤其是墨阳,被他重点关照了一下。

最近这些日子的体验,他们算是明白了,这郾城的人都有一股子地域自豪感,恨不得所有优秀的人都能落户郾城,既能为这里添砖加瓦,又能让他们受到官方的庇护。

从张主簿,到刘千,再到拦住程星的街坊邻里,几乎各个都一个样。

林真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张大人,我们先办正事吧。”

张主簿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洞悉的眼神,“这就是正事啊,你们估计不知道,郾城的规矩虽然大龄未婚的不会强制配婚,但却会加税的,寻常人头税是男子每年五百币,女子三百币,但是若男子超过30未婚,就要翻倍加收税款的,女子是25岁。”

墨阳和刘楠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剑。

他们俩按照郾城的规矩都是要加税的大龄未婚人群啊。

林真和程星也对视了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还不算滞销品,不然上他们中州百货求亲的媒人都要把门槛踩平了。

“你们要抓紧啊,年年加税也不是个小数字的。”张主簿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楠和墨阳。

那一眼中的意味好像再说,实在不行你们就内部消化一下吧,老夫是为了你们好。

墨阳/刘楠:“……”

汗!

林真看好戏似的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随后张主簿例行公事的把每个人的资料都做了最后核实,就让他们自己签字画押了,如果日后查实资料有问题,是有承担责任的。

落户费倒是不贵,就是第一年额外加收一年的人头税,最后一式三份,每一份都分别盖了官印,这就算是完事了。

“日后你们如果需要去其他地方,也要来我这领取过所才行,记住了吗?”

张主簿每说一句话都是慢悠悠的,言辞清晰,确认对方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林真等人连忙点头,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麻烦,就连跨越州郡县都要开过所。

不过张主簿知道他们是外地来的,以前没有户籍,估计会有疑惑,所以倒是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原来所谓开过所,其实就相当于证明,这个东西一般人去走个亲戚说实话也没啥必要,但是若像在扬州界那里遇到的车队就一定要开过所,像是去都城和军事要地,或是要去对方地区的衙门办事,也是要开过所的。

这么一说林真他们就明白了,都对张主簿的耐心和细致非常感激,就算是在中州,有时候还能碰到对民众不耐烦的政府官员呢,更何况这里是封建王朝统治的古代。

见微知著,从张主簿这一行为可以看得出来,这郾城上行下效,整个官吏队伍只怕都不是傲慢跋扈的行事态度。

最后临出门,张主簿一拍脑门又想起来了一事。

“对了,你们顺路去捕班找林捕头,他找你们有事,好像是关于清凉油的。”

“什么?衙门准备采购清凉油!”

林捕头点了点头,“没错,之前干杂店里中暑的事闹得挺大,老夫和大人们都听说了,现在正当最热的时节,大人们就决定给三班衙役每人十日一盒清凉油,回头你就给送一个月的量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每次结账,概不拖延。”

一听“概不拖延”,林真等人又诧异了,官方采购哪家能说当次结账概不拖延的,就算中州都做不到。殊不知多少挂名官方采购的单位最后都被拖黄了,倒闭了。

可以说“官方采购”就是个看着光鲜但是大多数人都又爱又恨的“馅饼”。

可是林捕头竟然能大大方方的说,“每次结账概不拖延”,现在林真他们真的对那位声名在外的太守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

其实殊不知郾城衙门从上到下几乎所有官役对中州百货也好奇得很。

这些日子也就是林真他们整个店里的人都对衙门里的面孔不熟悉,恐怕早就会发现有不少人都是穿着便装去店里买东西的。

几日后,林真按照约定和墨阳一起带着一箱子清凉油送货上门。

却没想到在捕班扑了个空。

“你们是中州百货的吧,林捕头有事带人出去了,临走时交代你们到了就直接送到郡丞大人那里去,原本就算他在也是要带你们过去的,我们可没钱给你。”捕班的年轻衙役好奇的望向地面的箱子。

“这里面就是清凉油?我这几天都当班还没来得及去呢,听其他的哥哥们说,这东西是万金油,哪里痛就擦哪里,真的这么神奇吗?”

林真可不像清凉油真的被传的这么神奇连忙解释,“这可不是的,这清凉油主要的功效是消炎止痛,提醒醒脑,驱蚊止痒,如果实在是症状严重,我们还是建议先去看大夫,最好在大夫的指导下使用。”

小衙役仔细听完后咧嘴一笑,“你真奇怪,寻常卖家都恨不得把自家的东西吹上了天,那你有你这样还澄清的。”

“我这还不是怕担责任,就怕有人得了小病不在乎,擦完不疼了,就不当回事,这清凉油治标不治本,小病拖成大病,那可不是罪过。”

林真也是过分谨慎了,还特意让店员跟每一个顾客讲清楚。

其实大多数来买清凉油的也就是一些头疼脑热蚊虫叮咬的小病。

交代完事,小衙役这才反应过来林真竟然是个貌美的女子,耳根瞬间就染上了红晕,埋着头就往前走,不敢再跟林真多说一句话了。

“我,我带你们过去吧。”

墨阳抬头看了林真一眼,见她丝毫没认清情况抬步就跟上去的样子,忍不住无语。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发现了林真的这一点说大不大的小问题。

那就是对她自己的长相有点认知模糊,从来不把自己当个美女,跟人说话办事也不持美自重,大大方方的有事说事,正是这种态度让很多跟她打交道的人无形中都跟着忽略了她的长相。

一路上林真丝毫不清楚年轻的小衙役是因为自己的长相这才埋着头快步走的,眼瞅着就要到地方了,连忙询问有关郡丞的信息。

弄得这小衙役面红耳赤,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这两个人倒是无所谓了,只是辛苦了墨阳,抱着个颇重的纸箱子跟着他们屁股后面。

直到三人来到郡丞办公的院子,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竟然有两个人的时候,一下子都蒙了。

“小人见过太守大人,郡丞大人!”小衙役纳头便拜,丝毫不知林真和墨阳在旁边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谁是谁。

只好把东西往旁边地面上一放,做了个通用的拱手礼,弯了弯后背,目视地面,”小民林真/墨阳见过太守大人,见过郡丞大人。“

郾城的郡丞刚才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姓周名浚,字开林,46岁,兖州人士。

可是该死的是古代男子都是留胡子的,面前的这两个人从面相上,根本看不出来哪个更像46岁的人。

李重与周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

“无须多礼。”周浚见上司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摸摸鼻子抬手让三人起来。

李重原本只是临时有事过来找周开林的,却没想到正好碰上了中州百货的人来送货。

“你们就是来送清凉油的吧。“走过去围着两人转了一圈,视线下移,放到纸箱子上。

“咦?这箱子倒是从未见过的样式。”

不够他这一说话倒是暴露了年龄,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昂扬,不如周郡丞来的稳重。

“回太守大人,这确实与寻常的木箱不一样,而是用纸做的。”

林真说完见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心里就有数了,看来是没猜错。

“用纸?”李重没想到这看起来倒是和油纸的颜色挺像的东西竟然真的是纸,也不管在场的人怎么看,弯腰就要去抱起来。

墨阳下意识的身形微动。

“大人……”郡丞对上司这性子也是无奈了,见阻止不了,只好也走了过来。

衙门里三班衙役一共有将近五百人,其中皂班和壮班人最多,捕班次之,但是这次既然发福利了,也没只给基层衙役发,官吏的人数也都填上了,一共有六百余人,在按照相应的品级分配的数额由多至少,这一箱子里一共装了将近三千个清凉油,加上箱子重量大概是二十斤左右。

李重一感受到这重量眼中就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这箱子上面没有封口,能看得出来纸很薄,可是装上二十斤的东西竟然能做到完全不破损,可以看得出来承重再多些都无所谓。

这就很神奇了。

“你这纸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重下意识的想抬头问墨阳,可当看到他的姿态时眼底闪过沉思。

这纸箱子为什么能承重的原因,中州上小学的人都知道,林真用眼神示意墨阳接过来。

墨阳微微颔首,上前想接过来,搬了一下没动,诧异的抬头看着两只手扣着箱子角的年轻太守,又加了三分力道,又没抢过来。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僵持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在场的人这下子都发现问题了。

周浚一拍脑袋,再次对这个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兴起胜负欲的上司无语了。

“行了,你不好奇么,让林掌柜给你解释一下,别为难人家小年轻了。”

李重这才露出了一个洞悉的笑容,撒了手。

“快给我说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缘故导致的。“

看李重这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好奇这种事,林真扯了扯嘴角,再次陷入见到一大群男人划火柴的尴尬中。

不过尴尬归尴尬,还是要解释的。

下面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林真跟郡丞要了一张寻常的纸,架在两只茶杯做成的底座上,拿起另一个茶杯往纸上一放,瞬间就掉了下去。

“两位大人请看,寻常的纸是很薄的,几乎没有承重力。”

接着又把这张纸正反正反的折了几折,再把它扯开成一个合适的宽度,再放上去。

这次一个空茶杯轻而易举的就站住了,林真拿起旁边的茶壶开始往杯子里缓缓注水,直到一整个杯子都满了,也没掉下来,又拿起一个空杯子放上去,同样开始注水……

就这样,直到第三个杯子快要注到七成满的时候,纸桥开始摇摇欲坠了,林真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两位大人(小朋友)看明白了吗,让纸承重就是这个原理。”

虽然心中已经在腹诽了,面上依然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这些异世界人不知道在这种简单的原理而轻视。

他们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李重和周浚对视一眼,拿起纸桥翻来覆去的琢磨。

周浚见李重还没弄明白,从他手里把纸拿过来,拉着两个边来回拉开、合上,来回几次,突然恍然大悟。

“这张纸如果被扯开,承重力就会减弱是不是,如果把折痕变得密集,承重力也会减弱,这其实跟纸的厚度有关系,对不对。”

还不等林真说话,周浚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就像拱桥虽然不是完全是实心的,但是做了几个像这张纸一样的桥洞一样能增加承重力,还可以节约成本。”

林真对着周浚竖起一根大拇指,在没有任何力学理论的时代,能通过一个实验就明白这个道理,着实了不起。

李重经过周浚的解释,也似懂非懂的明白了些,不过他到底是武将出身,对这些东西并不在乎,他反而对另一个人很感兴趣。

不知何时,他已经默默的走到了墨阳的身边,丝毫没有当朝太守的官威,开口就跟一个无名小辈套近乎,“兄台姓墨是吧,你应该比我小,我就叫你一声墨老弟吧。”

墨阳眉间动了动,“小民不敢。”

说是不敢,可身姿还是那么笔直。

“我姓李,名重,字疏直,老弟怎么称呼?”

对这位的自说自话,墨阳依然面容平静,目视前方。

“姓墨,名阳,无字。”

“那我干脆就叫你墨老弟得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也是行伍出身吧。”李重见那边周浚已经拉着林真在研究这种方法还可以运用到什么上面,而他则依然拉着墨阳自说自话,语气满是笃定。

墨阳早就知道有些东西是掩饰不来的,他虽然经历过诸多任务,但却没有接受过卧底的训练,也缺乏掩饰的能力,对于这一点,他们先前也早就商量好了,所以此时,他就直接点了点头。

“我果然猜对了,刚才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你是哪一军?”

34、第 34 章

墨阳没有丝毫犹豫的立刻接道, “十万山脉,中州私军。”

他们早就打听过了,这个世界是允许组建私军的, 当然明面上不能这么说, 而是叫部曲,所以他的身份出身是完全解释得通的。

“你们还真是十万山脉里出来的。”没错,刚才其实就是个试探而已。

墨阳一凛, 转头看了过去。

李重伸手从桌子上把刚才实验用的茶杯拿过来低头喝了一口,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们四人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郾城, 而且身上带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身为一方太守总要查一查的。”

“嗯,这茶不错,听说是张主簿从中州百货拿过来的,十万山脉气候和沿海不一样啊,也需要这种祛湿的凉茶吗?”

看似一直和郡丞谈论承重问题, 但实际上一直分了一点注意力在墨阳这边的林真见状连忙插话。

“凉茶不仅可以祛湿还能清热去火, 生津止渴, 我们那秋冬的时候还是比较干燥的,上火起来早晨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我们喜欢吃麻辣火锅,那东西贼上火, 配着凉茶喝别提多爽了。“林真生怕墨阳解释不清被套了话,连忙插了过来。

“说起凉茶,这次我们也拿了一些过来请各位大人们品尝的, 一点小小的心意。”

说着走过去掀开别成四块的纸箱顶,只见里面除了清凉油, 上面放着几个大大的牛皮纸包。

见话题被林真生生转移了,李重和周浚对视一眼,都不敢小瞧这个年轻的姑娘。

不过又听见一个新的名词,李重好奇心又起来了,顺势就问麻辣火锅是什么东西。

林真心里直咬牙,这两个家伙竟然这么难缠,就让你尝尝麻辣火锅的威力,辣不死你,她就不是中州人!

随即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择日不如撞日,两位大人若是有空,不如一会就去中州百货尝尝,这辣椒啊,可是个稀罕物,是十万山脉特产,保证你们外面没有的。”

十万山脉延绵千里,她就不信了,还能真的去找有没有个中州!

李重总觉得这两个人,尤其是墨阳的身上藏着让人探究的秘密,让他好斗之魂熊熊燃烧,刚才若是林真没有横,插一脚,他再说两句都准备提出约斗了,正好从功夫路子探一下这人的底。

既然林真提出来了,那正好了,“别说,本官还真好奇,开林你也是吧。”

周浚本来并没有感兴趣,见上司使劲的给他使眼色,只好捏着鼻子点了点头。

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马上就要逼近的两位大人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吃夕食的时间了,干脆就直接早退了,当然临走之前也没忘了给中州百货结账。

走在回去的路上,林真和墨阳都觉得这事情的走向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是去送货的,怎么就演变成带着一方太守和郡丞回家吃麻辣火锅的。

不过林真也不是随口胡说,他们今晚真的准备吃麻辣火锅的。

起因还是刘楠说她馋了,磨着林真特意从老家带的牛油锅底,至于食材为了新鲜,干脆就地取材。

索性这边因为不限制马匹使用,所以对牛的宰杀也没那么多限制,一大早上刘楠就带着李恒特意跑去菜市场,买了好多各个部位的牛肉、牛肚、牛百叶,而且还弄回来了几个猪脑。

这里的人是不吃猪脑的,而是把它当做药材“以形补形”。

这太守不是怀疑他们的来历吗,今天就让他见识一下大吃货国中州的威力!

一行四人并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走了后门。其实从朱雀街过来,走后门更近。

大夏天的,原本他们也没准备在屋里吃,而是在院子里枣树下支了个桌。

在得知林真把太守和郡丞都忽悠过来吃麻辣火锅后,刘楠和程星都用同情的眼神看了那两位还无知无觉的人,转头疑惑的看着林真。

这两位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这样子对他们真的好吗?

今天过后咱们还能在这立足吗?

疑问三连。

林真把人带回来之后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谁让当时太守提出好奇麻辣火锅是什么,自己总不能单靠描述吧,耳听而虚眼见为实嘛。

呵呵。

李重和周浚从后门进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好奇的看着院子里的东西,直到李重看见院子角落的几个训练设备之后终于忍不住手痒了。

“墨老弟,这个东西是怎么用的?”李重指着个像是被四根杆子支撑着横在半空中的梯子一样的东西问道。

墨阳见他站在直云梯旁边,便默不作声的帮他演示了一番,只见他两手高举交替握紧梯子上的横杆,单靠手臂的力量就将整个人以飞快的速度吊到另一边。

李重眼睛一亮,也跟着上去试了一下,就立刻发现了问题,他左手的力量根本不行,右手倒是可以轻松地将自己吊在半空中,可一但涉及到换手就会立刻掉下来。

没想到自己从第一个项目就翻车了,李重知道了问题所在之后就转战旁边的另一个器械,是个铺在地面上的绳梯。

“这个呢?”

见他关注到了绳梯,墨阳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这个有一百种玩法。”

李重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这不就是个最简单的绳梯吗?

墨阳见他不相信,马上就给他试了一个双脚侧面跑和单脚侧跳。

“这很简单啊,不就跟小时候玩的跳格子似的吗!”李重还以为有多难,笑的前仰后合,为了证明这个确实很简单,立刻跟着墨阳在后面一起做。

墨阳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开始进行跳□□一、跳飞机、开腿蹲跳……

别说,两个人一起做,看起来更像跳格子了。

墨阳照顾他第一次做,给他演示的都是正面朝前的动作,侧面的和后退的都没做,就这样,李重跟了十个跳跃的动作,直到快速跑的时候出问题了。

李重不能很好的把每一步都踩在中间的格子里,后来甚至差点被绳子绊倒。

在这之后好像按下了什么诅咒的开关了似的,肢体的协调度和敏捷度逐渐开始跟不上,错误越来越多,直到交叉步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脚都缠在绳子上,这才终于认输的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不行了,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了。”李重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林真听他找这种借口,转身“小声”的问了一下,太守大人的年龄。

“三十六。”郡丞好笑的看着李重耍无赖,对于上司翻车非常的喜闻乐见,谁叫这家伙经常凭借着自己行伍出身的素质欺负他们这些文官,这回算是碰到对手了。

随即林真装作无意的接了一句,“阳哥没比太守大人小多少的,阳哥今年刚三十。”

咻——

一支箭好像随着这句话插在李重的心口。

“你都三十了!”完全看不出来啊。

郡丞也很惊讶的看着墨阳,可能是不留胡子的缘故,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说句不好听的,跟李重站在一起不说年龄都好像是父子俩。

“难道就是因为你比我练得好就显得年轻?”李重四下扫视,见还有几个器材都是他没试验过的东西,光是看着最简单的绳梯都这么难了,其他的就更别说了。

“墨老弟,你看,咱们相识也是有缘,要不你我这些东西怎么练好不好,回头明年有宫廷采购的名额我给你们报一个。”李重给出了一个只要开店就任谁都无法拒绝的诱饵。

“宫廷采购!”林真脱口而出。

墨阳心头也是一动,当初他承诺林真,一定帮她找到镯子的,对方这段日子都很努力经营店铺,努力挣钱,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兑现承诺了。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李重和墨阳的手重重的拍在一起。

突然,李重又转头对林真说:“那个丫头,你应该没有墨老弟那么大吧?”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自己身上了,林真连忙摇头,“没有,我是真的二十。”

“那就好,免得我家夫人看见你受不了,二十就好,回头你准备点新奇有趣的东西送到府衙内宅去,我让夫人把周大人和张大人他们的家眷都叫来,你给她们好好推荐推荐,别成天到晚的就是打叶子牌,今天你赢明天她赢,一点意思都没有。”

周浚在一边也是连连点头。

林真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守大人这是让她去上门做货婆呀,上门的货婆不仅可以卖东西,最重要的是还有赏钱,有的时候夫人小姐们满意了,赏钱甚至比买东西的钱还多。

而且也是她一个外乡人打入郾城上层市场的好机会,这简直是个天大的人情啊,这也有利于自己从她们口中去了解更多杨家的事。

林真激动地正想上前道谢,并在心里反思自己先前准备用麻辣火锅捉弄太守大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不等林真说什么,李重抚了抚腹部,“活动了一下,我都饿了,感觉能吃下一头牛,你们的肉准备的够吗,要是差不多就快开席吧!”

就他这话,林真决定就这样吧,反正他们也没有弄成太辣的,只是微辣而已,应该没问题吧,

嗯,应该吧……

其实大浏因为游牧民族内迁的缘故,是有火锅这种吃法的,只不过大家习惯叫暖锅,一般都是冬天吃,很少夏天吃的。

这一点就跟中州不一样,他们那里一年四季吃火锅,有的人甚至一周不去吃一次火锅就浑身难受。

刘楠就属于这种人。

可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已经快大半个月没吃火锅了,可不是把她给馋的要命啊。

一桌上只有林真他们四人和太守、郡丞两位大人。

旁边伺候的是李恒和刘茵两人。

“东家,这个就直接放在锅子里煮吗?”李恒犹犹豫豫的看着碗里的颜色红红火火的油块,觉得自己都有点恍恍惚惚了。

李重和周浚也面面相觑,也有点怀疑这东西煮的汤,真的能吃吗?

刘楠见他无从下手,干脆自己抢了伺候锅的工作,给他们打个样。

为了这顿火锅,他们提前就找人订好了这口铜锅,还专门打了个特殊的桌子,中间掏了个洞,这样就可以从下面加炭了。

如果硬要形容,有点像东北的铁锅炖,锅是直接坐在桌子上的。

“这个油块可是精华,没有这个就不是麻辣火锅了。”刘楠闻了闻从热锅里慢慢沸腾起来的诱人香味,连忙把嘴巴闭紧,生怕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林真见李重他们已经开始鼻尖泛红眼眶湿润了,却还强忍着,连忙凑过去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这个锅子里有辣椒,那东西的口感非常刺激,第一次吃的人恐怕会有些受不了,一会我让人给你们一人准备一个清水碗,把食物在水里过一下再吃比较好,不然我怕你们明早上难受。”

“这辣椒是何物啊?”李重强忍着咳嗽,把头向后靠着,锅里蒸腾出来的气都呛眼睛。

林真有点难以形容,她这次来没带实物,只好用手指沾着水在桌子上画了个简单的外形。

“大概就是这样,像个塔型,上面是尖的,下面带着把,没有成熟之前是绿色的,熟了之后是红色的,品种不同,有大有小。”

周浚一边听着林真的描述,一边眼睛余光瞄着锅,他倒是不像李重那么夸张的排斥,反而觉得这味道令人匪夷所思的诱人,虽然有些呛,但还是可以接受的。

锅里烧的差不多了,刘楠连忙招呼李恒把九宫格拿过来。

“大人您看,这样九个格子,每人占一个,把喜欢吃的菜和肉涮到自己的格子里,旁边没人用的格可以用来放一些非常容易熟的东西。”

刘楠见周浚明显对这麻辣火锅是感兴趣的,一边操作一边帮他解释,顺便用公筷帮他夹了几片牛肉,又给他演示了一下怎么涮毛肚。

在场的六人里,李重和周浚是地位最高的,其他人都看着他们动作,等着开吃信号。

李重没办法只好也跟着涮了片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牛肉。

周浚见李重下手了,自己也连忙迫不及待的把刘楠帮他涮的食物送进口中,匆忙之下竟然忘了用水涮一下。

刚入口就被浓重的香味冲了一下,牙齿就好像有自己的思想一样,上下咀嚼着。

林真坐在对面,刚还想提醒他来着就见人已经把牛肉吃进嘴里,当下都顾不得自己了,紧盯着周浚的反应,准备及时送上凉茶。

可没想到这周郡丞看着文质彬彬一书生,还挺能吃辣的,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来,这人越吃越香,一口牛肉咀嚼了两下就下肚了,张着嘴斯哈了一会,又迫不及待的去夹碗里的毛肚。

李重见周浚甩着膀子吃的满头大汗,好像很美味的样子,腹中早已空空了,连忙把筷子上已经不热的牛肉就往嘴里一放。

可没想到这一下就出事了,嘴里好像着了火似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墨阳坐在李重旁边刚才一直关注他来着,见状连忙把茶杯递了过去,

“咕嘟咕嘟!”一杯清凉带着点甜味的凉茶下肚,李重总算是活过来了。

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锅子里翻腾的红汤,“这到底是什么呀,毒药吗!”

想到刚刚就是因为见开林吃得那么香自己才跟着吃的,转头好像咬了舌头似的,“开领,里不蓝瘦吗?”

周浚抬起头看着李重这夸张的反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舌头是有点麻麻的不太舒服。

也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这才好点。

“味道是有点怪怪的,不过还挺好吃的,让人吃了还想吃。”

这么说着,就从旁边见夹了片牛胸口肉放进自己的格里,也顾不得表示礼貌的担忧了,说话间眼睛都没离开锅。

程星原本还想看好戏的,就没来得及吃,现在见这位年纪不小的郡丞大人动作麻利的样子,哪里还能等啊,连忙夹了一筷头牛肉开涮。

一时间桌子上除了墨阳还关注李重的反应,其他人都埋头苦干。

可能是刚才一同训练的情谊在,墨阳好歹没不管李重,把旁边的水碗往他那边推了推,“有的人天生就不能吃辣,要不你还是涮涮吧。”

李重看着一桌子人没人管他,盘子里的肉以飞快的速度在变少。

咽了咽口水,别说辣味过去之后,肉的鲜香留了下来,砸吧砸吧嘴还是挺回味的。

拼了!

也顾不得辣不辣了,也跟着甩开膀子吃了起来。

林真在一旁看着,觉得李大人已经领会了吃麻辣火锅的精髓。

那就是只要我吃得快,辣味就赶不上我。

见两位大人都吃的不错,也渐渐适应了,林真也顾不得别人了,跟坐在她旁边的程星飞快的抢肉。

“真姐!最后一片肉了!就不能让让弟弟吗?”

“抱歉了,麻辣火锅面前没有姐弟!你等下一盘吧!”

这边程星只好委屈巴巴的去吃虾滑了,却发现对面两位大人也快打起来了。

“大人,下官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您就把这片里脊肉让给下官吧,那片眼肉也不比里脊差多少。”

“开林,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刚才抢肉的时候速度还是蛮快的,里脊肉一头牛身上就那么一点,你都吃了不少了,就不能让给你的上官吗?”

既然都这么说了,周浚还能怎么样呢,突然他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什么,“那盘是里脊吗?”

还有一盘里脊?

李重下意识的往身后一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啊,下一刻在回过头来,果然最后一片牛里脊已经进了周浚的格子了。

冷眼旁观的林真夹起最后几片牛胸肉默默地涮到自己的格里,有那功夫争来争去的,多吃口肉不香吗,毛肚百叶也不错啊。

所有的牛肉全部一扫空,大家都吃的大半饱了,动作也慢了下来。

刘楠招呼李恒一声,“李叔,压轴的东西该上啦!”

程星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关键的东西没上呢。

“楠姐,那个你买的够一人一个吗?”看着这一桌狼藉,突然有点担忧啊。

“应该……吧?”

刘楠犹犹豫豫的样子看的李重和周浚两人都有些好奇。

“那个东西,你们男士就不要吃了,我和楠姐吃就行了。”

听林真这么说程星就不干了,“我和阳哥都没对象呢,可以吃,两位大人就不要吃了。”

两句话把人的好奇心吊到了极致。

“到底是什么呀?”李重和周浚对视一眼,这些人越是欲盖弥彰越让他们想试一试。

墨阳虽然也吃过那东西,但是不如刘楠吃的精,还真不知道这个典故,闻言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候李恒才脚步有些踟蹰的从厨房里端着个托盘出来,里面放着四个碗,面容有些一言难尽,刘茵甚至都躲在门后不敢出来了。

程星见在场的三位成年男士不太了解猪脑,连忙上前在墨阳耳边嘀咕了一番。

听着他的解释,墨阳眼睛微微睁大,低头看了他一眼,在得到程星肯定的点头后,也有些犹豫了。

见两位大人还等他的解释呢,也凑过去小声把刚才得到的说法做了一下转述。

“损阳。”

就两个字,简单易懂。

这么一说两人都犹豫了。

林真和刘楠可不管那个,和程星一人端走了一个碗,一看吃法就很专业,各自拿着个漏勺在格子里悬着烫。

对面的三人就看着他们此番作为。

李重动了动嘴唇,“老弟,这东西你以前吃过吗?”

墨阳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那个症状明显吗?”

仔细回想了一下,墨阳还是摇了摇头,他就吃过一次,如果不是程星这么说,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见他们三人在哪那里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程星到底不太忍心,“其实这东西到底是食物而已,药性能有多少啊,就像韭菜似的,都说韭菜壮阳,能有多少效果也很难说嘛。”

对于他这话,林真是表示认同的,其实猪脑的功效,她还是回去买红油锅底的时候听老板说的,但是大家都在吃啊,中州每一头猪的脑子都不能幸免遇难,也没听说谁因为吃猪脑吃多了不能行房事的。

李重和周浚一听,就立刻被说服了,这两人其实就等台阶下呢,程星此言一出,两人立刻不约而同的伸手去够最后那只碗。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清晨,太守和郡丞不约而同的坐在马桶上欲哭无泪,而早已各就各位的主簿和都尉面面相觑,怎么从来不迟到的两人同时迟到了,这到底是权力的腐蚀还是责任心的丧失。

太守/郡丞:这是麻辣火锅的罪过啊!

35、第 35 章

“大人,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让下官帮你尝尝吧。”

“滚蛋!这个地狱老子心甘情愿。”

墨阳虽然也挺回味曾经的那个味道的,但他们想吃的话随时都能再来一顿麻辣火锅, 也懒得跟这两位抢了。

而这边三人等着锅的时候, 程星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两位大人,你们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这一下就问道点子上了, 争抢的热闹的两人手一顿, “这个反正是能吃的东西吧?”

没看那边都煮上了吗,既然能吃, 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这是猪脑。”林真还是怕这两人知道之后会浪费这一顿饭的, 紧忙提醒。

猪……猪什么?

李重和周浚浑身一僵。

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锅里煮的三个时不时被红油和辣椒翻腾的白白的沟壑状物。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其实在我们中州老家,也有为数不少的人是接受不了猪脑的,但这东西很有营养,口感也很特殊。”林真见他们实在受不了,连忙找补了一下。

不过虽然这么说, 两人还是接受不了, 最后这一份猪脑, 墨阳就受用了。

四人意犹未尽的吃完了猪脑,又跟其他人一起涮了几叶蔬菜, 这顿饭就算是结束了。

六人捧着凉茶坐在院子里吹着夏日傍晚带着几分凉意的微风,都是一副满足又惬意的样子。

其实林真之前把两位大人带回来本来是想着借坡上套套近乎, 拉拉关系的,再加上也想用眼见为实的东西抹去对方的戒心。

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啊!

一顿麻辣火锅的威力也太强了,开始还有些板着架子的, 后来干脆上司不上司下属不下属的,大人不大人百姓不百姓了。

事实证明, 大家一起抢肉的经历,更容易拉近关系。

“别说凉茶味道还真不错,和麻辣火锅是绝配啊!”李重这会算是相信这群人真的是从一个避世之所出来的了,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他从来没听过没见过的东西出现。

不说吃的,就饭前墨阳用来训练的那些器械,看似简单易得,却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既然如此,李重也就不在用怀疑警惕的态度对他们了。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林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凉茶都是一些比较廉价的药材,大人感兴趣的话,一会我给二位拿点就是了。”

“那不行,交情归交情,买东西归买东西,若是混为一谈,对双方都不好。“

周浚也认可的连连点头。

见他们这么清正廉洁,林真也拎得清,不屑于用谄媚的手段维持双方的关系。

大家坐了一会之后就干脆起来消消食,李重和周浚对他们店里卖的东西感兴趣,林真和墨阳就干脆带着两人去前面溜达溜达。

“你们这些店里的东西还真有意思啊,”走到摆放着大声公的柜台,李重指着它道:“这个我见过,张主簿和林峰那里各有一个,那天下午老张在府衙用了一下,整个衙门里都听见了,吓得我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林真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干笑了一下。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对整个衙门的人都产生了一点微乎其微的同情。

这边李重对各种新奇有趣的东西好奇,另一边周浚作为李重的副手,显然和对方的喜好完全不同,在不吃麻辣火锅的时候,俨然就是一名地道的文人,经过程星的介绍视线长时间流连在文具区。

“这个也是笔吗?”指着一杆像毛笔那么粗细但是从头到尾都是六边形柱体的东西问道。

因为怕当地人分不清楚是什么,所以林真突发奇想在陈列的时候每一件商品旁边都放着一张产品介绍的牌子。

而这个东西的旁边就写着铅笔,可是铅笔是什么笔,周浚就搞不懂了。

“这个是一种很方便携带,而且写错了还可以无痕消除的笔。”程星用言语把铅笔描述的非常神奇,等引起了周浚的兴趣之后,就从旁边拿了一根样品和一块橡皮。

“大人请看,”说完就用铅笔随意的在旁边的试写纸上划了几下,又拿起橡皮轻轻地一擦。

周浚下意识的上身前倾,整个人都快趴在柜台上了,眼睛直直的盯着这神奇的一幕。

众所周知落笔无悔,是因为根本没法改,墨汁落在纸上之后就会瞬间渗透进去。

可是眼前这一幕打破了他的印象——在纸上写字真的能“悔”呀!

周浚迫不及待的伸手想要试一试铅笔,程星手把手教他硬笔的拿捏手法。

开始用着很不习惯,不是下意识的悬腕把字写的轻飘飘的,就是用力过猛,纸都戳透了。

不过多年练字的功力自然不是白来的,没一会的功夫,周浚就找到了最合适的力度,甚至还能用拿毛笔的手法捏着铅笔,也能写出工整的字来。

程星钦佩的看着这可以当做字帖的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楷书,发自内心的竖起了通用手势——大拇指!

不过试了一会之后很快周浚就发现这铅笔写的字色牢度不好的缺点,有的时候还会把衣服和手都弄脏,蹭过的字迹也会变得不那么清晰。

“有一得必有一失啊。”

就算是有这样的缺点,可铅笔的优点依然是无法磨灭的,比如省纸。

要知道就算是以郡丞的俸禄也不是可以毫无限度的用纸的。

所以周浚决定买几只这样的铅笔回去用。

另一边李重也选好了想买的东西。

是一款扩胸拉力器。

这个东西应该可以算是中州最早一批健身器材了,九十年代出生的人小的时候应该就有印象,当时几乎家家都有一个,和哑铃的国民化不相上下。

这东西也跟大声公一样,都是林真弄出来丰富品类的,根本没指望能卖出去多少。

其实两人还有很多东西想买的,只不过临时出门,谁也没在身上带那么多钱,干脆先选了最可心的东西。

林真他们也没硬推,先让他们对中州百货产生了认可,还差没有细水长流的机会嘛。

不过针对李重这个大客户,林真决定晚上回去就定一批健身器材,什么握力器、战绳、健腹轮……都给他安排上。

哑铃就不用了,这边都是用石锁的,那个重量比哑铃可重多了。

约定好上门看货和墨阳亲身教学的日子,两位吃饱买好的大人就满足的走了。

周围一直关注中州百货的商贩和民众可不像林真他们太守走到面前都不认识,他们好歹都对郾城的几位大官很眼熟的。

见二人拎着东西从店里走出来,纷纷窃窃私语。

没一会就有一位之前曾经来买过清凉油的顾客上门。

一踏进门槛就直截了当的问:“听说太守大人刚从你这出去,大人买了什么啊?“

林真正好还在店里,见是一位和太守打扮很像同样是一脸络腮胡的魁梧汉子,就明白了,感情这是太守大人的粉儿啊。

她也没隐瞒,直接就把拉力器拿了出来。

络腮胡汉子问清楚这东西怎么用之后当场就试了起来。

可没想到这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东西,拉了几下之后就能让人恨不得身侧有两个人在帮忙拉着两只手辅助一下,是真拉不动几个啊!

络腮胡汉子涨得满面通红,羞愧的一副“太守大人,我给你丢脸了”的样子。

看他这副样子,林真没好意思告诉他真相,其实李大人也没拉几个。

“这个其实你可以适应一下,慢慢来,先拆几条下来,一步步让自己适应比较好。”林真给他示意了一下,原本是五条弹簧,拆掉两边的两条只剩三条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可以轻松拉上十个。

这样子循序渐进,成就感就比较强了,不会一下子就把心态弄崩了。

络腮胡汉子试了一下,果然轻松多了。

立刻掏钱买了一个。

没想到没过一会的功夫,又来了三个身着军服的汉子,也是一进门就问。

“刚才刘校尉说太守大人买过你家的拉力器,给我也拿一个。”

这拉力器本来店里也不多,才五个库存,这一会的功夫就卖了四个。

“小星,你说这是明星效应吧?”转头问拿着最后一个货品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的程星。

程星想了一下,“应该可以这么说,据我了解,郾城的人都很崇拜太守大人的,是那位当年来这里任职之后,才让郾城的治安好了起来,所以不论是民间还是军中,应该都不缺少崇拜者。”

其实在程星心里,有个不太合适的对比,觉得有很多百姓说起太守大人的时候就跟他爷爷当年说起中州的开国领袖似的。

尽此一事,林真就决定要多屯一些拉力器之类的健身产品,到时候来个太守同款的噱头,恐怕都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关店之前算了算这一天的收益,这开店还没几天,已经达到每日固定营业额一万以上了。

基本上每天都能给老家那边送钱回去。

不过今天也不全是好消息,还有一个来这买东西的顾客带来的坏消息。

“什么?你说有医馆在卖凉茶?”

听到这个消息,程星非常生气的想去找对方算账,却被林真给拦住了。

“您好,请问你喝过那家卖的凉茶吗?”

顾客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来店里是想买火柴的,被邀请到宾客休息区之后,这才跟林真讲清来由。

“喝过呀,那家医馆就在我店铺的旁边,还特意送过来给我尝尝呢,不过啊,说实话,没有你家的甜。“这位也算是老顾客了,中州百货开店没几天,这位就来了两次,第一次买了好几盒清凉油和火柴,林真当时在店里,跟老人聊得比较愉快,就做主送了对方一包凉茶。

“价格卖的怎么样啊?”林真见他喜欢自家的凉茶,对刘茵招了招手,后者心领神会的端上来一壶凉茶。

其实凉茶这东西,在中州百货都算是半卖半赠的,平时在店里的顾客如果口渴了,都可以随便喝,林真根本不在乎。

只不过让她好奇的是,竟然都开始有人跟风做他们中州百货的仿品了。

老者一口烟一口茶,惬意的舒了口气,“卖的贵啊,比你这贵多了,不过他说是用的好药材,效果好,要我说啊,宁可买点便宜的回去当水喝,也不乐意弄那些中药汤子似的东西来喝。”

听老者这么一说,林真就明白了,感情这家是想模仿,但是还没仿到位啊。

中州人都知道,凉茶这东西就跟饮料似的,做的就是亲民,大众化,而且必须长年累月的喝,才能产生循序渐进的效果,不同的厂家也有不同的配方和味道细微的差别,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却没有改变过。

如果想追求效果更好,见效更快,为什么不去抓中药呢,对不对。

这家以为自己能做的更高端,说不定还在心里鄙视中州百货买廉价品,药效跟本就不好,自以为会抢占这一份市场呢。

岂不料根本就是东施效颦。

弄明白前因后果之后,林真就不把这当回事了。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说除了那家店之外,很多家医馆都开始卖凉茶的药包,有的抓到了精髓,有的没有,但是很快就把最初那家店给挤得凉茶卖不出去,后来就算发现了问题,也于事无补了。

等那时,整个郾城的凉茶市场已经被几家瓜分了。

中州百货因为历史悠久,配方经过多年的实验,味道和效果是公认最好的,几乎占了凉茶市场的半壁江山,剩下的那些都是各花入个眼,总有不喜欢中州百货这个口味的。

“姐,你说有那些人喜欢喝苦的凉茶,为什么咱们不上点不一样味道的呢。”程星有一天突然好奇的问道。

这几天光是凉茶,他们就卖了上万包,一包不贵就卖两个币,但也给占了差不多店里十分之一的营业额的。

如果能把整个市场都占了,岂不是能挣更多,而且他们没有研发成本也不会试错,直接去老家找合适的口味就好了嘛,为什么林真不那样做呢。

“小星,你说市场这么大,我们真的能全占完吗?”见他因为自己这句话而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咱们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就不要赶紧杀绝了,咱们吃肉也得给人家一下汤喝。”

让他反应一会,接着又道:“而且咱们的目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程星这才恍然大悟,“姐,你是想带动这里的人开动脑筋研发出更多更丰富的产品。”

“孺子可教也。”林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个存在把我们拉过来就是希望能带动这个世界进步的,如果我们只薅羊毛而不帮助羊更多的下崽,想必这也不是它希望看到的。”

从这之后,不论是盗版,还是通过研究中州百货卖的东西从而模仿出类似的产品,程星在没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身后站着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州,在产品丰富性上怎么可能输给后进者。

当然,凉茶引发出的深思是后话了,林真他们还是按部就班的开店、上课、时不时地从老家带点特色的食物,有时候也会趁太守或郡丞来店里买东西的时候邀请他们品尝新鲜的美食。

原本定的吃过麻辣火锅隔天就上门看货的,后来又派人过来说几家的夫人们都去鲁城参加杨家举办的花宴了,这才拖了下来。

期间李重干脆也没让墨阳去衙门教他用那些健身器械,而是时不时散步溜达过来就会进来坐坐,顺便跟墨阳请教。

无形中竟然起到了站台的作用,让林真这店开了快大半个月竟然都没有地痞流氓混混之流来找麻烦。

因为拉力器的事,中州百货都跟衙门的人快混熟了,期间几乎每天都会有少则三五位多则十位八位的人来买太守同款,其中一半是衙门的官吏,一半是军方的人。

因为拉力器定价并不便宜,所以来买的人也都是衙门里中上层的官员,一来二去的竟然让林真认识了不少人,也跟一大半官员都能对上号了。

另外这些日子卖的比较好的,铅笔也算一个,最开始也是一些文官从郡城那里看到了铅笔这件好物,觉得非常实用来买的,后来就是一些囊中羞涩用不起笔墨纸砚的文人书生,听说很多人都是拿着铅笔和橡皮去书馆抄书的,弄得书馆老板怨声载道,都告状到了中州百货这里。

当然,结果是他们也买了更多的铅笔回去,准备加上一点价,放在店里一起卖。

就这样林真等了半个月,终于等到夫人们回来了。

“你自己可以吗?”墨阳眉头微簇的看着林真,眼中满是不赞同。

“当然可以。”林真背着她习惯的帆布背包,站在后门跟大家告别。

自从来这之后林真几乎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几乎每次都有一个人陪着。

不过这次临出门前她说服了其他人让她自己去,毕竟随着这些日以来,大家几乎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程星几乎整日的不着家,除了上课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外面和本地的少年们凑在一起打听一些消息,还把郾城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员和他们的关系网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可以说林真能把大部分官员都对上号,程星要记首功。

刘楠则几乎不出门,因为她迷上了中西医结合,希望能在这个时代开创属于当地特色的医科专业。

对于这一点林真是举双手赞成的。

而墨阳……林真早就有预感,等收到同胞的消息时,就是他离开时。

随着中州百货营业的日子越来越久,墨阳离开的日子就会越来越近。

大家迟早会有自己的生活,她自己也一样啊。

从后门出去拐过两条巷子就是朱雀街,走到衙门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分钟。

可刚走进衙门大门就被人叫住了。

“林掌柜!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送货的日子啊!”

林真听见声音熟悉,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第一次来送货的时候接待他们的小捕快啊。

“这么巧,又碰到你了。”

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了,可小捕快依然耳根通红不敢正面对着林真,眼角往右下方瞟着。

“是,是啊,我当班。”

林真看了看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我要去内院,你能带我过去吗?”

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虽然来了衙门几次,但是她却不知道怎么去内院啊。

小捕快头低的更深了,“那个,我,我也进不去,有人看门,不过,可以带你到门口。”

说完快走几步走到了林真前面。

有人带路就方便多了,几乎没走弯路就到了内院与外院交界的月亮门。

还差十来米远,小捕快就不肯在往前走了。

林真正准备道谢,就听见一声呼唤在不远处响起。

“小林哥,你怎么来了,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这句话刚听完,林真就下意识的觉得有点耳熟啊,回想了一下,可不就是刚刚小捕快说的“林掌柜,你怎么……”这个句式一模一样啊。

带着几分有趣的看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人这么有意思,就见一个姑娘站在月亮门旁,而在她身边的树梢上挂着一块手帕。

此时她根本顾不得那块手帕了,拔脚就要往外冲。

小捕快显然就是这位姑娘口中的“小林哥”了。

“你姓林啊,这么巧,林捕头是你的……”林真好奇的看着原本转身要走的小捕快听见声音后竟然脚步挪的堪比龟速,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我想走,我装的“。

“林捕头,是我爹。”小捕快嗫喏的说到。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姑娘已经小跑过来了。

“小林哥,你怎么话都不说就要走啊。”说着竟然要伸手去拉小林捕快的衣袖,却扑了个空。

小林捕快在她要靠近的时候飞速的转了个身,正巧躲过她的拉扯,眼角微微抬起,从看着对面变成看着面前人的衣角,好像在与自己作斗争一样,最后还是闷声道了一句就转身飞也似的跑远了。

“李小姐,我走了!”

这句话,显然时跟这位姑娘说的。

而她绞着手指噘着嘴,看着小林捕快的背影狠狠地蹬了一下地面。

这一幕戏看的林真眼睛直冒光,现场版的偶像剧啊,男方情感与理智作斗争的纠结与痛苦,和女方这从见到心上人的兴奋到生气的小劲儿拿的太到位了。

这时李小姐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好像才发现林真似的,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边后,小心隐藏起了对林真身高的羡慕,挺胸抬头让自己显得高一点,这才开口。

“你是谁啊,怎么让我小林哥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拉力器,老童年回忆了,小时候家里的那个就是被一条条的往下拆,结果后来拆下来的都找不到了。

36、第 36 章

想到程星探到的消息里面有一条是李重有一个十五岁的妹妹, 再加上刚刚小林捕快称呼对方为“李小姐”,这人的身份几乎是可以呼之欲出了。

挂上了礼貌的笑容,林真伸手拍了拍身后的背包, “我是中州百货的老板, 是受邀来给内宅的女眷们选货的。”

李小姐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就是张伯母说的那个中州百货,她说张大人从你那里买了一个大声公, 林伯伯也有一个是不是?大声公是什么啊?”

“大声公就是可以把人的声音放大的一件物品。”

“那不是和戏园子里面那种可以让人坐在二楼都能听的很清楚的东西一样啊。”

林真一愣, 第一个反应她说的是麦克风,可是后来一想不对, 这里没有那东西, 估计可能就是像中州的一些剧院一样,用墙壁的棱角做出可以将声音反射扩大的东西。

“那应该不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原理是一样的。”

又听到一个没听过的词,李小姐立马就不纠结大声公了,开始追问“原理”是什么。

没想到还没进内院, 就要让林真经受这种“十万个为什么”的折磨。

正想着怎么给她解释“原理”, 月亮门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姐!您怎么在这啊?”

是一个身着仆役打扮的人, 捂着肚子匆忙的赶了回来,想必这就是为什么刚才月亮门这里没有看到小林捕快口中的看门人的原因了。

那人见小姐和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一起, 警惕的上前一步。

“你又是谁!这里是衙门内宅,外人不得随意进入。”

李小姐好像才想起来, 转头又问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是小林哥送你进来的。”

对这位姑娘讲话永远东一头西一头的风格林真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嘴角礼貌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我是中州百货的老板,定好了今天来给内宅的女眷们看货, ”转头看着李小姐,“我在门口碰到了小,林捕快,不认识路,所以拜托他带我进来的。”

杂役这才恍然大悟,“对对对!您快进来吧,夫人们都等着了。”

“小姐,您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吗?”转头就有些为难的看向李小姐。

林真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小姐,您没事也快回去吧。”

李小姐这才好像突然想到她出来是干嘛的,连忙指向树梢的高处,“我的手帕被风吹过来了,我是来找手帕的。”

衙役抬头一看,顿时又有些为难了,不怪别的,只因他的身高也是个五短身材,不比李小姐高多少。

见这情况,林真无声地叹了口气。

只好走过去抬头看了看位置,把背包随手找个树瘤子搭一下,一个助跑在月亮门的墙壁上蹬了一脚,依靠反作用力硬是抬手将差不多挂在两米高树梢上的手帕摘了下来。

幸好她这段时间天天都上一节体能课,不然说什么也做不到这种难度的动作。

“哇!姐姐你好厉害啊!”李小姐接过自己的手帕,原本还有些嫉妒林真能跟小林哥那么亲近的说笑,这下都化作了崇拜。

“你和小林哥一样厉害,只比哥哥差一点。“

对于自己能和这位的心上人比拟,林真表示无所谓。

可能在这个明显被保护的很好的少女心中,哥哥就是她生命中最厉害的存在了。

林真抿嘴一笑,“不敢和太守大人相提并论。”

因为李小姐也是要去嫂嫂院子里的,所以干脆就主动提出让林真跟着她好了。

“林姐姐,你也姓林啊,那你和林伯伯是什么关系啊。“

林真一愣,“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林姐姐,我听说中州百货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只是哥哥嫂嫂都不让我出去,听说你那里的凉茶也很好喝是不是……”

就这样不得安静的一路行程,林真觉得明明府衙内宅并不如杨府来的大,却好似永远也走不到目的地,这种度秒如年的感觉真是让她难忘了。

其实只过了一刻钟左右,在又一个“为什么”之后,李小姐的一声“到了”让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是到了。

人还未进去,李小姐就拉着林真的手腕快步向其中一间屋子小跑了过去。

“嫂嫂!嫂嫂!我把中州百货的林掌柜带来了。”

不用婢女通知,人已经进去了。

林真不敢随意张望,只是看着自己脚下的那一块地方,直到前方传来让她抬起头的声音,这才慢慢地将视线从上到下缓缓抬起。

屋子里并没有像她想的那么多人,除了打扇的下人,只有以为三十岁左右的衣着素雅的夫人和李小姐是她的客户。

可能看出来林真的疑惑,上手的夫人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大量了一下林真,才道:“我夫君先前交代我把几位大人的家眷都请来热闹一下,不过考虑到昨日才从鲁城回来旅途劳顿,又怕你等得急了,干脆先叫你来一趟。”

林真露出了一个服务微笑,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她这番话,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见过夫人、小姐,请问准备在哪里看东西呢?”

对于林真不攀关系、套交情的态度,李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就在这吧,请入座。”

因为之前跟着张婆一起经历了一次做货婆的流程,此时林真也不犯怵,依言坐在下手的位置,对给她上了一杯茶的婢女大大方方的礼貌点头一笑。

没想到那婢女倒是愣了一下。

往常来的货婆面对她们的服侍一般分两种态度,一是受宠若惊,夸张点的还要站起来双手躬身接茶,二是装作见过世面的样子,傲气的不做理会,殊不知有些气度是装不出来的,后者反而更惹人笑话。

可是今天这位林姑娘却不同,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姑娘,却不卑不亢,让人很有好感。

其实自从这位被小姐拉进来之后,满屋子从上到下都在不着痕迹的观察她,她们都知道这位是太守大人特意叮嘱夫人叫来的。

都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的太守大人亲自开口。

甚至暗地里还有下人在传这位是太守大人养在外面的,叫她过来是给夫人看看,如果入了夫人的眼,日后说不定就抬进府里,身份大不同了。

可她们屋里的这些人眼见为实,却觉得传言不太可信。

这位姑娘一声正气,毫无献媚之色,一言一行都是堂堂正正的,就连下人看着都觉得特别舒服仿佛受到了尊重。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柔和了一些,偏偏林真无知无觉,自顾自的把帆布包放在膝盖上,一样一样的往出拿东西。

首先是一个丝绒布托盘,就是珠宝店用的那种,把托盘放在身侧的茶几上之后,就一样一样的摆出来。

李夫人和李小姐好奇的伸过头去看她都带了什么。

她们对中州百货可是屡有耳闻,知道这位拿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货婆的那种,除了钗环珠佩就是一些面料首饰。

林真没有一股脑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而是分着品类的。

先是几盒胭脂,按照色号从浅到深,一字排开,一共五盒。

“夫人,小姐,这些是五种不同色号的胭脂,请看。”说完就示意站在一旁服侍的婢女接过去。

按照货婆的规矩,看货不可近身,必须让府内的婢女先查验。

“胭脂啊……”李小姐一阵失望,撅了噘嘴,“除了杨家小姐那个桃花粉的胭脂,我看其他的也没什么稀奇的。”

桃花粉?

没想到杨小姐还真把那盒胭脂用在花宴的场合上了,想必引发了很大的热潮吧。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嫣儿,不得无礼。”

林真抬头看着她们无所谓的笑了笑,眼中带着自信,“二位不如先看一看再说。”

刚才端茶上来的婢女接到李夫人身边打扇婢女的眼神,抬步上前,把托盘端到一边泡茶的桌子上一一打开,当打开第一个盖子的时候,突然惊呼一声。

“啊!这,这是……”

“夫人,小姐,这就是杨家小姐用的那款桃花粉啊!”屋里的这几位都是当初跟着一起去的,自然知道小姐对那盒与众不同的胭脂有多羡慕,偏偏问了好久,杨小姐只说是无意中得到的,具体来历一点不肯透露。

可没想到这传说中的胭脂,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这里!

李涵嫣等不及婢女拿过来,起身亲自走了过去。

“嫂嫂,真的是啊!”

说完难以置信的看着林真,“林姐姐,这东西你是哪里得来的?”

先前去杨府的事自然不能说,林真微微一笑看了明显被这第一件商品捕获的两位夫人小姐,并没有回答李小姐的问题,而是把她们心中真正的疑惑回答了出来。

“先前我欠了一位货婆的人情,那盒胭脂就是当做还礼送给她的。”

此言一出,一直都保持淡然的李夫人都面容一惊,眼睛微微睁大,投向林真。

李小姐用先前林真帮她捡回来的那块手帕垫着手指沾了一下盒中的胭脂,慢慢撵开。

只见粉色的胭脂在白绢布的手帕上缓缓晕开,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竟然真的仿佛桃花拧出来的汁水一样绚丽无双。

“那东西竟然是从你这里出去的?”李涵嫣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下一刻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冲向剩下的四盒,刚才那位婢女还算有眼色,早就已经盖子打开放在托盘上端过来了。

这五种颜色装在白瓷的小罐子里,被黑丝绒的托盘衬的颜色愈发鲜艳夺目,可以想象用在人的檀口上会是如何的娇艳欲滴,引人遐思。

“这些是我精挑细选出来非常具有个性化的色号。”林真一一为她们解释。

这五种也是中州近些年来几乎每个美妆品牌都会用的色号。

桃粉色就不用说了,斩男色;蜜橘色,近乎裸色的效果,涂上去之后嘴唇仿佛刚吃完水果一样活泼又俏皮;大红色,经典中的经典,比大浏本土的红色胭脂更纯更正;玫瑰酒红色,极有质感的高贵色;莓果色,不挑年龄不挑肤色,提亮肤色,显肤白。

这些胭脂各个都看得两位目不暇接,恨不得每种都试个遍。

小姑娘原本还珍爱桃粉色的,结果看到蜜橘色之后就移情别恋了,爱不释手的,李夫人更钟爱玫瑰酒红色和莓果色,年纪偏大了,肤质也不如年轻时水润亮丽了。

不过成年人何必选呢,两人决定她们要两套,一人一套。

正好一旬用两轮。

林真第一次出手就拿下了两位女士的芳心,见她们眼睛一直往自己背包里瞄,心领神会,要回托盘,把样品收回。

“这是何意?”李夫人见她又收起来了,有些不解。

“二位不必着急,刚才拿出来的是样品,我给你们拿新的。”说完就从包里将两套全新的胭脂分别递给二位。

李夫人和李小姐惊喜的对视一眼,没想到林真这么贴心,两人刚刚打开的时候那胭脂原本就是没用过的,只不过因为她们用手帕沾了一下而已,林真就要给她们换新的,这也太讲究了吧。

被重视的感觉,让她们心中分外熨帖,暗道一会一定要多给点赏钱,不能让林真吃亏了。

第二个拿出来的是真珠膏,林真注意到李夫人的肤色有些暗沉,所以拿出这款原本并没有在店里上架的产品。

在听到是珍珠磨粉而成,经过试验之后,两人就好像捡到宝一样,李小姐直接放在身边的贴身婢女手中让她捧着。

随后林真又拿出了一款香膏,这次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李夫人都震惊了。

不大的长条铁盒,里面竟然被封印了一朵真花。

“这,这是茉莉花?”一朵带着花枝的茉莉花从半透明的香膏中半遮半露,连带着浓郁清雅的茉莉花香逸散而出,诱的人都要迷醉了。

李夫人这次是发自真心的不像让其他人看见这些东西了。

不过可惜,她根本就没权利让林真只买给她。

东西贵精不贵多,店里有的大众货林真都没拿,这次为了拉进与李府的关系,同时也是感激李重给的机会,拿出来的都是新品。

为的就是确保这两位绝对是第一个用的。

看出了李夫人的想法,林真笑着安慰道:“两位放心,这几样都是目前还没上架的新品,两位贵客就当是帮我们中州百货试用,一旬之后将正式上架。”

一听这话,两人惊喜的连连追问是真的吗?

林真不厌其烦的点头。

就为了林真的这份心意,李夫人就决定了,这十天内一定在府里举办一次饮宴,把郾城大大小小的夫人小姐都找来,好好地推销(炫耀)一下。

结束了这次看货,李夫人对林真的态度早已不像先前那样冷淡中带着疏离了,而是异常的亲近,不仅是从言谈举止中喜欢她的为人,当然也和林真让她们先用货分不开关系。

李小姐则不同,她对林真一开始的态度就是很喜欢,觉得她不像一般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很多复杂的心思,能早一点用固然很好,若是不能也无所谓的态度。

“我听说你那里有一款非常有名的面脂叫做‘万紫千红’,这次你带了吗?”

这个到并不是在杨家花宴中得来消息,毕竟杨小姐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招人眼的东西有一个就行了,再说面脂又不是什么稀奇物。

李夫人之所以知道,纯粹是因为最近中州百货确实是太火了,就连她院子里的小俾都去光顾过,对于比面脂更便宜的万紫千红更是府里的下人几乎人手一盒,反而是跟着她们去了鲁城的没用上。

别说,林真还真带了,从包里拿出了一盒没用过的递给李夫人。

李涵嫣凑过来一看,突然发笑:“你这字写错了,万紫千红不是这么写的。”

李夫人对小姑子的快嘴拦都来不及,“你懂什么,中州百货那么大一家店会写错吗,人家是故意的。”

没错,万紫千红上“故意”写错的两个字,如今也成了潮流,甚至有人就是为了来看一下这两个字,特意来店里买一盒,买不起大的就买小的。

李小姐却直率的觉得就是错了,非要林真说明白。

“这个其实是一种防伪标志。”林真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用一开始的说法继续说下去。

其实最开始选择的一些经典的品牌产品,根本不接受贴牌,没办法,林真只好将错就错下去,没想到反而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后来干脆有些带着字的货品,也没有非得追求用繁体做标。

不过这次带来的胭脂,陶瓷小罐上原本就没有字,是用一张不干胶贴纸打印了“中州百货”和颜色色号的繁体字样的,真珠霜和香膏原本就有繁体款。

所以李夫人她们这是第一次见到故意“写错”的“防伪标志”。

李夫人使用了一下,发现效果没有真珠膏好,就没要,却给自己和小姑子院子里的下人每人发了一小盒,跟着她们去鲁城都是贴心人,干脆每人一盒大的。

乐的下面人一片恭维声,就连林真都得到了几个连带的感激眼神。

送林真出门的时候,两三个小婢女争着抢着送她出去。

目送林真离去,李夫人笑容微收,“这林掌柜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女子能做到这样,也真是让人羡慕。”

大浏虽然对女子的约束不强,如果没有男丁的也可以独立门户,但大多数还是以相夫教子为人生追求。

偏偏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十年也过够了,此时再看到这样鲜活的风景,也忍不住产生好感。

“那,嫂嫂,我可以去找林姐姐吗?”李涵嫣捏着手指,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夫人让她过来,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刨花水和篦子帮她把散下来的一点碎发泯好,一边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顶,“去呗,多带点人,注意安全就好。“

李涵嫣抬手碰了一下还有些湿润粘稠的发髻,突然想到林真的发型,“嫂嫂,你有没有留意,林姐姐的头发是用什么东西绑起来的,好像没看到头绳和簪子啊。”

李夫人这还真没留意,只记得是个很简单朴素的发型。

先前给林真端过茶水的婢女正好刚进屋,听见夫人和小姐讨论这个话题,“夫人小姐,女婢看见了。”

这人恰好也是李夫人的梳头婢女,回忆了一下林真那个简易又好看的发型,发现头发那么梳一定也很舒适的,不会像她们那样把头发竖的高高的,还必须用刨花水涂抹,费时间又麻烦。

“我记得应该是把头发的上半部分扎在一起,从中间掏洞把头发翻卷几下,然后把下面一半头发编成两股辫子捆扎在一起,最后把上面的头发从辫子里掏出来。”

林真的头发是用的很现代的手法弄得,非常适合少女,既文雅又好看,显得人干练有气质。

这名女婢觉得自己描述的很清晰,可在李小姐耳中却听得发蒙,强烈要求对方明天给她梳个一模一样的,软磨硬泡的让李夫人明天把人借给她用一天。

“好好好,明天就让她过去给你梳头,梳的不好就别回来了。”李夫人装作没好气的样子点了一下李小姐的额头。

一时间屋里笑成一片。

而这些林真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第二天在店里碰到和她梳了一个发型的李小姐,完全没想到,她还成了引领潮流的人了。

而此时她还不知道,曾经预感到的那个墨阳将要离开的日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这是先前在□□和扬州交界处遇到的商队领队送过来的东西,我一见到赶紧的就给你们拿过来了。“

程星将一支钢笔放到四人面前的桌子上。

林真看了墨阳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伸手一用力,将钢笔帽拔开。

只见笔尖上凝着一点渗人的鲜红。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有位小仙女提醒我古代可以用刨花水,非常感谢,我去查了一下果然是非常环保好用的定型水,淘宝都有的卖,就是一种树皮做的,那一定很亲民,大家都用的起,古人真了不起,他们的智慧现代人了解的太少了。

37、第 37 章

“老丈, 请问是谁让您把这东西拿给我们的啊?”林真把商队的领队请到会客区,细细的问道。

昨日他来的时候林真和墨阳都不在,是程星接待的人, 就让他把东西留下后另约时间。

“老夫是在扬州的庐江城外碰到此人的, 那时候其实刚进入扬州境内没多久,距今也有大半个月了,当时我们商队在一间山神庙中避雨, 和这东西的主人就是在那里巧遇的。“

领队老者说了句话觉得有些口干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又接着说道:“当时他好像遇到什么难事了,蓬头垢面一身狼狈, 我还以为是个乞丐呢, 结果他看到了火柴,就扑过来追问这东西是哪来的,我就把扬州边界发生的事与他一五一十的道来。”

“听见我说你们的事之后起初他想让我带他来找你们的,但是听说我们暂时不会离开扬州,就放弃了。”

林真一听同胞有难, 连忙急着问道:“那后来又是为何把这东西交给您的?”

“你听我慢慢说呀, ”领队老者也不卖关子, 接着道:“我说等出了扬州的时候说不定会来郾城找你们上点货,但是也不确定什么时候, 那人听我这么说,就把这东西拿出来, 拜托一定要来找到你们,并提醒你们小心,只不过却没说小心什么。”

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 也拿到了林真的报酬——上货打八折之后,就离开了中州百货。

四人面色凝重的回到楼上。

都聚在林真的房间沉默半晌后, 刘楠叹了口气,“跟这位同胞比起来,我们真幸运啊。”

墨阳摇了摇头,“他的情况和你们不一样,当初你虽然被抓了,但是对方好吃好喝的,也没刑讯,可是这位明显是遇到危险了,他用这钢笔来向我们示警。”

“可奇怪的是他明知道我们在郾城,为什么不找过来呢,反而用这种方法提醒我们小心,可又不说小心什么?”程星有些费解。

“可能他根本就出不来扬州,有人为了抓他设了卡,而且虽然示警了,却没有要求我们去救他,就说明对方认为,危机与我们也是同样的。”林真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了想,只有这几种可能性了。

墨阳也认同林真的猜测,看着林真,目光凝重。

被这样注视这,林真能理解他的为难,一方面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同胞受难,另一方面却放不下自己的安危。

叹了口气,抬头扬起了一个自信的笑容,“阳哥,你去吧,晚一天,他就多一点危险,我就在郾城哪也不去,不会出事的。“

程星也劝他,“是啊,阳哥,你去吧,我们这些日子都没断了训练,再加上老家给准备的防身武器,十个八个汉子都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当初如果不是墨阳来救了他们,他和楠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现在也有别的同胞在等着救援,他们出不了力不拖后腿还是能做到的。

不去的话,墨阳确实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见三人都用支持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会我列一些单子,小林你帮我准备装备,明天我就出发前往庐江。”

“放心吧,绝对给你准备好。”

当天晚上,林真拿着被手帕包好的钢笔回了那边,一出来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肖闵和戴越。

“肖哥,越姐,紧急情况,请求开会。”

肖闵打开布包,看到里面染血的钢笔时面色一变,立刻对讲联系各部。

异世界那边逐渐步入正轨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肃的开会了,记得上次还是因为程星和刘楠。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看着张程,等着他的结果。

“找到了!”张程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投屏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资料。

“陈书从,男,40岁,洛城大学中文系教授,知名书法家,这支钢笔是洛城大学校庆纪念款,上面有他的名字。“

照片上只一个白面无须带着个无框眼镜,面无表情起来显得文质彬彬的男子半身照,旁边还有一些生活照,里面的他表情就多变了一些,有和妻子孩子一起的照片,还有讲课时候下面座无虚席的照片。

生活照理里面的他笑容夸张的眼睛甚至眯成一条缝,上课的时候下面的学生听得聚精会神。

可以想象,这个人生活中这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也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事业很成功,年纪轻轻就成为教授,能力一定不差。

“这位同胞现在遇到危险了,我们的分析有可能是别的同胞对他产生了威胁,不然的话,他不会只是警告我们小心,而不请求救援。”

其实先前他们的分析中并没有加害者可能是同胞这一条,因为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暴露了穿越者的身份这才遇害的,可是直到她一个人回了房间之后脑海中突然出现总领曾经跟她说的那句话——

“如果遇到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要枉顾大多数人的利益……“

她突然恍然大悟!

对啊,如果陈书从被迫害是因为暴露了穿越者的身份,那么如果有另一个穿越者不希望有跟他一样的人存在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可是陈书从并不知道,随着中州百货的产品流往全国各地,不论是同胞还是敌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个世界注定被中州人打破平静。

参与会议的人全部因为林真的这个猜测而陷入沉重的心情,如果有可能,没有人会希望,有中州人在异世界迫害同胞。

第二日早,林真把东西交给墨阳的时候也带来了国家转达给他的指令。

“如果真的是中州人迫害同胞,一定不要手软,能在对你自己和同胞没有损害的前提下把人带回来最好,若不能,就地击毙!”

这是连夜请示了总领之后拿到的指令,可以说权限大到匪夷所思,底线全靠他们自己把持。

“阳哥,多余的叮嘱我就不说了,相信你出任务那么多年,能把握好这个度,我们等你回来。”

墨阳缓慢的抬起右手,仿佛整条手臂上都肩负着无比沉重的重担一般,指尖坚定地抵在耳边。

停顿了两秒后,啪的放下了手,拎起背包转身离去。

林真看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胸口仿佛被一团棉花压住了似的闷闷的。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了两天,直到李小姐来店里找她,并且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林姐姐,你说文人书生有什么好的,那些个小姐们都喜欢文人,我就不一样,我就喜欢像我哥哥那样的,让人有安全感。”

看她一派天真的样子直言喜欢,林真这几天一直有些沉重的心情也不免有些忍俊不禁了。

“我知道,你就喜欢小林哥那样的嘛。”顺手递给她一颗草莓,这个是从老家带过来的,颗粒饱满,鲜红欲滴。

看到草莓,李涵嫣又跑题了,“这个不是院子里种的红果吗?你怎么拿来吃啊?”

没错,就是因为在府衙内院看到了草莓,所以林真才敢大大方方的拿过来吃。

“很好吃的,我们管它叫草莓。”

李涵嫣见林真也示范的吃了一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在最红的尖上咬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一亮,眼睛眯眯着,又咬了一大口,吃的开心又满足。

“这个真好吃啊,林姐姐你说叫草莓啊,怎么以前都没人拿来吃呢,好奇怪哦。”

林真倒是一点不觉得奇怪,辣椒和西红柿最初也是被当做观赏植物的,在没有第一个人吃螃蟹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吃。

不过中州的草莓都是经过数代改良的,味道已经趋于完美了,原始品种可能本身就不适合食用也说不准。

“对了,你刚才过来为什么提文人书生什么的啊,是有人跟你提亲了吗?”

其实林真还挺喜欢李涵嫣的,觉得这姑娘虽然生长在封建社会,但是并没有受到一般女子的束缚,活得单纯,活得通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所以她一直没有避讳过对林捕头的儿子有好感的事,虽然小林捕快或许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回应她,但她也一直没有放弃。

李涵嫣摇了摇头,又捏了一个草莓捧着一点一点的啃,“前几天我们去鲁城参加杨家举办的花宴,其实说白了就是给年轻人互相相看组织的饮宴,有扬州那边的士族也过来了。”

这就难怪周边的都过去了,像杨家这样的大家族,一个鲁城也就这么一家,若是在当地找,恐怕很难门房户对。

“听庐江刘氏的姑娘说,最近她们那里出现了一个很有才华的书生,极善于作诗,引得很多当地的姑娘魂牵梦绕的,以至于这次去饮宴看其他家的公子都不入眼了。”李涵嫣是没见到那个公子有多出色,所以对这话存疑。

庐江?

林真仿佛被刺激了似的,眉心猛的抽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线要连上了,却还是差那么一点。

索性李涵嫣是不需要旁人接茬的,自己也能说的尽兴,“刘姑娘说那人还擅长给秦楼楚馆的行首们写词,被奉为上宾,就连春风楼的飘絮姑娘都对他青睐有加呢。”

“春风楼?是咱们这的那个春风楼吗?”

春风楼就是曾经被程星误会是饭店的地方,其实说那里是青楼也不太形象,用中洲的话说,有点像是高级会所,里面的姑娘都是清倌人,各个才艺出众,不是一般人拿着钱就能成为对方入幕之宾的。

李涵嫣摇了摇头,“不是,很多城都有春风楼,但是最有名的就是庐江的那一家了,据说每年全国的春风楼会举办一场才艺比拼,在琴艺上庐江的春风楼的飘絮姑娘已经连续三年夺冠了。”

好家伙!这春风楼深谙选秀精髓啊,通过这种比拼的噱头,不禁让楼里的姑娘们拼命内卷,无形中还拉高了在同行业中的逼格,让人一说起春风楼就是高端。

而且众所周知顶级的红尘女子身边往往围绕着盘根错节的势力,很多身份地位不凡的人都是这些人的入幕之宾,这样一来这个春风楼就形成了一股势力的纽带。

这春风楼的东家高明啊!

“不过刘姑娘有句话倒也没说错,那人作诗确实很厉害,这一点飘絮姑娘能够证明。”

“那你说的那个很会写诗的人到底有多厉害啊?”林真还真不觉得有人能做出让经受了唐诗宋词洗礼的她也会觉得惊艳的诗。

说到这,李涵嫣突然面露惊叹,“你知道吗林姐姐,刘姑娘当场念了一首那人写的诗,张主簿的夫人听了都说其言辞之精炼,内涵之深刻,世所罕见。”

说来说去,也没说到底是什么诗,林真取笑道:“你光说别人觉得多厉害,你自己不会是没背下来吧。”

“谁说我没背下来啊。”李涵嫣好像被戳中痛脚似的眼神一阵闪烁,低头拿着一颗草莓小仓鼠似的拼命地啃。

一直站在一旁的春草见自家小姐被戳中痛脚了,忍不住用手帕掩着嘴角,“小姐,昨天你不还在家里念来这,小婢都背下来了,不如就让小婢给林姑娘念一首吧。”

有春草解围,李涵嫣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昨天背了好几遍,你赶紧给林姐姐念一首。”

春草向前挪了两步,清了清嗓子,“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引用)……”

林真一愣,面容瞬间就僵硬了,眼中明明灭灭,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握拳,后槽牙都咬紧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林真咬着牙接了后半句,接着便把后半阙背了下去。

李涵嫣诧异的看着她,“林姐姐,你也知道这首诗啊?”

“太知道了!”林真一字一顿的道。

“还有别的诗吗?”她倒是想看看这位文抄公到底把多少名诗名篇安到自己头上了。

春草想了想又念了一首月下独酌。

只气的林真肺都要炸了,这位可真是不客气啊,小李杜没抄过瘾,大李杜都不放过!

这下子陈书从为什么会被迫害终于是有解释了,感情有人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干这种丑事,所以想把知情人灭口啊。

不过他以为灭了陈书从就行了,殊不知整个大浏境内还有九十七个知情的呢。

灭的过来么他!

林真找了个借口打发了李涵嫣,噔噔蹬蹬的就跑上楼。

“小星,楠姐!我知道为什么陈书从会出事了!”

刘楠正在听课,程星在屋里用健身器材训练,两人都听见了林真匆忙跑上来的脚步声,一听这话,哪还有心思干自己的事啊,连忙跟着进了林真的房间。

“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

林真把刚才从李涵嫣那里听来的事一说,这两人也都气笑了。

“感情这位是小说看多了吧,以为自己穿越了,背几首诗引得众多男女争相追捧,就能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啦!”刘楠嗤之以鼻,跟林真的反应一样,气的银牙紧咬。

“显然他已经摸到了走向人生巅峰的路子,不然怎么能逼得陈教授走投无路呢,封锁整个扬州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诗人能办到的事。”

林真赞许的看了程星一眼,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一步,“或许凭借几首诗不一定能做到,但是作为敲门砖倒是没问题的,这位现在已经抱上金大腿了,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扬州只手遮天,恐怕阳哥和陈教授要有难了。”

算算日子,墨阳也该赶到庐江了。

恐怕以这位的张扬程度,怕是一进庐江就能听到这人的消息,他们都能想到的事,墨阳一定也能想到,这样好歹敌人在明我放在暗,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他做这种事吗?丢尽我们中州人的脸!”刘楠咬牙切齿不服气的直捶桌子。

林真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我找你们来就是想集思广益,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揭露他的真面目。”

“如果能让他后方着火,被金大腿抛弃,就更好了,若是他真有本事能蛊惑的对方还继续信任,那也得让他知道不只有二人穿越,还有更多的中州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好歹能让他行事不要那么无所顾忌。”

程星和刘楠都对林真的想法很赞同,可问题是想什么办法呢?

“咱们现在跟衙门的人也算熟悉了,能不能想办法找李太守报案啊,”程星捻着下巴笑的奸诈,“若是能直接通过李大人跟对方的靠山对上话,那就更好了,我们直接送本唐诗宋词过去,不用说得太清楚,想必那人自然就明白了,”

刘楠拍掌大笑,“对啊,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风格,他抄的这几位更是如此风格独特,真正懂诗的人一定能明白真相的。”

这个办法的确可以,只不过林真还有别的顾虑,“我担心像他这样想法的还有别人,虽然九十九位不一定还能出现多人出现在同一个城市,但是也不排除万一,若是再出现一个想灭口的,可就不一定能及时发现了。”

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程星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那我们就再出本诗集,标注清楚中州诗集,干脆就让中州通过这本诗集彻底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也会加速传播,让所有同胞都知道!“

别说,程星这个办法真不失为一个妙计。

既然办法有了,那就兵贵神速了。

林真看了下时间,才十点,还有四个小时,当即起身准备前往衙门。

程星拉着林真,“真姐,我跟你一起去,人多更有说服力。”

“行!”转头看着刘楠也想开口,先一步阻止,“楠姐你就别去了,店里至少得留一个人。”

说完两人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因为这到底是正经事,两人也没拐弯抹角的找关系托人,干脆直接到衙门口击鼓。

程星甩开膀子拎着鼓槌使劲敲了三下,就有些受不了了。

“呼呼……这东西怎么这么沉啊!还要举的这么高才能敲响!这是谁发明的呀!”

林真站在一旁看好戏,“当初咱们来办户籍的时候,没想到还能有敲鼓的一天吧。”

程星呼哧带喘连连点头。

没一会功夫就有人听到消息跑出来了。

“林掌柜,怎么是你们在敲鼓啊?”出来的是一位林真不太熟悉的捕快,有些脸熟,但是叫不上名字。

“我们要报案!”程星见来人了,终于可以把鼓槌放下了。

既然是报案,这位捕快就把两人领了进去,按照规矩先找了林捕头。

林捕头一听就直皱眉头,报案牵扯到了庐江那边,正常来说他们是不能跨境办案的,不过到底顾忌林真与太守大人们熟悉,免得回头她直接找自己上司,还是报上去问一下再说吧。

就这样又转到了都尉大人那里。

都尉倒是不像李太守那样膀大腰圆一看就像个武人,而是有些干瘦,年纪看起来也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你们说庐江有人抄袭了你们中州先辈的诗当做是自己的?“吴都尉眉头紧皱,”这种事严格来说得有原告和被告,现在对方抄袭的诗不是你们写的,那你们就不算是原告,被告更是不在现场,这样不好办啊。“

林真恭恭敬敬的对吴都尉行了一礼,“大人见谅,我们今天来也不是想给大人添麻烦的,只是人微言轻,却不能眼看着庐江上下被这等小人欺骗却视而不见,所以希望大人能出面帮忙联系庐江的官府,我可以把他抄袭之人的诗全部背写下来作为凭证。”

吴都尉倒是对庐江最近非常出名的那人有一些耳闻,昨天还听张主簿说起,对那人很是推崇,没想到竟然是个骗子。

“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太守大人,想要联系庐江官府,就不是我能做决定得了。”

当然,也不是林真说什么,他们就信的,还是要经过一番验证,而他这个武人就不擅长了,还需要求助郡丞和主簿。

“竟然有这种事?”张主簿一听竟然有人做这种一被发现就会声名丧尽的勾当,眉头就皱的死紧,眼中满是鄙视。

周郡丞倒是更理智一点,“这种事空口无凭的,你怎么能证明张公子抄袭。”

张?

林真先前并不知道这人的姓名,此时也来不及问了。

“小女子我虽然不懂写诗,但是却会背,而且我相信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风格,或奔放、或雄奇,用词也可能工丽、或平易,每个人在创作中都会有极具特色的个人风格,这些是装不了的。”

“这也不是一定的,在不一样的年龄,遇到不一样的事故,这种文风是会有巨大的变化的。”张主簿倒是有不一样的意见。

“没错,可是不可能完全变得一点都不一样吧,总有迹可循。”

张主簿抚了抚嘴边的胡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理。”

“那你准备怎么证明呢?”周郡丞一直在观察林真,见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心虚,从头到尾都很镇定,跟她来的少年也是一直都是愤慨的情绪,心里已经信了八分,只等她拿出证据了。

林真见他这么说,就放心了,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就可以了。

“就像那‘相见时难别亦难……’的作者不可能只写一首诗,我会选十首最出名的写出来,看完之后相信几位就有判断了。”

周浚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张主簿倒是有些激动,当初那“相见时难别亦难……”出现的时候他自认就写不出来这种水准的诗,此时能见到更多同水准的,一时间忍不住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出现了,论古早文里的文抄公如果被人发现抄袭该怎么办。

38、第 38 章

林真挑选了一些没有明显地名的诗, 就在几位大人的面前结结实实的写了一沓。

当拿着纸过来的时候,张主簿和周郡丞都忍不住凑了过来,还不等看到内容, 光是这一手字, 就让两人忍不住直皱眉。

诧异的看着林真,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板板正正的,写的字竟然歪歪扭扭, 缺笔少划。

被两人用这么明显的眼神看着, 林真耳根一红,把脸瞥到一边去, 正好看到偷笑的程星。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行你上!

写得好不如她呢!臭小子!

程星挠了挠头, 做了个告饶的动作。

两人自然又随意的小动作落在在场三位大人的眼中,忍俊不禁的一笑,这才把这一沓纸分成三份看了起来。

“我就不看了,你们看吧,看也看不出花花来。”都尉连连摆手, 又把自己手里的分成两份, 分别给了另外两人。

周浚和张主簿这才专心看了起来。

“好!好诗啊!”张主簿惊呼一声, 竟有些深入到了诗词的世界中去了,全然忘我。

林真一看, 原来他看的是一首登高,这就怪不得了, 能被放进课本里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这首诗是诗人老年的时候所做,他当时因为肺病而戒酒,所以心情很沉郁。”这首诗里面唯有一个“长江”算是地名, 但是也说得通,可以解释成是十万山脉里的水脉。

“没错没错, 这首诗明显就是晚年所做,病痛缠身,壮志不得申,这么一想,那张某人诗中有很多心境方面的问题不是很符合他的年龄。”张主簿是真的用心研究过的,此时剥离了滤镜,旁观者清,一下子就多了很多疑点,连称呼都从“张公子”变成了“张某人”。

周浚那边也有发现,有几首的个人风格确实和“相见时难别亦难”的作者很像。

不!应该说有九成的可能性,就是一个人写的。

而这个人显然不是那位张某人,因为这几首是按照年龄有少到老划分的,风格也有些许变化,但是过度的非常自然顺滑。

“这些诗词每一首都是可以名垂千古的水准啊!”张主簿用有些颤抖的手奉若至宝的捧着这一沓字迹感人的诗作,感叹道:“若是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些诗就好了。”

林真心里被自豪的情绪充斥着,余光看到程星身体微微颤抖,发现他也是呼吸略微急促双目湿润的样子。

是啊,他们的国家有五千年的历史,有世界上最摧残的文化传承,其中出现了无数的佳作,不仅可以传到他们这一代,就算以后移民了,也会被带到整个宇宙,继续传承下去,向无数的生命展示她的荣光。

周浚和张主簿互相交换了之后,也对他的看法表示认同,“可惜不能与这些诗人生活在一个年代,若能与之见上一面,此生无憾啊。”

在林真的印象中周郡丞是一个比较冷静理智的人,和李太守一起打配合的时候更是像个老狐狸一样,没想到也会产生这种迷弟情怀。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杜甫都能因为隔代痴迷写了那么多追忆诗呢,在生活中那位想必也不是这样的人。

“三位大人,其实我很认同张大人的话,这些优秀的诗篇应该被更多的人所传唱,我有意将这些诗传播出去,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比较好的方法呢?“林真真心求教。

张主簿和周郡丞相视一笑,“这有何难,你把这东西送到春风楼就可以了。”

“春风楼?”林真诧异。

“没错,”周郡丞点了点头,“你们久不出世估计不太清楚,自从春风楼面世,就已经成为众多诗人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了,只要他们的作品能被那里的女子看上了,很快就能传遍大江南北,若是碰上一首佳作,既能成就诗人自己,又能成就寻访到佳作的春风楼女子。”

林真是真没想到,春风楼竟然比她想的地位还要高,竟然成为了被千里马梦寐以求的伯乐了。

而春风楼本身则成为了文化传播中心啊。

原本林真是想着刊印出来,送到书店去卖的,可是后来想了想她买书花掉的巨款,应该很大一部分的书生都没不起书,或者是根本不会舍得花钱去买诗集。

当时就想,若是有能让人口口相传的途径就好了。

却没想到这个途径竟然是春风楼。

出了府衙,林真看着程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而对方则是面露得意。

“看吧,当初你们若是信我的直接去春风楼,说不定早就知道那个张某人了,何须等到现在呀。”

见他难得有符合年龄的样子,林真配合的做了个赔罪的动作。

“好好好,这件事是我们武断了,那程公子,这就带路吧。”

程星“哼”了一声,昂首挺胸的踱着方步。

林真轻笑了一声,因为提前打听过,春风楼是可以接待女子的,所以她也没避讳,出了府衙就直接去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体验,他们都觉得大浏此时的文化和思想的开放程度,有点类似于唐朝,对女子的束缚不大,虽然不能和男子有一样的地位,但是出门逛街,甚至是逛青楼的都比比皆是。

而且若是有文采出众的大家女子和青楼歌妓成为密友互相谈词论画,还会被称为美谈。

不过等两人看到春风楼门口的“日沉开张,非营业时间请勿打扰”的牌子之后,都愣住了,随后笑的前仰后合。

显然是又想起来了当初刚到郾城时的样子。

“既然日沉开张,那咱们就先回去吧,正好我晚上在过来,到时候叫楠姐一起来见识见识古代的青楼。”

程星耸耸肩,“只能这样了。”

这一上午发生了太多事,从发现文抄公,到去府衙找大人们帮忙联系庐江的官府,等回了中州百货两人都精疲力尽了,林真也不想回去吃饭了,回去还有回去的事呢。

索性跟着他们一起吃一顿李叔做的饭菜。

因为林真的特殊情况,她几乎不和大家一起吃饭,开始李恒还会觉得有些失落,以为自己的手艺没有被东家品尝的机会,不过后来他就习惯了,不该问的也从不多问,每天只管准备杨册他们四人的食物。

今天难得林真提出想尝他的手艺,李恒恨不得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

郾城临海,最普遍的食物就是海鲜了,而林真因为从小就长在内陆,那里海鲜价格高,她从来没有机会吃到。

后来在警局虽然大厨的手艺也很不错,但是做的也都是尽量满足所有人的综合口味。

什么叫综合口味呢,就是不太咸、不太酸、不太甜、不太辣的没有明显地域特色的食物。用的食材也都是猪牛羊一类的大众食材。

所以林真她可以说没有这么正儿八经的吃过海鲜。当她坐在餐桌上,看到一桌子螃蟹、海参、大虾、海鱼的时候,都惊呆了。

“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平时都吃这些啊!”早知道她哪会从来不在这边吃啊!

刘楠也没想到李叔竟然这么厉害,“以前也没这么夸张过啊,我们三个吃的时候顶多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程星家庭条件一般,也从来没吃过这么豪华的海鲜大餐。

“你们还说什么呀,快开动吧!”说完就直接伸手抓了一只大螃蟹过来。

林真不着急吃对站在一旁的李恒说道:“李叔,这些太多了,我们肯定吃不完,你把杨叔他们也叫过来吧,让王达那小子看店,给他单独留一份出来。”

李恒连连摆手,面上带着点高兴和惶恐,“不行不行,哪能跟东家一起吃饭呢,我们都是粗人,在厨房吃就行了。”

刘楠夹了一筷子海鱼,拉住林真,挥挥手让李恒先下去,这才转头说道:“你以为我们以前都是地主啊,我们吃着让他们伺候着?早都劝了八百遍了,根本没用,而且后来我们想啊,就算让他们上桌,也不会跟我们一起伸筷子的,这么不自在,倒不如自己下去吃算了。”

这么一说,也确实有道理。

突然林真觉得自己也应该入乡随俗,有些规矩需要适应,不然万一给他们养成了没上没下的习惯,以后他们拍拍屁股走了,杨叔他们换了下一个东家就不适应了,由奢入俭难。

这样对他们反而不好。

“哎,算了,年末给他们多包点红包吧,有钱比什么都实在。”

“没错,就是这个理。”刘楠笑了笑,夹了个大虾给她,“这里是海边城市,海鲜是特产,而且全是纯野生,还不趁这机会赶紧多吃点。”

在座的三人,只有刘楠有条件也有精力去满足口腹之欲,这一顿几乎是手把手的教林真和程星怎么吃螃蟹,哪里不能吃,腿里的肉怎么吃的干净,自己反而吃的少些。

其实这些年看着林真过得那么辛苦,她一度也想过要不要想办法让她轻松点,可是后来还是没有这么做,林真有她自己的尊严,她如果那么做了,恐怕林真知道后并不会高兴的,毕竟谁也不能帮谁一辈子。

而且,刘楠可不会觉得自己不应该拿了林泽的全部家当作为赔偿,她也不会觉得让林真过得这么辛苦而内疚。

真正需要为林真负责的是那些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酒足饭饱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林真挥别二人。

短短几天内,又一次召集所有人开会。

“没想到真的有人这么做。”戴越难以置信。

“人性的阴暗处,就是在于他认为身边没有认识他的人,就可以做出最可耻的事。”肖闵勾起一边的嘴角讥诮的道。

张程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一般在这种时候他向来是最沉默的,一心沉浸在电脑上。

“符合条件的,有三位。”

此言一出,满室安静。

“不!是只有一位!”林真插话,指着其中两位道:“他们叫那人为‘张公子’说明那位应该年纪不大吧,其中两位三十岁往上的,就排除了吧。“”那就剩最后一个了,“张程连问都没问其他人的意见,就直接把那人的资料投在大屏幕上。

“张新语,男,27岁,顶级会所男公关。”

看着上面几张不太堪入眼的照片,林真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弧度,僵了僵。

“这个,也算是某行业的顶尖人才了。”

做公关能做到这个年纪就能在首都买房的,可不是顶尖人才嘛。

也难怪找个靠山就能在扬州只手遮天了,感情这是人家的专业素养啊。

“墨阳已经走了两天,以他的脚程应该已经到庐江了,不知道找没找到人。”通讯不便利,这真是一件麻烦事。

而此时墨阳也确实已经抵达庐江了。

到了之后就直接去了商队领队说的那个破庙,果然如他所料的没有找到人。

陈书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要躲避追捕,想必是很艰难的。

墨阳面上满是凝重之色,最后搜查一遍确定破庙真的没人之后,在显眼的地方留下拼音作为暗号。

随后就进了城。

一进庐江,立刻就能感觉到和郾城不一样的地方,首先就是庐江的文艺气息特别的浓,城门口就有人边走边讨论诗歌。

有的说自己应该用这个词,另一个人说不对,应该用另一个词……

这种气氛在郾城几乎是不存在的。

问了过路的人就直接在最繁华的街道上找了家不错的客栈住下,这次出门他把所有的薪酬都带上了,不愁不够花。

进了客栈,店小二先是殷勤的凑上来,当看到墨阳一身武人打扮时,面色微收,只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将人迎了进去。

“客观,您准备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墨阳把缰绳递过去,“马也放在你这里养着。”

“好嘞,普通草料每日二十币,两捆,精饲料每日五十币,是一桶豆饼,若是想用黑豆和没脱壳麦粒来喂,那就贵了,每斤十币,一匹成年马一天怎么也要吃十斤,不过如果客官您一时半会不走,小人建议您选普通草料和精饲料就行了。“

店小二跟墨阳把规格说的很清楚,这年头,出门的时候如果马不给照顾好了,可是要耽误大事的,当然如果去粮食店里买,肯定不会这么贵,只不过他们这还给出人来喂的,标准高的养的待遇也不一样。

墨阳没有考虑太久,就选了纯粮食喂养。

自从生活条件好了,他向来是给自己这匹马喂最好的吃食,皮毛都油光水滑的,可舍不得给它吃次品。

店小二一听一天光喂马就要花一百币,简直是贵客啊,顿时笑容又灿烂了起来,“您放心,我一定跟马棚的人说好了,保证给您喂的膘肥体壮。”

后面选房的时候,果然墨阳也没让他失望,选了一天三百的乙号房。

跟着店小二回房间的时候,墨阳状似很随意的问道“小二哥,庐江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那当然有了,咱们庐江可是有着全国闻名的庐江书院,至今为止两百年出过十位状元,十三位榜眼,二十位探花,您若也参加科考,庐江书院是必不可少一定要去的。”

“还有呢?”

“还有就是西城的临江楼,也是一定要去的,站在那里可以俯瞰庐江风景,也是几乎每个来庐江的外地人都要去的地方,而且有不少书生都会在楼上题诗,有不少佳作流传。”

最后又说了城外的一个寺庙,原因是求的签很灵,许多学子考科举之前都会去算一下……

墨阳听了一圈,发现这店小二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做学问的事,再次对庐江的学术氛围表示赞叹。

之前太着急了,没来得及打听清楚庐江的人文风貌,感情这还是个求学圣地啊。

墨阳跟在店小二身后,眼中闪过沉思,语气有些索然的道:“那除了好玩的地方,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店小二一听,顿时起了精神,“要说有趣的事,还真有,大概是一个月前吧,庐江突然来了一名落魄才子,都快饿死了,就委顿在临江楼门口,后来你猜怎么着。”

没想到这位店小二讲故事还想找个捧哏,墨阳哭笑不得的接话:“怎么着?”

“后来正巧被楼外楼的东家碰上了,东家说给他个馒头,结果那位张公子坐在门口吃完了馒头,就说,为了感谢要送临江楼一首诗。”

说到这正好店小二也领着人到了房间,没在接着说下去,不过就算他没说,墨阳也能猜到,无非是大家一听这诗顿时惊为天人,从此这东家的仁善和那书生的才学一下子就声名远扬。

这跟中州古代一旦有什么饭店想做个噱头,就说百年前皇帝曾经在这吃过,在夸张点的还会弄个“天下第一”的题字说是某某名人写的。

无非是给自己编个品牌故事罢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根本就没什么落魄书生,从头到尾都是临江楼编出来的一个故事。

这个店小二也是个假精明的,就这么在顾客面前给对家打广告。

不过显然,这次墨阳他猜错了。

一个月前确实有个身无分文快饿死的人在临江楼留了首词,而且还是一首恐怕整个中州人都耳熟能详,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洗脑的词。

只不过却不是什么抵一饭之恩,而是直接进了临江楼里,说给他们店作了一首词。

故事的后续,也确实就那么狗血,从此这位公子功成名就,被临江楼奉为上宾,吃穿用度一概不愁,简直是当做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墨阳见店小二给他介绍了屋里的用品,什么东西需要额外加钱之后就要走,喊住他,记继续问道:“还有什么有趣的事?”见店小二有些不耐烦,还丢了五个油币过去。

这会还有什么不满意啊,这可是赏钱,可以直接留下的,笑容热情的再提一个等级,干脆在唠五个油币的吧。

“客观您想听什么类型的?“

给钱就是好,都可以点菜了。

墨阳也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直截了当的问,“你们这当地有什么比较大的家族或是势力吗?”

店小二恍然大悟,“您是怕初来乍到得罪人吧,那我就跟您说道说道。”

“庐江最不能惹的那肯定是庐江书院啊,扎根庐江二百年,势力盘根错节,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其次就是刘家,庐江刘氏那是大浏数得上号的大家族,多年来雄踞文坛从无敌手,据说啊,“店小二突然凑过来鬼鬼祟祟的小声道:”庐江书院最初就是刘家办的。“

墨阳若有所思,把刘家放到此行最值得警惕的行列。

“还有呢?”

“还有就是官府了,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庐江太守章大人最是刚正不阿了,就连刘家的子弟欺行霸市,都能带着人打上刘家去抓人的,如果你不犯事,不用担心官府方面。”

墨阳了解了,见店小二又开始时不时地看向门外,就知道不能再问了。

安顿好之后,在外面的小摊上简单吃了一碗汤饼,就开始漫无目的的找了起来。

一边走一边还在思索。

当初他们根据商队传来的信息分析的是扬州或是庐江内可能有一股势力在对陈书从进行追捕,但是显然不可能是堂而皇之的,因为商队的人并没有觉得陈书从像个被通缉的人。

当然也不排除,陈书从的形象实在是凄惨,这一点领队也提过,当时还以为是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可是他来了庐江之后,却并没有发现过扬州界的时候有人拿着画像在找人之类的行为,庐江内也一片平静,城门出入自由,没有任何阻拦。

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是,人已经被抓了。

墨阳漫无目的的随着人群走动,很快就走到了庐江的江边上,通过旁边人的谈话才留意到进了八月很快就要到了观潮的日子了,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已经快到七月底了。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当初给程星过生日的时候,曾经提过林真的生日就是七月份,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也不知道在林真生日之前能不能即时把人带回去。

而且这么一想,林真的成绩也差不多该下来了,不知道她能考个什么学校。

不过不论什么学校也去不成了,不过这种特殊情况倒是可以提出休学申请。

站在江边,墨阳看着江面心思万千,如果让家里的老太太知道曾经满脑子任务和国家的家伙,现在也有了惦记的人,恐怕指不定多乐呢,国家机器终于有了感情啊。

正想着身边突然嘈杂了起来,两个书生不知道为什么争吵。

“就你还想在临江楼提诗,以为你是张公子呢!”就算墨阳没看见这人的表情,也对他讥诮不屑的语气皱了皱眉头。

“张公子是很厉害,这点我也承认,但那又怎么样,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远的不说,书院里的几位首座都不会比他差!”

“首座自然不会比他差,但你是首座吗?呵!”

“你,你,我只是说日后若有希望能做出被临江楼承认的诗作就此生无憾了,为什么刘公子你非要给我抬杠呢!”

“我是想让你看清楚你自己,不是什么人都是能和张公子相提并论的,起码就你这穷酸样,不行!”

墨阳转头看过去,正好见他说到“不行”的时候,还斜着眼睛上下打量这对面已经气的浑身发抖的人,视线在对方衣角的补丁上停留了一会后又回到那人的脸上吗,姿态出奇的气人。

若是对面站的是他,恐怕就要上去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下一章我们的小真真就要去逛青楼啦

39、第 39 章

可是这位书生毕竟不是墨阳, 说又说不过,恐怕看那身材也不是很能打,只能把自己气的浑身发抖。

墨阳冷眼旁观, 都有错觉, 以为这人随时都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仰头喷出一口老血,血染庐江。

不过这人显然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被气到极致了, 伸手就在那位衣着光鲜的刘公子胸前推了一下,发狠的一下把人推得一个踉跄, 差点撞到江边的栏杆上。

这一下可是激怒这位刘公子, 横眉怒目面色狰狞的看着他,“你竟然想把我推下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刘家人!临江楼就是我刘家开的!别说你能不能写出‘滚滚长江东逝水’那样的佳作,就算有, 你这辈子也别想上临江楼!”

说完就冲上去以牙还牙!

墨阳见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逐渐打出了火气, 再加上那句“滚滚长江东逝水”震得他脸色微变, 上前一手抓一个,拎着两人肩膀的衣服就把人提溜下了江边。

“喂!你谁啊!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

“撒手!你给我撒手!”

墨阳人高马大, 拎着两个人跟拎小鸡似的只能脚尖着地,几步道的功夫嘴里一直骂骂咧咧, 面容丑陋毫无风度,若说刘家人都这样货色,那恐怕刘家也长不了多久了。

“公子!这位公子, 有话好好说!”

另一个人虽然没有爆粗口,但也被墨阳这一下子吓得魂不守舍, 他比姓刘的还要瘦小一些,竟然被拎的腾了空,只听一声衣服破裂的声音响起。

“刺啦”一声,那人就一个屁股蹲落了地。

墨阳竟然把他的衣服都扯破了。

虽然获得了自由,但是衣服却烂了,那人一脸的欲哭无泪。

“这位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小生并无得罪过你吧。”

墨阳也没想到他的衣服质量竟然这么差劲,见离江边也有一段距离了,索性把那姓刘的也放下。

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你们在江边打闹,太危险了,一旦失足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刘公子没想到这莽汉竟然是为了他们好才这么做的,想了一下刚才自己站的位置,冷汗一下子就爬满了后背,也顾不得跟这姓冷的扯了。

更抹不开脸道谢,留下一个”你们给我等着“就灰溜溜的跑了。

冷彦虽然还是忧伤自己的衣服,但却做不出来恩将仇报的事,勉强掩了掩衣襟,感激的对墨阳行了一礼,“在下冷彦,字元夏,多谢这位兄台刚才出手相助。”

墨阳见他明明是肉眼可见的穷困,却半字不提自己弄烂他衣服的事。

摆了摆手,见周围无人,连忙把刚才的疑惑问了出来,“刚才你们所说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是何人所做?”

冷彦没想到面前这位壮汉一副武者打扮,开口就是问这首词。

“这首词是一个月前张新语张公子在临江楼观庐江时有感所做。”

墨阳微微敛目,眼中好似流畅着浓墨一般暗沉,却很好的掩饰住了,没被面前这人探知。

“冷公子,能不能把这首词念给我听听。”

冷彦背手做个开场,却想起衣襟连忙按住,尴尬一笑,只好就这么捉襟见肘的唱了一遍,“这有何难,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唱完之后就默默地叹了一声,本想做个对得起这首诗的姿势,可是配上尴尬的着装,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墨阳听过之后半晌无语,嘴唇抿得死紧,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兜里掏出一把零散的油币塞给冷彦,就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临江楼径直而去。

“诶!兄台,不用这样客气!”冷彦还想追上去还了,可他的脚程就算跑起来也追不上那人快走的速度,只好无奈的一摇头,低头数了数这一把油币。

“竟然给了我二十七枚,扯块布都够在做一件了,算了,这件补补还能穿,还是拿去买一刀纸吧……”

墨阳对于张新语抄袭古人的诗词挂在自己身上这事倒是没有林真他们想的那么生气,在他看来文艺作品在重要也比不过人,他生气的是这位张新语就是因为这些古诗词才迫害的陈书从。

同在一个城市,两个同胞,一个受人敬仰崇拜,另一个人颠沛流离生死不知。

事情还不够清楚吗!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先前在客栈店小二说的那个故事,不禁暗骂自己自作聪明。

而且他现在也知道了,临江楼竟然是这庐江一霸刘家的产业,那张新语受到谁的庇护也就不难猜了。

这时候墨阳也和林真想到一块去了,如果他能证明这人是抄袭的,是不是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可惜啊,林真刚刚高中毕业,还出于人生中知识储备最丰富的年纪,而他早都毕业十年了,若是念首诗给他,他有可能接个下句,但若是让他凭空背一整首诗,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总之,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最简单的方法排除了,只能还是按照老计划走了,先想办法找人再说。

他这头陷入了僵局,林真那边倒是顺利。

晚上过去的时候还特意找人给她精心打扮了一下,至少看起来有那么点风流女子的意思。

这才带着同样特意打扮过的刘楠和程星出了门。

“真姐你真心机啊,竟然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好看,衬的我和楠姐都像跟班的了。”程星故作不满的噘着嘴抗议。

刘楠也不说话,看着他扯着自己做话头。

林真挑了挑眉,乜了他一眼,“你才多大,打扮的这么帅气,难不成也想找漂亮的小姐姐谈诗作对,你行吗?唐诗宋词来几首听听。”

程星一哽,感觉自己受到了学霸的蔑视。

奈何啊,这确实也是他的短板。

刘楠忍不住抿嘴一笑,林真果然还是那个林真,PK起学渣,来一个灭一个。

别说,上午衙门里当场一口气写出几十首诗,还能根据诗中的地理节日进行筛除的,他们几个人中,估计也就林真能做到。

她勉强能背个几首短的,像长的那就别提了,背了上句接不了下句。

程星委屈巴巴的跟着两个姐姐身后走着,别说这蔫头耷脑的样子,更像个跟班小厮了。

三人走到春风楼所在这条街,林真和刘楠到了郾城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晚上来到这条街,没想到竟然比鱼衔街那边热闹这么多。

整条街的两边全是服务型的店铺,若说鱼衔街是十家里三家是客栈,那这里就是十分之三是秦楼楚馆,既有春风楼那高大上的,又有姑娘站在门口姿态妖娆拉客的。

后者一见又有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人从她们面前目不斜视的走进春风楼,就撇撇嘴露出不屑的表情,转头又对下一位经过的人笑的妩媚娇柔。

林真三人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位姑娘正慵懒闲散的靠在门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一柄桃花扇,见有脚步声走来,连忙摆出来一个完美的笑容准备凑过来,结果一见是两个姑娘带着个半大的小公子。

立马就没了兴致,却没想到其中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竟然大大方方的看过来对她一笑。

惊疑不定的看着三人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进了春风楼。

“怎么还有姐姐带着弟弟去春风楼的?呵,亲自带弟弟见世面吗?”旁边一位没好气的撇嘴。

得到了林真一个笑容的那位姑娘瞪了她一眼,“看把你闲的,还有心思管别人姑娘的事。”

后者抿了抿嘴没说话。

林真这边还不知道自己一个习惯性的笑容竟然让一个姑娘为她出头。

三人走到春风楼门口,刚一脚迈入,就见一名风韵妩媚的女子摇曳生姿却不显低俗的走了过来,林真见状竟然一愣,觉得这人走路的姿态好眼熟啊。

“三位贵客,好面生啊,是来找哪位姑娘的吗?”柳湘兰用不惹人生厌的眼神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三人,试探的问道。

虽然春风楼也有女子做客,但一般都是郾城的一些女商、与楼中姑娘在外面认识的知交,或是慕名而来的才女佳人,而据她的感觉,这三人那一类都不是。

打头的高挑女子虽然看着消瘦,但容貌却清丽脱俗,见人便笑,后面跟着的女子娇小可人,容貌也是不俗,若单论长相,她这楼里也很难找出几个超过她们的人。

至于后面跟着的少年,一看就是跟着来长见识的,眼神好奇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看着楼里的每一处。

林真把莫名的熟悉先抛到脑后,看着面前的老鸨,嘴角勾起一道熟悉的微笑,“这位姐姐,我们是第一次来,想长长见识。”

柳湘兰见状倒是没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好像跟接待普通宾客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姑娘既然是第一次来,那想必也不知道规矩了。”说着就带着人往里走。

进了门就是一扇屏风,从两侧都能拐进去,却没想到一走进才发现里面竟然做成了个天井的设计,正中间就是一座高台,两边各有楼梯可以通到楼上。

大堂里也有一些桌子,此时已坐半满,可却奇怪的没有什么声音,诸位宾客就算闲聊也都是凑着脑袋小声谈笑,丝毫没有影响到别人。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那天我经过的时候里面可吵了,又是鼓掌声又是说话声的。”程星难掩好奇的道,也下意识的放低音量。

柳湘兰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不奇怪,春风楼里每天都有节目,现在只不过是还没开场而已,那天小公子经过的时间应该比这要晚一些。”

林真了然的点了点头,“姐姐刚才说这里的规矩,不知道怎么讲?”

“简单,看着楼上的房间了吗,里面都有一位姑娘,分别有擅长的东西,分为琴棋书画诗词歌舞,而且楼层越高级别越高,如果你们有所偏好的话,进门的价钱都是不一样的,若是只想在楼下听歌看舞,只要付点花茶的费用就可以了。”柳湘兰一点也不没有讳言,清楚的跟他们解释。

林真看了一眼大堂上每个人面前的茶杯,原来此“茶”非彼“茶”。

想来这就是喝花酒的文雅说法喝花茶。

“如果我有几首诗词想给姑娘看,应该选哪一类呢。”

柳湘兰诧异的看了一眼林真,一般主动想来给姑娘题诗写词的都是一些不得志的书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姑娘为这个目的来的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几位应该选一位歌伎。”虽然看起来对诗比较精通的应该是擅长诗的姑娘,但实际上若是追求的被看重之后能声名远扬,那选择歌伎才是对的。

不过柳湘兰随后露出了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但是今天楼里的歌伎只有一位是空闲的。”

林真他们没想到竟然这么火,不过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呢。

“可是有什么难处?“

柳湘兰解释道:“是这样的,这唯一没有客人的就是我们的歌伎行首玉楼姑娘,她的价格有点高。”

刘楠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其他人都有客人,行首却空了啊?”

这一会的功夫又有几位客人被其他姑娘引了进来,柳湘兰陪了他们这么久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解释了一下。

“玉楼姑娘原本是早在三个月前就定给郾城书院山长的儿子邹公子梳拢初夜,而且早就已经挂牌广而告之了,”说到这柳湘兰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可是刚刚传来消息,今日上午邹山长被查出舞弊受贿已经带走了,你说这当口,邹公子怎么可能还来呢。”

林真没想到这其中曲折竟然这么多,不过既然只有一位歌伎,她又着急只好贵点就贵点吧。

柳湘兰没想到这三位竟然真的愿意花高价点了玉楼啊,这倒是意外之喜,连忙亲自领着几位上楼。

林真落在后面和刘楠对视一眼,无奈苦笑,没想到她此生花在自己身上的第一笔巨款竟然就是为了喝花酒。

这事可千万不能让戴越他们知道,不然铁定要被笑死。

柳湘兰把三人引到顶楼,这春风楼一共三层,在古代算是高的建筑了,而此时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发现视角竟然格外的好,而且看向中间那方平台的角度也很舒适。

柳湘兰倒是没有直接就带着他们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口敲了三下,等了片刻里面这才有人走过来开门。

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看着门口的柳湘兰诧异的问道:“不是说邹公子不会来了吗?”

“是啊,但是有几位姑娘想见玉楼。”柳湘兰错开身,露出后面的林真四人。

小丫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圆溜溜的格外可爱。

“好了,别愣着了,叫你家姑娘准备一下。”

进去之后这才发现,这房间竟然出乎意料的大,看着应都有六七十平了,打眼一看没找到人,不过很快林真就在一扇屏风后面听到了略显凌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想必以为今天不必接客了,也没那么好好打理自己,临时准备难免着急。

“姑娘不用着急,我们在外面喝杯茶。”林真开口提醒。

柳湘兰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几位先坐,我去叫人上些果品,你们边吃边聊。”

又转头叮嘱玉楼好好招待,这才转身出了门。

小丫头在一旁烧水泡茶,一边眼角余光时不时地就看他们一眼。

屏风后面的人没让林真他们等太久,几分钟后就出来了。

看到坐在桌旁的三人时就是一愣。

玉楼完全没想到她要接待的竟然是两位极漂亮的女子和一位小公子。

林真也在她出来的那一刻被惊艳到了,她原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各风格的女子已经不少了,就像刘伶是风情的美,杨家少奶奶是端庄的美,杨家小姐是优雅的美,李夫人是成熟的美,李小姐是可爱的美,这的美却都与面前的这人不同。

面前这人是一让人欲罢不能的美,让人看了还想看。

但是你要说这人眼睛鼻子哪里长得好看,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是觉得舒服,好看。

反正嘴巴鼻子都长得恰到好处,想一想若是眼睛再大一点,鼻子再挺一点,嘴巴再小一点,不论是动哪里,都会破坏这份和谐。

这是一张就算拿到最顶级的整容专家手里,都会让其讨饶的长相。

可等她一说话,林真就发现原来长相还不是她身上最大的有点,声音才是。

“几位久等了。”

林真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这一刻她多少有些理解为什么古代的诗人一到这场合就文思如泉涌了,此刻她的脑海中也频频闪过这十几年背诵过的所有形容美好的容颜、悦耳的声线的那些诗句,恨不得一股脑都倾倒在这位姑娘身上。

“姑娘?姑娘?”玉楼用手帕掩住嘴角,只露出一双含情的双眸好似弯弯的月牙。

玉楼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被一位美貌并不下于她的姑娘看的直了眼,对一名女子而言也是骄傲了。

“真姐!真姐!口水流出来了!”程星无语的拉了她一下。

林真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嘴角,结果自然什么都没摸到,转头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真姐,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很像一个登徒子吗,我真该给你录下来,回头让你自己看看,绝对社死。“就庆幸吧,现在是在这边不方便把手机拿出来,要是在老家绝对会被他损友一下的。

“呵呵!”清脆悦耳的笑声响起,玉楼好笑的看着面前看似姐弟的二人。

两人逗趣了一番,玉楼就在旁边笑眯眯看着,直到敲门声响起,是送果盘的人。

房门重新关上,楼下却传来奏乐声,三人好奇的凑到窗口,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的古风歌舞。

期间遇到感兴趣的乐器或是舞步,就求教一下专家玉楼。

屋里三女连说带聊分外和谐,直到第一个节目表演完了,间歇的时候,林真才有机会喝着茶把她们的来意给说了。

玉楼笑了笑,其实来点她的人有一半都是想获得诗作上的青睐的。

不过等她看到诗作的时候,却无法冷静了。

程星看了看纸上的字迹,诧异的问道:“真姐,这不是你的字啊,你去找谁写的啊?”

林真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她回去的时候找专家写的啊,是国家找来给他们上课的一位教授,她自己的字哪里好意思拿出来献丑啊。

这时候外面的音乐又响了起来。

林真见玉楼沉浸在诗作中,也不打搅她,倚着窗边摇头晃脑的听着,一边还在腿上打着拍子。

看的程星一阵牙酸,趁着林真没注意便和刘楠打起了眉眼官司。

你说真姐这么下去真的不会被腐蚀吗?你看她那享受的样子。

难得来一次,那么多钱都花了,还不得玩个够本啊,不够投入才是浪费好吗。

刘楠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转而和林真一样,投入到对艺术的欣赏中。

程星倒是有些意兴阑珊,楼下的表演刚开始看还觉得新鲜,看了一会也就那样吧,也没有舞美,就是一个光面的台子,几个人在上面跳,他就没见过这么简陋的节目。

不过等舞台上的歌舞伎跳完前奏开始唱的时候,林真他们面色就都变了。

特么这春风楼果然传播神速啊!

几百公里外的庐江才风靡没多久的诗作,郾城已经开始唱起来了,而且还排了歌舞。

他们要是再不想办法,恐怕用不了多久,李诗仙、杜诗圣、东坡居士……的诗全成了张新语的作品了。

气的林真都看不下去了,狠狠关上窗,发出了一声巨响,虽然影响不到楼下的人,却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玉楼惊魂未定的看着林真,“发生什么事了?”

林真见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了,遂问道:“你觉得这些诗作怎么样?”

“堪称绝世佳作,可以流传千古的。”玉楼毫不掩饰的夸赞,随后却面色一变,从中挑出了一张纸,“只不过林姑娘,能不能解释一下,这首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40、第 40 章

林真低头看了一眼, 气定神闲的好像没什么不对的样子看着玉楼:“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目的。”

春风楼里的姑娘果然见多识广,她从李涵嫣那里打听来的诗竟然还不如玉楼知道的全。

林真非常冷静的与玉楼解释了一下他们的来历,和这些诗的关系。

玉楼听的都傻了。

旁边的小姑娘惊呼:“你们说那张新语张公子, 拿出来的所有诗都是抄袭的?而且抄的还都是作古了的人?”

“没错, 这件事我上午已经报给了本地太守,期望能通过官府,向庐江官方传话, 揭破他的真面目。”林真认真的看着玉楼。

后者好像被林真的视线烫了一下似的, 闪躲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诗作, 有些为难, 但最后还是推了过去。

林真诧异的看着她:“玉楼姑娘,这是何意?”

玉楼艰难的把视线从那一沓诗作上面移走,抬头看着林真叹了口气,“不瞒姑娘说,我梳拢在即, 真的很需要这些诗, 如果这些东西从我这里传出去, 能让玉楼身价倍增,不再是那个随便有些钱就能买下初夜的人。”

再说这番话的时候, 玉楼素手轻抬,将身后的辫子移到身前, 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头发,楼里的姑娘,只要做了红倌人就要把辫子梳上去了, 原本她以为今天会是最后一次把辫子梳在下面的,却没想到发生邹山长的意外。

不过没有邹公子, 还有王公子、李公子,总有觊觎她的人能出够价钱。

林真不懂,盯着她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既然如此,那你不是更需要它们吗?”

玉楼摇了摇头,“林姑娘,你不懂,比起成名,玉楼身若漂萍更不敢得罪张公子的靠山。”

其实在看到这些诗的时候她已经相信了林真的话,只可惜有时候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庐江的临江楼,”玉楼见林真他们摇头,便解释道:“其实最初那张公子是在临江楼一诗成名的,他给临江楼写了一首词,名叫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时间张公子与临江楼几乎是传遍大江南北,临江楼成为许多文人梦寐以求一定要来的地方。”

林真很能理解这种现象,就跟中州的黄鹤楼似的,原本它可能就是众多楼里的一座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楼,可偏偏被一个诗人以一首《黄鹤楼》而互相成就,名扬四海,后世千年,数不尽的诗人前去打卡留诗。

玉楼见林真还没明白其中的关系,只好再掰碎了解释一番:“现在临江楼和张公子已经成为了利益共同体,一旦证明了张公子沽名钓誉,那么临江楼也将声名扫地,而临江楼是庐江刘氏的产业。”

其实玉楼这这一番话里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她得罪不起刘氏这么大的家族。

如果没有张公子这一番事,她就算上门跪求也要起码求到一首诗的。

可事实就是,在真相不明之前,只要她帮林姑娘传唱这些诗,就是和刘家作对,到时候刘家追究起来就算是她的靠山春风楼恐怕都护不住她啊。

其实如果刘家追究起来,只要推说不知道这回事,也是可以搪塞一下的,但是玉楼没有这份勇气。

因为她是真的知道内情的,知道与不知道,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辨识的出,真的很难遮掩。

玉楼这番情真意切,林真也能体谅她的为难,无奈的叹了一声。

进门才一个小时,林真三人就从春风楼走了出来,沿途回去的时候,没想到竟然又在另一家青楼门口看到了眼熟的美女。

“奇了,三位竟然这么快就从春风楼出来了,向来进去的人没待到散场是不会出来了。”香君还是倚在门口,原本和她一起站在这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林真几人下意识的顿住脚,扭头看去,“是你?你还没接到客?”

香君翻了个白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有个客想和她进去的,却被她故意放水让给那个小浪蹄子了,其实她也不知道想在这等什么。

不过现在她或许知道了,可能她等的就是一个平等的、不带任何让人厌恶的感情色彩,纯粹欣赏的一个笑容吧。

在春风楼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说实话林真是挺沮丧的,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世家的势力竟然大到这个地步。

她现在很怀疑,就算是让庐江那边的官府知道了张新语抄袭的事,对方非亲非故的能不能愿意和刘家作对,还是说会把这事透露给刘家以换取一些利益。

香君直起身也是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走到林真他们面前,扫视一眼这一行人,摇着一柄精美的桃花扇对眼神闪烁不敢与其对视的程星抛了个媚眼。

“怎么,这一副受霜打了茄子的样儿,我真好奇,你们在春风楼遭遇了什么?“要说兜里没钱也不太可能吧,要被撵出来早就出来了,何必待了半个时辰啊。

林真看着她,突然说道:“姑娘需要诗吗?很好很好的诗。”

话一说完,一阵带着香气的微风吹拂过她的面颊,眼睛下意识的微微眯了眯。

就见面前这个明显长相丝毫不差却比自己还年长的女子微微一笑,“我是歌伎啊,自然需要好诗的。”

林真明显能感觉到,她再说“我是歌伎”的时候,眼中微不可查的落寞,一时冲动,竟把怀里一沓每一首都足以名垂千古的诗作往面前的姑娘怀里一塞。

“那这些,就送给姑娘了,里面都写着作者的名字,希望姑娘在传唱的时候能提一嘴作者就好。“

这一时林真也不知道是什么冲动让她做了这样的行为,可能是刚才走出春风楼的时候那一股子恨不得印它千万份撒的满天下人手一张的愤怒吧。

香君根本没看手里的东西,只是好奇的问道:“这诗是你写的?”

林真摇了摇头,眼神认真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不,是一群非常优秀的作者,我只希望你能把他们传唱下去,让这些好作品不要被小人挂在自己的头上,也不要让它们埋没了。”

听到这话,香君原本脸上故作轻浮的笑容微微收敛,原本她是想敷衍的安慰一下受挫的小姑娘的,可是看着林真认真专注,眼底深处却带着几分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恳求时,她迟疑了。

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诗。

可没想到,瞅着瞅着却看了进去。

林真见她专注的样子,无望中也涌起了几分希望。

不过到底还是害怕她知道了真相就就和玉楼一样退缩了,林真默不作声的就带着人远去了。

里面被玉楼挑出来的诗已经被她拿出去了,如果这位姑娘真的能凭借这些诗作互相成就,那至少能缓解一些她隐瞒风险带来的愧疚感吧。

有的时候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等香君从诗中将自己□□的时候,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香君面容复杂的看着手中的这一首首绝世名作,心情复杂。

她们相识于街头,连双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对方却如此重担交付与她,不留一言就走了,让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打算。

毕竟她们明显刚从春风楼出来,如果这些诗没有问题的话,何至于一脸颓丧的遭了闭门羹。

可是明显那高挑的姑娘又不是为自己扬名,这里面她仔细看了,每一首都是有名的,甚至连人生的大致经历,心境变化都写的很具体,与诗作都能对应上,不像是编出来的。

可偏偏这些诗和人她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真是奇哉怪哉。

等数月之后,这些诗作开始在全天下传唱,而她作为第一个传出来的人名声大噪时,香君终于知道了那人身份,而对方也成了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三人走在繁华的街头,却好像与身旁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程星小心翼翼的用肩膀推了推刘楠。

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要不你去安慰安慰真姐。

你想你去。

可最后到底还是没挺住哀求的刘楠翻了个白眼,快走两步上前,“阿真,你有什么打算?“

林真这一路上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好像进入了死胡同,找不到头绪。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我准备去庐江。”

没错,林真觉得或许刘家会想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包庇张新语,但是他毕竟不能只手遮天,她准备这一路上每经过一座城市,都找人来传唱这些诗。

而且之所以目的地在庐江,也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当初有点想当然了,觉得以墨阳的能力没问题,可是现在发现士族有的时候真能做到很多他们生长在新社会下无法想象的恶事。

所以她还是决定去和墨阳汇合,至少在这件以抄袭为起因的事件上,她应该还是可以出点力的。

况且她就不信了名人滤镜真的能这么厚,事实摆在眼前会一点怀疑都没有。

一听林真竟然要走,程星先不干了,也小跑两步冲到林真面前,“我跟你一起走!”

“你也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要走一起走!”刘楠也急了。

林真一听他们都要跟她一起走,反对道:“外面什么情况暂且不知,你们还是留在郾城安全些。”

程星拉着林真的一条袖子,面容严肃的看着她,“你自己走肯定不能答应,你还能用绳子把我们绑起来不成吗!”

“没错,这些日子我们都勤练不缀,手上功夫不比你差,你都敢只身前往,我们三个臭皮匠还顶不过一个诸葛亮啊。”

刘楠也拉着林真的另一条衣袖,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或许是归属感吧,自从墨阳走了之后刘楠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生怕他们四人就这么一个一个的散出去了。

刚才林真的话可以说把她内心最恐惧的事变成了现实。

刘楠抓着林真衣袖的手指都紧张的有些泛白了。

林真看看左边刘楠眼中泛着泪花,右边程星眼中满是倔强,两人都有志一同的盯着她。

没办法,只好妥协,他们有句话说的很对,还能绑着他们啊?

其实林真也不愿分开,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他们几人待在一起,才能给各自心灵带来归属感和安全感。

见林真点头了,刘楠和程星对视一眼,露出了个真心的笑容。

一路上三人好像又有了目标一样,充满了冲劲。

“真姐,咱们都走了,店里怎么办啊?”

林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才想到啊。”

程星干笑了两声,挠了挠额头。

“而且咱们还要往老家送油币啊。”刘楠提醒道。

这些都是问题,不能说走就走的。

回去的路上,林真也在考虑这些事,不过她对当地的情况下不太了解,先前也考虑过带着大笔油币太不方便的事,但是后来开了店,有了固定的住址,就习惯了把钱存在家里,每天都把一大部分营业额送回去,这样倒也没不方便到哪里去。

但是出门就不行了,现在每天店里的营业额都能有数万,多的时候十多万,若是一个月还没回来,恐怕一间屋子都能填满了,安全上确实是个问题。

三人边走一边想办法,直到程星一语点醒梦中人。

“要是古代也有银行就好了,拿着银行卡走到哪都能提钱。”

林真脚步一顿,脑子里竟有片刻空白。

没错啊,古代是没有银行,可是有钱庄啊。

第二日一早回去之后,短短几天内,再次开了第二次会议。

“我反对!你现在是整个国家的希望,一旦出了意外该怎么办!”一位参会的人员提出反对,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占参会的三分之一。

另外三分之一觉得林真不可能永远在一个城市待着,毕竟郾城这个店现在已经进入正轨了,而所能提供给国家的油币对于整艘飞船的建造而言还是杯水车薪,拓展版图的行为势在必行。

这次出去就当是出去考察市场,而且说到底林真跟国家只是合作关系,他们对另一个世界的约束少得可怜,她能在做决定之前通知大家,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林真当然也可以任性一点不征求大家的意见直接说走就走,可是到底她还是做不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

也正是她这种性格,让另外三分之一的人很犹豫。

这其中也包括吴局。

半晌之后吗,吴局开口,“小林,你和墨阳不一样,不能说走就走,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林真有些犹豫,“可是我担心阳哥他……”

毕竟他一个人出去,如果武器装备用光了,都没有补给。

“小林,你是当局者迷了,也不要小看了墨阳,他就算找不到人,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没有先进的武器防身,但是你不要忘了,他带着那些东西去本来就是降维打击,以他的能力,就算不用热武器,也能应付的来的。“

戴越也跟着劝她:“没错,你才练了多久啊,他都已经捶打十多年将近二十年了,他的能力远远不是你能想象的,你知道吗。”

见林真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吴局趁机提出他的想法。

“而且我想你可以再买一些人了。”

在座的人都对吴局的这句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现在是说林真要不要在没有墨阳的跟随下独自出门的事,跟买人有什么关系。

吴局从前面站起身,踱步到林真身边坐下,“小林啊,要知道你的安全不论是对你自己而言还是对国家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事,为此国家可以放缓建造飞船的进度,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在那个世界建立属于你自己的私军。”

领导就是领导,这一番话说出来,就比刚才那位来的中听,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心动了。

毕竟现在她只有一个店,每次传油币回来,都是单线一对一,这样是很方便,可是日后她是一定要扩展版图的,到时候怎么办,那不成她一直在路上吗,奔波在每个店之间收钱,这样对于她的安全确实是个大问题。

“你说大浏可以豢养私军,这种情况我们国家历史中也是有出现过的,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可能连饭都吃不起,这样的人只有卖身一条路可以走,只要你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能看得见未来的光,再加以人文关怀,想收拢人心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也不用担心背叛。”

吴局就这样坐在她身边,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一点一点的帮她剖析人性,引导她变得更加强大,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很多人都觉得影视剧中的死士很难培养,必须从小养起。

其实根本没那么难,战乱时期的时候大把的人活不下去,这时候世家大族把这些人招募起来组成部曲,也就是私兵,好吃好喝的养着,自然就身强体健,在做一些简单的规范化的训练,拿出去就是比一般人要强很多的死士了。

林真听着吴局给她讲述这些东西,好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其实他们都是社会主义中生长起来的人,每个人到了那个年代之后都多少有些不适应,而且有时候还带着自以为是的怜悯去对待杨册他们。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认可,或者说发自内心的想用那里的规范来为自己带来利益。

当时口口声声的说想改变那个世界,帮那个世界变得更好,也只是一时热血上头,并没有仔细的去想该怎么做。

可是吴局他们不同,林真不在这边的时候,吴局和张教授他们曾经多次开研讨会,今天提出来的豢养部曲的建议,就是他们研究出来的方向。

想改变世界,首先得有人。

其次得发展势力。

人和势力是相辅相成。

两个人、三个人、一百个人都不能组成一个足以影响时代走向的势力。

会议结束后,林真都是有点恍惚的。

因为最后吴局跟她说,自从她在郾城开店之后送回来的所有油币,并没有送到航天研究院那里去,因为常院士和周院长他们一直在研究油币,虽然当初初步得出了一个可以运用在航天飞船上面的结论。

但是如何用,需要用多少,融入了油币之后,航天飞船整体的设计需不需要重新调整……还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考虑,远远不是这么简单粗暴就能决定的。

还需要经过千百次实验,甚至要和现有的所有矿物质、合金全部拿来做实验,才能得出最终的结论。

油币的利用除了航空航天方向,还有哪些方向是可以运用的,这些都需要去研究。

而这些,都是以前的林真所不知道。

而现在吴局把这将近一个月攒起来的油币,统统又还给了她,让她去组建自己的势力。

用吴局的话说,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看着面前的两个150*80*70cm的超大行李箱,林真眼中满是惊叹。

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些日子蚂蚁搬家似的一趟趟转移过来的钱,放到一起竟然这么惊人。

当初她离开县城的时候,一笔大单八万八千八,就装了将近一筐,现在她面前是一百多万。

时间紧张,想一次性弄回去,只能临时定做了两个能有多大就有多大的超大号行李箱,就这还没装下呢。

身后还背着一个至少五十斤的超大包。

就这样以一个极度夸张的姿势,林真出现在刘楠和程星的面前。

“这……这是……什么情况?”程星长大的嘴巴都能把他自己的拳头塞进去了。

刘楠也惊呆了。“你是去上货了吗?”上次这么夸张还是快开店的时候。

但那是也是分了好几天搬的,并没有一次性转移这么多东西。

林真急忙把手从箱子拉杆上松开,把大背包放下,落在地上竟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这些都是钱,吴局把我送回去的油币又还给我了。”把吴局的决定跟他们转述了一下。

“啊!那之前不都是换成老家的钱给你存到卡里了吗,你进货都花了不少啊,这一下怎么算的?”刘楠没想到吴局竟然让她买人带着一起出去。

别说,这么一提,她倒是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要不然,一想到他们还像从鲁城来郾城的一路上那样,偶尔为了等林真穿越,就要露宿荒野,心里就直打怵。

“所以啊,我欠钱了,这些都算是欠了国家的,我都打欠条了。”说到这林真也很无奈啊,说能想到是这么个走向。

忙活一个多月,结果还欠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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