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白月光求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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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路德维尔舰上。

“少将,你醒了?”

谭小凡只比谢里尔早清醒了几分钟。他还在看星网手环,把离开这段时间现实里发生的事速速过了一遍,还未看完,就听到营养仓那里倏地传来一阵水声。

谢里尔竟没有按营养仓的关闭按钮,直接打开了上面的舱门,坐了起来。谭小凡站在侧边,只见到绿色的水珠从他的肩膀上滑落,银色的长发也湿漉漉的,贴着头皮。他吐槽着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无端的,又想起许愿池里谢里尔的模样,小时候的谢里尔可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越长大越顽固,越不可爱了。

谢里尔没有回话,他双眼紧闭,刚刚雄虫殿下对着他毫不留情地用精神力攻击,虽不致命,但也是一点不客气的,他眼下头还是像针扎一般。

谭小凡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大毛巾,递给谢里尔,试探着又唤了一声,“少将。”

不是谭小凡没眼色,只是依谢里尔的性子,不是残废了,谢里尔自己的事他都不会假手于虫的。

谢里尔接过毛巾,攥在手里,他似乎状态不太好,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睁开过,过了好几秒,才道:“去走廊看看,有没有其他虫在。”

谭小凡很快回来复命,“回少将,没有。”

“他果然离开了。”

出乎谭小凡预料的,他觉得谢里尔的声音里还有些怅然若失。

谭小凡仰头望天花板,不是他不想走,只是路德维尔舰就屁大点地方,这么几个虫,他又能跑到哪里去?谢里尔总不能现在叫大家排排站,他来检查吧?

等再下一站登陆?

或者回到第三军团的军舰?

谭小凡只觉得后者还有一点可行性,最怕的就是谢里尔故技重施,让路德维尔舰停在原地,再去乌托邦唤虫来检查。茫茫星海里的一架星舰,不着天,不着地的,那他是实实在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过在意识海里发生的事也让谭小凡多了几分打算,谢里尔与乌托邦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般好,甚至……

不到万不得已,谢里尔都不会主动联系乌托邦的。

谢里尔缓过来些后,即刻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14个小时。”

谢里尔:“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莱昂纳尔殿下通过空间跳跃点后有发出一段信息,我们暂时还没有破解。不过2个小时候后,疑似红心星盗团的星舰出现,接走了那架救生舱。我们的机甲追丢了。”

几架追击的机甲都被打残了。

消息糟糕,谭小凡以为会等来谢里尔的嘲讽的。没想,谢里尔直接道:“不必再管他,勾结星盗,与虎谋皮。我们这次任务失败了。后续乌托邦会直接接手的。”

谭小凡的心微微下沉。

他忍了几分钟,没有忍住,不死心地问道:“少将也受了伤,我们回军舰吧。”

谢里尔看了他一眼,银色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亮得像是能看透虫心。谭小凡下意识想往后退,却生生止住了脚步,面上也是一片关切少将身体的拳拳之心。

谢里尔道:“星舰上可能还有其他逃犯。”

刚才打得不够狠,没把谢里尔打失忆了,谭小凡了无生趣、生无可恋地想。谢里尔又问:“那管雄虫殿下的信息素哪来的?”

谭小凡:“我在莱昂纳尔殿下之前居住过的舱室找到的。”

“是么?”谢里尔悠悠问道,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谭小凡没有隐瞒,也实在瞒不过去。欲盖弥彰,等谢里尔知道,反会显得他做贼心虚。

“我本来还怀疑过你。”

“啊?”谭小凡被谢里尔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犹如二百五般的神色,一半是演的,另一半却是真的。他一直觉得谢里尔把他调到身边做副官十分蹊跷,但他要是从那时候就怀疑他是雄虫,他也实在是不敢信。

谢里尔却提到了另一件极其久远的事,“你还在学校读预科的时候,遇上的莱昂纳尔的那个案件,你还记得吗?”

“当然。那是我第一次上乌托邦看直播,见到雄虫殿下。”谭小凡声音低低地说道。

“我认为你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他虫的棋子,就拦了第二军团对你的邀请,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谭小凡就差没把头摇得跟个陀螺一样了,现在说想去第二军团还来得及吗,他只差没剖心表忠诚了,“能做少将的副官,这是多少军校毕业生的梦想。”

“那就好,”谢里尔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尖刀小队,做机甲战士。等这次回去,你通过考核,我会给你申请一架A+级机甲。”

“多谢少将抬爱,”谭小凡总觉得谢里尔话里有话,他问道:“少将,你现在不觉得我还是棋子?我当然不是棋子!就是说,我可不可能不小心着了其他虫的道。”

比如不小心变成了雄虫啥的……

谢里尔把身上的水珠擦干,从营养仓走出来,穿上军装,“不,你跟雄虫殿下应该没什么关系。雄虫殿下厌恶提取信息素,更厌恶信息素被售卖。甚至在乌托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不能与雄虫殿下讲这件事的。老师们会在雄虫殿下接近成年时开始,在不危害他们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进行信息素的提取,告诉他们这是体检的项目之一。”

谭小凡挑眉。

他想,如果是莱昂纳尔,又或是尤斯塔斯·康纳在这里,定是要指着谢里尔的鼻子骂,把雄虫当傻子,还要吸雄虫的血,吃雄虫的肉。他更是想到了雄父,虽然檀越从未提过,但不提,也是一种态度。

他垂眸,已在心中做下了决定。在与第三军团的军舰汇合前,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抓住每个可能离开的机会。除了像莱昂纳尔驾驶救生舱,是不是还有其它可能……

谭小凡、谢里尔的通讯器同时响起。

谢里尔直接把他的打开。

“少将,你醒了?”看到通讯器上的提示,吉米也很意外谢里尔少将这时就苏醒了,比他预计的时间少了整整一半,他也十分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搅少将休息,但,“有件事必须要你来做决定。”

“讲。”谢里尔道。

吉米一口气说完,“莱昂纳尔殿下在红心星盗团上,他主动联系了我们,说在路德维尔舰上有个雌虫,是他的雌侍,他很喜欢,叫我们给他送去。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却说,你之前曾告诉他,星舰上还有位雄虫殿下,他说这时不能放任何虫离开。”

谢里尔看了谭小凡一眼,问道:“那个雌侍在哪?”

吉米:“现在就在舰长室里。”

“我即刻过来。”

谭小凡看谢里尔戴上军帽,银色的长发垂落,除了眼底下的青影,十几分钟前的狼狈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谢里尔又变成了第三军团最年轻的少将,那个俊美无俦的军雌。谢里尔都已经要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

谭小凡的手掌撑在椅背上,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

会。

“你接连战斗,精神力也受了损伤,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谢里尔说完便离开了。

谭小凡松了口气,整个虫都瘫坐到了椅子上,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谢里尔是个体贴的上司。也到了这刻,他才有空想莱昂纳尔的话,莱昂纳尔肯定是没有雌侍留在路德维尔舰上的,即使有,过段时间等风平浪静了,再悄悄联系,也比现在大张旗鼓地把虫要过去要好。

那瞬间,他也像路德维尔舰舰长一般,以为莱昂纳尔会指明要他。

幸好虚惊一场。

莱昂纳尔的举动是在向他表明自己平安吗,还是帮他转移注意力?

那可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谭小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救生舱的紧急按钮上,只要连按三次,救生舱就会直接弹出。只是这会与莱昂纳尔离开时不同,没有星盗的牵制,孤零零的救生舱在星海里就是一个靶子,一炮下去就会机毁虫亡。

还需要其它后手。

还是先熟悉下操作台吧。

谭小凡按了下紧急按钮,正计划检查救生舱,就发觉操作台毫无反应。

不会吧,他在心里嘀咕。

下一刻,他最糟糕的预感应验了。

该死的谢里尔,不知是怀疑他,还是预防星舰上可能存在的其他雄虫,他离开前顺手锁了救生舱。

……

路德维尔舰上的舰长室。

舰长室里除了舰员和第三军团的军雌,只多了一个唯唯诺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的年轻清秀亚雌,谢里尔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把视线投向了主光屏。

光屏上最醒目的是把红色的高背沙发,莱昂纳尔坐在上面,一手拿着红酒杯,一手放在翘着的二郎腿上,看起来惬意极了。

谢里尔与他不熟,在乌托邦时也只有过几面之缘。此刻,他看着莱昂纳尔,冷声道:“别逃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第62章

莱昂纳尔正在絮絮叨叨地讲着他离开乌托邦后的生活——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室里,几块光屏都被调出,呈现出莱昂纳尔的影像。

路德维尔舰与红心星盗团都开了视讯,在光屏中彼此的舰长室都一览无余。路德维尔舰的舰员也好,第三军团的军雌也好,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莱昂纳尔殿下的话语,听他说离开乌托邦后怎么在一个高等星球潜伏下来,又被追击,不得不去了一个低等星球,再怎么一步步组建红心星盗团。

没有雌虫开小差,这可是与殿下视讯啊。

谢里尔心中不耐,也隐隐有些不安。

在听到莱昂纳尔扯到某个星球的特色小吃重油重盐但他非常爱的时候,他的不耐烦已经快到了顶点。但谢里尔没有切断通讯,他们暂时不可能追回莱昂纳尔,大段的扯淡里透露出的信息会比预想的多许多。这有利于他们的后续行动。

他该绝对的理智。

倏然,谢里尔推开舰长室的门往回走去。

“少将?”

“谢里尔!”

第三军团的军雌与莱昂纳尔先后出声,谢里尔回头,却只是看向莱昂纳尔,“你们先前认识。”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你们?

除了虫老成精的路德维尔舰舰长,在场的其他雌虫都还是一片糊涂。

莱昂纳尔正要信口开河,但隔着光屏,隔着无数星海的距离,对上谢里尔的眼睛,他像是被凶恶的野兽盯上了,蓦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勾结星盗,找死,是乌托邦的事。在这之前,也只是乌托邦的事。”谢里尔道。

别来惹他。再得寸进尺,就不止是乌托邦的雌虫来追捕了。

莱昂纳尔后背紧紧地靠到了沙发椅背上,只觉得寒毛都竖起,他听出了谢里尔的未尽之言。他从不敢小觑谢里尔,他出身乌托邦,了解雄虫,也是第三军团最年轻的少将,不日也极有可能成为虫族的顶尖战力之一。

也不知道这次的事会不会牵连檀越殿下的幼崽?

莱昂纳尔绷直身体,心中忧虑,但个虫有个虫的命,他已对一切无能为力了。

通讯器响起,谢里尔接通,“少将?”还不待那边再多说,谢里尔边往来时的路走,边直接问道:“我们的机甲在哪里?”

吉米道:“都在我们身边,空间纽里,哦,少将的机甲在维修处,应该是谭小凡收起来了。”

谢里尔直接挂断了通讯器。

不会的,他没法离开这里,他心想。

但他心中的忧虑始终挥之不去。

“咔嚓——”

一个极其细微的响声在前方响起。路德维尔舰走廊上的照明灯悠悠地亮着,一切都好像与几分钟前一模一样。“咔嚓——”又是一声轻响。

谢里尔的身影骤然加速。

星舰走廊尽头,救生舱的舱门正在缓缓关闭。

“谭小凡!”谢里尔喊道。

可救生舱里的雄虫恍若未闻,只是专心致志地站在操作台前,他专注地看着慢慢升起的光屏,再也看不到其它。

“磅——”的撞击声吸引了谭小凡的注意,他侧过头,看到最后时刻进入救生舱的雌虫。因为完全没有收力,他直接撞到了营养仓上,把营养仓都撞碎了。

下一刻。

救生舱的门彻底关闭。

同时,它也弹出了路德维尔舰,飘荡到了星海中。

谭小凡默默地在操作台上设置,开启自动驾驶系统,虽比虫操作要笨许多,但也比他乱来好。谭小凡以为他会听到谢里尔的怒斥当伴奏的,但没有,从头到尾,谢里尔都一字未说。

自动驾驶设置完成,比谭小凡想象的顺利。

救生舱上还有谢里尔,也不知道卢西恩、吉米他们对这里的事了解多少,但总不会一炮轰过来。从这个角度讲,谢里尔的到来还是利大于弊了,谭小凡苦中作乐地想。

谢里尔一直不说话,谭小凡受不了这般沉默,先问道:“你之前就有猜测?现在确定了?”

谢里尔却只是看着他。

银色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谭小凡看着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心里却在打鼓,右手也忍不住摩挲着空间钮。

“那架机甲破损率已经超过40%。如果你不想出了舱门爆炸成一朵火花,就不要开启它。”谢里尔的声音冰凉、毫无温度。

谭小凡握住空间钮的手紧了紧,他的计划谢里尔了如指掌。他没有打算学莱昂纳尔驾驶救生舱,拾其他虫用过的招,多半就不会好用了。再者,救生舱的速度太慢,也没有战斗星舰能接应他。

他计划,悄无声息地开走救生舱,有檀越当年留下的黑卡黑进路德维尔舰的系统,舰长室最快也要4分钟后才发现异常。这时候救生舰已经离开了路德维尔舰的光学扫描范围。

救生舰自动行驶即可,他会驾驶机甲离开。等到路德维尔舰上众虫反应过来,再追上他的几率不足20%。

这个概率足够他冒险了。

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谢里尔会回来的这么快。

“谭小凡,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会给你申请A+的机甲。你想做机甲战士,这不是你进军部的目的吗?”

“原来你一直知道?”谭小凡挑眉,语气嘲讽,这完全就是对上司的不满了。

而到了现在这会,谢里尔也不再上他的上司了。

“不,”谢里尔罕见的解释了,“我之前是有猜测过,你可能与莱昂纳尔有关系。但……直到到厄运池,我再次想起来,我才知道你是。”

谭小凡清楚他误会了,他直接道:“我说的是机甲。”

“少将该知道吧?做你的副官的每一天,我都挺想退役的。”

撞碎了营养仓,有些碎片扎到了手掌上,谢里尔斜倚在墙边,拿了镊子正在一点点把碎末取出,手上的伤相对心上的烦躁简直不值一提,他道:“军部有军部的办事流程。”

谭小凡这时才后知后觉,谢里尔提出申请A+级的机甲是在安抚他。希望他不要妄动?然后呢?留下来吗?

“嗯,需要军功的时候可以把麾下的机甲新兵交上去。”

当做储备粮。

“不会,”谢里尔飞快说道,他的头往后仰了一下,银色的长发因为连日的战斗疏于打理,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说不上此刻他与谭小凡谁更狼狈一些,说不上到底谁在被追捕。他也诧异于自己的第一反应,“至少在你结束虚弱期前不会。”

“滴滴滴滴滴——”

尖锐的警告声打破了两虫的对话。

“救生舱的能源告罄。”谭小凡很快判断出问题,喃喃说道,“在这等着呢。”

他这会连恨谢里尔的心情都没有了,凉凉地说道:“你想要第三军团追捕我回去?送回乌托邦?还是直接关在军部,被定期抽取信息素?定期……进行服务?”

银色的羽睫落下,谢里尔的睫毛轻颤,“你怎样才能相信,我从未想过害你。只是过去无数的事例都证明,雄虫殿下无法独立在外生存。”

让谭小凡恼火的是,他能听出谢里尔这话里有几分真心,他又感觉到头疼了,一阵一阵的,“那不巧,你可能又要害死一个雄虫了。”

“什么?”

“我给救生舱开了隐匿模式,”成年礼后的虚弱期比谭小凡预想的更加难熬,身上的力气也被逐渐抽走,他只觉得神志也快不清明了,“离开路德维尔舰时,我还用黑卡屏蔽了信号。他们如果现在还没到,估计再找不过来了。”

“黑卡是什么?”谢里尔这次的询问没有得到答案。谭小凡早已站回操作台前,背对着他,这不是对他表示信任,谢里尔蓦地明悟,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谭小凡身后,只是轻轻在他的衣袖上抓了下,谭小凡就直接往后倒了下来。

谢里尔半跪下来,环住他,“谭小凡?小凡!”

他手指背触到谭小凡的额头上,烫得灼虫。

“你发了高烧,”谢里尔很快做出判断,“我们不能待在这儿了,你需要医师。”

“不……回去……”

眼睑合上,那双漂亮的、黑黝黝、充满生机的眼睛看不到了,但从谭小凡攥着他衣袖的手,谢里尔知道他还清醒,还没有失去意识,他觉得他好像漂在星海中,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回乌托邦,不回第三军团,你能保证你能活下来吗?”

“我会活……下去……”

声音低得轻不可闻。

“那我们也不能留在这儿,需要找个生命星球。”谢里尔说完,没有等到反对。他低下头,谭小凡已经昏迷了过去,即使在昏睡中,他也紧蹙着眉心,很不安的样子。

这时候强行把他送回乌托邦对他也不一定好。

营养仓刚才已经被他打碎了,连这点安慰剂也无法使用。谢里尔把他的军装脱下,铺在地上,小心地让谭小凡躺到上边。

从头到尾谢里尔都面无表情,他不愿去思考,他做下这个决定除了谭小凡的要求,又有几分是他自己也想——想陪他度过成年礼。

他在星图上找到了一颗低等星球,选定。

再过半天,救生舱就能着陆。

第63章

谭小凡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一个装修朴素的石屋里。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大片的玉米地,和灰蒙蒙的天空。

“这是哪儿?”看到谢里尔推门走了进来,谭小凡问他。

谢里尔把一杯温水和一粒小药丸递给他,“退烧药,不一定有用,聊胜于无。”

他目不转睛地看谭小凡把药吃了,面无表情的,“你真的吃?”

“嗯?”谭小凡不懂他的脑回路,“不是你给我的吗?”

“不在军部,不在乌托邦,也没有家族庇护,你应该对其他雌虫更加警惕。比如已经开封的东西,其他雌虫递过来的不要吃。”

“可是是你拿来的。”除了你,也没其他雌虫知道我的身份了。谭小凡无语。

谢里尔说不清他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滋味,酸涩中沁出了微许的甜,“我们现在在一颗废弃的低等星球。这里没有合规的星港。”

谭小凡了然。

虫族在大规模的扩张期间,根据星球的发展潜力分了三六九等。低等星球都不做长远规划,随意星球上的企业主进行工业化,把环境破坏得一塌糊涂后就废弃。这种星球后来连星港都不建立了,倒不是虫族缺这个钱,是防止星盗把这些小星球当作一次性补给站。

然后低等星球上驻军的预算也可以砍了。

这架救生舱登陆,不说星球上的虫有没有能力监测到,即使侥幸监测到,也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感觉如何?”

“使不上劲,头疼。”谭小凡生怕他再来一句说教,不要把真实的身体情况告诉雌虫balabala的。

谢里尔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

“柜子的抽屉里有两支能源枪,这儿一般不会有虫来,但以防万一,你留着防身,”谢里尔拿出空间钮,估计是准备拿那架快报废的机甲出来当代步工具了,在军部的时候很多军雌可都是拿机甲当老婆的,也不知道谢里尔的“老婆”对主人拿它当悬浮车用有何感想,“雄虫成年礼后的虚弱期通常在3天到5天之间,会比较难熬,我去城区给你找两支高级舒缓剂。”

“不用这么麻烦,”谭小凡觉得在这样半废弃的星球能找到舒缓剂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求品级?“帮我找个雌虫吧。”

只要是生命星球上都是不会缺虫的。

谢里尔准备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

“什么?”他怀疑他听错了。

谭小凡没有想到成年礼会提前,但也不是一点相关的常识都没有。雄虫成年礼的时候,如果有有经验的雌虫陪着,会好过许多。

他懒洋洋地靠在床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相对亚雌,我还是更偏爱雌虫一点。好看一点的,机甲操作成绩不能太差,我不喜欢笨蛋。如果他在其它方面很有魅力,后面这条能适当放宽。你不会强迫虫吧?也要对方愿意才行。”

雌虫都是二百五。

偌大个星球总能找到个合意的。

谭小凡觉得,这至少比高级舒缓剂好找。

谢里尔的声音骤然冷淡了下来,“我以为你很排斥雌虫。”

“没有。”即使谭小凡刚穿越的时候,对虫族神马的有点畏惧,都过了十几年了,潜移默化的,他早已接受他未来伴侣的性别了。只是他特别的身份,以及他从小的经历都告诉他,在虫族他不可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也不可能拥有长期稳定亲密的关系。

他已经对相关的一切不抱期望了。

“去乌托邦怎么能跟在这里一样?在这里,他需要我,我需要他,我们‘情投意合’。在乌托邦,他花了钱,我不得不去见他,这叫什么?我是一件货物吗?”更难听的话谭小凡说不出口。

即使有时候他真切地觉得乌托邦是个大型的、奢华的青楼。

而登上乌托邦的雌虫都是有特殊需求的抖M。

他们拼死挣下高额的军功、无尽的星币,却还要跪下来,求雄虫享用他们的财富,他们的身体。

但他们至少是有选择的。

就像谢里尔,一副眼睛长在天上的鸟样,他若是不想去乌托邦,谁都不能逼他。但要是哪个乌托邦的雄虫不直播,那真是捅破了天了。

有选择和没有选择,到底谁更尊贵?

谢里尔拿着空间钮的手很紧,指节都隐隐泛白,“那为什么不找我?”

谢里尔这话说出口,两个虫同时都怔了一下。

谭小凡下意识地道:“别开玩笑了。你迟早要带我回乌托邦的不是吗?”

谢里尔是说在他虚弱期结束前不会送他去乌托邦,可不代表会允许他永远留在外面。谭小凡从不敢忘记这一点。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觉得……”谢里尔闭了下眼睛,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谢里尔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其它动作,只是专注地看着他。谭小凡没有管他,头疼,身上也因为发烧忽冷忽热,看着虫都快有虫影了。

“这样的低等星球是不会有殿下要求的雌虫的。”

“如果殿下愿意回乌托邦,我甚至可以为您操持,帮您办一场选妃。”不,他不会这么做的。

谢里尔第一次发觉自己是这般口是心非,死到临头了,还不肯认输。那些情深似海的话,那些雄虫喜欢的甜言蜜语,他根本说不出口。

最开始是因为他的优秀,不愿意他因乌托邦雄虫的破事被埋没,所以才把他带到身边,做副官;后来他待在身边,觉得十分有趣,特意逗他;再到后来,他不愿深想,一遍遍洗脑自己,就是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攥在手心里的空间钮被松开,一直陪伴他的机甲被放到了柜子上。

他朝前走去。

朝一条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走去。

“殿下不如看看我,我是同龄雌虫中最出色的。即使是在这个时代,我也会是最好的雌虫之一。”

银色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梳理过,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给它洒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剑眉星宇,无愧他是乌托邦很多雄虫的梦中情虫。即使是谭小凡,在初次见他的时候,也因他俊美无俦的外貌失神过须臾。他当时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优秀的军雌该多好。

他没有想过谢里尔会成为他的伴侣。

他没有办法给雌虫一个正式的承诺。

而这样骄傲、矜贵的雌虫注定不该与他露水情缘。

谢里尔走近,第三军团制式的长靴包裹住他修长的小腿,从治疗仓出来后新换的军服没有一丝褶皱,他还记得谢里尔在治疗仓里的模样,若隐若现的……毕竟性别不同,他没有多看。

但谢里尔从治疗仓出来,水珠划过他湿漉漉的、形状好看的腹肌……

当时完全没有其它想法的某虫,此刻回忆起那一幕,不禁脸上一阵薄红。

他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雄虫了。

这个念头在谭小凡的脑海里一闪而逝。

他想,谢里尔当时可真是表现给瞎子看了。

“感觉难受吗?”

谢里尔半跪在床边,微仰头,才能看到谭小凡的神色。他伸出手,想去探谭小凡的额头,动作却停在了半空中。他的身份现在不同了,他不能逾距,他不想让谭小凡感觉受到强迫。

“不,”以为被戳中了内心小九九的谭小凡下意识想否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谢里尔说的话,“哦,是,还在烧。”

只是发烧罢了。

“不是乌托邦说的吗?要年长点的雌虫,有经验的会更好。嗯,能带来一次不错的体验。”谭小凡错开眼,不敢看他。

“这个时候能不提乌托邦吗?”谢里尔硬邦邦地回答。

哈。

谭小凡想嘲讽的,但他觉得他的意志正在节节告退,瞎几把乱说:“我也没有经验,需要有雌虫引导。”

“殿下,在学府时我所有的科目成绩都是第一,军部的机甲操作比赛我也没有拿过第二……”

谢里尔从未想过他会向一个雄虫殿下推销自己。以前从未想过的点,无论是天生就让雄虫喜欢的外貌、身材,还是他为了前途付出的努力,他都希望能够成为自己的竞争力。他以往厌恶雄虫的肤浅,此刻他却觉得自己才是整个星海最肤浅的虫。

他没有这样烦躁过,他根本不清楚谭小凡喜欢什么。

他喜欢什么样的雌虫。

“殿下,虚弱期至少还有3天,请相信我的学习能力,还有举一反三、推成出新……”

“别说了。”谭小凡差点就喊出来了。

谢里尔嘴唇有些发白。

谭小凡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认命地、不再抗拒地把头靠了过去,倚在谢里尔的颈窝处,是他非常喜欢的、清爽的味道。他轻轻蹭了蹭,滚烫的额头触碰到微凉的皮肤,舒服得想喟叹出声,感受到相贴的雌虫一动也不敢动,谢里尔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淡然,他很紧张,手抬起,却不敢环住他。

谭小凡有点欢喜,又有点遗憾。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相识的,该有多好。

如果谢里尔不是乌托邦的卫道者,如果他的目标不是远离乌托邦的一切,该有多好。

他的手顺着谢里尔的腰线,扯开他的军服,从军服的下摆进去,摩挲着他劲瘦腰身,只使了一点力,就感觉到雌虫配合着他的动作,被他带到了他的大床上。

第64章

天空逐渐被灰色的幕布笼罩,白色的薄纱窗帘因着没有关好的窗户被风吹得犹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谭小凡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谢里尔有力的大腿分开,身体微俯,像是把他笼罩住了。

他想指责谢里尔,但连借口也无。

因为他的手这会还贴在谢里尔劲瘦的腰身上,肌肤相贴,一丝一毫的阻碍也无。而且手感该死的好。

谭小凡只想发烧烧死算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感受到谢里尔带着热气的、略微急促的呼吸。

他比我还要紧张。

这个念头倏地升起,谭小凡的心也在那一瞬安定了下来。

他没有拒绝自己的本能,右手逐渐往上移,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手有点热,触手的皮肤却像软玉般温凉,让虫感到十分舒适。谢里尔也表现得极其纵容,甚至说得上温顺。谭小凡从未见过谢里尔的这一面,也不觉得其他虫能见到,他感到欢喜和满足。

在这一刻,大约他们也是心意相通的。

谢里尔像是也感受到了什么,往前凑了一点,想要吻他。谭小凡的身体却比理智先一步反应,转过了头去。

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边。

手下的雌虫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般,谭小凡说不上刚才为何会躲开,也说不出这时他和谢里尔谁更尴尬。

没有哪个正常的雄虫在这刻还能铁石心肠,谭小凡自然也会心软,也会想要谢里尔高兴。但他的确没有想过还要哄雌虫,也不大会。

他直觉这个时候不该解释。他讲得再花团锦簇也未必能哄好,不如直接做下去。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谢里尔没有再动作,只是任由他把他的外套丢到地上,耐心地一个一个解开白色衬衣的扣子。

“谭小凡?”

“嗯?”

谢里尔轻声问:“这个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嗯,”谭小凡专心致志地在跟最后一个扣子奋斗,像是在实验室里攻克难题,他有极限的专注、无比的耐心,像是它比谢里尔本身更加诱人。一道奇怪的前菜?谭小凡只觉得他发烧快烧糊涂了,“是我雄父给我取的。”

他环住谢里尔劲瘦的腰身,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谢里尔感受到有吻落到他的锁骨上,有声音像是从他的心上响起。

“不是假名。”谭小凡轻声道。

白色的衬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谢里尔身上,很好看,但……谭小凡毫不犹豫地把它扯掉,一块丢到地上去了。

宽肩窄腰,肌肉的线条流畅,形状美好。可惜天愈发暗了,谭小凡分神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但被谢里尔按住了手,“不要开灯。”

谭小凡不解,但没坚持。

在黑暗里,他凭借记忆,把皮带解开。“哐当——”一声,又被他砸到了地上。

冬日里的天真的黑得极快。

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是谁?”

谭小凡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答:“谢里尔,”犹豫了一下,“还是你喜欢我现在叫你少将?”

“不是。”谢里尔微喘着气。

他很快就被夺走了心神,那些想要说的话都被淹没了。

“进不去……”谭小凡觉得他要烧得更厉害了,精神力拔高后的余波还在不断地刺他的脑壳,让他糊里糊涂的,如果他还是清醒的状态,这些话他是绝不会说的,“我不会,你帮帮我,少将……”

……

“谢谢少将。”

“这个时候不要提军职,”谢里尔都要恼了,“也不要这么有礼貌。”

“好。少将,”没过了两分钟,处于虚弱期的某个雄虫就像是忘了一般,又提出新的要求,“能不能放松一点……太紧了……”

他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句,“弄疼我了。”

……

“嗯,”他满足地喟叹一声,“这样就好。你一下就理解了,学得真好。”

……

谭小凡与谢里尔换了一个位置,刚才的体位太不好发力了。虚弱期带来的疲惫逐渐消散,像是有力量有雌虫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多余的精神力倾泻了出去。

平常硬邦邦的军雌也变得柔软起来,像是一个面团,他想把他摆成什么样的姿势,就能把他摆成什么样的姿势。无法言说这样的快乐,就像是他幼崽时得到的第一个玩具,他兴致勃勃地拆卸它,没日没夜的,不知疲倦的。

他完全忘了自己还处于虚弱期。

所有的负面影响都像是被转嫁了。

“你哭了吗?”有水珠落在谭小凡的手背上,他心上一紧,想要温柔一些。

谢里尔依旧没有回答,只有断断续续、www.youxs.org。不愿意开灯,不愿意说话,谭小凡恍惚都要以为之前主动献身的是他了。

“是我太不努力,你不满意?”谭小凡从没觉得他的性格有这样恶劣。只要谢里尔不拒绝,他就愈发努力地耕种。他是如此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谢里尔永远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但这也在所难免。

他以前也想象不出他自己在床上是什么模样啊。

他还以为他永远不会找雌虫呢。

……

很久以后,谭小凡只觉得外边的天空亮了两次,又暗了两次,他才听到谢里尔再唤他的名字,“谭小凡?”

“嗯?”谭小凡的手虚搭在他的腰上,懒洋洋的。这几日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做一些他喜欢的事,饿了就把谢里尔之前囤给他的营养剂拿出来吃了。有的时候不高兴了,他就一点也不分给谢里尔,听谢里尔失神地喃喃唤他,“雄主。”

他才好像良心发现一般。

实足的恶霸。

这会恶霸十分的餍足,也就极有耐心听谢里尔说话。

谢里尔这时的嗓音有点哑,“你快活吗?”他最初不出声,不是矜持,是军雌习惯性的忍耐。只是如果谭小凡喜欢,他自是想要他欢喜的,他微眯着眼,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我让你感到快活了吗?”

“嗯。”谭小凡应道。

情不知所起,谭小凡是从不信雌虫的情谊的。

但在这刻,他相信,他信此刻谢里尔是喜欢他的,是爱他的。

他往前凑了一点,与谢里尔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吻。

谭小凡很少有过这样的清晨,睡到自然醒,不需要出早操,也不需要做伪装。“真好。”他感慨着。哪怕过了虚弱期,他也想赖床,他也不想去思考今天是否还要做其它事。

白色的床单遮住了大半春光,但他还是能看到谢里尔精致的锁骨和上下滑动的喉结,他曲起手指,慢慢地挠着谢里尔的下巴,很喜欢他的反应。

无关爱情,纯粹欢喜。

天长地久有时尽,只此朝暮,亦是永久。

“为什么不看我?”谭小凡问道。

谢里尔半垂着眼睛,这些天他的消耗比谭小凡还要大许多。

白天他们大多时间在睡觉,晚上才活动,昼夜颠倒,夜晚谢里尔也不喜欢开灯。总不会是因为讨厌他吧?谭小凡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嗯?”谭小凡又问,“睡着了?”

谢里尔没有睁开眼,伸出手,顺着谭小凡的眉眼,抚上他的鼻梁,落在唇上,再勾勒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雄主。”他喃喃道。

谭小凡没有反驳他。

谁会在床上反驳情虫亲昵的称呼啊。即使他不能说是谢里尔的雄主,还缺一层法律的认证。他们这会也只是有实无名的野鸳鸯。

“骨骼是不能改的,但是皮相可以。”

“我记得雄主在厄运池的模样,小雄虫殿下长大后,定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会更好看吧?

但他没法真正地看见。即使他们已经如此亲密无间,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但他清楚,这只是表象。他或许永远无法得到信任,永远会被挡在一墙之外。他再是不愿,也不会轻言让谭小凡揭下面具。

“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是张其他虫的脸。”

不是不能开灯,是害怕看见。

是往后无数个日夜,如果回忆,不想记起的都是其他虫的模样,

有点冷。

谭小凡的手又收回了白色的被单之下,握住了一个敏感的地方,手指恶劣的画着圈。他心虚,却又无法改变的时候,就会想要把这种不快转嫁出去,让其他虫更是不快。他看这个漂亮的雌虫眼角沁出泪,修长的脖颈仰起,露出最脆弱的地方。

他的手像是完全掌控了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情绪般。

谭小凡心却因谢里尔的话,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蓦地变得无比的冷静。

他想,如果谢里尔死在这个时候,死在这个谢里尔最快乐的时候。即使有虫猜到第三军团军雌谭小凡的真实身份,也会因为对他的不了解,没有证据,只能进行小范围的追捕,甚至连小范围的追捕都不会有,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这几天只是意外,他们本就是猎物和捕猎者。

谢里尔形状好看的银色眼眸半张开,渐渐失去了焦距。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往常清冷的声音这会却格外的软和,“雄主,过几天再继续吧。”他真的有点承受不住了。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往一边躲开,而是像个小动物般,一点点地靠近另一个热源。

“好啊。”谭小凡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听到了他做出的承诺。

第65章

在遥远的过去,谭小凡都不太记得具体日期的某个午后。

穿越到虫族还不足两年的谭小凡坐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楼下街道上郁郁葱葱的大树,还有叽叽喳喳结伴去郊游的雌虫幼崽,又瞅了眼冷冷清清独自在摆弄一大堆零件的檀越。“雄父。”他喊了一声。

“嗯?”

“星海这么大,但只有我和雄父两个一起,雄父会不会觉得孤独啊。”谭小凡的手撑着下颌,无聊发问。

“谁说我们两个会一直一起?”檀越正在加工一个小零件。这个部件属于管制部件,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实名购买。这会,他只分出两分精力回答小雄虫的问题。

“啊?还会有别的虫吗?”比如那个未曾蒙面的雌父。

“雄父也只会陪伴你一段路。在星海里,更远的路,你都要独自走下去。”

“那如果我觉得寂寞呢?”谭小凡向往永不停歇的、自由的旅行,却又隐隐恐惧这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旅途。

“你当然可以选择伴侣,我拦着你了吗?”

你跟雌父前车之鉴啊。雄虫幼崽黑溜溜的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他什么也没说,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檀越看了他一眼,没说他,只是道:“选择对的雌虫是一回事。怎样维护爱情,长久的相伴是另一回事,我对此也一知半解,没什么好教你的。”

“你是那个对的雌虫吗?”谭小凡不由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太轻,谢里尔没听清,发出疑问,“嗯?”

谭小凡:“我的虚弱期完全结束了。”

谭小凡的话落下,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了条泾渭分明的线,几分钟前旖旎的气氛彻底消失了。谭小凡动作利索地拿过衣服,去浴室洗了一个战斗澡,换上衣服。

他回到卧室的时候,谢里尔还坐在床上,白色的衬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只扣了中间的两颗纽扣,神色也不似先前睡眼惺忪。

看到谭小凡出来,他直接把被单掀开,走到近前。

他自然而然地拿过吹风机,“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吧。”

他的手轻柔地拨动谭小凡的头发,神色专注而温柔。

额前的碎发乱发,谭小凡低下头,入目的是一双结实修长的大腿,因为不见阳光的缘故,显得十分白皙,线条流畅漂亮,隐于衬衣的衣摆之下。

谭小凡顺着后边的线条往上,入手挺翘,柔软而有弹性。

吹风机停住了。

吹得谭小凡头皮都要发烫了,他语气无辜地说道:“什么都没穿会着凉的。”

然后还是没忍住,顺从心意地抓了一把。

虫爪子这才收回去。

谢里尔什么也没说,快速给他把头发吹干了。

“吃营养剂吗?小树林里那还有些小野兽,可以打来做野味。我厨艺还不错,刚进入军部的时候出任务,有给战友们做过,他们都说要不是我战斗指挥分这么高,太可惜了,都想推荐我做炊事兵了。”谢里尔娓娓道来曾经的事,声音好听极了,听得谭小凡都有点乏了。

如果他失眠的时候谢里尔也在就好了。

怎么办?

好像要舍不得放手了。

“营养剂就好。”谭小凡道。

他们暂住的这处石屋是在远郊。各个星球上都有这样的猎人小屋,很多雌虫都喜欢徒步到野外打猎,也不开悬浮车,几天、甚至十几天都不回城,晚上就住在这样的石屋里。

猎人小屋里还算设施齐全,但说奢华,是远说不上的。

冰冷的椅子,连床背都只是纯木头的,没有软垫,谢里尔坐上去,让谭小凡靠在他的身上。“不至于。”谭小凡想抚去他的好意,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天,就没有拒绝了。

“我以前怎么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我第一次觉得我是一位娇贵的雄虫殿下,”靠在雌虫的身上,他低低地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刚进第三军团的时候,我觉得单是跑操就能把我跑死在训练场上。”

“因为梦想做机甲战士?”谢里尔伸手,缓缓地在他的太阳穴上按摩着,“所以才进军部?”

“不是,”这已经是极久远前的事了,久到谭小凡的记忆都要被混淆了,“其实这是我雄父的梦想。我想实现雄父的梦想,做到他不能做到的事。”

“那你想做什么呢?”

谭小凡竟一时答不出来,想了半天,他才道:“不要回乌托邦?”

他没有非做不可的,只有不想去做的。

“我不会再想带你去乌托邦。对之前的事,你能不能,不生气了?”

能不能,喜欢我一点?

……

多兰星。

曾经的虫族主星。

据谢里尔说,虽然随着虫族帝国版图的扩张,虫族重新选择了主星,但多兰星依旧是虫族的经济、文化中心,它的多兰皇家医院也是虫族首屈一指的,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乌托邦A级及以上的雄虫都会来这里体检。

当谢里尔提出,希望谭小凡也遵从乌托邦的传统在成年礼后去趟多兰皇家医院检查,谭小凡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看谢里尔的神情,只是那样简单的眼神就有点伤到他了。

也是理智告诉他,谢里尔不会有坏心思,谭小凡才继续听他说下去。

“你知道帝国的雄虫为什么这么稀少吗?”

这是个虫族帝国经久不衰的话题,具体的起因众说纷纭,相关的论文能填满几个主星最大的图书馆,但造成的结果主要有两个。一是,自然繁育的雄虫的虫蛋稀少,二是——

“因为基因病。”谭小凡道。

他原本也是被判定是个傻子来着。

也说是天生染色体缺失,无药可救。

谢里尔点点头,神色平静,“乌托邦的雄虫殿下多少都有基因病,明显或者不明显,如果提早发现,可以提早干预、治疗。”

他放低了声音,蛊惑道:“生病是很难受的。”

谭小凡不置可否,“乌托邦有全星际最好最适合雄虫的医师、仪器,他们还要来多兰星?”

“只有A级和疑似有严重基因疾病的雄虫殿下会来,”谢里尔仔细地解释道:“A级的雄虫,精神力就能一定程度具象化了,乌托邦上没有相关的检测仪器。那种仪器一台就要上亿星币,乌托邦一年也开不了几次,还要投入巨额的维修费,没必要。再者,雄虫殿下也会想借这个机会出来走走。之后就形成了惯例。”

“雄虫殿下的体检结果都是高度机密的,即使是乌托邦的老师也都无权查看。再有,也有一些少数、不归乌托邦管辖的、属于大家族的雄虫殿下也会在多兰皇家医院检查。这家医院的信誉是值得信任的。”

谭小凡好奇,“可多一个、少一个雄虫去检查,多兰皇家医院不会知道吗?”

“我小时候也随乌托邦的星舰离开,一道去过多兰皇家医院。我清楚其中的流程,”谢里尔道:“除了雄虫殿下,连陪伴去的老师也不会知道检查结果。有些病即使知道也是无用的,还会被其他殿下嘲讽。”

谭小凡最意外的倒是这一点,“乌托邦也会有霸凌?”

“多,很多,”谢里尔难得为雄虫说了一句话,“雄虫殿下们的生活太枯燥了。老师对他们太过纵容,他们接触到的雌虫也对他们予取予求。他们本性未必都是如此。他们只是不懂,说出的话像刀子,是会刺伤虫的。”

谭小凡故意道:“指桑骂槐?”

“不是,”谢里尔微眯着眼睛笑道:“带上我还是很有用的,你再也找不到我这样了解乌托邦的雌虫了。如果你永远不想回到那里去生活。我了解那群守卫者,也了解雄虫殿下。”

他把一盘刚刚烤好的野味放到谭小凡面前,“我猜殿下会喜欢的。”

虽然猎人小屋里只有一点盐巴和孜然,谭小凡几个小时前才吃过营养剂,一点也还不饿,但他尝了串谢里尔的烤串,还是十分惊讶它的外焦里嫩,香脆可口,让他食指大动,想到了他前世逛的夜市。

谭小凡又尝了一串。

“去多兰星吧。不是你说服了我,是我想起了一件事,”谭小凡想到的这句身体曾经被判定的染色体缺失,还有其它的一些事,在谢里尔不解的眼神中,他道:“我还该依约去见一个虫。”

谢里尔在低等星球买了两张身份证明,与谭小凡一道,两次转机,终于抵达了多兰星。在多兰皇家医院大厅,他把一张蓝色的卡递给谭小凡,“身份卡。我在这里等你,7楼我不能进去,那是只属于雄虫殿下的。”

谭小凡坐电梯只到了6楼,尔后走进了紧急通道,这里没有摄像头,是一个监控的死角。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小盒绿色的药膏,沾上水,在脖颈处慢慢化开,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他走上楼梯,把它团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

7楼。

一个长相清秀的亚雌医师站在前台。

他见到走到近前的雄虫,脸微微泛红,鞠躬微微行礼,“雄虫殿下,您好,”他的声音亲和,“请把您的资料放在这里。”

“你好。”

一张带着两条金色条纹的黑色卡片被放到了柜台上。

亚雌医师:“殿下您的名字?我确认一下。”

“梵·谭·希克斯。”

“好的,请去2号诊室,”年轻的亚雌医师微笑了一下,蓦地,他的神情怔住了,完全忘记了平常的规训,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您是希克斯大公家的?”

在星海里,除了乌托邦外,雄虫殿下们唯一指定的医院,多兰皇家医院对雄虫殿下们的事也比一般虫了解得多得多,他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傻子殿下竟是这般。

这般风度翩翩,俊美无俦。

天杀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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