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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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陈知的这?些?心理变化, 席姜是不知道的,她认为陈知与她目标一致,是能够达成共识的, 至少在出去?这?件事上, 他们是可以短暂结盟的。

所以,席姜为了表示此时?对?他的信任,也真的是不想一个月脖子上都留有他的指痕,她开始自?行擦药。

果?然擦上后, 喉咙里的痛感轻了些。

席姜看?着没打算离开的陈知,反正他来都来了, 就?别浪费了, 她问道:“你从与村长的谈话中发现了什么?”

席姜才不会真的以为陈知只是单纯地在与村长把酒言欢, 他一定另有目的。

她本打算如?果?陈知打听来的消息有用, 那她就?把从送她回来女子那里套来的话?与他共享, 不想,陈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发现了他是个对?外面世界并不感兴趣的人?。”

席姜还是不太相?信陈知什么都没有套出来,但她把她打听出来的咽了回去?。

她想, 嘴没必要?那么急,尤其最简单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更是需要?三?思而行。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可以出去?了。”

陈知:“你明日不想去?找一找出路吗?你真的相?信村长所说?”

当然不信,席姜收回手,他这?样子才有点要?合作?的样子。他其实也是着急的吧, 只不过这?人?装习惯了,凡心中所想, 真正想要?的都要?掩饰。

席姜道:“吃过早饭就?去?。”

说完看?看?他又看?看?门口,陈知低下头就?着昏暗的夜色扯起嘴角笑了, 但席姜没看?到。

他起身:“就?这?么说定了。”

转天,早饭依然是在溪边吃的,村长好像对?这?种全村一起吃饭,平均分配的形式非常执着,当做一种仪式在做。

早饭很?简单,小菜和粥,席姜只喝了一碗粥,这?里的野菜青草味太重,席姜吃不习惯。

这?次他们没有坐到“主伞”下,而是坐在了右侧的一柄“小伞”下,只有他二人?。

虽然只有他二人?坐在此,但周围人?都在打量他们,陈知比起席姜来,就?像是看?不到一样,没有受到一丁点影响。

他的眼里只有席姜,他看?着她,问她:“吃不惯吗?”

席姜还在观察着周围,想着一会儿?从哪里开始寻找,她心不在焉,轻轻“嗯”了一声,温软娇糯

陈知的眼波一颤,身形顿了一下,然后道:“回头给你准备别的。”

席姜回神,不知他在说什么:“什么?准备什么?”

陈知没说话?,只笑笑。

吃完早饭,席姜发现村长与村民,并不限制他们的行为与活动范围,他们是完全自?由的。

这?让席姜心里一沉,这?说明某种程度村长还是说了一些?真话?,想要?洞穴重新出现离开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席姜与陈知先探索的是南边,这?是村子面向的方位。

二人?走出去?好久,地形地貌都没有变化,一样的春意盎然,一样不见飞鸟。

席姜忽然问陈知:“你知道,这?里有没有四季?”

陈知:“村长有提过,这?里四季鲜明。”

席姜点点头,从她睡的床上有厚褥这?点来看?,这?里该是有冬季的,那也就?是说,溪水是要?结冰的。

好在现在是刚刚开春的春季,冬季再次到来还需要?好几个月,有充足的时?间让她找到回去?的方法。

陈知走得比席姜慢,好几次她都要?回头去?找人?,每次都见他慢悠悠地,生?怕错过地上宝物似的。

终于,陈知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席姜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陈知手中捏着一条蛇。

那蛇的颜色很?好看?,与席姜见过的土蛇截然不同,多半有毒。

陈知就?那样把蛇缠在手上,一点都不怕被咬。

席姜离他远了一点,若她有他这?两?下子,早就?引着毒蛇去?咬他了,或是取了毒液放到他吃饭喝水的碗中,连簪子都不用就?可以要?他死。

想到簪子,席姜找陈知讨要?。

陈知闲下来的另一只手伸向胸口,簪子被从那里拿了出来,然后他手心一握,狠命把蛇头刺入树干上,从上到小划剖开来,动作?一气呵成,一条蛇被他用手上的簪子收拾得很?干净,若这?里是厨房,可以直接煮熟了吃。

席姜看?着自?己的簪子拿来干了这?个,染上了蛇血蛇肉,她收回了讨要?的手。

算了,至少现在他们是同盟,留着他比杀了他用处大,簪子暂时?用不上。

南边探了一上午,什么都没有发现,席姜这?时?才发觉一碗粥不顶事,她饿了。

陈知坐在一块大石上,开始生?火烤蛇。

生?的蛇肉与烤好的蛇肉一点都不一样,且散发出来的香气太过诱人?。

席姜虽然坐得离陈知有些?远,但目光一直朝他那里瞥。她甚至在想,他会不会分给她吃,还是会成心馋她。

陈知并没有拿乔,他烤好后,第一块就?送到了席姜面前:“小心烫。”

席姜抬头看?着他,接了过来:“没有毒吗?”

陈知撒下一块放进嘴里,吃了:“处理干净了。”

席姜:“谢谢。”

陈知冲她一笑,回去?了。席姜发现,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席家的日子,总是爱对?着她笑。

很?好吃,席姜都吃了。

陈知也吃了些?,灭了明火后,他抬头看?了看?天:“回去?吧,你若想来,明日继续。”

这?话?说得让席姜感到怪异,好像他来这?里探路只是陪她来的,他可来可不来的感觉。

一路回去?村里,又是吃饭的时?间,席姜这?时?才反应过来,虽然村里没人?说什么,但他们不能光吃不干活,这?里虽不是按劳分配,但若每个人?都不干活,是没有食物与资源分配给大家的。

是以,这?顿饭吃完,席姜找到村长,询问自?己需要?做什么。她没有叫上陈知,但陈知走在她身后。

村长笑眯眯地看?着他二人?,然后让席姜去?找昨天带路的女子,这?时?才知她叫阿美。

而陈知自?告奋勇去?打猎,村长答应了。席姜想,这?样也好,打猎时?顺手就?把路探了,能够节省一些?他们的时?间。

她也想做这?个,她也做得了,但转念一想,阿美极有可能知道她想要?弄明白的关于潮汐与洞穴的真相?,她要?留下与此人?多打交道。

于是去?找阿美,阿美先是问她会做什么?

席姜想了想,地里的农活她不会干,甚至有时?她连哪种野菜能不能吃都不知道。

养马她会,但这?里没有。她一边想一边道:“我会一些?女红,还会一些?武功,”

想到曾为了送宋戎金墨,她接着道:“会制墨,这?里需要?这?个吗?”她不确定。

阿美:“墨?那你会写字吗?”

席姜:“当然会。”她意识到什么,这?里可能不是人?人?都识文断字的,“我认字。”

阿美:“太好了,去?习屋教孩子们吧。”

“今天晚了,明天吃完早饭,你随我去?习屋,介绍孩子们与你认识。”

阿美看?上去?很?高兴,下一秒席姜就?知道了原因:“上一个教孩子们的,叫山强的,他在林里被毒蛇咬了,这?里的毒蛇毒性很?大,最后也没有救过来,孩子们急需一位新的先生?。”

听到毒蛇毒性很?大,席姜问:“这?里的毒蛇比外面的毒吗?”

阿美:“我是没见过外面的,但听村长说,是这?样的。他还说你们外面的蛇可以吃,多稀奇。”

席姜眼晴瞪大起来:“也就?是说,这?里的毒蛇不能吃,毒性处理不掉?”

阿美:“也不全是,是我们这?里有的蛇与药草是相?克的,两?种一起食用,是能吃死人?的。山强就?是这?样死的,本来那种毒性拿刀剜掉,是大概率真能活的,但他之前喝了一种草药汁,两?种在他体内混在了一起,这?才丢了性命。”

这?谁能知道天天吃的汤里粥里是不是有某种草药汁,反正她吃这?里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草汁的味道。

席姜真恨不得抠舌吐出来,陈知烤给她的蛇不见得能毒死她,但配着今晚她吃的东西……谁又知道呢,会不会有事 。

好在,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不适感,但她还是不放心,打算去?找陈知问一问,那是什么蛇。

没等席姜去?找人?,陈知拿着一碗不明的东西来到了席姜的屋中。

这?里的茅草屋都没有门,她没办法做到闭门不见。

陈知把东西往她面前一递:“趁热喝。”

席姜:“是什么?”

陈知:“这?里竟然有稀罕草药,煮了给你喝的,尤其是针对?你的嗓子,可以起保养的作?用。”

她的嗓子的确还有些?哑,但那是被他掐的啊,不过才一天,掐她的人?就?拿着治她的药,还能有比这?更奇怪的吗。

该不会这?一碗药汁,就?是能引出她吃过的那种蛇的毒性吧。

陈知从席姜的脸上明白了她所想,她真是……对?他的提防心太重了。

陈知心里不悦了一下,但马上就?调整了过来,不怕,在这?里他有的是时?间,来让她习惯他的存在,不再那么防备他。

他拿回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又递了出去?:“没有毒。”

席姜当然知道这?草药没有毒,但她怕的是与蛇肉同食会出事,虽然陈知也吃了蛇,但她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偷偷吐掉。

陈知还是想得浅了,席姜对?他的提防心可不是一般的重。真的是把他当成了世上最毒的毒蛇,生?怕一个不小心一个考虑不周就?会落入他的圈套,被他害。

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想着弄死他的原因,因为防着他太累了,他好像天生?是为了权谋与算计而生?的。

席姜没有喝,只是接了过来放到了一旁冷处理:“我不爱喝草药,先放着吧。”

陈知也不勉强,随意坐在石头凳上,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问:“为什么会认为里面有毒?如?今我们没有互杀的必要?。”

因为阿美告诉她,这?里毒蛇与某些?草汁不能碰到一起,否则就?会致命,但她不打算告诉陈知。

她说:“习惯了,毕竟昨天我们还是敌人?。”

席姜不知道的是,在村长安排他打猎时?,就?已告诉了他,有关毒蛇与草药汁的这?一点。

他特地熬来一碗草药汁,是因为这?确实是难得的草药,对?她的嗓子好,还有一层原因是,他想逗逗她,看?她眼珠一转,又在动心眼的样子十分灵动。

但现在他引导着话?题问了出来,希望她提醒他,毒蛇与药汁的关系,不想,她竟有意隐瞒。

陈知眼神淡了,心似漏了风进来,有点凉。

她就?那么希望他死,身陷在这?里,也不能让她暂时?放下旧怨伤仇,暂时?放下她心中的大业,而左顾一下其他。

第82章

但是没关系, 陈知又一次在心里安抚自己。

席姜不看他,他就?想办法让她看到,反正这里再没有别的人别的事来打扰, 她空有一番抱负也不处伸展, 时间一长,她自然就看到他了。

就?在刚才,村长带他去介绍打猎的活计时,他们?之?间有一场谈话。

那是个?深谈的好时机, 只有他与村长,还不会被?席姜怀疑他私下与村长沟通。

“洞穴并不是三年才开一次对吧。”陈知忽然问向走在一起的村长, 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

村长也只是顿足了一下, 然后就?像陈知一样?, 重新迈步走路。

他道:“是。”

村长说这话时很自信, 自信来源于这两日对陈知与席姜的观察, 与他并肩走在一起的男子?明显对那女娃眼不离人?,十?分在意。

而那女娃恰恰相反, 一门心思只想着出?去,眼里根本没有这个?男人?。

且从救他们?回来时的状态可以看出?, 二人?当时似有争斗,并不齐心。

村长相信,陈知就?算看出?来他在骗他们?,也不会说,他是那个?想要留下来的。

果然, 陈知道:“她并不好骗,且, ”

他想说心狠手辣,颇有主见的, 但不想村长觉得席觉不好对付,再起了什么伤害她的念头,他话锋一转:“且这事不好相瞒,村子?里的人?总有说漏嘴的。”

村长:“不会,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潮汐洞穴开启的时间与规律。”

陈知心里有数了,村长果然是个?严谨的人?,他的担忧又少了一些?。

“你除了把我们?困在这里,还有什么目的?”

村长以为此事要循序渐进,不想陈知如此直接了断,想来这人?在外面绝不一般,面对这样?的人?,他如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们?村子?面临婴孩的缺失,再这样?下去,撑不过四十?年,这个?世外桃源就?会覆灭。”

陈知:“覆灭有什么不好,反正你也看不到了。”

二人?这时停了下来,村长看着陈知的眼睛:“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我创立的规则制度的地方,就?算我闭上了眼睛,我也想我的孩子?们?能一代又一代地永远生活在这里,传承着这里的一切,像我活着时一样?。”

陈知看着村长眼神越来越直,迸出?不寻常的光来,他知道这也是个?贪执之?人?。他自己也深陷其中,没有什么立场来评判别人?。

没有人?知道,包括他那些?忠诚的手下,以及洞察时事计智过人?的胡行鲁,都不曾明白他内心真?实所想。

只有他的妹妹陈可窥见了一二。

他去告诉陈可,崔瀚与戴氏父子?的阴谋,就?是想要陈可去通知席家,但她太过纠结,虽最终按照他的心意去那样?做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有好几个?夜晚,他一个?人?看着沙盘,心里复刻着将要到来的一场绞杀死战。无论?如何,席家都没有胜算。

他最终没有袖手旁观,他另辟蹊径,决定直取滦城,但他在情报中做假了。

这才让胡行鲁在发兵时辰上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得不说胡行鲁还是真?有本事,任何情况都被?他提前想到了,真?就?差了那么一点,崔瀚就?要在灭掉席家后赶回来了。

但,当那一天终于来到,他们?在胡行鲁宣布的时辰发兵时,陈知还是感到了焦躁与焦虑,他一直都在想,席姜能逃过一劫吗?他等来的消息会不会是她的死讯?

也就?是在战场上,手中的刀可以杀人?,才让他的戾气与忧心没有突兀地表现出?来。

好险,她没事,还随手送了他一个?空城。那样?的情况下,她连南郡都考虑了进去,提前带走了她的兵。

陈知当时虽阴着脸沉着眼,但心中又轻又飘,明明不是他经?历了死里逃生,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从那时开始,陈知就?明白了,他抗不过他的情【】欲。

他想要建功立业,想要杀上都城,去做到那个?至尊位置,掌握着天下,但除此,他却还有更?想要的,凌驾在了这些?欲望之?上。

一封封来自潜北的密信,每一次他都是既期盼又害怕。

期盼看到她的消息,害怕看到她与武修涵的相处、互动。

他一次又一次在心中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他会打败她,把人?关起来,谁都不能再见到她的风采,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品味她的所有。

所以,他怎么可能放她去都城与姚芸联姻,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面斥胡行鲁,虽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要杀姚芸取而代之?,行夹击滦城为实,但令他不顾一切快速发兵的原因,只是一个?念头。

拦住她,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抓住她,除了他,她谁都不能嫁。

老?天除却在他儿时比较残忍,后面一路走来还算顺意,如今与她一起落到了这个?地方,不信神佛的陈知,真?的有想要拜一拜的念头。

他好像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当然老?天爷从来不直接给他,而是会给他机会,他抓住后还要靠自己的努力。

就?像现在,他正在为此而努力着。

在陈知思忆过去时,村长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眼中执拗的光掩盖了下去,他认真?回答陈知:“你们?二人?年轻貌美,又是外来的血统,与我们?这里的人?一点都不沾亲带故,如果可以,我可以给你们?至高的权益,你们?可以在村中随意挑选男女,生下更?多的孩子?,健康且能养大的孩子?。”

陈知眼神一凛,村长就?明白了,他补充道:“你不会让那个?女娃娃与别人?在一起,她是你一个?人?的,这一点我知道了。但我村中年轻乖巧的女孩还是有一些?的,”

说到此,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速都快了起来:“习屋里有几个?念书的,马上就?要及笄,模样?虽与你那女娃没得比,但也是整个?村里清秀可怜的,她们?都可以随你挑选。”

陈知眼神还是冷的,且眉头都怵了起来,他道:“我劝村长收起这些?念头,我能与你达成共识的是,尽量不让她察觉潮汐洞穴的真?相,以及我会与她在一起,至于生不生孩子?,生几个?孩子?要看天意了。我们?的孩子?与你的执念无关,只是碰巧达成了你部?分的心愿罢了。”

村长当然不甚满意,但陈知自愿留下来,且愿帮着他把那女娃子?也留下来,这第一步的目的至少已经?达成。

其它的,慢慢来吧,这世上又能有几个?男人?在明明有选择的情况下,能长久地只对着一个?女人?。现在不过是新鲜期,过了这个?时期,不用他说,这男子?自己就?会按他所设想地去做了。

这场与村长的谈话没有第三人?知道,此刻,陈知看着席姜,听她说她习惯了与他为敌,他对席姜道:“我能理解,但你要明白,在这里我是你的盟友,是值得信任的帮手。”

席姜点了点头,她是不知道陈知与村长说了什么,也不知陈知心里在想什么,但她谨慎防备的本能,让她对陈知有所保留,那些?没有告诉他的她所了解的情况,起到了搅乱陈知计划,暗中保护自己的作用。

陈知点到为止,他从石头凳上起身,嘱咐席姜这碗草药汁对她真?的有好处,还问她想吃什么,明日猎来。

席姜只道:“不用费心。”

陈知满面温和,离开了席姜的茅草屋。

就?算是盟友,他温和亲善得也有些?过了,席姜看了一眼药汁,还是没有喝下去。

她躺下来闭上眼,忽然,她又把眼睛睁开了,陈知不会是,对她还未忘情?且他并不急着离开这里?他与她的目标并不一致?

一连串的问题砸进席姜的脑中,她不想高估自己的魅力,过度自恋,但无论?上一世的宋戎还是这一世的宋戎,是因为什么死的,她心里明镜一般,是情关难过,为她而死。

一次是上一世她死后,一次是今生她舍弃了他之?后,宋戎皆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走向了同样?的死路。

无论?是上一世的自我放弃哀痛而亡,还是这一世被?她背叛过一次不长记性,最终死在她手里的结局,席姜都不能骗自己,她并不是全靠谋略才智赢的宋戎,更?多的是利用了他的感情。

而这之?后的陈知与武修涵……

她想得有些?远了,席姜收回思绪,开始想眼下。

眼下的陈知有没有可能,也是一个?过不去情关的男人?,在听到村长说他们?要在这里呆三年才有可能出?去后,他是否就?没想着要如何出?去的事了。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要说是陪她去找出?路,为什么他一路过来表现得不积极,甚至有些?迟钝。

明明以他的头脑与心智,他该是比她看得更?多想得更?透更?有行动力的,如今却总是在意一些?吃喝这些?生活上的细节,面对她时,温柔温良地也不似他们?互为仇敌的情况。

席姜感到手指冰凉,这份凉意一直凉到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若真?如她想的这般,那岂不是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仅没有盟友,反而多了一个?劲敌。

八十三

席姜一下子睡意全失, 她坐了起来,看着床边彻底冷掉的草药汁,因她动作太大, 药汁在碗中晃动形成旋涡, 盯得久了,似能把人吞噬进去。

第二?日,阿美带席姜去往习屋。

可以看出,整个?村子对孩童的重视, 这里的屋子比起村长住的都要好,桌子椅子也不是其它地方?拿石头简易做成的, 而是伐了木, 用打磨好的木材做成的。

孩子们穿得整洁簇新?, 头发也梳得干净利落, 无论男孩女孩, 个?个?目中有光,看向席姜的眼神都是天真与好奇, 不畏惧闪躲。

他们被教养的很好,这是席姜对习屋中孩子的印象。

阿美也识字的, 她有时也要在这里教孩子们,但?她要管的事情比较杂比较全,并?不会一直在这里。

席姜因昨夜对陈知的猜想,想早日找到办法出去的意愿更加迫切,她只要不教孩子, 就会凑到阿美身边帮她做事。

几天下来,她与阿美的关系越发熟络, 甚至在知道阿美独住时,她有意无意地提起, 在外面的世界会与小姐妹们围炉夜话?。

阿美不明白什么?意思?,席姜解释给她听,阿美笑道:“那不就是晚上?不睡觉,聚在一起说小话?。”

席姜:“是,我们那里,小姐妹之?间是这样的。”

阿美眼中忽然冒出柔光,她道:“你是想家人和朋友了吧。你才刚来,会感到孤单是正常的,待时间长了,会交到新?的朋友的,我们这里的人很友善的,慢慢你就知道了。”

席姜发现了阿美的特质,一个?能共情别人的善良的人。

果然,阿美下一句就是:“今天晚上?你来我那里吧,从我那个?屋门能看到月亮,我们可以在月光下说说话?,不用怕黑漆漆。”

席姜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可以吗?不打扰你吧?”

阿美:“当然可以。”

当晚二?人结伴去吃饭,路上?有人拦住了她们,是一位健硕的青年。

阿美介绍道:“这是阿术,这是,”

“我知道,她叫席姜。这个?,给你。”阿术说着?把手中一只带血的灰兔递到席姜面前。

席姜:“给我?”

阿术:“嗯,你流鼻血,要吃这个?。”

这几日,陈知他们打回来的都?是鹿肉,席姜在外面就不太吃得习惯这个?东西,想来是太躁,她连着?流了两日的鼻血。不想被这个?青年注意到了,这是特意给她打了兔肉来吃?

阿美接过免子,心里在想,真是个?傻大个?,一整个?连皮带血的死?兔子拿来做什么?,她还能生嚼了不成。

“血刺呼啦的,我先收着?了,回头交给厨里,让他们做了。”

这时,这个?叫阿术的青年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补救道:“回头,你还想吃什么?我再给你打,山里还有一种果子,长在峭壁上?,可甜可香了,你要不要吃?”

阿美瞥了他一眼,这还要问,直接摘了送来不就是了。

阿术在他们村里特别受女人的欢迎,每到晚上?,他是想去哪个?屋子就去哪个?,从来不会被女子拒绝,阿美从来没见他对谁献过殷勤,所以才做成了这样。

席姜这时已经明白这位阿术是什么?意思?了,这也是她晚上?要找阿美了解的事情之?一,他们这里关于男女相处、后代繁衍,是怎样的一套规则。

这里的女子大多都?是自?己独居,但?她也曾看到过,在早上?,有男子从独居女子的房中走出来。

这让她发现,除却找出路,在这里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面对与考虑。

与阿术分开,席姜与阿美坐在一起等待发饭,没一会儿陈知过来,手中端着?的碗放到了席姜面前:“兔肉,没有鹿肉那么?躁。”

又是兔肉,席姜抬头一楞。陈知解释道:“你小时候一吃鹿肉就流鼻血,吃这兔肉吧。”

她根本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事,原来她是因为小时候吃鹿肉流过鼻血,所以后来才不怎么?吃这样食物的吗?

陈知又说:“你还想吃什么?,我回头猎来。”

这话?与刚才那个?阿术说得差不多,阿美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俩。

众目睽睽上?,席姜接受了这份心意,表示了感谢。她把兔肉分给阿美,阿美不要,说是别人给席姜的,她不能吃。

席姜一边吃着?兔肉一边在想,从陈知这几日的表现来看,他真的有问题。

不说他与那个?阿术说得做得差不多,就说他打猎这几日,她故意不问他有没有去探查其它出口、探查的情况如何?。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陈知还就真的什么?都?不说了。好像他们就属于这里,就该在这里生活一样。

还有村长,他不是说,这里从来不是按需分配,讲究人人平等,得到的食物与物资都?是一样的,就连那个?阿术也只是拿了死?兔子给她,并?不敢做熟后在这样的场合拿给她。

而此?刻,陈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吃独食,村长竟是一句话?都?不说。

席姜眯了眯眼,像是被兔肉的热气熏了一样。难道,村长与陈知达成了什么?共识?

这顿饭吃完,席姜按约定,去了阿美的屋子。阿美的房子与她的朝向不同?,确实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月亮。

就像席姜想的那样,这样的夜谈能够拉近距离,也能听到更多白日里听不到的实话?。

阿美比席姜大,她以前有过孩子,但?孩子没有养大,她自?己也因为那次生产而伤了根本,再也不能生养了。

后来她的男人病死?了,那男人对她很好,她不想再找别人,按村里规则是不允许的,她深埋此?念头没有说出来。

可巧,因为她没有了生育价值,村长不允许她再占用其他男子的精力与时间,让她自?己独居了。

这正合了阿美的心意,但?村长替她惋惜遗憾,为了补偿她,把她带到身边,让她做些轻松的工作,因为会写字,村长就把一些整理书录的工作交给了她。

席姜想,可能就是那时阿美发现了潮汐洞穴的秘密。

这几日的接触,席姜知道阿美是个?聪明且细心的女子,村长可能是小瞧了她,不认为她能从繁复冗长的文字记录中窥到奥秘。

这才第一夜,席姜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她问起今天的阿术,由他展开了对这里更深的了解。

“你是说,村里所有的男人女人不会成亲,只要互相愿意谁跟谁都?可以同?床?”席姜虽能想到一些,但?听到阿美说出来还是感到震惊。

“外边不是吗?”阿美也表现出了惊讶。

“外面是要成亲的。”

“你说的这个?成亲,是指一男一女之?间不能再有别人了吗?”

席姜摇摇头:“男的若有权有钱,会纳很多女人。但?女人不可以,除非和离除非丧夫,她们才可以找下一个?男人。”

阿美想了想:“那还不如我们这里呢,我们这里的女人是可以拥有数不清的男人的,我们是自?由的。当然,你看到那些一男一女住在一起的,像以前我与我男人那样的,也是我们共同?的意愿,村长是不管的。”

席姜看着?阿美:“我问你,那不想要男人的女人呢,她们可以像你和我这样独居吗?”

阿美:“独居可以,不要男人不行,这是村里的规矩。”

席姜:“那何?来自?由。”

阿美:“我们这个?村子要想长久存在下去,我们的子孙要想繁衍下去,自?然还是要有规矩管着?的,像我这样不能生养的才可以做到真正的独居。”

席姜不想再说了,这是村子的现实,哪里的人都?一样,若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都?将?对现实屈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这也是席姜无论多么?厌恶权力,也想要爬上?去得到它的原因。

席姜换了话?题,轮到她说起自?己的事情。

她说了她幼时失母,说了她才刚失去了父亲与兄长,阿美果然善良,不知要怎么?对她好,拿出她自?己存的干果子,那是她晾晒的干果,数量不多,且晾晒时间又长,她很是宝贝着?,自?己都?舍不得吃。

但?这会儿,她都?拿了出来,要席姜吃。她说,吃些甜的就不会难过了。

席姜的心肠早就在两世的经历里硬得像石头,难得她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柔软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她从来到此?处开始第一次感到了放松,第一次没有一门心思?都?扑在离开这件事上?。

她躺在阿美的身旁,被月光照着?,感受着?夜里微凉的春风,难得享了半刻轻松。

快要睡去时,听阿美问她:“那个?姓陈的男人,你们在外面就认识吧。他对你可真好,跟我男人对我一样地好,比起阿术你肯定会选他吧。”

席姜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她想说我谁也不选,又觉得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没有意义,干脆没有出声。

唉,真可惜啊,若阿美不提陈知,她今夜将?会不带着?心事与思?索入睡,会睡一个?轻松的好觉吧。

阿美没得到回音,她自?己也困了,闭上?了眼。

今夜注定是睡不好了,席姜这边刚睡着?,就被吵醒了。

有人跑了进来,叫醒阿美与席姜:“快别睡了,村民找你们呢。”

席姜与阿美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阿美问:“什么?事?”

来人看了席姜一眼,只道:“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席姜心里一紧,怎么?好像与她有关似的,她赶忙出了阿美的屋子,朝场中走去。

越过人群,就看到地上?捆着?一个?人,席觉认得,是那个?叫阿术的。

陈知拿着?绳子的另一头,居高临下的站着?,他身后坐着?的是村长。

席姜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村长对她笑了笑,招招手:“女娃子,来。”

席姜向前走了几步,走过人群,来到村长面前。

还没等村长说什么?,陈知开口问她:“去哪了?”

席姜:“去阿美那里说话?,然后睡她那里了。”这话?不是光回给陈知的,也是给村长听的。

陈知:“去哪里玩了都?不要紧,要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在你房中看不到你,我很担心。”

席姜看了一眼被绑的阿术,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陈知不语,村长道:“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我要是早知道你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会马上?通知大家的,也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来。”

未婚夫妻?席姜猛地看向陈知,陈知也在看着?她,面色沉静,眼神深沉。

村长又说:“你们可能对我们这里的规矩与习俗不了解,我们这里早就不讲究成亲结婚了,只要男女双方?看对了眼,男子是可以去到女子房中求爱的,今日这事是个?误会,正好我在此?做个?说明。”

村长说着?站了起来,面向大家道:“陈知与席姜是外面来的,与我们这里的习俗不一样,这女娃子是有主?的,从今往后,除非他们分开,否则别人不要肖想。”

村长这话?让席姜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物件。

她已明白发生了什么?,陈知去了她的屋子,没见到她却见到了想与她同?床的阿术,一时就把人绑了,闹到惊动了全村。

陈知把绳子松了,阿术本来对陈知就很欣赏与佩服,他也是狩猎队的,他觉得陈知身手好,还有耐心教他们,对这位新?加入进来的外来人印象极好。

村长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既然是这样,他男子汉大丈夫,不做抢别人女人的事。

席姜看到,陈知笑着?与阿术说了什么?,阿术又是那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抓抓耳朵走了。

村长也开口让大家散了,没一会儿,场中只留下陈知与席姜二?人。

八十四

席姜的脸色并不好看, 陈知像是?看不到,他温声道:“送你回去。”

席姜没有动?,陈知很好说?话地又道:“总不能在这里说吧。”

是?的, 他们?是?该谈一谈了。这几日他去打猎, 她忙着与阿美打?好关?系,说?过的话没超过三句。

席姜敛了神色,忍了忍,跟上了陈知。

回去的路上她都在想, 若陈知真疯了,疯到要放弃外面的所有想与她长久地生活在这里, 她该怎么办?

杀了他吗?想到这个?可能, 席姜在陈知身后的眼?神都变了。

这时, 陈知忽然回头, 席姜立时收心, 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彻底转过来面对她:“在想可惜簪子没在手上吗?”

说?着, 他把?她的簪子拿了出来,递到她面前:“还?给你, 用来防身也好。”

席姜把?簪子收回,他说?得有道理,这勉强可以当个?利刃。

席姜拿回簪子,走去了陈知的前面。陈知看着月色下席姜的背影,低头垂眸。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个?时间不长,他最终抬起头来, 而后追上了席姜。

此时席姜刚走过篱院,陈知来到她身后, 堵在门前挡住了夜光。

席姜转身见此,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陈知浅笑了一下:“你现在是?在害怕吗?这可真稀奇,你何时怕过我啊。”

席姜不怕陈知与她斗智斗勇,不怕厮打?搏杀,这些?他们?之间都发生过,但她现在确实有些?怵。

她怕刚才村长所说?的那些?是?陈知与他商议过的心照不宣,是?陈知心中真正所想。

就在她全身紧绷地等?着看陈知要说?什么时,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权宜之计罢了。”

席姜一口气缓缓吐出,紧绷的神经与身体稍稍放松了一点,又听陈知说?:“你也知道这里不比外面,没有婚约礼法的约束,在这里繁衍与生存是?最重要的,且这个?村子已经开始面临,孩童早亡婴孩不足的情况。”

他说?着看了一眼?她的床:“今日那个?男子若不是?恰巧你不在,难不成你要拿床头的帘绳勒死他吗?一名壮年劳动?力的损失,对于这个?村子意味着什么,你该知道。恐怕不等?找到离开的方法,你就已经被废手废脚地关?起来,做村长手中的工具了。”

他看席姜并没有觉出此事的严重性,接着说?:“若不是?恰巧我在此处,就算你今日不在,焉知他明天不会来,焉知后面不会有别的男人来,你能对付几个?,村长又能容你到几时。”

席姜知道陈知说?得都是?对的,她也不是?不知此事的严重性,比起别的方法,确实拿他们?是?外面定义?的未婚夫妻来说?事更保险,更一劳永逸。

但这个?前提得是?,真如陈知所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是?在骗村长的。

她最怕的是?,她自认被骗的是?村长,其实是?别人联手在骗她。

陈知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还?是?那个?温和宽容的语气:“就算我在骗你,这不是?什么权宜之计,是?我对你有所图谋,那又如何呢?最多?不过是?把?我们?当成是?一对,再过分些?,需要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难道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会强迫你吗?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不会有实质的事情发生的。”

陈知说?着轻轻一笑:“再说?,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当初骗我去南郡送死前,你不一直都在这样做吗,假装对我有情,时时都在对着我上演浓情蜜意。”

席姜不理他话里的揶揄,她在想陈知所言的真实性与可行性,他口才好,他脑子快,她不能被他给绕进去。

最终想了想后,她抓住了重点,无论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强迫她。

席姜看向陈知,直刷刷望进了他的眸子里,她看到了他瞳孔的变化,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

他对她没有忘情,他还?想要她。

因为这份想要,所以他才不敢让她恶了他,就像他给她单独打?吃食,从醒来后就不再对她恶狠狠,没有了打?杀的样子,反而温柔得如同当初在席家一样,都是?因为想要唤回她对他的那份旧情。

情爱好麻烦,上一世她栽在了这上面,这一世虽都是?看着别人一头栽下去,但她也同样心有戚戚。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要以未婚夫妻的面目示人?”席姜终于肯说?话。

陈知:“现在这样就好,我主动?些?,你随意。”

“你天天去打?猎,有没有出口的线索?”席姜还?是?问了。

陈知:“确如村长所言,并没有,林中甚至连活水都没有。”

这是?实情,他确实探查了,虽然为的不是?出去,而是?斩断这个?可能。

“你呢?在习屋与阿美那里查到了什么?”陈知问她。

他能知道她要在阿美那里探得点什么,一点都不稀奇。

席姜道:“没有。”

此时二人心里想的一样,‘就算有,她也不会说?的’。

陈知点了点头:“折腾了半宿,你休息吧。”

他说?完转身离开,挡住的夜光重新漏进来,席姜在原地站了好久,才回到床上去。

权宜之计吗?她不知道陈知说?的有几分真,但至少他还?愿意与她维持表面的平和,这就还?好。

思绪纷乱,在一堆乱线头里,席姜决定找到明线。那就是?,明日是?习屋孩子们?休憩的日子,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她要再去趟他们?来时的地方,那里通着集中吃饭那里的小溪。

小溪是?流动?的,在这个?连个?鸟都飞不进来,仿佛被定身的地方,所能见到的流动?的东西只有这一条小溪了。

天一亮,席姜就去了,一个?人去的。

她沿着溪流一路走回到村中,果然是?相通的,她还?发现村中妇人洗菜洗衣都是?在这条小溪中进行的,她立时回去从阿美给她的一堆衣服中拿出了两件,重新回到小溪边。

她从来没自己?洗过衣服,只得现学,照着妇人的样子捶打?。她的心思没在衣服上,是?借此来观察这条小溪,以及小溪周围环境的。

就在席姜忽然想到什么的时候,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她的衣服从石头上拿了起来,她一惊,虽知心中所想无人能窥见,但还?是?面色一紧。

陈知一楞:“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在这里谁还?会抢了你的衣服。”

席姜暗暗控制自己?的表情:“你吓我一跳。”

陈知没说?什么,他挽起袖子别起裤腿,把?她手中的棒槌也拿了过去,然后蹲下,用力地砸了下去:“你干不来这个?,以后都是?我来,你不要做这个?。”

他力气大,几下就砸好一件,席姜根本来不及对他这个?行为说?什么,就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谁会只带两件衣服来洗?看溪边的妇人,哪个?不是?拿着一筐,只有她单拎了两件就来了,其中还?有一件连身都没有上过。

她大意了,她哪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今日不仅是?孩子们?歇学,他们?狩猎队也休息吗?

她不知陈知有没有看出什么,也许他认为女子的衣服就是?要洗得勤一些?,就是?明明看着很干净,但上了身就要拿来洗一洗呢。

席姜希望陈知会这样想。

就在她想这些?时,陈知把?第二件也洗完了,他问:“就这两件?”

席姜找了个?理由:“嗯,我屋里没有竹筐,不想拿太多?。”

陈知拿出腰间的砍刀,快速砍了一根竹子,几下削完,又几下编完,一个?简易的竹筐就呈现在眼?前。

“先凑合用,回头给你编个?结实的。”陈知说?着,把?那两件湿衣服放进了筐中,抱着朝村里走去。

席姜跟了上去,想接回来自己?抱,但他不让,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做这些?。”

他把?东西放下,在院子里架起了晾绳,把?湿衣服抖开摊平,然后固定在了晾绳上,动?作熟络麻利。

明明他孩童时也是?个?贵公?子的,后来又是?在席家被当成公?子养大的,可见他东逃西躲那些?年,过的是?与之前生活有着巨大反差的日子。

他是?想到了自己?的无奈与被迫,所以才不让她去面对无奈与被迫吗?

陈知做完这些?,只对她说?了一句:“别忘了晾干拿下来。”就离开了。

席姜看着他彻底离开,立时走回屋中,她开始找东西。

好在她在习屋教孩子们?,可以拿到纸。这里的造纸工艺很差,所谓的纸很厚很糙,但是?能写?字、能用。

她把?一张不规则的纸张的边角裁下,这样明天她还?可以把?这张纸带回去,不会出现物资短少的情况。

这些?边角有五六块那么多?,每一块都没有她巴掌大,但已然够用。

剩下的,她看了看桌上的蜡烛。这里的蜡烛是?燃在竹筒里的,是?取了树胶汁加上不吃的动?物的油脂熬煮而成的。

虽看着简陋,但与外面的蜡烛使用起来没有差。

席姜看着外面的天色,现在还?不到点蜡的时候,她已经在洗衣服这事上大意了一回,不可再不谨慎。

到了晚上,她把?蜡烛点起,小心地收取着蜡皮,把?她写?好的一张残纸用蜡皮封了。确保万无一失,没有漏掉的地方后,她把?此物收了起来。

转天,她在习屋教完孩子们?,不能再以洗衣服的理由去往溪边了。

好在,今天是?阿美分饭,她去帮忙。分厨的地方也紧靠着溪水,她趁没人时把?东西投了进去。

溪流的方向带着她的东西朝东边飘去,那是?她来的方向。

席姜对于溪流的观察与推测,虽现在潮汐洞穴还?未现身,但这条溪水应该是?能通往她来时的深潭的。

她想,席家军与陈家军都是?知道她与陈知奔去了哪里,在他们?失踪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一定会发现潭水的。

若是?她运气好,老天助她,让她的人发现此物,她就能与外界联系上了。就算运气差一点,让陈知的人先发现了,那也不怕,至少外面的人都是?希望他们?出去的。

若是?运气更差,没有人发现,那也没有什么,她又不会损失什么,反正她是?不会放弃希望与尝试的。

第85章

在她放入第一条线索到溪中后, 席姜就开始对溪流更加关注。

终于,如她?所想那般,两天后, 她?在?扔掉的地方又看到了包好的蜡封。

这验证了席姜的猜想。她?发现, 溪水与?潭水是?相?通的,只是?那个能让人进出的洞穴暂时找不到了,而一些小的东西,可以顺着溪流在两地来回游动。

可惜, 纸条没有被?外面的人?发现,又游了回来。席姜没有去捡, 而是?在?此物沉下去后, 又扔了一个新的。

她?在?每一张纸条里都写了她?的情况, 她?对水流的猜想, 以及要看到的人?把回信扔到潭中, 用同样的方法与?她?通信。

就这样,七八日过去了, 什么回信都没有。而席姜扔下去的那几个蜡封纸条,一个都见不到了, 该是?蜡封破了,纸条也泡烂了。

席姜开始裁剪新的纸张边料,又做了几个,开始了新一轮的投放。

她?本就知道,此举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但?她?目前只有这一个方向可以努力。

第二批蜡封也白投了,还是?没有结果, 就在?席姜准备做第三批的时候,她?与?阿美的关系日渐熟络, 甚至真的出现了一些友谊。

二人?之间的夜谈,时不时就会来上一场,有时是?在?席姜那里,有时是?在?阿美那里。

这日,在?阿美与?席姜说?到自己那个没有机会长大的孩子时,席姜想起了她?曾经?拥有的两个宝贝,他们同样没有机会长大。

席姜的眼泪让阿美慌了手脚,阿美知道她?是?想家了。

曾经?的回忆,与?阿美的共情,再加上离不开这里的忧虑,令席姜不想再控制情绪,想好好的哭一场发泄一下。

阿美真是?太善良了,她?想着她?的男人?与?孩子就是?她?的家人?,像她?现在?这样,失去了家人?,再也见不到家人?,确实是?痛苦的。

但?席姜与?她?又不一样,她?的家,她?的家人?都还在?,她?只是?被?困在?这里,她?每天都是?痛苦的。

于是?阿美道:“其实,洞穴不是?三年?才出现一次。”

这句话如灵丹妙药,席姜一下子不哭了,梨花带雨的脸蛋看向阿美,眼中不知是?不是?被?泪水洗涮过,亮晶晶的。

“那是?多久?”席姜问。

阿美:“是?三个月,每隔三个月,那个洞穴就会出现一次。”

席姜紧跟着问:“能出现多长时间?”

阿美:“这个就说?不准了,我整理书录时,特意查看过,里面所记的结果都是?不一样的,并没有规律可循。长的一天,短得两三个时辰。”

席姜:“既然是?这样的频率,你们为什么不出去?”

阿美:“首先,除了村长和我没有人?知道潮汐洞穴开启的时间规律,这次若不是?有你们两个外人?过来,连洞穴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再者,我们为什么要出去?你说?过外面还在?打仗,还有那个只限制女人?不限制男人?的三妻四妾,光听听我就受不了。”

席姜看了阿美好久:“你这样告诉了我,就不怕我出去?”

阿美:“我没有离开的勇气,但?放你离开的勇气我还有。我的孩子,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忽然有一天就病了,再也治不好的那种。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我们这里孩子越来越少可以猜到,是?根子出了问题。若是?你的到来可以打破这一切,不再让那些有缺陷的孩子生出来受罪,我愿意背叛村长,成为罪人?。”

原来,阿美一直都知道,知道她?为什么接近她?。

阿美一直在?纠结吧,但?最终,她?今日的哭泣与?伤心触动阿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把关于潮汐洞穴的事告诉了她?。

三个月吗,距离他们来时,已过去了一个月,她?还要在?这里呆上两个月。

有了明确的日子,席姜的心也定了下来,但?她?并不只是?等待,她?还在?往外面送着消息,希望在?那之前能与?外面联系上。

席姜不知道,这一个月里,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都城的姚芸,因为席姜的失踪而没有娶到席家督主,自然与?席家结盟的事情就搁置了。

就在?这时,刘硕忽然发难,从内攻破了皇宫,取代了姚芸,但?他没有称帝,而是?以自己的姓作王称,自称刘国刘王。

再说?陈家军那里,陈知追击席姜时被?落在?后面的追兵,只发现了他二人?的马,而人?却?找不到了,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同样在?场的杜义?,他只是?受了些伤,并无性命之忧,要命的是?,他也找不到他的主上了。

两家统领的失踪,让陈家与?席家暂时放下了仇怨,开始在?山中寻人?。

这日,武修涵第四次来到深潭前。

据陈家追兵所言,沿着陈知与?席姜所奔走的路线,这里该是?其中的一条线路,且他们还在?这附近发现了马蹄印。

这方深潭早已被?军中水性好的下去看了,什么都没有。暗流,尸体都没有。

武修涵今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来,他低头?朝深潭望去,时间一长,有一种要被?吸进深渊的感觉。

他正欲抬眼,忽然眼睛瞪了起来。

他迅速蹲下,避着光左右晃动着脑袋,然后向四周望去,在?确定了没有人?后,他拿树枝朝潭中够去。

一团东西顺着树枝搅动的水流,流到了他那只残手中。

武修涵只用三根手指就把东西紧紧握在?了掌中,找到他觉得安全隐秘的地方,方打开来查看。

看过后,他把东西毁掉,一扫几日以来的低沉,想了想,转身离开了这里。

席姜这边,自从阿美把秘密与?心事都告诉了她?之后,席姜也把自己试图与?外面联络的事告诉了阿美,阿美与?她?一起盯着溪流。

这日,还真让阿美盯到了。当她?把东西拿给席姜时,席姜有些激动。

她?认得出来,这是?武修涵的字迹。

他言简意赅,先是?让她?放心,此事只有他、杜义?,还有她?的两位兄长知道,他们会瞒住陈家那边。

然后按她?所说?算出了洞穴出现的日期,到她?出来那天会保证到,周围都是?他们的人?。

席姜放下心来,现在?只要等那一日的到来就可以了。然后,她?会毁掉洞穴,不让外面的人?再有机会进去,也不让里面的人?有机会出来。

当然,除了陈知没有人?想出来,她?关的就是?他。

席姜问阿美:“你会跟我一起走吗?不要怕,到了外边我有能力保护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非要嫁人?,你可以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阿美想都没想地摇头?:“我不跟你去,”她?望着远处的小山,“那里埋着我的男人?和孩子,我不离开他们。”

席姜没再劝,只是?忽然发现,自己为什么想着找个好人?家把福桃嫁了,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原来是?她?自己在?抵触婚姻,福桃跟着她?,她?有信心护着她?,这样一来好像就没有了嫁人?的必要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福桃安逸快活。

事实是?否如此不能确定,但?福桃从来没有一丁点儿?要嫁人?的意思,这一点席姜是?清楚的。但?凡福桃流露出嫁人?的意思,席姜早就给她?安排了。

就在?席姜想着若女子有别的着落,是?可以不必嫁人?时,她?自己却?要趟进浊水中来。

起因是?村长为了表示对外来人?的欢迎与?接纳,要举全村之力,为席姜与?陈知举办外面世?界的婚仪。

表面看是?欢迎与?接纳,实则是?等不及要他们生下孩子,为村子做贡献。

“这就是?你的权宜之计?”席姜知道此事后质问陈知。

陈知:“若只是?做戏,怎么不算权宜之计。”

席姜一时无话,陈知却?步步紧逼:“你在?怕什么?这里没有认识我们的人?,三年?后出去,你我不说?又有谁知道这一段。退一步,就算我们对外说?了,又有谁会相?信,谁会当真。”

席姜沉默了,陈知给她?时间,他也默然不语。

稍后,席姜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知:“有。”

席姜看他,他缓缓道:“你们二人?合力,把不听话震压不住地都杀了,把村子握在?自己手中,改村换代。”

席姜瞳孔一缩,她?摇头?。

陈知这才又道:“做一场戏是?最温和且有效的办法,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打打杀杀来解决。是?不是??”

这时,距离洞穴再次打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席姜原以为,以村里的情况,一场婚礼不会多隆重,但?她?想错了。

她?从来不知,这里会有这么漂亮的新布,这么多的鲜花……

她?与?陈知的新房,是?村长批给他们的,比之前她?自己住的要大上许多,最重要的是?,有院子有门。

她?教的孩子们,都有喜糖拿,当然没有外面世?界的卖相?好,但?拿蜂蜜做成的,味道一点都不差。

从早上她?穿戴好,有婆子就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道:“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席姜上一世?是?结过一次婚的,那时她?都没有含过糖,没听过这话,也不知是?哪里的风俗。

她?坐在?屋中床上,她?看不到婆子一出去看见陈知,笑着对他言:“按你说?的,都置上了,一步都不差,吉利得很。”

陈知也笑:“有劳。”

陈知抬眼看向所谓的新房,与?外面的条件当然没法比,但?,该有的都有了,谁又能说?这不是?一场真正的婚仪。

最主要的,他必须要在?她?走前,在?她?心上划上一道,哪怕是?假的,也要留下痕迹。

86

席姜从自己的屋子被迎了出去, 她盖着红盖头,穿着红衣,阿美一直跟在她身边, 她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问阿美。

阿美想了想:“我们这里是能染布的?,但红色比较稀缺珍贵,能让村长拿出这些?,可真不容易。”

席姜心里一沉, 这到底是村长单纯地在下血本还是陈知的授意?

她被阿美扶着出了屋。

“上来。”是陈知的?声音。

席姜一楞,上哪里去?她盖着盖头看不到, 陈知已蹲下来做出背她的?架势。

阿美提醒她:“新郎要背新娘。”

为什么?席姜心头冒出这么一句。陈知已碰到她的?衣裙, 她能听到外面有很多人, 这种场合下, 她配合了他。

席姜在陈知的?背上, 听到他说:“这里没有轿子,不想脏了你?的?嫁衣, 只能把你?背过去。”

哦,这也是上一世她那场婚仪所没有的?。席姜没说话。

有孩童全程哄闹, 一路就来到了村长给他们的?新房。

陈知把席姜放下,她如今只知进了屋子,但身在何处并清楚,也不知该往哪里坐。她有些?不耐,想要把盖头掀了, 反正屋里也没有别?人。

不想陈知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万不可,不吉利。再忍忍。”

不吉利他们这场假婚仪吗?那她可不在乎, 但“不吉利”三个字还是震住了席姜,谁还不是希望图个好彩头, 就当是为她一个月后顺利出去攒吉利了。

于是,席姜听陈知的?话忍下了。

陈知本?来握着她的?手腕,顺势拉着她的?手把她往床边带,提示她坐下后,他道:“委屈你?了,没有彩礼。”

席姜想说,不用这么真情实感,但她忍耐的?时候不爱说话。

她沉默以对,陈知笑了笑,总比她张口反驳刹风景的?好。他又道:“我还要去外面应付一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坐一坐。”

席姜挥挥手让他走?,算是知道了。

陈知走?后,席姜叫了声“阿美”,然后把盖头拿下。

阿美一脸新奇:“你?们外面就是这样结婚的?。”

席姜:“大?差不差吧。”说着就看见屋中有一桌子,上面放着十?六碟。

这倒是与她上一世婚仪上的?一样。她走?过去看了看,虽是十?六碟,但里面的?东西可比外面差得远了。不过,资源少的?地方能准备成这样也不容易。

她本?来就不信陈知所言的?权宜之计,如今看到整个婚仪的?过程与细节,她基本?能确定?陈知在假公济私,他真的?动了要与她呆在这里三年的?念头。

好在,再忍一个月,她就要出去了,这场婚仪来得也算及时,可以稳住他。

席姜随手拿起十?六碟中的?东西放进嘴里,折腾到现在真有些?饿了。

陈知去外面与众人大?吃大?喝,她却要在这里只能靠这些?小食垫肚子。她拿了几?碟塞给阿美,又挑了两碟回到床上,坐在上面吃了起来。

晚些?时候,屋外热闹了起来,席姜把盖头又盖了回去。

这次是掀盖头,喝交杯酒,说吉祥话,一套一套地,席姜觉得似曾相识。

待所有人都走?了,一切安静下来后,屋里只剩席姜与陈知,她直接了断地问:“怎么睡?”

陈知从床下拿出草垫,铺在地上,然后又从床上把她的?被子拿下来放在草垫子上,他指着说:“我睡这里。”

席姜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她当时看到这张大?床时,真怕他说出一人占一边的?提议。

席姜在屋里简单梳洗,陈知去了院里,拿缸里的?水清洗,随着他擦干进屋,二人在各自的?地方躺下,屋里的?火烛灭了。

二人都没有说话,一切很静谧。

席姜一时睡不着,她翻了个身,看到陈知闭着眼侧躺着,脸朝着床这边。

月光从窗子进来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使她看得很清楚。

他很好看,她一直都知道,宋戎与武修涵也好看,但现在看来,还是他更好看。

从她上一世看到宋戎后就不顾一切地开始追求可以看出,她一直都是喜欢好颜色的?。

天下男人若都有一副花花肠子,那还是找个好看的?花花肠子,至少表里如一,至少赏心悦目。

他的?睫毛是不是比她的?还要长还要密,从席姜这个角度看过去,再加上阴影的?效果,她的?目光停在陈知的?睫毛上一时移不开。

时间长到,都够她把人家的?睫毛数清多少根的?程度。

他是闭着眼的?,她既看不到他的?眼睛,就只能看看睫毛了。得到确实比她的?还要长与密的?答案,她视线下移,来到他的?鼻子。

没什么好说的?,好看的?人都有一个挺拔的?鼻子,漂亮的?鼻形。

最后是他的?嘴,严格说来,陈知的?嘴唇过于薄了一些?,像现在这样紧紧抿着,一看就不好惹。

席姜的?眼皮慢慢地耷了下去,她就这样冲着陈知这一侧睡着了。待她呼吸一稳,陈知缓缓地睁开了眼。

夜里有风,整个屋子里都是属于她的?香气,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味道。

第一夜她没有给他个后背,他很知足。她看了他那么久,在看什么呢?

陈知只知道,他感觉不到杀气,她这次没有在他不备的?时候起来杀心。

还不错不是吗,只是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嘴角上扬,笑意是控制不住的?。

一夜好眠,陈知是,席姜也是。

不用去习屋,席姜一睁眼,就知道时候不早了。

她起来后才发现,不仅她不用去习屋,村长也给了陈知休憩的?时间,他也不用去打?猎。

席姜呵笑一声,这村长真是想孩子想疯了,恨不得下个月她的?肚子就鼓起来。

当然村长再疯也疯不过陈知,村长的?行为还有原因,她不赞同但理解,陈知就让人看不懂了,只因为还没对她忘情吗?就连外面经营多年的?陈家军都不要了?

席姜不理解,十?分?不理解,总有一种怪异感。

总之,一下子二人清闲下来,席姜很不习惯,自从她重生以来,她一直是忙碌的?,心与身都没有休息过,更别?说大?把的?时间拿来浪费,简直可以用无?所事事玩物丧志来形容。

为什么说玩物丧志呢,因为陈知天天都在带她玩。

不得不说,玩乐还真是愉悦且快乐的?,只是每次夜深,席姜躺在床上都会有一种负罪感。

若不是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出去了,她真的?受不了这种内心的?自责与煎熬,她怕自己堕落下去,真的?丧失了斗志。

这日,陈知带她玩一种在外面并不流行的?棋术。

他与她一起亲手制作棋具,一边做一边现场给她讲规则,几?把下来,席姜就有点上头了。

席姜虽一直自谦,总怕自己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而让这重来的?一生依然落得满盘皆输,但事实上,她非常的?聪明?。

输了七把之后,她终于把这个游戏的?本?质看清楚了。

于是新的?一把游戏中,她埋了陷阱,只等陈知踩进来,然后赢他。

陈知看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想了想,走?了一步。席姜楞住抬头看他,骄傲如陈知这般的?贵家公子,竟也会耍赖。

这一步赖棋,若放在一般刚玩此游戏的?人身上是看不出来的?,但席姜不是一般人,她看了出来。

在她停下看着自己时,陈知就知道他露馅了。

他看着她转动的?眼珠,狭促的?眼神,他就知道不好,急忙上手想毁棋:“我放错了,我要重放。”

席姜好不容易抓到可以嘲讽他的?错处,当然不会放过,她伸手去挡,两人在棋盘上过上了手招。

最后陈知放弃了,他双手一摊:“我认输,你?赢了。”

席姜带着胜利的?笑:“这可不是输赢的?问题,是你?作弊了。”

陈知低头,用手抵着唇,轻咳两声,像是在掩饰羞意,但眼见着,他的?脸红了。席姜觉得新奇,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似能传染,陈知也笑出声来,一时走?在外面的?人都能听到。

席姜笑着笑着,忽然就收敛了表情,陈知看着心下一沉。

他知道她又在提醒着自己,不可过多玩乐,不可令心防后退。

在这一刻,没有人比陈知更能理解席姜,因为他从家破那天开始,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时时刻刻警醒着,谋算着,防备着。

很累,也很耗损心神,最终把人磨得像把刀,像张弓,就是不像一个正常的?人。

陈知收着棋具,轻轻道:“一时的?放松不会让人变傻变废,对自己好点,反正这世上惬意的?日子总是短暂,就在能肆意的?时候尽情释放吧。”

席姜的?笑意彻底没了,她看着陈知,而陈知不看她,不疾不徐地收拾着。

惬意的?日子吗?席姜承认,因目前只能等待什么都做不了,她被陈知带着,做了很多好玩的?事情,确实算得上是惬意。

而刚才那样的?大?笑,笑到肚子疼,她从上一世进到皇宫后,就再也没有过了。果然如陈知所说,肆意的?释放,她已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过了,她克制了太久太久。

谁不想对自己好呢,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此时松懈了,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好。

但,在她离开前的?这段时日,她也许可以像陈知所说,试着暂时放下一切,过一过轻松惬意的?生活。

不得不说,陈知是一个很好的?玩伴,他们一起去抓鱼,这样简单的?小事,都能被他变得十?分?有趣。

席姜感觉,她这段时日真心留露的?笑容比她两世加起来的?还要多。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本?来等待一向?让人难捱,但有陈知天天带着她“上天入地”,倒也过得挺快,明?天就是她要离开的?日子了。

第87章

“淼淼, 过来?。”陈可?在唤淼淼前,在椅子上已经坐了很长时间了,期间手中的帕子被她攥了又攥, 皱得不成样子。

“阿娘。”淼淼童声童气。

陈可把帕子往袖中一塞, 下了决定,她笑着对淼淼道:“来?,阿娘跟你说……”

武修涵这里,定下了接席姜出来的日子与计划后, 他本想只带着杜义?去就?好,但?席奥与席铭坚持要一同前往。

兄弟俩算好时间, 想要只提前了两日出发, 这样既能赶在席姜从洞穴里出来?, 又不会提前太?久离开潜北而太?过显眼。

但?陈可?还是发现了府上的异样。她虽被扣在席家, 却可?以与滦城陈家通信。

在陈知失踪后, 她接到了胡行鲁写的亲笔信,已?知道了陈知是与席姜一起失踪的。

陈家与陈可?通信的一直是胡行鲁, 这是因?为?二人曾在牢中合作过,还有, 除了他其他陈家下属年龄都尚年轻,与她这样的年轻娘子通信不合适,所以这件事就?落到了岁数可?以做她长辈的胡行鲁身上。

如今席家有异动,而陈家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且她之前就?引导着淼淼去关心姑姑的情况, 得到的答复是还未找到。

若说之前,还有可?能, 但?这段日子情形就?不太?对了。

席奥与席铭明明在计划着什?么,但?他们谁也不说, 只有席铭安抚淼淼的话由“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变成了“姑姑马上就?要回来?了”。

一切都在说明,席家好似有了席姜的消息,但?他们不打?算说出来?,是在瞒着谁不言而明。

陈可?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自己的亲子,还真让她探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席姜的确找到了,但?她被困在了某地,利用蜡封传出了消息,好像她的哥哥也在,但?却阻止她出来?。

陈可?不知她查到的是真是假,按理她哥哥不可?能把陈家人和未尽的事业抛下,他应该比席姜更积极地寻找出来?的办法?才对。

但?显眼,从结果来?看,陈家什?么线索与消息都没有,席家这次占了先机。虽不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用密语写信,把此事告诉了胡行鲁。

胡行鲁收到来?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并示声张。而是派出自己的亲信,去深潭那边打?探了一下。

得到的结果是,表面看,被探查得好多?次已?无人再关心的深潭,其实周围确实有席家军暗伏的迹象。

胡行鲁把自己关在屋中,把陈可?的来?信看了好几遍,复盘了整个?事件。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深潭下应该是有什?么出口,陈知与席姜都被卷了进去,而席姜一直在自救,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与席家军取得了联系,并在递消息时,还提到陈知不愿现在出来?有可?能阻拦的事情。

看席家的动向,该是这几日,席姜就?有可?以出来?了。

而为?了不被陈知阻拦,她将一个?人出来?,并向陈家隐瞒这一消息。她不是想永远把陈知留在潭下,就?是想逃出来?前干掉他。

胡行鲁握着陈可?的信,脑中过着自己的分析,坐了整整一夜。

天一亮,他收了东西,谁与没惊动,带着自己的那名亲信出了滦城,朝着陈知与席姜失踪的山林而去,更具体地说,他是朝着深潭去的。

胡行鲁赶了半日路,靠近深潭时,迎接他的是无数的刀剑。

“是谁?!”杜义?厉声寻问。

待看清来?人,他有些吃惊:“是你。”随后如临大敌。

胡行鲁举起双手,马上道:“别紧张,我自己来?的,身后并无陈家军。”

他下马抬起手,一副随他们查随他们搜的样子,他的亲信也像他一样。

武修涵与杜义?守着深潭的两个?口子,听?到这里有异常情况立时赶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要弃陈家改投席家?”这个?时候过来?,武修涵可?不敢信他。

胡行鲁纠正他:“不是改投席家,而是接受席家一直以来?对我投来?的邀请。”

武修涵呵了一声,他倒也说得没错,席姜杀掉宋戎身边所有的大将,只留了他一个?关在牢中,想的就?是收为?己用。

再者,席姜在明知道是胡行鲁通消息给陈家军,才令她计划失败后,还是对胡行鲁说出,山水有相逢,说不定哪天,她与胡先生就?续上缘分了。

可?见席姜一直对争取胡行鲁没有放弃过。只是,这时候过来?……

武修涵还未细问,胡行鲁自行道:“潜北席家那里还是太?过大意?了,陈娘子把你们的事传信告诉了我。”

武修涵脸色一凛,想到可?能是诈,他一言不发。

只听?胡行鲁继续道:“我投宋戎,是看中他的实力?与野心,可?他太?让人失望了,陷在感情中出不来?误了大事。我以为?陈知蛰伏多?年,踏着家族的血海深仇而来?,又是贵家之后,这一次我一定不会看走眼,老天还是顾念我的,给了我真正的,值得效忠的主上。”

他说到这里,眼神一黯:“可?惜我还是看走了眼。偏偏我最不看好,从来?都不是我想选的席家,因?一个?女子让我不得不正视、重视。在她当了督主的时候,我心里就?摇荡了一下,想到她当年那番大气之言。”

胡行鲁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当时还觉被她气得不轻,后来?想起,确知她不是有意?嘲讽,而是真心实意?地,算是当着我雇主的面,在挖人了。”

武修涵听?他说这许多?,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胡行鲁冲着上天一拱拳:“鄙愿辅佐席家督主席家女,在此对天发誓,若敢背叛新主,愿我天打?雷劈,斯文扫地遗臭万年。”

这对于一个?文士来?说,确实是恶毒的起誓了。

胡行鲁之前投宋戎投陈知,都没有发过这样的誓,他一生都在寻找值得效忠之人,他是要辅佐未来?天下的明主的,不是来?世上贪图荣华富贵的。

在陈知失踪的这段日子里,胡行鲁天天看着章洋陈迎他们有多?着急,看着陈家军不安涣散的现状。

他想席家失了督主该也是一样的,但?结果却又截然不同。

席家的主上,在自救在想方设法?地与自己人取得联系,席家军上下拧成了一股绳。而他的主上,为?情所困,想的是利用失踪一事困住美人,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样的人与宋戎有什?么区别,强大如宋戎,最终死在了这上面,强大如陈知,焉知不会重蹈覆辙。

胡行鲁算是看明白了,一次次地交手,一次次的结果,每一次都在说明一件事,席姜才是他理想中明主的样子,这样的人若是不能夺得最后的胜利,那是老天不公,天下不公。

胡行鲁相信,老天与天下不会行此不公之运,他似乎已?能看到最终的结果,如果这次席姜能够顺利地逃出,重新领导席家军,那么,他离他的梦想也将不远。

胡行鲁能把陈可?供出来?,加上他所说的这番话、发出的誓,武修涵已?差不多?相信了他。

紧接着,胡行鲁也不见外?,开始就?武修涵他们没有想到的地方进行补充。武修涵发现,胡行鲁还真是厉害,差不多?都猜中了。

猜到这种程度,却没有带兵而来?,武修涵信了他九成。

深潭那里在做着接迎席姜出来?最后的准备,而深潭另一边,席姜与陈知在桌子两边坐着,桌上摆满了吃食。

休息了一个?月,明日席姜该去习屋,陈知该去狩猎了,村长破例让他二人在自己的新房里吃饭。

村子里最不缺的是就?草药,阿美给她配的迷【】药,说是能让人睡上一个?黑天加一个?白日。

陈知悉药性,一般的毒药与迷【】药根本不可?能进得了嘴,但?阿美给席姜的这味药,无色无味,是村里独有的一种草药。

席姜与阿美把药汁抹在了陈知的杯壁上,此刻,席姜正在给自己的杯里倒酒,倒完后,她并没有递给陈知。

她知他谨慎,若她在此事上殷勤一点,他难免会察觉。

就?在席姜马上就?要把酒壶放到桌上,陈知拿起杯朝她伸了过来?。

席姜看了他一眼,给他满了杯,陈知:“有劳。”

“难得今夜月圆明亮,说些祝酒辞吧。”陈知举起杯来?道。

席姜盯了一眼他手中的杯,道:“我无文采,还是你来?吧。”

陈知:“需要什?么文采呢,真心话就?好。”

他抬头望月,似是想了想,然后道:“愿你此后,万事胜意?,得偿所愿。”

席姜轻声道:“我若万事胜意?,得偿所愿,你岂不是要事事不如意?了。”

陈知笑了,不是哈哈大笑,却笑得肺腑相通。笑过后他站了起来?,来?到席姜身前,半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离她很近,这一个?月来?,他从来?没有让她感到不自在过,保持着恰当的分寸,这会儿却让席姜略感不自在。

她问:“怎么?”

陈知:“没什?么,想好好看看你。”

说完他就?拿起桌上的杯子,与她的碰了一下:“敬你。”

一饮而尽。

第88章

陈知的动作太快, 还以为不会这?么顺利,席姜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他一滳没剩的全喝了,然后把酒杯放下并不起身。二人谁也不说话, 陈知深深地望着席姜, 席姜紧张到忘了呼吸。

她在心里数着数,这?是阿美告诉她的,十下?之内,被药之人必倒。

席姜在心里念到“八”的时候, 陈知上一秒还清醒着,下?一秒就倒在?了她的腿上。

他的额头有些热, 透过衣料被席姜感受到。席姜有一瞬间的静顿,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 推开?了陈知, 陈知倒在?了地上。

她看向门外?, 如果不把?人弄到床上去,若有人路过会看到。

席姜挽起袖子, 并没有把?陈知弄到床上去,太废劲了, 她把?他放到床边那个他每日?都睡的垫子上。

放好后,她刚直起身子,袖中的木簪掉了出来。席姜看着这?木簪,没有急着捡起来。

她看看木簪又看看沉睡不醒的陈知,呼吸都急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杀他的好机会,只要照着脖子用力一划……

席姜陷在?了想象中, 突然而来的动静把?她拉回现实。她抬眼朝屋门看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武修涵一手掐着阿美的脖子, 一手把?阿美的双手束在?她身后,阿美是既挣脱不了,又发不出声。

武修涵一身黑衣,可以看得出来,他全身湿透。

他看到席姜后,眼中的凌厉收了一些,紧紧抿住的唇也不再?紧绷。

阿美呜呜了一声,席姜适时发声:“快放开?她,自己人。”

武修涵闻言立时松了手:“得罪。”

席姜没有问?他你怎么来了这?样浪费时间的废话,只问?最关心的:“进来了多?少人?”

武修涵:“只我一个,我水性好。”

席姜一挑眉,这?她倒是不知道。

与此同时,武修涵看到了陈知,他身形微顿,下?一秒就掏出了匕首。

武修涵动作极快,小巧锋利的匕首带着风从席姜脸边擦过,她想都没想,拿着手中的木簪就挡了过去。

武修涵一刀没有扎下?去,他看向阻拦她的席姜。席姜冲他摇头并说:“洞口不知什么时候就关上了,赶紧走。”

之前,阿美与席姜分开?明?确,席姜在?这?里迷晕陈知,而阿美则呆在?洞穴出现的地方。一旦洞穴出现了,她再?赶回来告诉席姜。

不想,洞穴出现的同时,从外?面进来了陌生男人,看到阿美要跑,追上来制住了她。并在?她耳边道:“带我去找三个月前来的女人,否则扭断你的脖子。”

是以,从洞穴出现也有些时间了,在?不知这?次洞口什么时候关闭的前提下?,赶紧奔赴过去是为最好。当然在?此之前杀掉陈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席姜的理由并不成立。

事实是,她若不挡那一下?,武修涵已?经完成了对陈知的刺杀,现在?就可以动身赶往洞口了。

武修涵没有动,他问?席姜:“你不想他死?你该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明?明?在?外?面策划了谋害陈知的行动,如今可以轻易弄死他,她却不肯了。

武修涵的视线从地上移到床上,他这?才发现,整个屋子的布置,好似新房。

没给他时间再?说什么,席姜挡在?他前面:“走不走?”

武修涵看着席姜的眼色,这?是督主?在?命令他,而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武修涵朝地上的陈知看了一眼,不甘不愿地收了刀子:“我就是来接你的,当然走了。”

席姜迈出屋子,回头看到一动不动的阿美,她又问?了一句:“要一起走吗?”

阿美坚定?地摇了摇头,席姜只道一声:“保重。”转身而去。

洞口还在?,就是席姜与陈知来时的位置,她与武修涵二人按原路返回。二人先后从深潭中冒出头来,上面的人道:“来了!回来了!”并用提前置好的绳子把?二人拉了上来。

席姜一上来就命令道:“派水性好的下?去,封了洞口,毁了通道。”

她冷静地下?着命令,水珠从她额下?滑下?,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

她抬眼向四周看去,看到了杜义,她亲眼看到杜义滚落下?马,此刻看到他无?事,心里一松。

而胡行鲁在?看着她,看到席姜平安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目光炯炯地下?命令,布置任务,他露出欣赏与欣慰的神情。

他往前迈了一步,席姜终于看到了他,先是一楞,然后她就笑了:“先生终于想通了。”

胡行鲁也笑了:“正是,还是督主?说得对,山水有相逢,你我的缘分还长着呢。”

武修涵看过来,心里在?想,胡行鲁若知道席姜明?明?有机会杀掉陈知而手软放过了,会不会感概天下?就没有让他可心的效忠者。

潭下?另一个世界,阿美站在?屋门一直看着席姜与威胁她的男人离开?。

她看了很久,然后回身见陈知还在?好好的睡着,她把?屋门关上离开?。

村子里十分平静,并没有发现武修涵的出现与席姜的离开?,阿美像往常一样,在?这?个时间去帮厨做饭。

晚上,她主?动承担起给小俩口送饭的工作。

阿美进到新房中,把?火烛点亮,把?饭菜放下?。这?里当然是没有人会吃这?些了,一个走了,一个还睡着。

陈知如她离开?时一样,平躺在?垫子上。明?天,在?他醒过来前,村长就会在?席姜没能按时出现在?习屋,陈知不去打猎中发现异样。

而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阿美不知道,因为近百年?来,还没有人背叛过村长。

陈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茅草棚下?。

阳光从草缝中照下?来,他抬手放在?眼上挡着,然后咧嘴笑了。

他还活着,席姜没有杀他,他又一次赌赢了。

是的,在?席姜接近阿美之初,陈知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对阿美的情况也了解得非常透彻,因此他知道席姜这?次是选对人了,阿美会帮她逃出去的。

席姜曾问?过他,真的相信村长所说的三年?之期吗,他当然不信,他早在?村长这?样说时,就注意到了阿美不同寻常地看了村长一眼,当时他就锁定?了阿美,想她一定?是知道什么。

他原先是想困住席姜三年?的,用三年?的时间来与她好好相处,陪养感情。他会倾尽所有对她好,让她习惯他的陪伴与这?份好。

但她还是太本事了,在?没有他辅助的情况下?还是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与时间。

陈知是可以与村长串通一气搞破坏的,但聪明?敏锐如席姜,他恐不能全身而退,会被她看透,会对他生厌生怖。

他不想这?样,不想事情这?样发展。于是,他豪赌了一把?。

他装不知道她的计划,把?这?一个月当成人生中最后一个月来与她相处度过,日?子是美好与幸福的。

她走的时候,他照她的安排倒了下?去。木簪已?经还给她,她会不会用来了结他,陈知并没有把?握。

铁枯草,她给他下?的是铁枯草,他该心慰她没有直接下?毒药。在?他在?林中狩猎时,他就发现了这?味药,与外?面相同的是,铁枯草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但这?里的人只知铁枯草的效力,却并不知道与之相生相克的解药就在?身边。

陈知明?明?可以提前喝下?解药,但他没有,他把?自己的命真真正正毫无?保留地交到了席姜手上。

在?他看着她喝下?那杯酒时,想的是,也许这?是最后一眼了,是他在?人间最后的清醒时刻。

不喝解药饮下?这?杯下?了铁枯草的酒,无?非两种结果,一日?后醒来,或再?也醒不过来。

他醒了,所以她没有杀他,这?一个月的相处见效了,她心软了。

村长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醒了?”

陈知坐了起来:“她走了?洞穴关起来了吗?”

村长看着陈知,不知他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被迷晕是事实,他把?人搬到这?里来,早就进行了一番查看,无?诈。

村长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生气更多?一些还是想看陈知的反应更多?一些:“还洞穴呢,你那女人逃也就逃了,还把?深潭通道破坏掉。洞穴是不见了,不知是到时间消失了,还是被她彻底搞坏了。”

陈知嘴角是上扬的,他就知道,她虽不杀他,但心有不甘,这?是打算把?他一辈子留在?这?里了。

“村长,陈知已?经醒了,阿美要怎么处置?”有人来请示村长。

陈知听到阿美的名字,眼波一动,他知道这?个人他必须保下?来,不是因为心善,更不是因为她帮过席姜,而是她可是人证,证明?他孤注一掷,心甘情愿地昏睡了一天的人证。

潭外?,因为席姜的平安归来,以及胡行鲁的倒戈,章洋与陈迎步步战退,最后被逼到了易守难攻,地势复杂的南郡。

他们还在?幻想着,既然席姜能从深潭中出来,那么他们主?上也一定?能。

以前那么多?险象环生的境况都闯了过来,别说深潭只是通道被破坏了,就算把?水抽干,把?潭坑埋了,他们也相信陈知能出来。

因为陈家军的败退,席家不仅重新掌握了藕甸,还把?空出来的滦城也握在?了手中。

一时,北部全都是席家的地盘,南下?攻克都城只剩下?最后一步。

但这?一步却一时前进不得,都城的情况超出了席姜的想象。

第89章

都城现在已经不在姚芸的手上, 而是?在刘硕的手中?。

他在山谷中?与席姜分开后,因为陈知的火力都集中?在席姜身上,他借此以及对地势的熟悉逃了回去。

又借着席姜与陈知失踪的这个时机, 把姚芸灭了, 自己?封了国称了王。

他也舍弃了前朝,他与姚芸唯一的不同是,他没有称帝,只把都城改为刘国, 他为刘王。

刘硕接收了姚芸的所有军队,以及他利用席姜与陈知两大?巨头失踪的事?实?, 揽到了不少势力与散兵。

而席姜这边, 因为上一次被崔瀚与戴家父子设计, 席家军损失了不少, 如今与刘硕一比, 人?数上并没有优势。

如今两方?,一在都城, 一在滦城,皆都按兵不动。

席姜自从深潭里出来, 就忙得马不停蹄,收编胡行鲁,整束军队,严控陈可,坐镇藕甸, 夺下滦城。

终于,都城近在眼前, 她却停了下来。

她曾想过,若不用武力就能拿下都城是?为最好, 但见刘硕除掉姚芸,自己?封王的行为,这也是?一个有野心的,恐不会把都城交出来,俯首在席家之下。

席奥提出,要不要书信于刘硕,探一探他的口风。

席姜当时就否决了,她从深谭里出来这么大?的事?,刘硕那边都没有动静,态度难道还不明显吗?

果然在席姜拿滦城时,都城的边防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布起防来。

这几日,席姜拉着胡行鲁站在沙盘、舆图前,已经在做战斗的准备了。

只是?,刘硕的底细她还没有摸清,且他不似姚芸,不是?那贪图享乐的好运人?,他是?崔瀚的得意门生,之前就在南郡隐忍多年,又从陈知的多次围剿中?逃了出来,最后攀上姚芸,借此把都城收到了手上。

这还是?她带着上一世记忆的结果 ,即使提前知道了刘硕这枚暗棋,还是?让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以,席姜告诉自己?绝不可轻举妄动,她不能急。

就在表面风平浪静之时,刘硕派使者?来到了滦城。

使者?拿出刘硕的亲笔信,席姜看后是?有些震惊的。她想过好多可能,却没想到刘硕想要的竟是?这个。

武修涵离席姜最近,在席姜看过信后,他把信接了过去。

他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胡行鲁从席姜的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从武修涵的反应上,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轮到他看信,也是?同?席姜一样的想法,这,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下一秒,他就开始捋上了胡子,对他新效忠的这位督主万分佩服。原来美貌也是?一种利器,但又一想也不全对,空有美色她也走?不到今日,谁又能说清,外在的好颜色与内在的魅力,到底各占了几成?。

刘硕在信中?说,他愿履行席姜曾放出的诺言,就是?那句,只要有人?愿协助席家,与席家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她就会嫁给谁。

刘硕还说,他会封她为王妃,但不是?呆在后宅的王妃,是?能与他共坐天下,齐肩共治的王妃。

他还具体提到,若王妃这个称号她不满意,可以让她自拟封号,二圣也是?可以的。若席姜答应,刘国上下将与席家永为一家人?,一条心,他的诚心天地可昭。

信,写得确实?十?分真诚恳切。

但,这与当初她嫁给宋戎没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能看到日后事?态的发展轨迹。

不是?她灭掉刘硕,就是?刘硕心有不甘,撕毁协议,灭了她席家。

这不是?一提就能立马出结果的事?情,所以使者?下去休息了。只有自己?人?在的场合,胡行鲁问席姜:“您打算怎么办?”

还没等?席姜说话,武修涵先道:“他在痴心妄想,又没有多大?优势,凭什么谈条件。”

席奥没有做声,席铭现在成?熟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陈可拿淼淼利用了他,得知了席姜与陈知的下落,还被她送出信去给到滦城,若不是?胡行鲁另有打算,接席姜从深潭出来可不会这样顺利。

吃一堑长一智,有的人?因为性?格原因做不到,但多吃几堑就好了,说的就是?席铭。

所以,他现在也学会了先思考后说话,也没做声。

席姜在武修涵说完后,她道:“也不是?不行,”

刚说了半句,武修涵就打断她:“你在说什么?”

席姜看他一眼,之前对于武修涵进到深潭亲自去接她的行为,她并不看好,很容易坏了她与阿美密谋的节奏与过程,好在没出什么乱子,但这行为并不是?明智之举。

一个念头从席姜脑中?闪过,这男人?都是?怎么了,当她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追求大?业,斩情绝爱时,身边一个又一个地反倒成?为扑火的飞蛾,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弄得她现在也分不清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因为按她的认知,这些男人?有些时候的表现完全不合逻辑不符常识,弄得她还要多想一想,他们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愚蠢的行为只是?他们的掩饰。

想到最后,席姜也就不想了,因为想不通。她只记住一个原则,抓重点,只要大?方?向不会出错,中?间可以省略可以不看。

如现在武修涵像个没脑子的楞头青,不从实?际利益出发,只顾私念发泄情绪。

有时席姜都在想,没一个比杜义强的,若一个个都是?这样,她要他们有什么用?她要的是?人?才,是?智者?,不是?爱慕者?崇拜者?。

武修涵被席姜看了一眼后,他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

他能不急吗,因为他知道她为了她想要的,是?真的有可能答应刘硕。还有,在深潭里,席姜阻止他杀陈知,也给他留下了阴影。

席姜收回视线继续道:“只不过是?把当初对付姚芸的想法,换到刘硕身上罢了。”

胡行鲁从陈知那里得到过一句训斥,就是?陈知挑明了不能让席姜去到都城与姚芸联姻的原因,因为她会杀掉姚芸掌了他的兵。

胡行鲁是?赞同?陈知所说,但他当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情况紧急他不能拦着陈知不去,现在想想,陈知恐怕还在庆幸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他光明正大?地发兵,去抓席姜吧。

胡行鲁幽幽说了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席奥这时开口:“可刘硕不是?姚芸,他未必不知你的想法。”

席姜缓缓道:“所以,得探一探他。此事?不要着急,待我有了把握,再来定?夺。”

武修涵听?此,心里一沉,她还是?动了心思。她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她自己?都能豁出去。

毕竟比起与刘硕势均力敌地打上几年拉扯战,不如深入敌人?内部,把对方?一锅端了。这是?宋戎当初灭掉功高盖主的席家的方?法。

忽然听?到有人?说:“我带来使逛一逛,先探探话,此事?确实?不能急。”说话的是?席铭。

席姜很欣慰,她还以为席铭会说出,刘硕与席家有仇,只能在战场上见分晓的话来。

之前在她下令严控陈可后,席铭曾私下找过她,说是?差一点就坏了大?事?,对她道歉。

席姜当时什么责怪的话都没说,只道,路还长,他们都还年轻,犯错很正常,四哥能意识到就好。

如今看来,她的四哥真的是?长大?成?熟了。

席姜:“也好,四哥这几日就辛苦陪着使节,耗一耗他们的耐心。”

席姜不可能在不知刘硕真意的情况下,拒绝或者?答应。他们现在还不到把话说死,把事?做绝的地步,一切都尚在搏弈中?。

席奥离开议厅时,心里是?有顾虑的,但这个顾虑不能当面说,他甚至是?在夜里找到席姜,席姜知道这个时间来,她三哥这是?有要事?要与她说。

席姜这里基本不用什么奴仆,她事?少,生活上也不讲究,就只留一个福桃侍候着。

她把福桃也打发了出去,屋里点着烛火,只有她与席奥对面相坐。

“三哥但说无妨。”

席奥一直在喝茶,席姜觉出他要说的话好像很难开口。

席奥放下杯子,动作挺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咱们席家军还是?很强的,真面对面打起来,不一定?输的。且战争有输有赢,互相拉扯个几年也都是?正常的。你不要看已到了都城门口,就心里着急了,三个月你都在潭下等?了,这会儿就等?不得了。”

席姜:“三哥,我不着急。”

席奥的手又伸向茶杯,但只是?碰了碰就缩了回来继续道:“我不是?说你给刘硕回信的事?。我是?说,你毕竟是?女孩子,是?咱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父亲与大?哥都去了,你也当上了家主,但在哥哥心里,你还是?以前的你。”

席姜:“哥哥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明说,是?我哪里想差了,做得不对了吗?

席奥最终道:“一定?要联姻吗?上一次姚芸那事?我就不同?意,但当时陈知在滦河之南虎视眈眈,咱们连藕甸都回不来,我只能认了。这一次,时局没到那个地步。你这样,三个月前要嫁姚芸,现在又与刘硕纠缠,让人?觉得像是?在用,在用,”

“在用美色来利用男人?达成?目的,三哥想说的是?这个吧。”席姜替他说了下去。

席奥脸现红晕,他一个做哥哥的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很难为情。但如今席家他为长,他做哥哥的看到可能会出现有损妹妹声誉的事?发生,他怎能不提醒。

席姜:“我不在乎,我不择手段。我劝三哥也不要在乎,为了达到目的,总要有取舍,这很公平。”

席奥没想到席姜会如此坦言,他张了张嘴,想说这样不行,这样不对,但他最终说不出来。

这一路走?过来,都是?靠着席姜的不顾个人?,只图大?局,不择手段走?过来的。走?到今日,连他的命都是?她救的,他哪里有资格说什么,不,是?整个席家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说她。

席姜笑笑,是?抚慰之笑:“不过是?一些嚼舌,我又不会损失什么,席家也不会损失什么,只有利益与好处是?真的,待我们进到都城,占领皇宫,登上最高的位置,就没有任何杂声了,他们不敢了。”

席奥走?回自己?院子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初夏的暑热也没有驱散他心里的那份浸凉。

这份浸凉伴随着他的心疼。他知道小妹不容易,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具象。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划过,每一次她的决策都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

但她自己?呢?她会累吗,会痛吗,会伤心难过吗?

会……委屈吗。

席奥脚下的步子一顿,心里升起一股澎湃之情,他是?席家老三,下面都是?弟弟妹妹,虽他武力武功比不过弟弟,谋略心智狠绝上比不过妹妹,但他毕竟是?兄长,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撑起来。

席奥转身,步子快了起来。

席姜没想到三哥又回来了,她疑惑:“还有事??”

席奥:“我只是?有句话刚才忘说了。囡囡,无论你今后做什么决策决定?,三哥都听?你的,都向着你,家人?永远在你身后,不离不弃。”

席姜自重生回来,从来没在家人?面前哭过,甚至连父亲与大?哥死时,那一场痛彻心扉的哭泣,也是?躲起来,借着急骤的雨声的掩护下进行的。

但此刻,她眼圈红了,嘴瘪了起来。席奥见此,心更疼了,还是?个小女孩呢,怎么就抗起了这么大?的责任呢,这些年他都在干什么?

但她也就止于此了,就在席奥想要把小妹拢在怀里好好安慰时,她却点到即可,戛然而止。

这就是?家主该有的风范吧,任何时候都不会把脆弱显现于人?,不会把委屈诉说于口。

所有的脆弱与委屈都被她化成?了动力,朝着目标前行的动力。

第二天开始,席铭带着来使逛了起来,绝口不提席姜的意思。

刚开始还好,到后来,这位使者?就遭不住了,他急着回去复命,被席家督主这样晾着是?怎么个意思。

这天借着酒劲,他与席铭抱怨:“我们那位王上,是?真的看上了你妹妹,姚芸后宫里那么多的美人?,他这血气方?刚的年纪,竟是?一个都没碰。有那不长眼的往王上身上凑,都被赶了出去甚至轰出了宫去。”

席铭听?着,给使节又满上了一杯:“别光说,您倒是?喝啊。”

使节喝下一杯,继续道:“一开始,大?家可愁,这不会是?个有断袖之癖的吧,再后来,不知他从哪得了张画像,但凡见过你家督主的,都知道那上面画的女子是?谁。”

席铭心下了然,刘硕那厮不知从哪里让人?画了他妹妹的画像,挂在屋里了。

“那这样看来,刘王对我们督主倒尚有几分真意?”

使节:“可不是?,我出来前,连她住的地方?都腾出来了,捣腾进去的东西全都跟不要钱似的。您说,这又是?舍得花钱,又是?睹物思人?,守身如玉的,可见不止是?只有几分真意了,这可是?全心全意了。”

席铭把这番话告诉了席姜,席姜虽有些吃惊,也不会尽信,但从侧面可以说明,若刘硕真是?如此,其中?无诈,联姻一事?倒是?可以一试。

席姜想的时间不长,她最终决定?,为保险起见,她依然如上次奔赴都城一样,不带席家军过去,只带陪嫁的人?数,亲眼去看看刘硕的真意。

这有些冒险,但之前她已行过一次,不过是?中?途被陈知搅了,这次的决策依然没有人?可以反对她。

胡行鲁对此是?支持的,督主的决策于席家来说是?最安全与最实?用的。他很欣慰,能跟着这样一腔孤勇的主上坚定?地走?下去,是?件幸事?。

席姜既然决定?了,就把使节召了来。

礼尚往来,她把亲手写的回信交到了使节手上,让他先回去复命,而她则是?等?在原地,等?着看刘硕下一步会怎么做。

刘硕得到回信,开始了与席姜有诚意的交往。

虽保险起见,谁也没去到对方?地盘,但这一来一回地,席姜差不多能感受到刘硕的真心。

他们从夏初一直这样相处到初冬,终于把订婚一事?定?了下来。

就在席姜与刘硕订婚之际,一队人?趁着夜色朝着南郡进发。

这队人?没有人?骑马,也没有人?坐车,全靠水路与步行。

阿美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山,听?身后人?道:“为什么不跟她出来?”

阿美没有回头:“因为不想,但现在那里被你毁了,我的家没了,我只能像这个船一样,随波逐流。”

阿美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回头问陈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鼓动他们的,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背叛村长的人?。”

陈知:“很简单,除非你那个村长不让我与村里的人?接触,否则这是?早晚的事?。”

阿美想到席姜:“你们这些外面的人?都好可怕,她也是?。我明明知道她在利用我,但我还是?与她共情,心甘情愿地帮助她。”

陈知笑了一下:“她可比我厉害多了,若她的目的不是?出来,你们的村长早晚有一天会被她取代,她在哪里都是?要大?权在握,绝不受人?辖制的。”

陈知带出来的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青壮年,他们虽身体素质很好,但没有人?会骑马,他们连马是?什么都没见过。

是?以,陈知只能带着他们或坐船或步行。他算着日子,要多长时间能赶到南郡。

潭下的通道虽被席姜破坏了,但三个月后,那个洞穴还是?出现了。人?为力量改变不了大?自然的馈赠,这是?村长与陈知心里都隐隐明白?的事?,而在洞穴出现时,算是?石头落了地。

陈知一点都没耽误,带着人?造了村长的反,其实?连造反都不算,村中?的中?坚力量都被陈知蛊惑地想要出去,再加上席姜毁通道一事?,更加深了他们恐慌。

人?就是?这样,自己?选择不出去可以,但出去的通道被毁,被动的不能出去,那就受不了了。

九十

陈知一从深潭出来?, 就得知了现在的局势战况。

他的人现?在退守南郡,与他设想的差不多。这也是当初一切都还好时,他与他的下?属做的预案。

若出现?突发事件, 如?他不在, 他无法定夺的时候,守住滦城是第一要务,若守不住就退到南郡。那个地方?,在陈知注意到刘硕时, 就开始了研究,南郡地势虽复杂, 但他还是熟悉的。

如?今陈知的任务就是, 以最快的速度, 最短的时间, 不被人发现地去到那里。

席姜这边, 她?与刘硕虽订了婚,但订婚仪式还没有举行。依刘硕的意思, 这个步骤不能?省。

席姜无所?谓,她?恨不得快进到结婚, 快进到入都城、入宫。不亲自参与进去,不看到刘硕身边都是什么人,军队的情况,等等这些细碎的东西,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如?刘硕杀掉姚芸取而代之一样, 他也不是只凭想象,一到姚芸身边就开始行动了。他也是先?观察再侵蚀, 最后一举拿下?的。

所?以,席姜跃跃欲试态度积极, 成?与不成?,她?只差一步了。

两边依然保险起见,在滦城与都城中间的齐镇举行定婚仪式。仪式结束后,择好日期,刘硕这边会派人直接到滦城迎娶席姜回都城。

说来?,席刘两家订婚一事上的流程,看在普通百姓眼中,属实可笑。都到了举行订婚仪式这一步了,准新郎与准新娘像交战中的两国进行谈判一样,严阵以待。

各自限制了所?带人数,地点也选择在了正?中间,不偏不倚,把对方?当?贼一样地防。

但,这在席姜他们这些人的眼中,再正?常不过。

因着陈家军的没落,以及刘硕收割了一批散兵势力,如?今能?与刘席两家抗衡,造成?威胁的势力基本没有了。是以,双方?商议,只各带三千人的军队守在两方?界线外。

纯属君子协定,若没事则没事,万一有事,谁也不会吃亏。

齐镇内,则只有两边的主力将领能?够进入。齐镇是个小镇子,从来?没经过这样大的场面。正?因它小,刘硕对其大肆布置,看上去还挺像样的。

十月初八,除却阴天见不着太阳,黄历上没有任何毛病,是个黄道吉日。

刘硕一早就起来?了,或者说他一宿没睡,他忍着昨天一天没有去见席姜,虽说这是正?式婚礼才?需忌讳的习例,但刘硕还是保险起见,就这样忍下?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年轻的刘王并没有因为没睡好而精神疲累,反而神采奕奕,像是喝了两碗老参汤加几杯鹿血一样亢奋。

席姜也算是又穿上了嫁衣,虽是订婚,但颜色与款式与正?式礼服差不了多少。

在看到福桃对礼服露出喜爱神情后,席姜终于问?福桃:“想嫁人吗?我可以按你的心意帮你找到如?意郎君,你可以慢慢挑慢慢选。”

福桃刚才?还一脸对礼服的向往之色,在听到这话后,脸色立时一变。

她?放下?礼服:“姑娘,你是不要?我了吗?”

福桃是变了,她?宠的,上一世她?是不敢这样与她?说话的。不光是福桃,席家上上下?下?的婢女、婆子,她?待之的态度都与上一世不同了。

经历了上一世,她?对女人在这世道的艰难理解得透透彻彻,她?改变不了世界,但她?可以做好自己。

席家的婢女、婆子,愿走的放契,不愿走的也会被善待,一旦发现?结伙欺人的,将受到严惩。

就连席姜这样的家主,住在偌大的主院中,身边侍候的只有一个福桃。武修涵,她?的两位哥哥对此都是不理解,都劝过,但她?从来?不解释,她?觉得他们理解不了,她?只去做就好。

此刻,听到福桃这样说,她?道:“谈不上不要?你,是在问?你的想法,你想怎样都行。若不想嫁人,也不想在我这里呆了,可以拿了钱去做你想做的事,身契与生计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帮你办好。”

福桃对此是了解的,她?看着姑娘如?此放契了好多姐妹,想来?自己得到的银钱与照顾不会比任何一个少。

她?一时楞住,席姜见此,拿起妆台上的梳子自己先?梳了起来?,给足福桃时间,像她?说的,这事不用急,她?可以慢慢想。

没一会儿,就听福桃道:“姑娘,我不嫁人。这世上真的存在如?意郎君吗?我不像姑娘,没有手段与权势,我谁也降不住。我也不走,我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在姑娘这里,我除了侍候您,还能?去厨房想做什么吃就做什么吃,我可开心了,我就这点爱好。”

席姜笑了:“你这丫头,是在说我好欺负吧,由着你主事不做东蹿西蹿。”

一时主仆两个笑闹到一起,武修涵在门外站住了脚,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涩与阴郁,被席姜的笑声勾了起来?。

她?就这么开心吗?武修涵不由想到刘硕,他虽不是美男子,但年轻健硕,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雄性力量,他没有家世平民出身,之前只是崔瀚麾下?的弟子,但他手握都城,入主皇宫,是登记在册的刘王,百年后史书上都要?载他一笔。

这样一想,武修涵越发沉郁,理智告诉他,那又怎样,不还是会死在席姜的手上。

但,真的一定会死吗?看刘硕那个样子,是真心地爱慕,真诚的求娶。做夫妻时间一长,无关情爱,也会有些情义吧,若刘硕肯示弱肯放弃,成?为他与杜义这样的角色,那席姜就没有必要?杀他了。

而她?若能?兵不血刃地获得她?想要?的,是不是作为回报,也不会与刘硕分开。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是武修涵从深潭那间新房里得来?的教训。那间新房是怎么回事,她?在深潭中不得已嫁给了陈知吗?武修涵从来?没问?过。

他转身离开并告诉自己,无妨!她?不想杀刘硕,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不睦。猜忌一旦生成?,如?洪水一般阻挡不得。

订婚无需行礼,只是过一些彩礼嫁妆,递上吉贴,贴上正?式书写结姻的吉日与吉时,双方?亲笔签上名?字,仪式就算是成?了。

后面就是双方?重要?人士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席姜是家主,她?无需像个准新娘那样躲到后宅去,她?全程坐在上席,坐在刘硕身边。

一切都很顺利,天色再暗一些,宴席就可以结束了,席姜不允许席家军里的任何人在晚上饮酒,订婚宴也不能?例外。

就在这当?口,外面先?是跑进来?席姜这边的卫兵,嘴里喊着急报,紧随其后的是刘硕的人,他们都在报着一件事,齐镇西门与南门被一股不明军队围住了。

席姜与刘硕“唰”地一下?,一齐站了起来?,并同时朝外奔去。

齐镇太小了,城头也小,几步上去就看到了整齐划一的队伍。

虽队中人衣着有参差,但席姜与刘硕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逃往南郡的陈家军。

他们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席姜只能?想到一人,陈知。

果然,他从后面骑马穿过,停在了队伍的前面。

他不错眼珠地看着席姜,好像刘硕并不存在。席姜也在看他,她?脸上表情可谓复杂,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席姜慢慢把目光投向队伍中的疑点,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里面混有村子里的人。再一看,阿美竟然也在其中,她?坐在章洋的马上,章洋在她?身后拉着缰绳,显然她?还没有适应马匹这种活物。

放眼望去,陈知带来?的人与她?和?刘硕两方?的人数差不多,他这是……把他所?有残余兵力全都带了出来??

“陈知?他不是死在深潭中了吗?“刘硕不解发问?。

一旁的武修涵听到此话,生出一种看热闹的心理,让你拦着不让杀他,现?在自食其果了吧。

陈知依然在看着席姜,他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一女嫁二夫,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刘硕皱起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要?有耳朵的都明白,他看向席姜。席姜神色淡淡地看着陈知,并没有理刘硕。

席奥此时站出来?:“陈知,休要?胡言!你只说,你此来?做甚?”

陈知说着拿出一身红嫁衣:“我与你家督主在深潭村中已成?亲,这就是她?当?初所?穿嫁衣,我这队伍里还有不少从村子里随我出来?的人,他们皆可作证。”

席姜终于有了些微反应,她?眼睛虚了虚。

忽然,陈知一改严肃,冲席姜笑了笑:“当?初委屈了你,没有一件像样的彩礼,如?今给你补上,你就不要?生为夫的气?了,好吗。”

他温柔轻哄,好像他们真是一对成?亲不久在闹别扭的小夫妻。

席姜咬着后槽牙,磨了磨,祸害就应该早点去死。

陈知不止是个祸害,还是个妖孽,他今日穿着装妆上,隆重与俊俏并于一身。不说把刘硕比得毫无存在感,就是与他这样带重兵前来?的架势也不符,满满违合感。

席姜终于开口:“权宜之计罢了,懂的都懂,你都这样兵临城下?了,我们怎么可能?做夫妻。你今日若是来?讨杯喜酒的,我们欢迎。”

说着拉起刘硕的手,陈知面色一沉,但下?一秒他还是笑着。

“哪里是兵临城下?,是来?与你一起灭他的。”他说着伸出手来?指向刘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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