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两声，任如意敲了金媚娘房外的门。

“你找我？”

金媚娘笑脸相迎：“不是我找您，尊上。是他。”

她向任如意后面一指，她可不敢放朱衣卫里等级最高、紧急程度最高的孔明灯没事把尊上叫过来。

要不是李莲花再三请求今夜一定要见到任如意。

“是我求见你。”李莲花跟着任如意后面，也听到了这一句，笑了一下，做迎客手势。

任如意没说话，拔腿进去坐。

“实在抱歉啊，但我是真的有事找你。”任如意夤夜而来，风尘仆仆，浑身透着寒气，李莲花为她倒了杯水，正色道，“可以带我去找迦陵查份名单吗？”

李莲花直接问了结论，任如意瞥了一眼噤声的金媚娘，想来他知道迦陵的名字和职务范围也不意外。

“你查到什么了?”

“你们朱衣卫的解药与永月街离不开干系，而永月街和星图又应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李莲花露出稳操胜券的笑意，“我要查近十年安国关于星图的事情。”

任如意明亮的眼眸中仅仅闪过一瞬间的怀疑，她很快陷入沉思。

宋国公府下藏了方士术法街几乎是个人人皆知的秘密，这不足为奇。

但是直属于皇帝的朱衣卫是怎么和宋国公府有关系的？

“永月街放了我一马。”

李莲花补充道。

“为什么？”

任如意披着一条玄黑色的斗篷，方才松了一些，露出里面朱红的衣领。

“朱雀七星坐南，我的房间是鬼宿。”李莲花问，“我的猜测是有人要借我做警告。”

任如意的身份知之甚少，不会是她，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长庆侯李同光。

“你怎么确定是警告而不是示好。”任如意反应极快。

朱雀是朱衣卫的标志，但几件事都模糊却又指向性明显。

“那就得去问问右使喽，她怎么样。”

“我在的时候她还只是个绯衣使，平庸、忠心、听话、温顺，难怪邓恢会提拔她。”

李莲花听出她言语中的不屑，琢磨出应该武功平平。

“你跟她有仇吗？”

没有仇我就可以没有顾忌地动手了。

任如意回答得很保守：“我与屠杀我部下的人有仇。”

李莲花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他从金媚娘捏得青白的指节品出几分异常，便散了心思。

他又挑着永月街的一些事情向任如意讲了讲，后者安静地听，直到李莲花愤慨地控诉云月糕和宿水一个难吃至极、一个难喝至极，她笑出了声。

本意就是逗逗她开心，但李莲花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他不自觉露了个破绽：李莲花是怎么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名字的？

倒水的手指倏然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面上看不出波动。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他太敏感，这事也寻得到糊弄的理由。

问一嘴的事情嘛，那里的人总不可能闭口不说话吧！

“你手给我看看。”任如意问。

李莲花伸出手，白肤黑袖，一段时间没关注，几人忽然发现他手背的花纹淡了一个色，也小了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任如意激动地站起来。

“啊，这……”李莲花绞尽脑汁，最终扯嘴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过我的血液能解万毒嘛。”

任如意和金媚娘似信非信。

安国皇宫内。

天子近侍都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蜂窝煤，眼下都站在殿门外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

辈分最大的宦官苏余福今年三十有一，却已经侍奉安帝二十年。

说难听一点就是安帝放个屁，他都能知道是什么屁。

雕梁画栋的勤业殿殿门紧闭，隐隐从里面传来砸东西的碎玉之声。

一个时辰之前，原本心情平和的安帝正在处理政务，默许苏余福备下一盏金丝鱼翅，忽然看到一封奏折后顿时雷霆大怒，派人去把大皇子李守基从美妾床榻上喊了过来。

李守基赶来的时候，苏余福低下头用余光瞄了一眼，连鞋都穿错了一只。

“爷爷，这金丝鱼翅？”十来岁的侍女英英小心地请示苏余福。

苏余福摆摆手道：“你处置了吧，再去备一壶冰糖雪梨汤，糖少一点，水清一些。”

英英福身称是，低着温顺的脸小步退了出去。

无人看见，才出勤业殿，英英就收起绵羊般可爱可亲的笑容，冷着一张小脸，偷偷走到御膳房后的墙角。

她小心地将金丝鱼翅放在地上，从袖中取出一小张纸条，卷起来捏在手心。

“吁————”模仿着某种鸟类的叫声，轻盈而小声，她紧张地等待。

背上后心冷意爬上，她终于见到了一只白身红喙的信鸟。

冬夜，一则内庭秘密传了出去。

次日清晨，毓秀宫。

今天阳光明媚，融融暖意照得人浑身舒畅。

初贵妃的贴身侍女荷秀照例去小厨房为她端一盏特供的金丝燕窝，路过两个窃窃私语的侍女时，她持着高人一等的傲气，自觉打断她们，欲进行一番说教。

“说什么呢？一大早就在嚼舌根？”

两个侍女慌张行礼，其中一个神色惊恐古怪得很，荷秀追问她。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怎么不敢看我？”

那个侍女一下子哭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她连忙拿手捂住嘴，细碎的哭声和消息从指尖溢出。

“呜呜呜……英……没回……”

一阵强劲的北风刮过，太阳被隐隐乌云蒙上。

很快，勤业殿御前侍女横死于御花园一事传遍安国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