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这话问的可以说是十分的冒犯了，偏偏她脸上还挂着微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

岳明诚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子一般看向姜黎。

姜黎并无闪躲，依旧平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岳明诚脸色难看了瞬间，随后便归于平静，“这与你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姜黎笑着说道，“因为这关乎于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来意，到底该是什么。”

岳明诚沉着脸，依旧没有说话。

姜黎也不着急，干脆自己慢条斯理的继续说了下去。

“岳伯伯一生未娶，但我听说您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一个未婚妻的，是吗？”

这句话显然是真正触碰到了岳明诚的逆鳞，他猛地拍案而起，“姜黎！”

“我念在你是姜兄的骨肉，几日不与你计较，现在，给我滚出岳府，别让我再看到你！”

岳明诚的暴怒并没有让姜黎有什么害怕或者后悔，她稳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甚至脸上笑意不减。

“这么激动啊，看来当年的郭姑娘即便到了现在也仍是岳伯伯不能触碰的逆鳞。”

郭姑娘。

哪怕只是听到这个姓氏，岳明诚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缩了一下，痛的他有一瞬间难以呼吸。

他死死的盯着姜黎，眼神已经从愤怒转变为更深的憎恶。

“你调查我？”

姜黎捅了人家心窝子，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只坦然的点了点头。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香饽饽，实在没有把握第一次见到您就能让您对我袒露心扉。”

“那为了更了解您一点，自然是要调查一下的。”

岳明诚脸色难看，“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答应你的，你可以走了！”

可以说，他没有拿起茶杯直接甩到姜黎脸上，都已经是他最好的涵养了。

姜黎当然不可能走，她只是慢悠悠的说道“为了一个人，自困于一座城。”

“你只一心想要完成她曾经的愿景，守护好宁城百姓。”

“可你怎么从来都没想过要为她报仇呢？”

“岳明诚，你是不敢，还是无能？”

姜黎一句比一句狠，岳明诚双目通红，终于忍不住猛的将茶杯扫落在地。

“你懂什么？”

他愤怒道“你一个黄毛丫头，根本什么都不懂！”

姜黎“呵”的冷笑了一声，“你想说的，无非就是要顾全大局。”

“因为你的仇人是当今圣上，你想说不能为了一己私仇而动摇庆国的江山社稷，让外敌有机可乘，可对？”

岳明诚瞬间有种胸口很堵的感觉，姜黎说对了，可是从她的态度来看，他就知道接下来她没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刻姜黎直接就笑了出来，是嘲笑。

“别给你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了，你打着冠名堂皇的名义，无非就是掩盖自己的无能与懦弱罢了。”

“皇帝谁坐都是坐，当今圣上更是早早封了太子，就算他死了也有太子顺理成章的继位，有什么动荡不动荡的？”

“更何况，你扪心自问，当今圣上治理天下又治理的有多好呢？”

“他玩弄权术，残害忠良，百姓这边生活的还行，也不过是因为延续了上一位皇帝的管理政策，而他自己，对这天下又有过什么样的贡献呢？”

“岳明诚，你只是觉得报仇太难了，而你对自己也没有丝毫信心，更怕祸及自己的族人，你只是胆怯罢了，何必扯那些冠冕堂皇的大旗？”

姜黎一番话，彻底瓦解了岳明诚的心理防线，将他心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一面扯了出来，逼得他不得不面对！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不敢罢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用冠冕堂皇的借口努力麻痹着自己。

因为不敢替她报仇，所以他又拿她曾经的心愿为借口，固守着一座城，连踏入京城都不敢。

他……一直都是一个懦夫！

“是……你说的都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姜黎，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的吗？”

“那我现在承认了，我就是懦弱，就是无能，就是害怕牵连族人！”

“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他是皇帝，这天下又有谁能审判他的过错？”

“难道你还要逼着我去造反不成？”

姜黎由着他发泄了半晌，直到这时才终于悠然开口，“当然不是。”

她说，“皇帝怎么了，皇帝就没有错的时候了吗？”

“当年皇上与先太子的党派之争，祸及郭家，以至于郭家满门惨死。”

“虽然没有证据，但你我都很清楚，郭家是被陷害的，不是吗？”

“虽说成王败寇，没什么对错之分，但郭姑娘又何其无辜？你为什么不能去恨，不能想着报复回来？”

“岳明诚，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毫无弱点，无可攻破的。”

“只要掌握了足够大的力量，即便皇帝……也能被逼着向你低头，甚至昭告天下自己的罪行！”

“敢想，敢做，才有希望。”

“岳明诚，你年纪不小了，这辈子或许也没几年可活了……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抱着对郭姑娘的愧疚和遗憾，了却残生吗？”

岳明诚明知道姜黎怀有目的，可她一字一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让他明知道前面是个陷阱，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走过去看一看。

所以在一阵挣扎之后，他终于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向姜黎问出了那句，“……你什么意思？”

只这一句话，就代表着岳明诚已经输了。

姜黎知道自己戳人家伤口，高高在上的指责他，这种行为其实很不地道。

但她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留在这里跟岳明诚徐徐图之了。

她只有今晚这几个时辰的时间，不下猛药，如岳明诚这般可以为一个女人一生不娶，一生不曾走出一座城的固执之人，她根本无法说服。

所以即便知道这样的行径多少显得有些卑劣，她也只能这样做。

直到岳明诚终于被动摇，姜黎才终于可以对他更温柔一点。

她放轻了语气，唇边带着一丝笑意缓缓道，“岳伯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你想赌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