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亲我一下》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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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叩住酒盏的指节微蜷了蜷,心头像是有一滩春水化开,不禁弯眼笑了一笑,再看闻青轻坐在月色下,长发垂顺,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他,无论如何都觉得喜欢,于是抬指轻轻摸了摸她漂亮的眼睛。

他动作很轻。

大约此时月色太好,青年的动作有一种罕见的温柔味道。

闻青轻以为他要带她去春猎了。哼哼,她就知道,世间诸事,只要她想,就一定可以得到,顿时又开心起来,眼睛亮了亮。

青年温凉的指节在她眼睫上抹了抹。

有点痒。

闻青轻眨了眨眼睛,长睫上下扫落,很像一只茸茸的小刷子。

江醒手指微顿,心尖又酥又麻,他收回手指,拢在袖中,来回轻拈了下。

宋书早已悄悄退下,闻青轻蹭上来问:“我可以去吗。”

江醒依旧道:“不可以。”

啊?

闻青轻一双眼睛睁得圆滚滚的。

可是他刚刚看起来心情很好,为什么不肯答应她呢。

而且她接连几日没有来行宫,他也从来没有去找过她。

闻青轻想到这个,心里愈发的不开心,又哼了一下。

江醒说:“你想去春猎,来日我带你去就是,这一次不可以。”

闻青轻问:“为什么。”

江醒道:“太危险了。”

闻青轻心头微怔,顿时明白了这次春猎或许藏着什么阴谋诡计,而这些阴谋多半又是针对太子殿下来的,闻青轻道:“我不怕危险,我可以保护殿下。”

江醒听见她的话,觉得好笑,“你保护我?”

闻青轻:“嗯嗯!”

“殿下不相信吗。”

江醒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说:“我相信。”

闻青轻一直刻苦练剑,对自己的剑术很有自信,更何况她还会一点医术,她可以保护殿下,闻青轻听见江醒的话,心中生起一点欢快的情绪,轻弯了弯眼睛,很像一只翘尾巴的小狐狸。

江醒道:“但我害怕,所以你不能去。”

闻青轻那条不存在的尾巴顿时蔫巴下去,他怕什么,他有什么好怕的,他根本不明白她的价值。

闻青轻巴巴道:“我会剑。”

江醒笑着:“嗯。”

闻青轻补充:“我还会医术。”

江醒颔首,道:“很厉害。”

闻青轻等着他的下文。

……没有下文。

江醒以为她眼睛亮亮的是在等夸奖,摸摸她的头发。

可恶,他根本就是把她当小孩子哄吧。

闻青轻很不满意,不想说话,江醒喂她茶糕,她也不吃。

江醒垂下眼睑,轻捏了下袖角,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角咳嗽了两下。

闻青轻心中一紧,虽说有阿兄给殿下治病之后,太子殿下身体好了一点,不至于时时

昏睡咯血,但调养病体并非一日之功?_[(,他现在身体依旧称不上很好。

闻青轻心中担忧,下意识扒上他的袖子,想看看上面有没有血,江醒却将衣料收拢握在手心,苍白指节微微叩起,握住素白的衣料。

闻青轻又是焦急又是忧虑,想按住江醒的手给他摸摸脉。

江醒反握住她的手。

闻青轻抬眼望他。

江醒语气很轻,听着很有些可怜,道:“不要不开心了。”

闻青轻道:“我给殿下把脉。”

江醒叩住她的手,道:“我无事,不必这样麻烦,早点睡觉吧。”

听见他这样说,闻青轻心中愈发不安。

他要是发病了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让人去找阿兄。

闻青轻有点迷茫,江醒却已起身,闻青轻也跟着站起来,此时夜已经很深了,明月高挂中天,清白的月光跃进窗格,在榻前留下几道清冷的绸带一样的光带。

却说江醒生恐自己一个心软带上她一起去春猎,故而装病,将闻青轻引进卧房中,又叫人端来热水,将她发上簪子拆了,又让女使进来,侍奉她换上干净的里衣,为她洗漱干净,而后才又进去。

一进门,便见到少女披着长发坐在月光之中,炭黑的长发如绸缎一般垂在榻上,江醒指节微颤,又想起昔日在行宫之中,靡靡间做下的荒唐大梦,一时间怔立在门口,竟有些不敢进去。

闻青轻却一心想着给他把脉,睁着清莹圆润的眼睛望着他,理直气壮道:“殿下说了,我乖乖洗漱好睡觉,就让我给你把脉的。”

江醒既闻此言,在门口又立了一会儿,而后才整理心情,踏过门槛进去。

女使们对着他行了行礼,整齐退下。

江醒掀开两道竹帘,行至榻前,在榻侧桌前坐下,小桌临着窗子,桌上摆了一只铜镜,镜面明亮,反射出月色苍白的清光,青年坐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中,从案上寻了一卷竹简,握在手中翻看,另一只手则伸出去给闻青轻把脉。

青年目光落在竹简上,迟迟没有移动。

闻青轻靠着床头给江醒摸脉,一时间察觉不出什么异样,觉得奇怪,又认真听了听,抬头看江醒。

青年又垂首咳嗽两声,面色苍白,长发垂散,望着可怜。

闻青轻暗怪自己学艺不精。

要是阿兄在这里就好了。

闻青轻心中嘟囔,想再听一听,江醒却已将手收至袖中,握住竹简的那只手手腕微动,竹简从一侧起抖了一下,便自己卷起来,江醒将竹简搁在案上,把她卷到被褥里,道:“睡吧。”

被褥松软,熏了好闻的果木香。

闻青轻穿着干净的里衣,躺在被褥里,只觉得浑身倦懒,精神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只是太子殿下每每哄她睡觉,都要在榻前坐很久,等她睡着了才会出去,有太子殿下哄她睡觉固然很好,但他现在病况不明,闻青轻实在放心不下,她不想睡觉,只想一直看着他,这样他

真发病了,自己也好照应。

闻青轻心中纠结两下,悄悄往里挪了挪,空出半个床榻,软软道:“我不要一个人睡,我要和殿下一起。”

江醒眼睛微微睁圆,“什么。”

闻青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很不妥,小脸一下子红了,耳尖热得滚烫,她连忙缩进被子里,拿被褥罩住自己,被褥里一片黑暗,看不见一点光。

闻青轻一颗心跳得跟四匹马拉的车一样快,还刹不住,她按住心口,不想让太子殿下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江醒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久,闻青轻悄悄睁开眼睛,眼睫抵住松软的布料。

和太子殿下睡在一起又不是没有过。再者,她是为了观察他的病情。

她是有相当充分且合理的理由的!

闻青轻安抚自己一番,长呼了两口气,从被褥里探出一个脑袋,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望榻前静立的青年,江醒亦在看她,漂亮的眼睛清静如月。

闻青轻恼羞成怒道:“不、不可以吗!”

江醒心中软得要命,春日萍草青青,春生蔓发,如此类般的万种生机好似都汇聚在了心头,成了青年心中翻卷的春水,他不想拒绝她,他发现自己好似没办法成为一个正人君子,这时,心中春水便悄然滋长,成了一条诱惑人心的不可逾越的河流,江醒垂眸一笑,说:“可以。”

他声音清冷如玉碎,听着好听。

闻青轻心跳止了一拍,连忙又缩回被褥里。

静室之中,隔着被褥传来一番细碎的轻音,闻青轻在褥子里又呼了两口气,才敢出去看他。

青年长身鹤立站在榻前,黧黑长发松散垂下,冷白指节叩上玉带,只听一声清响,玉带被解下,素白长袍散开,江醒解开白袍,留下里面单薄的里衣。

闻青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太子殿下,这样的殿下也很好看,看起来不像平日里那样难以接近。

好看,但不能多看。

闻青轻阖上眼睛,默念了两遍非礼勿视,一下子沉进被褥里,被子里很闷,闻青轻小脸闷得红红的也不肯出来,直到头上的被褥被掀开,闻青轻才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

江醒已躺到她身侧,语气温柔又无奈,“你想把自己闷死么。”

闻青轻看着眼前清艳好看的青年,小声说:“这样会不会坏了殿下的清誉。”

江醒心中亦不平静,听见闻青轻的话,不免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了一下,说:“这应当是最不重要的事。”

闻青轻眼睫眨眨。

江醒给她掖了掖被子。

闻青轻陷在温软干净的被褥中,她还记得自己的使命,睁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抬指揉了揉眼睛。

青年身上药味清苦,但闻青轻已经习惯了,于是也觉得好闻,她意识迷迷糊糊间,往江醒那里蹭了蹭。

江醒指节微蜷,弄乱一块布料,他没有看她,直到身侧传来浅而均匀的呼吸声,江醒才轻手轻脚侧过身子。

牖半开着,闻青轻睡在榻上,纤细的长睫上下扫落,江醒看了她一会儿,抬手轻轻摸了摸她茸茸的长睫。

闻青轻喉中滚出几个含糊的音节。

江醒没有动,垂下眼帘安静看着她,直至闻青轻又安静下来,蹭在他怀中。

江醒伸手揽住她,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雀跃。

他摸摸闻青轻的长发,又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阖上了眼睛。

及至次日一早,朝阳跃上地平线,隐于群山之后,绚烂的浮光被青色的山峦染上一层薄雾般朦胧浩渺的蟹青色。草叶之中,水汽氤氲,虫声细细。

京师城中,一个早起打水的妇人扛着空水桶走到河边,刚把水桶放下,一抬眼,见到河面上远远飘着一条蓝布,妇人灌满一桶水,忽而,一声尖叫响彻半条巷子,水桶砰地掉到地上,水花四溅,妇人浑身颤抖着,指着河上飘来的那一块蓝布,或者说,穿着蓝色衣裳的尸体,尖叫一声:“死人了!”

县廷的人很快赶到河岸,仔细一查,查出死者本是一间牙行里负责宅院买卖的牙人,昨夜醉酒,一个不慎栽进了河里,淹死了。寻常小案,无甚可查的,惊堂木一拍,文书一递,这件事便当从未发生过一样,轻而易举地揭过了。

到了正午,集市之上行人如织,车马如龙,又是一派繁华太平的景象。

当是时,一架马车从皇宫出来,缓缓驶入一条干净整洁的巷子,随着马夫的一声鞭响,车马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个穿蓝色锦缎的清贵郎君。

郎君绞着眉头,面带忧思,被人迎入府中,穿过重重院门,来到一间清简雅致的书房前。

引路的仆役推开书房的门,对着这位相当年少的尊贵郎君恭敬行了个礼:“殿下,请。”

江泠踏进门槛,对着竹帘内的人拜了一拜:“舅舅。”

“殿下。”温和的声音。

徐白庄一身素净的浅色衣裳,眼上蒙一条白布,正坐在案前自弈喝茶,他请江泠坐下,问道:“殿下何来。”

江泠接过小仆手中的茶壶,恭顺地帮他倒了一杯茶,同徐白庄提起今早坊间发生的命案。

徐白庄怔了一怔,叹道:“何必如此。”

江泠将茶杯递给他,徐白庄端着玉盏,听江泠说起这几日一直悬在他心头的一桩事:“十日前,父皇召我去见他。”

是日清晨,江泠跟着小黄门来到陛下理政的书阁,皇帝刚刚下朝,他一路从承光殿回来,身上沾着清露,气质也很温冷,江泠跪在地上给他行礼。

皇帝道:“青州富庶,我儿欲王青州否。”

好似有闪电兜头劈下,江泠大脑空白了一瞬,久久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过了很久,叩首拜曰:“儿愿常伴父皇左右。”

皇帝曰:“善。”

皇子封王,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一旦封王,岂不是再也无缘皇位,江泠不甘心,陛下的几位皇子,除了他和江醒,其余还有两位,一位已经封王去了朔州,一位性

格懦弱,生母是贵妃的陪嫁??[,他们两个当然没能力跟他争,有资格跟他争皇位的只有江醒。

可是江醒他凭什么。

他一个不得君父宠爱的短命鬼,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农女,他骨子里有一半何等卑贱的血脉,他有什么资格当储君,有什么资格坐上皇位。

他有什么资格蔑视他。

江泠只要一想到江醒那双清冷得漠视一切的眼睛,就气得浑身颤抖。

他凭什么看不起他。

凭什么!

他只是在深山里生长得再卑贱不过的东西。

徐白庄道:“你应当去青州。”

江泠有点不敢相信,猛地抬头:“舅舅也觉得我比不过江醒,做不得皇位吗。”

徐白庄轻轻笑了:“你比得过他吗。”

江泠脸色一白,攥紧了手指,指节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怨愤道:“我比不过他,但我活得过他,我有一批精兵良将,可在春猎之时,将他困死净止山。”

“好,”徐白庄点了点头,说,“届时春猎,你预备如何在天子面前困死他的太子。你身为皇子,却有私兵,此事若是败露,你当如何在陛下面前解释。”

江泠和府中幕僚筹谋已久,早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道:“净止山横贯南北,绵延百里,自当先将他引至深山,围而杀之。至于解释,谁能说那些就是我的私兵,净止山极北,正是北地,北地兵乱,有一支草原细作从深山潜伏入京,路上遇到阻拦,又不明身份,杀了有何不可。他自然有举世的剑术,我就不信,他能在上百人的围杀中活下来。”

徐白庄不置可否。

江泠冷笑道:“舅舅早在太子那里也押了宝,徐音不正是舅舅送给太子的谋士吗,我此来正是想让您看看,我不比他差多少。”

言罢,拂袖而去。

却说江泠走后,一仆上前给徐白庄添茶,道:“庄子四周都是殿下的人。”

徐白庄随意嗯了一声,对这种事并不是很在乎,在棋盘上摸了摸,摸出来一颗圆润的棋子。

小仆道:“郎主不帮殿下吗。”

徐白庄道:“世间诸事,哪能事事都如料想中的一样往前走,我不信他能做到,但他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将棋子扔进棋篓里。

——

江醒最终也没有带闻青轻去春猎。

她忘了请教太子殿下应该如何招人,离开行宫时才想起这桩事,不禁有些懊恼,但一回闻府,就听长生说,太子殿下给玉台巷的院子里送了几十个仆役,每一个都身家清白,而且会些拳脚,长生特意将宋书的话转述给闻青轻听,道:“殿下早已派人暗中保护许神医了,姑娘不必为此担忧。”

闻青轻这才放下心来。

但她还记得江醒说过春猎危险,因而又开始担忧太子殿下。

她这几日心情一直闷闷的,不是很开心。

有一日晚上,闻适终于得了点

空闲,有时间来后院看看她,一进闻青轻的小院,就看见小姑娘趴在窗沿上发呆,毛茸茸的小猫在她身边甩尾巴,她也没有反应。

闻适上前问:“怎么不开心。”

闻青轻问:“春猎很危险吗。”

每年暮春时节,陛下和群臣一起出巡至净止山下,行祭祀之事,春猎就是春祀的一环。

春猎说是狩猎,更贴切一些,则可以说是王公贵族的游戏,毕竟狩猎范围只在外山,猎的也都是野兔野鹿之类的东西,危险性很低。

闻适本来也想带着闻青轻去玩玩,但太子殿下特意嘱咐,让她待在府中不要出门,闻适只好作罢,他本来不明白太子殿下的嘱托,听了闻青轻的话,恍然意识到此次春猎必定会有大事发生,不禁惶惶。

他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今天是阴天,天上黑云翻墨,浓雾遮蔽远山,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闻适呼吸急促了几分,招来一仆,让他去把府门关上,转而安慰闻青轻,道:“不会有什么大事。”

闻青轻道:“叔父只拿我当孩子哄。”

闻适笑了一笑,揉揉她的脑袋,说:“轻轻为什么会问起春猎。”

闻青轻道:“太子殿下去了,我不放心他,因有此问。”

闻适倒不担心江醒,只怕这小祖宗一个不留神跑出去,闻适道:“太子殿下喜欢清静,从前从来不会参与这种事,每每遇上,都是称病不去,这次既然去了,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的。”

闻青轻点了点头,心想也是,于是乖乖等他回来。

闻青轻这几日一直待在闻府。

一日清晨,闻青轻迷迷糊糊间醒来,下意识想找水喝,伸手往桌上一摸,却没摸到花茶,闻青轻揉了揉眼睛,从榻上下来,披了件青色的外衣,鞋也没穿就推门出去。

门甫一推开,闻青轻大脑空白了一瞬,怔立在原地。

院中横七竖八躺了十来个死士的尸体,黑衣少年拿着一把剑,剑柄横陈,割破最后一个活着的刺客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少年苍白的脸上溅了一道血痕,他抬眼望来,碎发半掩住清亮的眼眸,鲜红的血液顺着侧脸往下流,沾湿了长发,幸安望着闻青轻,嗓音清冽,笑意灿然,道:“姑娘别害怕,有我跟哥哥在,一定不让人伤害姑娘。”

闻青轻怔了一怔,有点反应不过来:“幸安,幸平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幸平从院侧一棵桃树的阴影下出来,甩了甩剑上的血迹,道:“殿下让我们保护姑娘。”

那太子殿下是独自去的春猎吗!

闻青轻不安极了。

她把自己的担忧跟幸安幸平说了。

幸安道:“殿下带了侍卫,姑娘不必担心。”

闻青轻心中仍旧不安。

院中的尸体很快被清理干净,闻适得知后怒不可遏,将巡逻的家丁添了一倍,而后亲自来安抚闻青轻,等闻适来时,闻青轻其实没那么害怕了,她隐约明白了

一点东西,太子殿下从来不去春祀,这次去了,肯定有所谋划,而今早的刺杀,倒也未必是想要杀死她,或许只是想借她来钳制太子殿下。

闻青轻问闻适道:“春猎上有什么异常吗。”

闻适欲言又止,少顷,开口说:“昨夜陛下与众臣上山祭祀,被大雨困在了山上,山路湿滑,直到现在都没有下来。”

闻青轻将这件事记下。

三春之时,春雨连绵,雨水打在瓦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音,春雨之中,桃枝上的花朵簌簌而落,地上沾满粉色的花瓣,闻青轻一整日都在屋子里看书,心中却并不安稳,黄昏暮雨时分,幸安从外面带来两则消息。

第一则,三皇子江泠私通外敌,放北地细作入净止山南端。

第二则,昨夜混乱之中,江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箭将太子殿下射落山崖。

闻青轻懵了一下,笔从指间滚落,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两圈:“什么。”

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太子殿下呀。

闻青轻懵懵地望着幸安。

幸安看着她这样,有点心疼,道:“姑娘别怕,殿下肯定有所筹谋。”

闻青轻很轻地嗯了一下。

她想做点什么,可是什么事都做不出来,于是枯坐窗前,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也不想,像一只精致漂亮的雪人,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幸平又有了新任务,是去清剿细作乱党,幸安拿着飞鸽传书的纸条,兴冲冲出现在门口,道:“姑娘别担心,此事实在殿下意料之中!”

闻青轻看到幸安收到的纸条,上面是宋书的字迹,宋书还有时间安排这些,可见太子殿下不会有事,闻青轻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点鲜活的色彩。

闻青轻问:“宋书在哪里呀。”

幸安说:“在净止山下。”

闻青轻又问:“殿下呢。”

幸安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如实答道:“不知道。”

闻青轻道:“那我去找宋书。”

幸安有点犹豫,间或又想到太子殿下离京前的吩咐,说姑娘想做什么都随她去,只要有他跟着就行,于是点头,说:“哥哥正要去净止山,我们与他同去。”

闻青轻随幸平一道去了净止山。

净止山山脚下,依旧有些兵荒马乱,时有人披着甲胄在营地中跑来跑去,闻青轻对这些没有兴趣,见到宋书后,宋书给她找了一间帐篷歇脚。

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他也给她找来了新煮的加了半勺蜂蜜的花茶,还有一整匣茶果子。

闻青轻却不欲在这里饮茶,这会儿大家都很忙,闻青轻跟宋书说了一声,拿着溪午剑出了营地,宋书派了一个侍卫跟着她。

闻青轻一路上山,到了传闻中太子殿下被射落的那一处山顶。

其时明月在天,乌鸦立于枝上振翅而飞。

闻青轻从上往下眺望,却见崖壁上挂着许多青绿的藤蔓,藤上有暗红的血渍,闻青轻脑中空白了一瞬

,循着藤蔓往下落在一处凸出的石壁上。

侍卫惊道:“县主!”

闻青轻一抬眼,却见到藤蔓之中,藏着一条幽暗小道。

闻青轻惊了一惊,劈开藤蔓跃进小道,幽道之中水汽湿冷,这里正是一处溶洞,崖上侍卫看见永平县主下去了,一咬牙,也跳下去,跟在她后面进了溶洞。

侍卫燃起火把,缀在闻青轻身后。

几人顺着溶洞一路向下,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寻到一处出口,出口外是草木苍翠的山林,山林幽深,光线昏暗,青苔在树下疯涨,有一种冷绿衰败之感。

再往前,见一小溪,树木少了一点,抬头向上望,终于可以晒到一点月光。

缺月挂疏桐,清风呜呜,穿叶而鸣。

“嗒——”

有人踩在水面上的声音。

闻青轻心怀期待,抬眸往前望,却看见一个健壮汉子踩着溪水从对面过来,他一身猎户的打扮,肩上披着一整张狐狸皮,目露凶光盯着自己。

侍卫低声道:“是细作。”

闻青轻心中一紧,握住剑鞘,那健壮汉子却已经过了小溪,手往后一抻,拿出一张三石弓,搭弓拉箭,只听“铮——”地一声响,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侍卫瞳孔一缩,推着闻青轻往树后一避。

箭矢铮地插进树干里,力道之重,竟在树上凿出一个深洞。

这时,那汉子又搭上一支箭,闻青轻躲于树后握紧剑鞘,这棵树并不粗,侍卫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闻青轻往一侧挪了挪。

“咻——”

箭矢破空而来。

闻青轻往一侧一闪,却绊到一棵歪斜的树桩,她重心不稳,一个踉跄,一只苍白的手从一侧伸出来拉住她,把她带到怀里。

闻青轻下意识阖上眼睛,又闻到青年身上清苦的草药味道,睁开眼,看见一截鲜红的绸缎,还没看清,便有一只手向下一抓,拔出她的溪午剑。

长剑出鞘,锋利干净的剑身反射出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

红衣青年握着长剑闪身上前,只一息的工夫便出现在汉子面前,长剑一横,只在瞬间划破他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溅在青年衣上和发上。

此时晚风吹过树叶,吹起他红色的袖摆。

江醒静立月色之中,抬眼望来。

闻青轻能清楚看见他脸上的血渍,鲜红的,沾在苍白的面颊上,有一种秾醴倾颓的漂亮。

这是闻青轻第一次看见他杀人。

江醒却不想让她看见,低垂下眼睑,甩了甩剑上的血渍,一连串血珠被甩到青苔上。

江醒上前,将长剑送至鞘中,垂眸看见小祖宗渐渐泛红的眼眶。

闻青轻一见到他,一直被强行压抑的情绪顿时翻涌上来,眼睫湿湿的,埋进青年怀中,吧嗒吧嗒掉了几滴眼泪。

江醒又是心软又是愧疚,面上却笑了笑,语气温和,说:“不是不许你来么,怎么不在家里等。”

可是那样她会害怕的呀。

“哼,”闻青轻抽搭两下,“我就要来。”

江醒笑着:“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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