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

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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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前后院守着的士兵, 是沈观带来的人。

有官员明令,他们不好搞事情,其余方面, 能卡则卡, 送到手的银子都是白拿, 半点便利不给。

谢星珩猜得出来原因。

此行不能把江家摁死, 也要把江家大房、三房的关系恶化。

抄家之时, 没能趁乱把江家父子解决掉一个,趁着禁足给人添乱,还是办得到的。

病不死人, 落下病根,两家就绝无可能缓解。

太毒了。

林庚交代武剩去找郎中, 另派一人去县衙抽调衙役, 替换门口守卫。

都跟沈观说过了, 禁足是走个过场,他竟敢明目张胆的阳奉阴违。胆可真肥。

正厅里,家具几乎都被砸坏, 留在这里的椅子不好坐人, 谢星珩领着林庚去花园。

花园同样被砸了, 好在有一副石桌石凳,能将就着待客。

林庚查过谢星珩的资料,入赘时日不足三月,前两天才出发赶考,能及时赶回来,说明他就没在府城停留。

情义深重,有胆有魄。林庚对他印象极好。

他是个随性人,非正式场合没什么规矩, 四顾张望了下江府如今的残破样,稍作思索,开口了。

“你能做江家的主吗?”

时间再往前半个月,谢星珩都会说“做不了”。

现在却能。并非是因为宋明晖病倒了,而是他彻底被江家人接纳了。

“当然。”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林庚说:“账本我都看过了,大大小小的支出有一万零三百二十七两。账上原有八千两待用……县衙出了银子,加上徐诚送到我手上的一千五百两,我会如数奉还。”

账上八千两,跟常知县送来的八千两整整好。无需细想,就知其中关系。

账本明细太过清楚,骗得了普通人,骗不了他这种精于办案,常查贪官的人。

谢星珩没应声,点头表示知道。

来宝过来上茶,奉上茶点,手上哆哆嗦嗦。

谢星珩接了一把,“下去吧,这边不用人。”

来宝忙不迭跑开了。

茶叶落地,兵卒不知珍惜,府上家仆收拾时装起了些,主子们不可能再拿来喝,他们便自己留着了。

现在待客,他们不敢用被人踩过的茶叶,上的是小麦茶。

新收的麦子,炒出来的茶可香。

茶点普通,是米糕,上有红枣点缀,卖相不错。

林庚品一口茶,才继续道:“江家赈灾的表现,我已经写了折子,昨晚上送出城,最迟七天后,就可递到圣上桌案。多的不敢保证,牌匾与赏赐一定会有。我另外请奏过,会给江府拿定额的盐引,供你家休养生息——你们家应该不想当皇商吧?”

“江家只是小小县城的商户,不敢奢望当皇商。”谢星珩把话圆上。

当皇商,名头好听。欠一屁股债,全了皇家的颜面。

有钱没钱,皇家都来掏一笔。给是不给?

他可没有当冤大头的志向。

虽说赶上时运,这也是富得流油的差事。

谢星珩跟林庚不熟,旁的不好试探,江家有三房,这倒好说。

“我家有个三老爷在京都当官儿……”

林庚放下杯盏,又拿米糕吃,一副闲来做客的模样。

“京都的江老三,怎么能救济到逃难来丰州的枫江百姓呢?”

地点说得绕,直白点就是:封赏与江老三无关。

谢星珩心情舒畅了。

最初计划,他是要给江老三一些甜头的。

祸事因江老三起,他们凭本事渡过难关的,家里受此一劫,他就什么好处都不想给到江老三。

凭什么给他。

凭他会惹祸?

还是凭他会当哑巴?

确定“返现”金额、封赏、补偿,以及封赏归属人,谢星珩就知道“代价”该来了。

林庚直言道:“李家不可能收监,检举是合乎律法的,我朝对这方面持鼓励态度。恶意检举,检举人会杖三十。赈灾之事还要收尾,你们两家暂且熄火。”

谢星珩欣然接受。

这么大个仇家,给朝廷一窝端了,多可惜啊。

留在他手上,让他慢慢玩,才是合适的。

正巧,他要赶考了,暂时没工夫跟李家较劲,江家也得养养。

而李家此番太飘,把常知县给得罪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知道李家新巴结的靠山,能不能护着他们免受顶头上官的刁难。

正事谈完,谢星珩送客到后门。

后门外,他大哥大嫂还有小豆子都在外边等着,看他全须全尾的,精神也好,都松了口气。

他们老实听话,关起门来过日子。

徐诚敲门,也只开了一道缝。

今早上,来官爷敲门,说带他们来见见谢星珩,他们的心一直提着。

小豆子年岁浅,不知道县里发生了什么事,听说要来找谢星珩,还很开心。

门外等了一阵,看后门有兵卒,爹爹跟父亲的表情又沉凝忐忑,小小的人,也闭着嘴巴,在沉默里酝酿着害怕,见了谢星珩就哇哇哭。

这次冒险回来丰州,谢星珩自认为最对不住的人就是大哥大嫂了。

他们当牛做马,苦日子熬到了头,差点儿就全成了空。

有林庚看着,谢星珩能出门两步。

他抱起小豆子,拍着他瘦瘦的背哄了几句。

“怎么见了我就哭?是谁说要当小男子汉的?”

小孩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小豆子带着鼻音讲两句,脸上就有了灿烂笑容。

谢星珩又看大哥大嫂,两人应是没休息好,眼底都青黑一片。

陈冬人瘦,时至今日,也怀孕六个月了,四月时肚子小小的,五月里不太显,进入六月,随着他精神变好,肚子才鼓了起来。

如今七月了,他腰都往后塌。

谢星珩嘱咐陈冬:“待会儿回家,顺路去医馆摸个脉,你这胎怀得坎坷,好容易养出点好颜色,这一惊吓,脸色又蜡黄蜡黄的,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也不好补太过,怕胎大了不好生,你就仔细问问郎中,看怎么养。”

转过头,又跟拄着拐杖的谢根说:“出都出来了,你多买些米回家,我记得你们都吃不惯面食?多买些米吧。孩子也长身体。我这儿再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就回家。不用忧心。”

谢根张张嘴,他想说家里有米,有很多米。

宋明晖去家里拜访过后,给家里把能添置的都添置了,米缸自然也填满了。

他是个木讷性子,在官兵的围视下,突然跟谢星珩有了兄弟间的默契,明白过来不宜多问,只是应好。

他们往屋里看,小豆子也问为什么不能进屋里。

谢星珩说:“家里要休整,房子装漂亮了,再接你们来小住。”

抄家见了血,跟大人说话,就能直接点,好让他们安心。

“有个郎中在,小鱼在内院看着,今天不能出来见你们。”

里面有郎中,那就好说了。

他们早上出来急,一家三口过来,什么都没带。

余下琐碎,都是问谢星珩缺什么。

谢星珩不厌其烦,某些重复问题,也都好好回应。

主屋里,江知与守在宋明晖的床前,看郎中摸脉许久,眉头越皱越深,心里越发焦急。

这郎中他不认识,丰州叫得上名号的郎中,他都见过,镖局的生意性质使然,他们家常跟医馆打交道。

他不敢出声惊扰,站旁边一会儿,后背都有汗湿的痕迹。

郎中收手后,江知与心情才缓和。

下一刻,又因他的话,心口被砸了重石般,一下子没站稳,被阿华叔扶了一把。

“什么、什么中毒?”

章正起身,到桌案边开方子,头也没抬。

“中毒,时日有两个月,日积月累的,再迟命就没了。”

两个月前,他爹爹还在京都。

江知与一瞬间红了眼。

回来丰州后,丸药吃没了,爹爹还请丰州的郎中继续开过方子。

主要是治疗咳疾,没谁说是中毒了。

方子开好,等在旁边的武剩拿出去抓药。

章正摸摸胡须,叫江知与把之前的脉案拿来看。

脉案有备份,他抄录了一份给谢星珩带去府城请郎中,家里还有。

之前吃过的丸药没了,药方还在。

方子没问题,之前的脉案是照着咳疾来的,丰州的脉案则有异样,郎中未觉,当是隐疾,忽略掉,先开了治疗咳疾的方子。

毒性入肺,越咳越往四肢蔓延。

心肺离得近,腹中五脏聚集,再迟真是神仙都救不了。

脉案和方子都不具备参考性,章正便挑出最先的几张方子,跟江知与说:“这方子是治疗咳疾的,脉案肯定是错的。你看看最初是谁给你爹爹看的病吧。”

在京都病的,那当然是三叔请的郎中。

江知与不笨,他讨厌三叔,因亲事和家变,他更是恨三叔,可他很理智的知道,爹爹的毒,绝不可能是三叔下的。

他还没有直接跟老家撕破脸的打算,他还要钱上下打点,为他的官途铺路。

又是三叔的那个对家?

是沈观吗?

江知与吸了口气,给他行了大礼。

“多谢。”

章正再留几句医嘱,提出告辞。

江知与请他留步,再给府中其他人看看。

两个小丫鬟年轻,吃了药,当晚就好转了。王管家上了年纪,躺下后昏昏沉沉,一碗药吃一半流一半,脸色越发憔悴。

章正进过的门户多,还没见过哪个东家主子,对下人安危如此在意的。

江知与说:“他跟我父亲结识多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在江府做管家了。我父亲跟爹爹认识,还有他牵线搭桥的。”

是管家,可他们没把王管家当家仆。

府上别的人,都有卖身契。王管家父子没有。

章正看了,也给方子做了调整,增添删减了几味药,余下只能静养,看他能不能挺过去。

谢星珩回来,带了宋明晖的药。就在院里生炉子熬。

王管家的药迟一点抓回来,来巧在后边巴巴的等。

今天日头高,过了中午就转阴,一下午闷着没落下雨。

江知与神色怔忪,跟他说话他老走神。

谢星珩回头看了眼屋里,阿华叔在床前伺候,没来报信。这意味着宋明晖还在昏迷状态。

谢星珩拍拍江知与的肩膀:“别怕,爹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江知与眼睛睁着,半天没眨动一下,盯着发白的地砖,看得眼睛刺痛才闭眼。

“要不是因为我,爹爹在京都不会生病的。”

都是为了他的亲事拖延时间,才会故意生病,让人钻了空子。

谢星珩不这样想。

宋明晖跟姜楚英去京都,随行护卫少。

投毒不成,路上必然有截杀。

再说,人在江老三的府上,从药里下毒,是宋明晖给的机会。别人难道事前就知道有这个机会,安心等着?

江老三府上,肯定有被买通的人。

还得是负责宋明晖的吃住饮食的人。

人在情绪低迷时,需要一个精神支柱,也需要一个目标,不论源自仇恨还是爱意。

谢星珩把这些分析给江知与听。

江知与突然问:“小谢,你什么时候去京都?”

谢星珩最迟月底出发,再晚赶不上。

他算过日子,七月二十八就得走,否则一点活动时间不剩,路上稍出点岔子,他今年就进不了考场。

江知与垂眸算算:“我看看父亲什么时候到家,他赶得上,我就随你一起上京。”

他要去看看。

谢星珩应允了,“好。”

阴云遮天蔽日,夜里不见星辰与明月。

江知与让谢星珩早睡,谢星珩还得温书,为科举做准备,得养好精神。

白天阿华叔看顾了一天,也该轮换。再者,作为赘婿,谢星珩单独守夜不合适,不如养精蓄锐,白天也能帮着照看府上。

江知与在床前枯守,点了两盏油灯干熬。

小时候,是父亲带他多,爹爹总是冷着一张脸,他也不知怕,总是找爹爹缠磨玩闹。

现在还有些浅淡记忆,那时,好多人都说他爹爹不爱他,也不喜欢江家。年幼懵懂,时常怕,抱着爹爹哭得可凶。

他爹爹发脾气的样子跟他父亲不一样,父亲性烈如火,动怒时,一言一行都很有攻击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生气了。

爹爹不一样,他话少,表情不丰,话又戳人心窝子,直往人痛处踩。

他已经不记得那阵子爹爹都说过什么了,就记得爹爹抱着他,一家家上门“讲道理”。

不论别人怎么急怎么骂,他爹爹都云淡风轻的,仿佛只是说了很平常的话。

幼年时,他也很想成为爹爹这种人。

厉害内敛,不显山不露水,胸中自有天地。

习了几年武,逍遥畅快了一回,还被父亲带出去游山玩水,体验江湖。

再回来学规矩,他照着爹爹学,总被打手心。

他不知道这样为什么是错。

爹爹说,因为他太小了,大人说他错,他就是错了。

他太天真了,小时候理解字面意思,盼着成为大人。

长大了,发现是商户身份的限制。也怀有期盼,期望能成为官家夫郎,不再受那些闲气。

真经历一场变故,他才发现,“大人”的含义好多啊。

他渺小如蚁。

江知与又想到,从前爷爷奶奶动不动就罚爹爹跪,给他立规矩。

父亲在家,尚可阻拦。父亲不在,爹爹懒得争,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知与小小的,不懂这些。他不知道他爹爹为什么要受这些委屈。

原来人生在世,本该刚硬如铁,因为有了软肋。他只能卸甲投降。

外头传来惊雷,他低头擦擦眼泪,拿铜剪剪灯线。

宋明晖咳疾到后半夜好转,到天明时,间歇很长时间才咳一回,已经退烧。

谢星珩起得早,过来问情况,江知与摇摇头:“还没醒。”

他眼睛肿得厉害,谢星珩给他拿茶包敷眼睛。

早饭过后,下起了雨。

这场雨,下了两天,大雨冲刷之下,凝在江府门口的那摊暗红血迹都消失不见。

江致微在雨中进城,身边跟着两个镖师,马车里坐着从府城请来的郎中。

已过辰时,雨幕下的丰州县热闹依然。

门店开着,小摊少。路上百姓不多。

他看见书斋是关门的。

江致微心口沉沉。

他快马向前,走到了镖局门口。

镖局很大,飞檐两层,很是雄伟。

门口坐兽,廊柱浇铜。左书“交结五都雄”,右书“一诺千金重”。

牌匾烫金,笔锋稳当,落书“四海镖局”。

他仰头看了许久,脸上泪水跟雨水交汇。

随行的镖师,不知江家出了事,越过他去敲镖局的门。

江致微没拦,喉间发紧,心脏急跳。

他看见门开了一道缝,是他认识的张佑来开的门。

他止不住笑,笑声传出好远,引得过街的百姓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有人认出他是江家大少爷,跟着“嚯”一声。

没赶上“大戏”,可赶考途中回来,何尝不是重情义?

他调转马头,趁着街上人少,一路跑到江府,看见大门上贴着的封条,又给愣住。

情绪两头急转,他险些跌下马,门口看守的兵卒已换,现在是县衙的衙役。

他们跟江家的人熟悉,隔着门下台阶,就大声吆喝:“府上好着,禁足查办!”

江致微下马,走几步,摔在石板上,被雨冲打,他只感畅快。

还好没事。

他回得不晚。

七月十六,丰州变了天——雨过天晴。

这天,赈灾的粮草排成一条长龙,招摇过市,再转道,送往农庄。

也是这天,农庄赈灾的沈观,跟一县之主常知县,两头宣布了同一个消息。

“江家无罪,赈灾有功,即日解封!”

农庄和县内,都有好几个识字的文书,大声宣读查办结果:“江家无罪!赈灾有功!即日解封!”

而李家,也并未被问罪。

查办的是沈观,沈观说:“李家因嫉妒检举,李家父子杖三十,东区早市执刑。李家捐银五千两,功过相抵,不计功德,挂牌道歉,示众三十天。”

五千两的银子,数额很高。

枫江百姓也不能忽略它。

红榜初贴时,他们把捐赠人记了又记。

杖刑这天,东区人挤人,热闹非凡。

李家父子当众检举,两人都逃不掉,也无法找人代替领罚。

东区是江家产业的聚集地,江家的府邸、镖局、铺面,甚至二房的书斋,都在东区。

江李两家积怨已久,由赈灾抄家之祸,分出了胜负。

李家现任家主、下任家主,在江家的地盘上受刑,围观百姓何止只有丰州人?

他家的府邸、铺面,甚至油料坊门前,都挂了大幅面的幌子,上面写着“给江家认错”。

简单,直白。

惩罚虽小,侮辱性极强。

老李头当天上街,就气得吐了口血沫。

三十杖挨完,奄奄一息的被抬回府。

常知县在附近酒楼的二楼厢房观刑,神色冷冷。

逃得了抄家,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倒要看看,李家这地头蛇,怎么翻身。

江府的封条被撕掉,观刑时冷漠的常知县,笑意融融去接人。

今天是个好日子,宋明晖醒转,王管家能下地,他们一家齐齐整整的渡过难关。

大门从外被推开,宋明晖居中,左右手被搀扶着,一边是他家小哥儿,一边是他家哥婿。

两头散开的,是家□□患难的家仆。

门外的人数十个,以常知县为首,县内有许多人来祝贺,眼熟的商户家,除开李家,都来了。

在他们之外,是镖局、铺子里务工的人,连带家属。

人群里,还有晚了几天回来的江致微。

今天谢根没带着陈冬来凑热闹,让徐诚带着小豆子来接人。

他们俩在家张罗了一桌席面,给人压惊庆祝。

那天探访过后,他们从米缸里,掏出来了三百两银票。

这钱是谢星珩入赘的聘礼。

他早给了大哥大嫂,留一条后路。

此次劫难,如果人定不能胜天,这便算他尽孝了。

好在平安度过了。

积压数日的阴云消散,雨过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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