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大佬的娇娇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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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 91 章

圣诞之后没几天就是元旦。

十二脸上的猫癣好了大半, 眼角发黄的泪痕慢慢消失不见,身上干枯的毛发养了这么多天后终于变得顺滑,当初皮包骨一样的身体胖了些。毛发蓬松, 远远看去, 像一团柔软的棉花糖。

十二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巡视自己的领地。

白色的小猫很是骄傲, 因为偌大的别墅都是它的地盘。

它先从一楼开始进行每日的巡逻工作。

厨房池子里的鱼依旧鲜美, 客厅里放着的巨大猫爬架上依旧只有它的味道, 柿子形状的猫碗里的储粮依旧满满当当……

本喵很满意。

十二勾了勾尾巴,打算出去巡视外面的领地。

今天又是雾蒙蒙的一天, 外面下着小雨,小猫才刚从门缝里溜出去,就被厨房的阿姨拎了回来。

她把所有能出去的地方都关上, 蹲在十二面前教育它, “外面那么冷, 别乱跑,小心被人拐去卖了!”

十二不满的冲她喵喵叫, 可恶的两脚兽根本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并给它开了一个猫罐头。

十二把猫罐头吃完了,决定短暂的原谅她。

英勇的猫猫大王开始巡视二楼。

二楼的大部分房间都是关着的,明明是它的领土,可猫猫大王却被堵在门外不能进去, 气得它在门外面狠狠的挠了一下。

再往里走就是健身房。

健身房的门没关,猫猫大王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去,看见落地窗前正在健身的男人。

男人肩宽腿长的,腹部鼓起让人血脉喷张的肌肉, 汗水沿着凌厉的眉眼滑落。

在十二进来的时候他每天的锻炼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陆庭从器械上下来, 捞起衣服擦了把汗, 劲瘦的腰肢顿时展露出来,腹肌随着他的呼吸若隐若现。

后来觉得实在黏腻,他直接脱了上衣,拎着衣服打算去旁边的浴室洗澡。

细微的动静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站在落地窗前扭头,随着他的动作,宽阔的肩侧了过来,露出上面几道显然的抓痕,肩头上面甚至还有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唯一的观众蹲在他面前,扬起头朝他叫了一声。

“喵呜?”

陆庭把衣服甩在肩上,蹲下身,看着十二,“哟!太子爷又巡视领地呢。”

他一靠近,身上的汗味顿时朝十二涌来,小猫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咪呜!”

男人戳了它的脑袋一下,站起来,不再管它。

十二小尾巴一样坠在他身后,甚至在他进浴室的时候还想跟着一块进去。

陆庭拎着它的后领,把它丢了出去,狭长的眉眼俯视着浴室外面的猫,声音懒洋洋的,带着餍足,“小东西,这你可看不得。”

“咪!”

十二不满的挠了挠门,回答它的只有浴室的水声。

气得小猫翘着尾巴出了健身房。

它循着气味找到了铲屎官的房间。它以为会跟以前一样把它关在外面,结果门根本就没有关紧,身子对着门缝一挤,小猫顿时就滑了进去。

屋内铲屎官的气味很浓烈,可同样浓烈的还有那个把它关在外面的人类。

咪最讨厌的那个人类!

“喵呜……”

猫叫声在漆黑的房间响起,躺在床上的人安静极了,只有一节皓白的手腕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莹莹的光泽,上面甚至还有一个起眼的红痕。

十二围着床转了一圈,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猛地一跃,跳了上去。

它歪着脑袋,好奇的往铲屎官脸上看去。

青年的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散了几缕黑发在眼前,安静的合着眼,浓密的眼睫天生带着一点卷翘的弧度,呼吸均匀。

十二甩了甩尾巴,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进去的角度。

喵要和铲屎官一起睡!

结果它才刚动,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拎着它的脖子,把它从被子上提了起来。

十二扭头,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喵……”

它还没喵出来,就被男人一把捏住了嘴巴,把它所有的叫声都堵了回去。

十二,“……”

咪最讨厌的两脚兽,没有之一!

陆庭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小猫咪的暗杀名单。他拎着十二,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把它放在门外面,然后当着它的面,毫不留情的把门关上。

“喵!!”

隔音良好的门把小猫撕心裂肺的叫声隔绝在了外面。

屋内的陆庭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遮光良好的窗帘把屋内的光线都挡得严严实实的,床上的人似乎极累,刚刚的动静丝毫没有吵醒他。

陆庭走过去,跨上床,躺了进去,伸长手臂一捞,把人捞到了自己怀里,连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臂也被他捞了进去,带着它,环到自己腰上。

微凉的掌心和灼热的皮肤相贴,睡梦中的青年被烫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收回去,结果被另一只手强硬的按着。

似乎知道是谁,沈娇眼睛没睁开,嘴里忍不住低声抱怨开口,“陆庭……”

陆庭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我在呢,睡吧。”

男人的身体像一个巨大的暖炉,把他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面,隔绝了一切寒冷。

除去一开始的不适应,很快沈娇就在他怀里找到一个熟悉的姿势,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十点了。

屋内的光线依旧昏暗,他的头靠在男人的胸膛上,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一时间,沈娇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一醒,陆庭就感觉到了,低下头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娇娇醒了啊。”

沈娇表情有些空白,呆呆的任由他蹭,好一会才慢吞吞的眨了眨眼,“几点了?”

陆庭伸长手臂捞过旁边的手机,“快十点了。”

沈娇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十点了?你怎么不喊我,我还要上课呢。”

他一动,肌肉牵扯到腰,那感觉,顿时难受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的手攀了上来,替他揉着腰,“我已经跟老师说了,今天晚几个小时。”

沈娇不满的抿着唇,“学习怎么能晚?”说着他忍不住瞪了陆庭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起不来,我都说不要了,你还……”

陆庭笑了声,脸上丝毫没有悔过之意,“没办法,谁叫娇娇太诱人了,你知道的,我定力一向不强。”

沈娇,“……”

想揍人。

许芮在客厅喝了快一壶茶才等来又一次迟到的沈娇。她看着亦步亦趋跟在青年身后的陆总,微微叹气。

果然,成年人的学习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

她放下茶杯,优雅的微笑,“沈先生,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沈娇的脸有些红。一直以来,他都是老师眼里的乖学生,从来不迟到,结果现在因为陆庭,他都迟到两次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瞪了陆庭一眼。

后者摸了摸鼻子,罕见的有些心虚。

十二从自己的猫窝里出来,状似无意的路过陆庭,然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伸出爪子在他的裤腿上疯狂的抓饶。

不过瞬间,男人布料柔软的灰色居家裤就这样被抓破了。

而罪魁祸首则蹲在他跟前优雅的舔了舔爪子,慢悠悠的离开,跳到沈娇的大腿上。

陆庭,“……”

沈娇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揉了揉十二的脑袋,夸奖它,“干得漂亮。”

“咪呜!”

喵是最棒的!

陆庭,“……”

下午的时候,科林大包小包来到了别墅。

接他来的是陆九。

任劳任怨的助理把他带来的东西从后备箱里搬下来,脸色跟锅底一样黑。

科林像是看不见一样,站在他旁边指挥他,“哎!你轻一点,这个很贵的,是我带给沈娇的见面礼。还有那个,那个要轻拿轻放,坏了你赔我啊?”

陆九忍无可忍的瞪他,“你自己来!”

科林举了举手里的拐杖,“九啊,我都这个样子了,怎么来?”

沈娇被迫裹一件外套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他拄着拐杖,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科林道,“前几天滑雪,不小心摔骨折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里的拐杖,“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在国内叫什么来着?哦,元旦!元旦这么重要的节日,我不远万里的过来找你们,是不是很感动?”

陆九翻了个白眼,“是骨折了哪里都去不了,回来找人照顾吧?”

科林,“……”

科林道,“九,你一点都不可爱。”

陆九冷笑,“如果你在零下几度的时候被迫去接一个聒噪的废物、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你觉得你还可爱得起来吗?”

科林道,“九,你太让我伤心了,你知道吗,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后备箱边,从角落找到一个瘪了一个角的盒子,“你看,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礼物。”

陆九低头,盒子上面的三个大字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美容仪。

陆九,“……”

陆九啪地一下把后备箱合上,冷着脸开口,“大旺,带着你的破礼物,连夜、马不停蹄的给我滚出国!”

大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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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第 92 章

许芮提着包从里面出来。

她走到沈娇跟前, 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递给他,“沈同学,这个给你。”

“礼物?”沈娇眼眸微张, “给我的吗?”

许芮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是的, 给你的, 打开看看。”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沈娇捏着一个角,掀开了上面的盖子, 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只钢笔。

许芮道,“这个是我外祖父自己做的钢笔, 谨以此笔, 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能够金榜题名。”

“这……我……”沈娇看着那只钢笔, 好久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芮笑着道,“新年快乐。”

沈娇把盖子合上, 缓缓吐出一口气,也露出一个笑来,朝许芮慎重道,“新年快乐,许姐。”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别墅门口, 陆庭才低头看了眼被他拿在手里的盒子,“你知道她外祖父是谁吗?”

“谁?”

男人笑了声,“很有名的那个书法大家,她跟她外祖父姓, 是被她外祖父养大的。她外祖父的字千金难求, 更别说是他亲手做的钢笔, 你看看笔尖,应该会有一个刻字。”

沈娇再次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钢笔,揭开盖子,果然在笔尖上面看见一个很细微的许字。

“这太贵重了……”

陆庭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她既然没跟你说她

外祖父是谁,那么这只是一只普通的钢笔,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跟你说这个,只是想告诉娇娇,她很喜欢你。”

“当然了,不止她,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很喜欢你。”

“我知道。”沈娇垂下脸,“我知道的。”

科林这次回来不仅是因为他骨折,更多是因为沈娇的病。

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很多,他这次来就是给他做最后的测试。

两人去了楼上的书房,陆庭和陆九就站在楼上的走廊上等着。

怕沈娇不喜欢他身上的烟味,陆庭好久没抽烟了,可到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点了一根。

辛辣的味道从喉咙咽下,烟雾缭绕,他的思绪如烟升腾在半空,空落落的找不到落脚点。

太久了……

一朵玫瑰的摧毁轻而易举,可让枯萎的玫瑰再次绽放出鲜花要经历多少心血?

他们的磅礴的大雨里相遇。是他把被人丢弃在雨里的枯萎花枝捡回了家,日夜照料,把根部的蛀虫一点点剔除,狠了心,把干枯的枝叶全剪掉,只盼着新生的枝芽快快长出来。

偶尔,他也会被玫瑰锐利的尖刺扎伤,鲜血将枝叶染红。

是疼痛,让他们彼此纠缠在一起。

他盼了这么多天,现在,终于能看见花开了。

“爷。”陆九道,“陆谨找上了安迪。”

陆庭的视线从书房紧闭的大门移开,缓缓吐出一口烟,“找他干什么?”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沈先生的事,他想让安迪绑架他要挟你。”

男人夹着烟的手猛地顿住,朝楼下安排晚餐的安迪看去。

金发的管家没察觉到他的视线,正在跟佣人核对细节。他的制服每天都是一丝不苟的穿在身上,一举一动完美的符合一个管家的标准。

陆九接着道,“但他拒绝了。”

陆庭没问为什么。

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主人。

“陆谨是吗?”他面无表情道,“回国这么久,倒把他给忘了,看来是得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了。”

陆九低头应下。

等到天完全黑下去,别墅亮起灯的时候,沈娇和科林终于从书房出来。

科林撑着拐杖走在前面,看见等在外面的陆庭,朝他露出一个笑来,“恭喜你,他的药终于可以停了。”

陆庭下意识的朝在他身后的沈娇看去。

青年穿着驼色的毛衣,长发披散在肩头,灯光在他头顶倾泻。他逆着光,坐在轮椅上,微微仰着头,眉目像江南初春的水墨一样柔和。

“陆先生,新年快乐。”

他想说的是,这是他给他的新年礼物。

陆先生的眼眶忽地就红了。

夜色静默,他的玫瑰在他面前无声开放。

“新年快乐,娇娇。”

我收到了-

沈娇是在背单词的时候接到谢路衍的电话的。

电话那头的他说话颠三倒四,格外的神经质,“沈娇,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借点钱给我,我要钱!”

沈娇看着手里的单词,柔声道,“谢路衍,你打错电话了,我救不了你。”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今天出了太阳,他的桌子前面放着一个鱼缸,拇指大小的金鱼在里面游来游去的,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颜色。

看着外面的太阳,他决定去亭子里写今天的数学卷子。

疗养院里老人比较多,大部分都是退休后来这边修身养性的,沈娇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里面遭人稀罕极了。

才刚出门,外面遛弯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纷纷跟他打招呼。

“小娇晒太阳啊?”

“年轻人就是要多晒太阳,这样身体才能好。”

“要多吃饭啊,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

沈娇举了举手里的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来写张卷子。”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立马围上来几个老头,把他手里的卷子拿了过去。

卷子他昨天晚上写了一半,还没写完。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了一眼,就指着其中一个填空题跟他说他错了。

沈娇看着自己算了快半个小时才得到的答案,呆愣愣的,“啊?错了?”

然后他看着老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红笔,几分钟就把他的卷子改完了。

沈娇看着上面好几个鲜红的叉,陷入了沉默。

老头咂巴一下嘴,翻了翻手里的卷子,问他,“小娇打算考哪个大学啊?”

沈娇不知为何有些心虚,“A……A大。”

“A大?”老头乐了,“好地方啊,我退休前在哪里教书呢。”

“啊?”

老头把卷子往他怀里一拍,“虽然你这卷子看着正确率不高,但只是因为你好久没学习,解题思路有些生疏罢了,基础知识还是比较扎实的,我那里有一套习题,明天我让家里人送来,你做完它,保准数学能上一百二。”

沈娇拿着卷子,“啊……”

他太乖了,长得又好看,再加上进疗养院,里面的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他的事。

因为双腿残疾错失高考什么的……

不知道赚去了多少老头、老太太的眼泪。

疗养院不是一般的疗养院,能进来的老人非富即贵,再不就是在某个领域非常德高望重的前辈,其中不乏学术界的大佬。

在里面除了下棋、遛弯、聊天就找不到什么事做。沈娇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静,毕竟看青年每天抓耳挠腮的写卷子可比下棋有意思多了。

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恨不得上去告诉他这题该怎么写。

于是沈娇发现自己的学习环境变了。

每天做卷子都有一堆老头、老太太在旁边等着他,前脚刚做完,后脚卷子就改出来。平日里走路都要拄着拐杖的老人拿着的卷子双眸放光,那精神头,恨不得把拐杖丢了,原地跑个八百米。

而那个拐杖在手里顿时就变成了武器,在地板上敲得梆梆作响,恨不得把沈娇的小脑袋瓜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这题不应该错的,这个这么简单,只需要用微积分……”

一个老太太推开老头,“什么微积分,明明只需要这个公式……”

沈娇缩在他们中间瑟瑟发抖。

微积分是什么?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公式?

而角落里的另一个老头缓缓戴上眼镜,“别听他们瞎说,高考不需要微积分,而我……”他微笑,“鄙人不才,江城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班主任连任十年。”

沈娇朝他看过去。

老头抽出一张草稿纸,拿起笔就开始写。他写得密密麻麻的,啰嗦又复杂,周围的大学教授和科研大佬看见后都朝他翻白眼。

“啰嗦。”

“无用。”

只有沈娇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天啊,我都看懂了,你好厉害!”

大佬们,“……”

或许是他的星星眼戳中了重点班班主任的那颗冷酷的心,沈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是重点班的班主任了。

陆庭来的时候他抱着书跑得比兔子还快,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盼望过他的到来。

男人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摇着轮椅过来,往他身后看了眼,只看见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慈祥的老头,老头把手里的笔合上,朝他点了点头。

陆庭不明所以,“怎么了?火烧屁股似的。”

沈娇咽了咽口水,“比火烧屁股还吓人,我们赶紧走吧。”

医生在等着他们。

今天是沈娇第一次试穿假肢的日子。

盼了那么久,也挣扎了那么久,在疗养院待了这么多天,沈娇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看见医生拿着假肢朝他靠近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

陆庭抓着他的手,无声的安慰他。

咔哒——

当假肢的最后一点和他残缺的肢体合上时,恍惚间,沈娇以为自己真的长出了了双腿。

风扬起窗边的薄纱,穿过落地的沙发,穿过低矮的茶几,最后扬起青年搭在额前的碎发。

风里依旧带着冬的冷意,而阳光却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温度,暖洋洋的照着每一寸土地,以及……

青年发着光的眼睛。

陆庭往后退了两步,站在窗前,朝他伸出双臂。

“娇娇,这回换你朝我走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这个周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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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第 93 章

青年的手缓慢而坚定的撑在轮椅的扶手上, 弯着腰,手背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青筋。

沈娇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踩在地上。

是他的,又不是他的。

在暖洋洋的阳光下, 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像飞舞着的细小精灵, 晃晃悠悠的落在青年的眉梢, 黑色的发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

终于, 黑发在空气中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起来又落下的瞬间, 它的主人徒然拔高了一个度。

沈娇的手扶着身旁的墙,阳光照在他身上,在墙上投下一个修长高挑的剪影。

他微颤颤的站着, 双腿不自觉的打着颤, 朝站在窗边的男人看去。

陆庭依旧保持着双手摊开的姿势, 那是一个等候已久的拥抱。

“娇娇,朝我走过来。”

沈娇的呼吸变缓、变轻, 不由自主的蜷缩一下扶在墙上的双手。过了好一会,他才像是做好心理准备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的松开双手,踉跄着朝前迈出一步。

他的步调很不稳,像是刚学会走路一样, 仅是第一步,就差点摔在地上。

陆庭看得神色一紧,下意识的就想上去扶住他,可到最后他还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目光一瞬不落的放在他身上。

他的小鸟, 被人折了翅膀后, 时隔这么多年,终于又再一次长出了翅膀。

他微颤颤的、踉跄着的、每走一步都要停一下的、但是又格外坚定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陆庭张开双臂,迎接住朝他扑过来的小鸟。

小鸟的手搂住他的脖子,脸靠在他肩上,他们就这样站着亲密的拥抱在一起,呼吸和心跳交缠在一起。

不用他蹲下,不用他弯腰,不用他把人抱在怀里。

阳光在他们身后热烈的挥洒,陆庭在深冬的暖阳里拥住了再次盛开的玫瑰。

属于他的玫瑰-

“季成眠!”

沈秋禾把手里的文件啪地一下朝季成眠脸上摔了过去,黑着脸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上任以来,公司就给了你两个项目,两个你都搞砸了,每次都要我给你擦屁股,做不好你就滚回去教书!”

季成眠手忙脚乱的接过脸上的文件,看了眼办公室外面探头探脑的脑袋,脸色也不是很好。

他走过去把门关上,讨好的朝沈秋禾笑,“秋禾,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才刚接触公司的业务嘛,不太熟。”

“不太熟?”沈秋禾的声音尖锐,“都快一个月了,你还不熟?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你当上主管吗?你又知道又多少人想爬上这个位置吗?”

季成眠不以为意,“区区一个主管而已。”

“区区一个主管?这个部门是公司的核心部门,你要是做好了,以后还有姐夫什么事?

结果呢?你看看你在干什么?老娘真是瞎了眼,当初才嫁给你!你还瞧不上姐夫,人家哪怕当初在酒店上班,可落在他手上的事,哪件不是干得漂漂亮亮的,老头已经打算给他升职了。

你呢?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被人嘲笑的吗?你知道大姐说得有多难听吗?”

大姐、姐夫……

季成眠心底的不满一点点的爬了上来。

自从他和沈秋禾结婚后,永远都在和大姐、姐夫比较,在她眼里,他永远也比不上那个见人只会点头哈腰的姐夫。

不过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

“秋禾,你知道的,我没做过这个,一开始出些问题是正常的。再说了,公司里好些人都觉得我是走后门进来的,表面上说得好听,其实心底都瞧不起我,我安排的事都不去做。”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气不过,补充道,“我看啊,我项目失败估计还是姐夫从中作梗呢,他不是一向看不惯我吗?”

沈秋禾道,“那你知道吗?你这次项目失败,如果不是姐夫求情,你早就被老头撤了这个职位了。”

季成眠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切!谁要他假惺惺,不就是个主管而已,要不是我想进公司帮你,一个小主管,我瞧都瞧不上。”

他的话音一落,沈秋禾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丈夫。

“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要是他们瞧不上我,要不是那些人都不听我指挥,我怎么可能会搞砸?”

沈秋禾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恢复了冷静,她一把拎起桌子上包,“季成眠,我想,我得仔细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季成眠一愣,“秋禾,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秋禾拿着包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这两天会去出差,我们彼此冷静一下,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可能我一开始决定和你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

说完后,她也不等季成眠反应,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季成眠这回是真的慌了。

可偏偏谢路衍像没有眼力见一样疯狂的打他的电话。

“季成眠,我要钱,你给我十万,我就要十万,给了我我就不再纠缠你了。”

季成眠快要疯了,“钱,我哪里来的钱,沈秋禾他妈都要跟我离婚了!”

“我不管……不然我就把照片发给沈秋禾,正好,给她理由和你离婚。”

季成眠腾地一下站起来,“谢路衍!我劝你别太过分!”

“过分?”谢路衍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都要死了,我要死了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像是忽然被人掐住脖子一般,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一个慵懒的男声,语调微微下沉,像条阴冷的毒蛇。

“抱歉先生,家里的宠物打扰到你了,我会好好教训他的,祝您生活愉快。”

季成眠看着挂断的电话,心底爬上一抹寒意,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必须得摆脱谢路衍,不然他也会跟着他一块完蛋的。

可沈秋禾不在家,他怎么都联系不到她,给她发消息她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就连方琴,跟他说小区里组织里一个亲子旅行团,要出去一个星期。

恍惚间,季成眠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三天后,沈秋禾回来了,同时带来了一份离婚协议。

两人坐在家里,沈秋禾心平气和的把离婚协议往他跟前推了推,“季成眠,我们离婚吧。”

季成眠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完了,“秋禾,你有什么觉得不满的你可以跟我说,我都可以改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沈秋禾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不是有什么不满,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不是很合适。当初怪我好胜心太强,急于在母亲面前表现自己,又好面子,所以才跟你结了婚,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总是怪你这、怪你那的,独独忽略了你的感受。这么久了,甚至都没问过你一句喜不喜欢。

等到我们日后两看相厌,还不如现在好聚好散。”

“不是这样的秋禾……”季成眠着急道,“我没有不满,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我都可以改的……”

沈秋禾打断他,“是我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把生活过成这个样子?儿子儿子不见了,女儿女儿不回家,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作为母亲,我很失败。”

“所以,你就要跟我离婚吗?”

沈秋禾深深的叹了口气,“我这些天一直在思考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可能怪我也怪你吧,总之,我们都不是合格的父母,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我不同意。”季成眠面色阴沉,“你跟我离婚,那小钰呢?你要让小钰怎么办?”

“小钰那边我会跟她说……”

季成眠把离婚协议往她跟前一推,“我不同意,我不会签字的。”

沈秋禾站起身来,“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我会给你几天时间考虑的,这几天我会回老宅。”

“秋禾……”

回答他的只有沈秋禾离开的背影。

一时间,房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季成眠浓重的呼吸声。他站在原地,赤红着眼眶喘了会气,然后猛地把眼前的桌子掀翻了。

什么不合适,根本就是看他帮不了她,想把他给踹了!

贱人!

贱人!!

贱人!!!

他笑了声,找出手机,哆嗦着拨打出一个电话。

“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就可以。”-

江城的寒潮来得忽然,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不过一天,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忽然南下,温度瞬间降到零下。

沈娇艰难的从被窝里爬起来。

疗养院外面雾蒙蒙的,搭在床头的猫窝空荡荡。

怕他无聊,十二从别墅搬了个家,跟他一起住进了疗养院。

软乎乎的小猫一下子就成为了疗养院的团宠,不过几天,脸都圆了一圈。

而此刻,跟他睡在一间屋子的猫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窗户被扒开了一条缝,缝隙刚好够一条猫遛出去。

他在一楼,外面是广阔的草地,窗户关得不怎么严,倒是方便了十二越狱。

窗户开了一条缝,冷空气一直往里冒,屋内冷得不行。

沈娇起来,打着哆嗦把窗关上。

他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坐在轮椅上去洗漱。

他的假肢才刚戴上,还需要磨合,不能一直戴着。

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窗边跳上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圆溜溜的猫眼在黑色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乍一眼看去,沈娇差点被吓了一跳。

他打开窗,让不省心的小猫进来。

窗刚打开一道缝,十二跟液体做的一样,很轻松的滑了进来。

它当着沈娇的面,把嘴里的东西一吐,骄傲的仰头看他。

“喵呜!”

沈娇低头。

和地上半死不活的老鼠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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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 94 章

陆九来的时候沈娇正把老鼠的尸体处理掉, 揪着十二的脑袋教育它人是不会吃老鼠的。

小猫低头脑袋,看似在乖乖挨训,其实梗着脖子, 满身的不服。

陆九稀奇的看了眼, 一眼道破它的伪装, “它不服呢。”

沈娇低头看着十二, “?”

十二抬头, 看着陆九。

“喵!”

姓陆的两脚兽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陆九摸了摸鼻子,道, “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季成眠去见了个人。”

沈娇搭在小猫脑袋上的手顿了顿,然后收了回来, “谁?”

陆九拿出手机, 调了张照片给他。

照片拍的角度的挺隐晦, 但把季成眠拍得很清楚。他跟一个中年男人面对面的坐着,两人不知道谈了什么, 双方都露出满意的神色,右手相握在一起。

“对面那人是沈家敌对公司老总的助理。”

沈家以研发香水为主,其中最核心的是一款名为迷迭的香水,也是这一款香水的核心秘方才能让沈家这么多年来没在江城没落。

毕竟这么多年来,沈家出的香水一款不如一款。

而且沈家关于迷迭的秘方传女不传男, 这也是为什么沈秋禾一直想生一个女儿,厌恶沈娇的原因。

沈家公司一直都是沈姓女子在管,他奶奶几年前患有老年痴呆进了疗养院后,沈家暂时交给了他爷爷。

下一任的继承人要在沈秋禾和她大姐里选一个, 沈秋禾拼了命的想做出点成绩来, 可因为算命的一句话, 他们一家被赶出了沈家不说,甚至还把她渐渐的从中心地带剥离,沈秋禾怎么能不气?

沈娇没参与过公司的事物,不过多多少少也知道沈家的公司渐渐的开始没落了。

这种家庭作坊的公司裙带关系尤其的盛,根本招不到什么人才,越来越差是必然趋势。

而和沈家一直作对的是另一家制香的公司,因为他们没有迷迭,所以才一直被沈家压一头。

而现在,才刚当上主管的季成眠和对方公司的助理坐在了一起。

陆九看着沈娇的神色,斟酌道,“在他们见了面后,季成眠的账户里顿时多了三十万的汇款。”

他顿了顿,“对了,还有一件事,沈秋禾这两天都住在老宅,据说她打算和季成眠离婚了。”

前因后果放在一起,不难猜出季成眠为什么会和对方公司的人见面。

沈娇面色平静的摊开一张英语卷子,“自作孽,不可活。”

“那你打算怎么办?”

“把证据留着吧,剩下的不要管。”

“对了……”沈娇拿着笔,歪着头思考了一瞬,“沈钰知道他们要离婚的事吗?”

陆九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笑,“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管得了她爸妈离婚的事。”

“这样啊……”

青年阖下眼,面容很冷淡,仿佛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陌生人。

“父母都要离婚了,我亲爱的妹妹还不知道,她该有多伤心啊。”

陆九低下头,“我知道了。”-

沈钰最近过得很不好,甚至连家都不敢回。

宋矍的忽然出国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她平静的生活忽然就乱了。

先是在网上莫名出现的一段视频。视频里的她面目狰狞的咒骂着自己的亲哥哥,其用词之恶毒,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女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她营造的温柔可人的形象顿时破裂了。

无论她花多少钱,消息都压不下去,那视频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再然后就是当初高中跟在她身后的小太妹跳出来,说她当初是怎么带着她们欺凌她的亲哥哥,引诱她哥哥班里的同学孤立自己的哥哥……

沈钰的形象全毁了。

她学校不敢去,家也不敢回,躲在朋友家惶惶不可终日。

朋友安慰她,不过是形象没了而已,对她又没什么影响,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

可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维持体面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的形象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刀扎在哪里最疼。

“沈娇!”她抓着朋友的手,面色狰狞,“是沈娇!一定是沈娇!除了他,没人会这么对我!”

朋友被她狰狞的脸色吓了一跳,“你说的那个沈娇是你哥哥吗?”

“哥哥?他也配当我哥哥?不过是个贱人罢了,当初车祸没把他撞死,现在被赶走了都不安分。”

朋友脸上的神情变了变,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兄妹,既然你觉得是他做的,那就跟他道个歉,让他把网上的那些消息撤一撤。”

“让我跟他道歉?怎么可能!肯定就是他干的,你去帮我找到他,让他把消息撤了。就说……如果不撤,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朋友翻了个白眼,懒得伺候她的大小姐脾气,“现在是你求人家,不是人家欠你的。还有,如果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沈钰头发披散,面色苍白,受惊一般的卷缩在床上,“我哪里过分了?这些都是他活该!”

朋友看着她,被她眼底的恨意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你的事我不想管了。你在我家待了这么多天,我妈天天在家伺候你吃喝,她已经开始不满了,如果没什么事,你明天就走吧。”

沈钰伸手拉住她的手,“连你也要跟她们一样不管我吗?”

朋友道,“可是……本来就是你错……”

“我没有!”沈钰打断她的话,“我没错!都是他活该!!”

朋友缓缓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会联系你的父母,你回家吧。”

说完后,也懒得管她怎么想,转身出了房间。

沈钰跌坐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落。

她抱着抱枕,看着网上那些骂她的话,整个人止不住的哆嗦。

完了……

她完了。

半个小时后,出去的朋友猛地推开了门。

“沈钰。”

她看着沈钰,脸上带着她看不懂的表情,“你爸妈要离婚了,你知道吗?”

沈钰怔怔的抬起头,“什么?”

“你爸妈要离婚了,你爸出轨,孩子都快三岁了……”-

方琴抱着孩子站在沈家老宅前。

她骑着小电驴来的,孩子哪怕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脸蛋依旧被冻得发红,她用毛线手套搓了搓孩子的脸蛋,让他缓和一些,翻身下了小电驴。

她打开后备箱,拿出放在里面的鲜花,按响门铃。

没一会,佣人出来了。

她把花递过去,露出一个笑来,“您好,请问沈秋禾女士住在这里吗?”

女佣扫了她眼,“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方琴道,“这个是季成眠先生定的花,专门送给她的。”

沈秋禾要和季成眠离婚的事没什么人知道,女佣以为是夫妻俩吵架了,季成眠送花来哄妻子开心。

她没多想,伸手接了过来。

方琴看着她把花接了过去,开口,“花里有一封信,请您务必让沈女士打开看一下。”

女佣抱着花进了别墅,回头看了眼。发现送花的那个女人站在门外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那张略显憨厚的脸带着她看不懂的冷意。

沈秋禾坐在顶楼的花房喝下午茶,这个点,别墅里没什么人,就她自己。

女佣把花抱上去,“二小姐,这个是姑爷送你的花。”

在寒冷的冬日里,女佣手里的那簇向日葵像一团热烈的火焰。

沈秋禾头也不抬,“拿出去丢了吧。”

“这……”女佣神色微顿,“送花的人说,里面有姑爷给你的一封信。”

沈秋禾端着咖啡的手微微停顿,抬头看着女佣怀里的向日葵,明晃晃的黄。

她这时才想起,好像从他们结婚以来,季成眠从来没有送过她花。

向日葵的花语——忠贞、不求回报的爱。

她搁下手里的杯子,朝女佣伸出手,“拿过来吧。”

女佣忙不迭的把手里的花递给她。

沈秋禾拿过花看了眼,果然在中间看见一个信封。

她把那个信封拿出来,伸手一摸,眉头微微皱起。

这根本就不是信的触感。

比起信,更像是……

厚厚的一叠照片。

她朝女佣看了眼,“你先出去吧。”

女佣出了花房,顺手把门带上了。

沈秋禾把花放在一边,打开信封。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全家福,她家里也有一张,她挽着季成眠的手臂。

而在照片里,挽着季成眠的人变成了另外一个。

沈秋禾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她颤抖着手接着往下翻,里面全是季成眠和另外一个女人、另外一个孩子的照片,一眼看去就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最后,信封里掉出来一个优盘。

沈秋禾捡起优盘,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间,把优盘插到电脑里。

那是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虐打视频。

视频里男人狰狞的面容让她感到恐怖和陌生。

沈秋禾伸手捂住嘴,看着视频,连气都不敢出。到到后面她几乎看不下去,颤抖着手把优盘拔了出来。

她出了房间,找到女佣,“花是谁送来的?”

女佣不明所以,“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骑着小电驴。”

沈秋禾瞪大双眸,“孩子多大?”

“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太出来,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吧。”

她一把拽过女佣,“那她人呢?走了?”

女佣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没有吧,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她还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呢。”

五分钟后……

方琴看着女佣从别墅出来,“你好,我们二小姐想要见你。”

方琴跟着女佣走了进去。

沈秋禾站在客厅,目光和门口的方琴遥遥对上。

方琴拉下脸上的围巾,露出自己的脸,嘴角的淤青还未消散。

“第一次见面,贸然打扰,沈小姐,你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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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第 95 章

一月一过, 转眼就要步入春节。

沈娇已经学会了能自己独立行走半个小时左右。

刚开始磨合的时候,他的残肢每天都会被磨破,再加上还有幻肢痛, 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美人鱼为了上岸变幻出双腿时, 所承受的痛苦大抵就是这样的。

可不一样的是, 美人鱼承受痛苦是了王子无疾而终的爱, 而他的痛苦, 是为了长出能够飞翔的翅膀。

当双腿从轮椅上站起来时,连同他被践踏在淤泥里的自尊也一并拔了起来。

他每天都会在疗养院里花两个小时来练习走路。

今天也不列外。

不过, 他旁边多了一个观众。

安姿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室内哪怕开得有暖气,可季节依旧是深冬。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轻薄的裙子,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葱白的指尖一弯, 脸上的墨镜顿时被她勾了下来。

她看着沈娇扶着墙壁慢吞吞的走了几步,然后又把墨镜推了上去。

“陆庭就把人一个人丢在这里?”

沈娇看了看她仿佛在晒日光浴的姿势, 又看了看外面下着冻雨的天气,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陆先生他还要上班。”

“切!”安姿嗤笑一声,“老婆在这里这个样子,他还有心思上班?”

沈娇低头看了眼自己, 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

安姿翻了个身坐起来,“话说,你要不要考虑进圈,就凭你这张脸绝对是绝杀。我打算明年自己开个工作室, 如果你让我签你的话, 我可以给你最优等的待遇, 最好的资源。”

“不了。”沈娇摇头,“我对当明星没有想法。”

“怎么会没有想法?”安姿道,“风风光光、受人追捧不好吗?”

“好吗?”沈娇看着她,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来,“如果好的话你怎么会被私生闯到家里,被逼无奈躲到疗养院里来?”

安姿顿时垮着一张脸,“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陆庭那厮跟你说的?”

“我虽然不追星,但也上网,这件事都上热搜了。”

“还有……”沈娇看着她,“你怎么老是跟陆先生过不去呢?”

安姿别过脸,“我就是单纯的看他不爽,谁知道他背地里干了多少坏事呢。”

“有证据吗?”

明艳的女明星冷冷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的。”

“行吧,那你慢慢找。”

沈娇扶着墙,慢慢的走出训练室。

安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墨镜被她摘了下来,勾在手指上转着圈。

“其实我妈走之前给我发了短信,她说,如果我爸不管我了,就让我去找陆庭。”

“你说,他那时候多狼狈啊,像条狗一样,是我妈捡回了他。后来我妈死了,还给他挣了个陆家。可他呢?在我妈的葬礼上,连滴假惺惺的眼泪都舍不得掉。”

沈娇的步子渐渐地慢了下来。

安姿垂下脸,“我知道我妈是什么性子,就是因为她太偏激了,我爸才和她离婚,我就像个拖油瓶一样被他们丢来丢去。

刚一离婚,我爸就迫不及待的和他的小情人结婚。我妈气不过,就找了陆凛川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她那时候精神状态就不太好,所以干出拉着陆凛川去死这种事不足为奇。”

“那你怎么……”

她笑了声,“我妈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了我,我爸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我和我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我妈死了,也只留一句让陆庭照顾我的话,我就像个物件,被他们丢来丢去的。到最后,连陆庭也只是想把我丢开。”

安姿再次把墨镜戴在脸上,嘴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嘲笑,“草!老娘年少无知的时候还真心实意的喊过他两声哥。”

沈娇靠在墙上,手撑着墙壁,双腿有些发颤。

“他没有想要把你丢开。”

青年似乎有些疼,轻轻吸了口凉气,“他工作上的事我不了解,但也听陆九谈过一些。你的那些热搜都是他压的,还有你出道的时候,你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很怕你红了回去和她的孩子争夺家产……”

他顿了顿,道,“安姿,你不觉得从你出道到你红,这一路太过于顺利了吗?”

安姿的身体蓦地僵住。

“他不会不管你的,因为你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没人要……-

陆庭下班来到疗养院的时候沈娇结束了每天的复健,正趴在桌子上写卷子。

男人往卷子上看了眼,抬起手,指尖落在一道选择题上,“错了。”

沈娇看了眼,“哪里错了。”

“语法。”

他顿了顿,“对了,下面两道也是错的。”

青年抿着唇,推了他一把,“你走开,影响我学习了。”

男人修长的指尖勾住领带,把它扯下来,随意的丢在旁边的沙发上。

十二从猫窝里钻出来,围着他的腿喵喵叫,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陆庭解开西装袖口,弯下腰,认命的给家里的另一个小祖宗倒猫粮。

等他给猫主子倒好猫粮,换了新的水后,沈娇的英语卷子也写完了。

他豪气的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拍,“拿去!没有一百一小爷我倒立洗头!”

这个点许芮已经下班了,但身为Y国人的陆庭完全可以充当他的英语老师。

男人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红笔。

他揭开笔帽,看了眼沈娇,“没有一百一怎么说?”

沈娇道,“不是说了吗,我倒立洗头。”

咔哒——

笔帽和笔尾合在一起的细微声音在房间响起,“我对你倒立洗头不感兴趣,倒是对前两天我发给你的姿势比较感兴趣。”

一想到那些姿势,沈娇的脸就开始冒烟。

他抬起假肢,踹了男人一脚,“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小心我告你传播□□色情。”

钢铁的材质,比真正的脚踹起来要疼得多了。

陆庭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拿过卷子就开始批改,“是吗?那我们晚上算是在干什么?不正当夫夫交易?沈大公子好气派,嫖了也不给钱……”

沈娇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为什么是我给你钱,不是你给我钱?”

陆庭在他错的题上打了个格外显眼的叉,看得沈娇眉心一跳,“陆庭,我劝你别太过分!”

男人笑了声,把正确答案写在旁边,“哪里过分了?错了还不让打叉啊?娇娇真霸道。”

“你写那么大一个……”

“大吗?哪里大了?我看着刚刚好。”

“那你对的勾怎么这么小?”

“小吗?笔快没墨了,节约一点。”

沈娇,“……”

“咬你哦。”

他说。

男人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咬哪里?”

沈娇倒在他怀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咯咯的笑起来 ,手攀上他的胸膛,慢慢往下,“这里,真咬那种。”

陆庭伸出一只手,按住他作乱的小手,“分开咬我能接受,合在一起咬我怕我下半辈子给不了娇娇幸福。”

“算了。”他叹气,“分开咬我也接受不了,多脏啊。”

英语卷子在他手里翻了个面,越改男人的眉头皱得越深。

沈娇看得心都提了起来,“怎么了?”

陆庭不爽的“啧”了一声,“看来我发给你的那些姿势都用不上了。”

他把作文也改了,加了遍分数,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125”,捏了把沈娇的脸,“你是故意的吧?”

沈娇捧着卷子看了又看,“我就说,没有一百一小爷倒立洗头。”

男人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这么喜欢倒立洗头?”

“你不懂,这样才能显出我的信心。”

“是吗?那我们换一个,明天的数学卷子没有一百一就在我发给你的姿势里选一个,我觉得这样才能比较显出娇娇的决心。”

“陆庭,咬你啊!”

“咬,用哪里咬?”

“当然是……”

青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男人深入又稍稍退却,干燥的唇舌相贴,声音含糊不清,“用这里咬,这样咬吗?”

沈娇明明考了一百二,可还是被黑心的老板硬拉着选了一个羞耻的姿势,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

醒来的时候,黑心的老板往他手里塞了颗蓝色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沈娇举着宝石对着灯光看了看,“怎么忽然给我这个?”

男人靠在床头,手在他的腰上缓慢揉着,语调慵懒,“嫖资,这颗宝石因该够买沈公子一夜了吧?”

沈娇对他翻了个白眼。

陆庭拿过宝石比了比,“前两天在拍卖会上看见的,很适合娇娇,到时候看看是做成胸针还是什么。”

“做袖扣吧,我看你好像也有一对蓝宝石袖扣。”

男人眼底的笑意更盛,“好。”

“对了。”陆庭道,“方琴去找沈秋禾了。”

沈娇原本带笑的眼眸沉了下去,“她们说什么了?”

“不知道,不过没打起来,她把她带回了沈家,还给她请了个律师,看样子,是打算起诉季成眠。”

“起诉他什么?出轨吗?”

“不止。”陆庭的理了理他的头发,眼底泛过一丝冷意,“除了出轨,还有故意伤害。”

他作的孽,终于报应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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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第 96 章

在知道沈秋禾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之后, 季成眠得为自己找出路。

他是入赘到沈家的,离了婚,他什么也得不到, 可能连现在的工作都没有了。

而对方公司的出现恰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只要他把沈家公司迷迭香水的配方偷出来, 他就能得到一百万。

为了彰显诚意, 对方立刻给了他三十万的定金。

一百万, 足够他离开沈秋禾带着方琴和孩子换个地方好好生活了。

方琴虽然没文化,老实又木纳, 远没有沈秋禾漂亮有情趣,但胜在人听话,任打任骂。

谈妥条件的第三天一早, 季成眠就带着偷到的配方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他没等来和他接头的人, 反而等来了警察。

“季先生, 有人举报你涉嫌经济犯罪,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而他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在看见沈秋禾和方琴在一起时尽数瓦解。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不知道沈秋禾是怎么说动警察的, 狭小的审问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秋禾弹了弹新做的美甲,鲜艳的颜色配上她艳丽的五官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季成眠,“怎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吗?”

“秋禾……”季成眠咽了咽口水,眼前一黑,哆哆嗦嗦的想伸手去拉她, “你听我解释……”

沈秋禾避开他的手,扬起手。

啪——

格外清脆的响声在审讯室里响了起来。

她甩了甩手,“季成眠,打你, 我都嫌脏手。”

“不是这样的……”季成眠捂着脸道, “是她!是她勾引的我!”

啪——

又是一巴掌。

方琴收回手, 站在沈秋禾身后看着他,“季成眠,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究竟有没有勾引你?”

沈秋禾打他他能忍,可季成眠万万没想到方琴也打他,“方琴……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打我,你不怕我……”

“怕你什么?”沈秋禾冷冷道,“季成眠,我还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货色。用儿子的钱养小三不说,还打人,看来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

“秋禾……”季成眠道,“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是一时间鬼迷心窍,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沈秋禾现在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她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季成眠伸过来的手,“是不是鬼迷心窍你自己去跟警察解释,一百万……”

她笑了声,“季成眠,你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季成眠蓦地瞪大双眼,“沈秋禾,你什么意思?你要让我去坐牢?”

方琴道,“不止经济犯罪,我会以故意伤人的罪名起诉你。”

季成眠又看向方琴,眼底爬上红血丝,“什么故意伤人?老子教训家里不听话的女人天经地义。”

他这幅狰狞的模样渐渐地和方琴给他的视频里的季成眠重合,这么多年的夫妻,沈秋禾直到今天才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正的模样。

一想到每天睡在他枕头旁边的丈夫是这个样子,沈秋禾只觉得遍体生寒。

相比于沈秋禾的害怕,方琴显然更习惯这个模样的季成眠。

“我们没有结婚证,不是夫妻,证据我都留着。”

“季成眠……”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当初忍你是觉得你是老师,你压力大,一个人养家不容易,只要我们在一起,总能把日子过好,可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人。”

“好!好!好得很!”

季成眠一脚踢翻跟前的椅子,“都来搞我是吧?”

他指着沈秋禾,“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我自从进到你们沈家以来,天天夹着尾巴做人,不说话你骂我懦弱无能,说话你骂我多管闲事。沈秋禾,你拿我当过人吗?你有尊重过我吗?我当条狗都比当你老公来得舒心。”

“还有你!”他指着方琴,“我给你吃,给你住,我哪里亏待你了?不就是心情不好打了你一下吗,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你!”沈秋禾正欲上前,方琴伸手拉住了她,“算了,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犯下的错,自然会有法律来惩罚他。”

两人做完笔录递交证据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方琴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只觉得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忽然从路边跑过来一个人影。

人影猛地推了她一把,方琴差点被她推倒在地上。

看见来人,沈秋禾惊讶的开口,“小钰……”

沈钰盯着方琴,“是她对不对?是她勾引了我爸,让你们离婚的对不对?”说着就要伸手去打方琴。

沈秋禾还来不及思考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见状连忙去拉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顾不得别人投过来的目光,三言两语跟她解释了一遍情况。

可沈钰听了依旧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方琴,“肯定是她勾引的我爸,如果她不勾引我爸,我爸怎么可能会瞒着他结婚的事实都要跟她在一起?”

沈秋禾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想,“这件事明明就是季成眠的错……”

“我爸哪里错了?”沈钰打断她,“妈你怎么回事?你不帮我爸却帮这个小三说话?”

“我没有帮她,这是事实。再说了,你爸差点把我们家的香水秘方偷出去给别人……”

“如果不是你逼他,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沈秋禾觉得沈钰肯定疯了。

她沉下脸,“回去,我不想看见你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可沈钰根本就不听她的话,“我不去,我要去找我爸。该死的是这个小三,你凭什么拦着我不要我打她?”

沈秋禾扬起手,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沈钰,你的书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为什么出轨就要怪小三?该死的难道不是管不住自己那二两肉的贱男人吗?同样身为女性,我以为你能更懂女性的处境,结果你却是这个样子……”

她闭了闭眼,“看来,我这个母亲真的当得很失败,才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恍惚间,她的思绪被拉回还在沈家老宅的时候。

年幼的孩子第一次考了第一名,得了五十的奖金,他用仅有的五十块钱给她买了副手套。

男孩那时候会靠在她的膝盖上,笑得很天真。

“妈妈,我给你买了副手套,天冷,要记得保暖呀……”

后来她嫌弃手套廉价,随意的丢了。

迟来的悔意终于爬上了沈秋禾的心间,满腔的苦涩在她喉咙堵塞,她颤抖着双唇,哽咽到难以出声。

她丢掉的不止手套,还有她的孩子。

爱她的孩子-

沈娇弯下腰,打开一盒罐头,不知道想到什么,松开了手。

他把罐头放下,抱起围着自己喵喵叫的猫,慎重的往电子秤上一放。

“又胖了一斤,十二,你不能再吃了。”

“喵?”

白色的小猫眼睁睁的看着铲屎官把拿出来的罐头又放回了柜子里。

“喵!!”

凄厉的猫叫声响彻整个疗养院。

正在门口准备敲门的女人顿了顿,结果下一瞬门就开了。

沈娇抱着猫,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时愣了愣。

女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像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抬眸望过来时,里面的忧郁几乎装不住。

“你好……”

沈娇放在门把手的手不自觉的加紧。

女人的中文有些生疏,“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他打断女人的话,“陆庭不在。”

沈娇的语气算不上很好。

可是他实在无法对那样对过陆庭的人态度好起来。

“我知道。”见他态度这样,女人也不生气,眼眸垂下时,五官和陆庭有几分相像,“我是来找你的。”

沈娇觉得自己和她没什么可说的,可那双灰色的眼睛那样看着他时,他拒绝的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叫我朱莉就行。”

朱莉坐在沈娇对面,杯里缓缓升起的雾气模糊了她嘴角的苦涩,“我只是听说他有对象了,在这家疗养院里,所以想过来看看。”

“看什么呢?”沈娇道,“看我们过得好不好?如果过得不好你就开心了?”

“对不起。”

沈娇沉默。

他想,跟他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他并不需要她的对不起。

“我……”朱莉缓缓开口,“我没有恶意,我真是只是想来看看你,我……我不敢打扰他……”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我病得很严重,严重到甚至陷在虚幻里分不清他和他父亲,好多次把他当成了他父亲,对他造成很多伤害。

在回国前我有询问过他的意见,想把他带到这边来,可他拒绝了我。

他和他父亲长得太像了,你知道吗?我每次一看见那张脸就控制不住自己。他那时没答应我,我在心底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直到我母亲的生日,他忽然来到我家……”

朱莉伸手掩面,难过的哭了起来,“身为母亲,我应该爱他的。可是再次看见他时,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明明都分开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他为什么要破坏?

我没控制住自己,伤了他。”

美人哭泣,应该得到怜悯,可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双眸却是格外的冷淡。

手里的热饮温度再高,也温暖不了他一颗逐渐冷掉的心。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想去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正是因为想了,所以朱莉才在他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她成立了新的家庭,有的新的爱人后,才明白什么是爱。

可她明白得太迟了。

“我……”朱莉张了张嘴,“可不可以麻烦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沈娇放下手里的杯子,“他不需要。”

“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青年的声音冷淡,“我们的交谈到此为止。

您该回去了,女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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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第 97 章

陆庭来的时候沈娇刚好把东西收拾好。

今天是他出疗养院的日子。

他对假肢的适应很好, 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了。

青年穿了条宽松的长裤,上半身是一件黑色的圆领卫衣, 随着他弯腰, 衣服勾勒出腰肢的弧度, 窄窄的一片, 掌心贴上去刚好能契合在一起。

陆庭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在他手掌贴上去的瞬间,青年猛地瑟缩一下, 然后发现是他,瞪了一眼,“你吓我一跳。”

陆庭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他把人揽着换了个方向, 自己则站在他刚刚站的地方, 把他手里的活接了过来,“阿姨知道你今天回家, 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等着你。”

沈娇站在他旁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肩上,“有番茄炖牛腩吗?”

“有。”

“那有红烧排骨吗?”

“有。”

“那有……”

陆庭往他怀里塞了个苹果,“你想吃的都有。”

苹果是沈娇早上洗的,还没来得及吃, 放了几天,有点蔫了,但就是因为蔫了,苹果的清香越发的浓重。

他拿起袖子胡乱的擦了擦, 咬了一口, 然后递到陆庭嘴边, “吃一口,可甜了。”

男人就着他咬的痕迹咬了一口,苹果的清香弥漫在两人中间。

“是挺甜。”

年关将至,疗养院里没什么人,大部分都回家过年了。

沈娇把自己的资料一并放在箱子里,开心的想,他也要回家过年了。

他把自己的手塞到陆庭的手里,迈开腿,很缓慢,但是很平稳的一步步走出了疗养院。

沈娇站在门口,回头,风扬起他额角的碎发,他抬手把帽子戴在头上。

“走吧,我们回家。”-

安迪和阿姨站在别墅门口。

相比于安迪的镇定,阿姨则要显得焦急许多,“你说,小少爷真的能走了?”

深冬寒风冷冽,安迪依旧是一身西装,站姿笔直,任由风雪从他身上拂过,不动分毫。

“待会回来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最先下来的是陆庭,男人长腿一迈,弯腰从车里出来。

阿姨微微瞪大眼睛。

她看着他绕到另外一边,打开车门,然后伸出手。紧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了他手上,然后是一只白色的鞋从车里探出来。

深冬的下午带着雨,雾气缭绕,雾蒙蒙的天幕下是一张微低着头的侧脸。

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青年侧过头朝她看过来,黑色的帽檐下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带着笑。

青年双腿轻轻一蹬,人就轻盈的落在地上。

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像一颗修长的竹,这样的高度需要她仰视才能看见他的脸。

沈娇张嘴,哈出的白色雾气飘散在他眼前。

“我回来了。”

阿姨伸手捂住嘴,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她知道,冷冽的冬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灿烂而明媚的春。

日子越往前走,年的味道就越浓。

沈娇从习题里挣扎出来,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给自己放个短暂的长假。

这假不放还好,一放便宜的只有陆庭。

他连着两天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等他起来的时候中午都过去了。

腰酸背痛的沈娇根本就不想装假肢,坐在轮椅上表情恹恹的怀疑人生。

果然,这种事情不能憋,一憋就容易出问题。

陆庭自知理亏,跑去厨房看阿姨炖的鸡汤好了没,争取用鸡汤在沈娇那里刷一点好感度。

临近过年,天气难得的放晴。

沈娇在院子里晒太阳,陆庭拿了件外套披到他身上,还没开口,安迪就从门口进来。

“陆总,别墅外面有人找你。”他看了眼沈娇,“她说她叫沈秋禾,是沈家人。”

沈娇抓着外套的手微顿,然后垂下眼。

其实能猜得到。

季成眠虽然盗窃配方失败了,但还是给公司造成了极大的亏损。

他进去了,这个窟窿只能沈秋禾来填。

可宋家没落,放眼整个江城,能救她的只有陆庭。

她在陆庭的公司门口堵了很多天,毫不例外的都被拒绝了,别说求他投资,连陆庭的面都见不到。

眼看着就要过年,她实在没有办法,用了点手段,要到了陆庭别墅的地址,求到了这里来。

陆庭看了看沈娇的神色,见他不说什么,才向安迪开口,“让她进来吧。”

沈秋禾等了许久,安迪终于出来,“进来吧。”

她面上一喜,跟着安迪进了别墅。

别墅被打理得很好,一进去就能看见满园的花,这个时候了还有玫瑰在绽放。

沈秋禾看着在阳光下娇艳欲滴的玫瑰,称赞道,“陆总好雅兴,这么冷的天,这些玫瑰还开得这么好。”

安迪没什么感情道,“是家里的小少爷喜欢罢了。”

小少爷……

沈秋禾心底一愣,“怎么没听过陆总还有一个弟弟呢?”

“不是弟弟。”

两人往前拐了个弯,安迪停住脚步,“沈女士,到了。”

下午的阳光很好,沈秋禾跟着停住脚步,往前面看去。

那位传闻中虽然爱笑,但丝毫不近人情的陆总半弯着腰,午后的阳光在他宽厚的肩上投下一层淡金色的剪影,满园的玫瑰无声开放。

他的声音低沉,宠溺之下带着几分无奈,“厨房里煨了鸡汤,娇娇喝一点好不好?”

沈秋禾往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男人侧了侧身,单膝跪在地上,刚应酬回来还没来得及换的昂贵西裤染上泥土,冷峻的脸上带着温柔。

“我跟你保证,下次肯定不这样了。”

那阳光太过刺眼,恍惚间,沈秋禾好像看见被自己赶出家门的儿子从他怀里抬起了头。

呼吸在那一刻停滞。

沈娇在陆庭怀里抬起头,看向沈秋禾。比起她的失态,青年的神情很冷静,甚至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母亲。”-

沈秋禾颤抖着手接过对面青年递过来的纸张,上面的“断绝亲子关系”几个大字刺痛着她的眼睛。

“母亲。”

沈娇道,“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哪怕你讨厌我,厌弃我,可你依旧养育了我。我折算了一下,这些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钱其实一百万也够了,谢家的钱,我一分没拿,至于钱在哪里,那就是你和季成眠的事……”

他拿着一张卡放在她面前,“这张卡里有五十万。”

“我想,我们大概能两清了。”

沈秋禾看着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血浓于水,怎么两清?

可沈娇看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到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许这样,对你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祝你以后生活美满,阖家幸福。”

七岁的沈娇会趴在她的膝盖上,用稚嫩的声音跟她说“妈妈辛苦了,娇娇以后挣钱养你。

二十一岁的沈娇冷静的看着她,祝她生活美满、阖家幸福。

……

沈秋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陆家别墅。

阳光落在她身上,空落落的。

“母亲,忘了告诉你。小时候,算命的那个道士在老宅住下的时候,晚上跑到我房间,他想把我的裤子脱下来,我拒绝了他。

他说,如果我拒绝他,他就跟宅子里的人说我是天煞孤星,生下来就克沈家人。

我很害怕,我找到了你,想跟你说这件事。”

沈秋禾颤抖着身躯,牙关止不住的打颤。

她说了什么?

她的孩子在跟她求救的时候,她说了什么?

“妈妈,我好害怕,我遇见了一个坏人……”

“沈娇,我很忙,别来烦我,你天天在宅子里,能有什么坏人?”

沈秋禾在别墅门口蹲下身子,泣不成声。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生活美满、阖家幸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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