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闻春寒》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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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堰寒不放心温几栩的身体状况, 次日一早就拖着她去复查。

私立医院当日被清了场,各项结果几乎是当场就出了数据,她全程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只依稀记得抽血的时候,呜咽了一声, 往闻堰寒怀里钻。

“这么怕疼?”闻堰寒嗓音温淡。

“也不是。”温几栩虚睁开一只眼,懒洋洋地应声:“昨晚没睡好, 难免脾气不好,麻烦太子多担待一点。”

“是么。”闻堰寒用棉签替她掖住皓腕上的血珠, 漫不经心道:“栩栩,我大概比你更有发言权。”

医生护士们训练有素地退下, 自然没听清两人低语说了什么。但视野里有第三人出现, 平添几分担忧被偷听的禁忌感,温几栩稍迷蒙了会, 反应过来他的话中深意后, 登时清醒了不少, 表情有所收敛。

昨夜抵在背部的炙烫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以至于腰窝之处仿若仍残留着他的余温, 烧灼触感令人不由耳热。

温几栩没答话, 仰头看他, 恰逢他亦低眸投来视线, 幽潭似的眸子凝向她时,眉峰微挑, 似是在无声地询问她有什么意见。

他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即便是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也端地是一副矜贵从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如传闻中那样淡漠难测。

温几栩越想越牙痒, 余光打量了一番四周,乘着没人敢将目光往这边探,蓦然凑近,耀武扬威地轻咬了一口他的下颚。

玉笛般的长指拂过被她留下痕迹之处,闻堰寒的表情依旧没什么起伏,似是并不在意某人突如其来的报复。

温几栩自认为以胜利告捷,连走路都懒得睁眼,上了车后,理所当然地拿他当人形靠枕,才听到他不疾不徐地提醒:“对了,忘记告诉栩栩,刚才的检查室有监控。”

“?”

小姑娘的桃花眼陡然瞪大,“你怎么不告诉我!”

“怕你不好意思见人。”

“……”

温几栩浅眠了一阵,仍旧记挂着这件事,猝然问:“能不能删掉?”

闻堰寒:“又想和我撇清关系?”

温几栩摇摇头,精巧的巴掌脸扬起几分娇俏,“每次被拍到都是我主动,太不公平了,要是被营销号看到,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

大抵是没想到她在意的竟然是这个,闻堰寒哑然失笑,沉思几秒,道:“要不下次出席宴会的时候,找几个狗仔,刚好撞见我强吻你,怎么样?”

听完这个建议,她倒还认真思忖了一会,闻堰寒微敛眸中柔情,嗓音带着三分薄凉:“可我不舍让旁人见到栩栩为我动情的样子——”

温几栩及时捂住他的唇,前后排之间的挡板并未升起,郑叔昨夜才从海市赶过来,饶是早就养成了耳观鼻鼻观心、不该听的绝不听的本事,温几栩也生怕闻堰寒说出更狠厉的话来。

男朋友占有欲太强。

就,难哄。

抵达温宅时,温几栩是被闻堰寒唤醒的。

小姑娘睡得并不安稳,长睫频扇,乌发柔顺,精致小巧的鼻尖泛着晕红的浅粉。

“这么快就到了?好像有点晕车,想吐。”

温几栩揉着眼睛不满地吐槽,刚揉了两下,就被闻堰寒抓着手腕轻斥:“不要随便揉眼睛,容易导致结膜炎。”

“你怎么变得跟我哥一样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温几栩抿唇。

闻堰寒眼皮微挑,正在拿手帕的动作一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我不管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到时候难受了别找我哭鼻子就行。”

前排的司机郑叔转过身来,忍不住想为少爷说句话。

从峰城过来的路上,少爷就在处理这几日堆积的各种事务。

自从少爷带着老爷去找岑小姐后,老爷仿佛解开了多年的心结。

彻底退位后,曾定下的一些战略上的错误布局都留给了少爷修正,整个人宛若骤然松弛下来,整日留在和夫人有着诸多回忆的四合院里。

夏夜里,蝉鸣声震,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出神地摩挲着缠绕在腕间的沉香珠串,时常枯坐便是一整夜。

管家唤他时,才会慢吞吞地站起身,静默地衔去眼角的泪。从不曾展现的脆弱面,如大厦崩倾般,再无往日肃冷。

是赎罪。是悼念。更是对往事的释怀。

收回思绪时,郑叔眼眶微潮,说:“温小姐,少爷这是关心你。”

温几栩没想到和闻堰寒斗嘴还能被听到,微微羞窘:“郑叔。”

小狐狸的爪子在见到他人后,立即收了起来,俨然一副知书达理的温婉千金形象。

难得见她乖成这样,要是昨晚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也不至于非得缠着他的喉结亲,将他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又勾起来,以为是没能让她满意,将她压在身下亲,从耳廓吻至漂亮的锁骨,便克制地不再往下。

她倒好,伸手去解浴袍,用柔软窈窕的身躯贴着他。

笑得明媚又张扬。

他敛眉,哑声故作冷漠道:“温几栩,把衣服给我穿上。”

话音刚落,出神入化的演技就被搬了出来,好像他真将她欺负了多狠似的,泫然欲泣道:“呜呜呜,我不要,我就想贴着你。”

闻堰寒只能揉揉眉心,强压着躁意,任由她继续越界的行为。

昨夜仗着认床的坏毛病,肤若凝脂般的修长双腿攀缠着他的腰,哼哼唧唧地说,好烫,抵着难受,娇气得不行。

将她推离些许,她又可怜兮兮地说冷,说害怕,呢喃着他的名字,将他一颗心都化成了水一般,软地一塌糊涂。

大概温几栩就是他的克星。

上辈子欠了她。

今生惯会折磨他。

讨债鬼一个。

闻堰寒眉宇间浮出无奈的轻笑,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唇瓣停留一瞬,拂去昨夜留下的旖旎片段。抬手细致地替她擦着眼尾,提醒:“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温几栩面色微红,哼声反驳:“你的狼尾巴也藏不住了。”

闻堰寒慢条斯理地轻叠手帕。

淡灰色毛衣搭配米白色长裤,一身休闲的装扮和色调衬得他多了几分儒雅端方,截然不同的风格让温几栩眼前一亮,忍不住悄悄欣赏起来。

“我什么时候藏过?”他面上依旧无波无澜,轻掀眸看向她时,眸里带着一抹极轻的玩味,“不是一开始就警告过你,嗯?”

温几栩的注意力不由得落在了他的手上,从前还能心无旁骛地单纯观赏。历经昨晚一事后,她可是清晰地感知过每一处关节。

他的骨架比常人要大些,微凸的指骨生得恰到好处,尤其是执着红酒杯轻晃时。

而昨夜,指尖去沾着她留下的濡湿水渍,两指并拢又分离,牵扯出细长的银丝,在光下氤氲着糜艳的光泽。

她到底在想什么……

温几栩耳根一热,怕他看出自己此刻的心虚,推开车门,转身同他对视的一刻,听到低磁的嗓音响起。

“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给我打电话。”

温几栩认真地点头。

清瘦的背影踏入温宅大门,及膝的长裙随风拂曳,宛若一株铃兰,步伐却坚定地好似要奔赴战场。

蔚蓝天际之上,灼日高悬,冷白色的月尚未隐去痕迹,朝霞晕染出一片暖调。

通体漆黑的车内,端坐在后排的上位置敛去眸中柔光,无人知晓,平静面色下,是一颗忐忑跳动的心。

郑叔感慨道:“宜城连下了这么久的雨,总算雨过天晴了。”

后排的人收回视线,垂眸,轻抚上腕间的那串沉香。珠串被她盘地圆润光滑,沁润的血渍更淡了些,像是全然融入其中。

重重山路。

最后一程,是她带着他跨过。

世界仿佛陷入了良久的静默,久到郑叔以为他已经阖眠时。

传来一声极低的回应。

“小姐回来了。”

伴随着佣人的一句淡笑,温宅大厅内正在闲谈的人依次回眸。

温父、温母、江叔叔、陈阿姨都在。

“栩栩,你江叔叔和陈姨听鹤轩说你今日要回宜城,特意来看你。”

温母牵着温几栩的手,陈姨也走了过来,眼底透着关怀:“鹤轩说你昨天帮朋友做公益活动出了点意外,有复查过吗?”

“鹤轩这小子真是,居然没和你一道回宜城,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江父吹胡子瞪眼地要给温几栩撑腰。

温几栩稍愣,没想到江鹤轩将他的父母都叫了过来,他自己倒隐匿起来了,给她又增添了一道难度。

一一安抚完长辈们的担忧,温几栩不忘礼数,把大家都哄得眉开眼笑,气氛热络了些许后,才斟酌词句提出了对两家联姻的想法。

众人的神情渐渐凝滞,江氏夫妻到底是看着温几栩长大的,得知她的抗拒,也说不出重话,最后还是温父出来主局面。

“鹤轩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栩栩,从前爸妈顾忌鹤轩心思未定,怕他对你无意,联姻这件事才搁置。我知道你年纪尚小,对情爱一事还没开窍,鹤轩也表了态,只要先把婚事定下来,三年、五年,他都可以等。”

温几栩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说辞,但江叔和陈姨都在,也不好说及太多,只能表明自己的立场:“爸,我不同意。”

“婚姻大事,哪能在这时候耍小性子?”温父气得面红耳赤,温母连忙宽顺着丈夫的背。

虽然心疼女儿,却也于心不忍道:“栩栩,少说两句。你和沉如去法国的那半年里,你爸的腿疾复发……”说及此,温母略显哽咽,“是鹤轩无微不至地照顾。”

“爸……你旧伤复发怎么没告诉我?现在好些了吗?”

温父刺道:“等你们回来,怕是我的病都好了几轮了。”

“对不起……”温几栩自知为人子女,有些任性,许多事情做得不尽人意。

江父宽慰道:“孩子刚回来,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了。”

“订婚宴的邀请函今早鹤轩已经依次送了出去,栩栩,你要做职业赛车手,鹤轩也是支持的。今后你们相互扶持,日子长了,总能明白爸妈的良苦用心。”

“邀请函?!”温几栩心下骤乱,总算明白为何昨晚江鹤轩如此平静,原来背地里酝酿着更大的风暴。“我现在就去找他。”

她刚到温宅,还没说上多少话,便心急如焚地往外走,江父终是有些动容,退让道:“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行决定吧。”

“江叔叔,抱歉,改天我一定……”

江父打断温几栩的话,叹了口气:“鹤轩钟情你多年,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有些私心。从小也是把你当女儿来疼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栩栩,倘若你能说动他,这事就再议吧。”

在长辈们的隐忍无奈的目光中,温几栩心尖颤了颤,潮湿的、温软的气息自心脏深处弥漫而出,让她的眼眶很没骨气地也染上潮意。

她从小叛逆,家人越是制止,她越想得到。

长大以后才发现,自由从来都在脚下,爱意并不是困住她的牢笼。

江母递上纸巾,擦去温几栩的眼泪,“要是被别人知道,赛车冠军这么容易哭鼻子,不得笑话你啊?鹤轩这会在公司,你去找他说清楚吧。但是陈姨有个要求,无论你们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阿姨都还当你是干女儿。”

……

江鹤轩似乎并不意外会收到温几栩的电话,语气出奇地平静,“为你空出整个下午的时间。”

拿到他的新公司地址后,温几栩上了车。

后座的人正凝神看着笔记本上的文件,集团内部能看到审批流程的高管们疑惑,为何总裁会停留在同一个界面足足一小时,有的部门甚至开始反复核对确认各项数据,生怕产生了什么大的纰漏,才让向来高效的总裁审视如此之久。

殊不知,随着温几栩离开时间的增长,闻堰寒的心绪越来越难安。

掌心泛出的薄汗将键帽都染上一层潮意,直到令人魂牵梦萦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指尖颤抖,点成了回退。

温几栩不知道的是,因这意外的插曲,给闻氏集团的一种高管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刚上车就埋着头往闻堰寒怀里钻,使坏的眼泪都擦在了他的毛衣上,闻堰寒轻抬起她尖巧的下巴,见她眼尾泛着熏红的湿润,湿漉漉地眼神望向他,眉心不由得蹙拢,心脏微微一窒。

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将她拢至怀中,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温几栩扯住他胸前的衣领,嗓音还带着刚缓过来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地跟他解释,刚才在里边说了些什么,“没有人为难我,他们都对我特别好。江鹤轩也是。”

睨向她的眸子神色复杂,知道她说的是江鹤轩替她尽子女之力的事,饶是对江鹤轩分外介意,素来高傲的人也低下头颅,忍着涩意点头,“是。”

不否认江鹤轩对她的好。

正是因为江鹤轩太过无底线,就连她和别人在一起也能容忍,闻堰寒才视他为头号劲敌。

温几栩握着他的手掌,“所以,我打算找他谈谈。你能在门外等我吗?”

“留你们两人独处?”

温几栩也知这样的要求对闻堰寒来说太过分,忍不住先行退缩道:“你要是觉得不好的话,还是和我……”

“可以。”

温几栩眸中闪过惊诧,对上他的视线。

褐色瞳眸里映着她的影子,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拂却她颊畔的泪痕。

“栩栩愿意为了我负芒披苇,我又怎能不给予你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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